我是大汗的压寨夫人,进宅院的第一天,大汗握着我的手。教我骑马射箭,从又瘦又小的身材,住了几年变得敦实匀称,大汗教我学蒙语,我勤勤恳恳,对待奴仆如家人一般。
元代末年,我生了一女,大汗赐名为珍。
不料,大汗金戈铁马中,离开了我们。
我戴着女儿翻山越岭,逃荒到一片绿洲,渴了很久刚遇见水,看到绿洲的房子,质朴的人们,有一位伯伯,拉着我们母女,说要为我们找了一家汉子,汉子多年未娶,只会干粗活,老实本分,我拉着女儿的手,站在他面前。
他扑落下手上的灰土,搬来两个凳子,叫我们做,还给我们一人一瓶奶,说是新鲜的,还是热乎的,叫我们趁温乎喝。他外表黝黑,手上有几道疤痕,头发黑又亮。我连忙端给女儿喝,毕竟她已经很久没吃饭了。
他看着我们很疲劳又挨饿,马上去外面择菜,剁肉,给我们包饺子吃。
伯伯微笑着离开,剩下我们三个,女儿太累,睡在地铺上。我卷起袖子准备跟他一起做饭,他却阻止我说:「没事,这里他熟悉,他自己就可以做饭,那里还有一些糕点,让我去吃一点,饺子一会就煮好了。」
我还是跟他说明了我们的情况。
「我是可汗的女人,现在潦倒在这,还来麻烦你们,真的于心不忍。」
他擦一下脸上的汗,说:「那有啥,一个人一个活法,你有你的曾经,也有你的未来,我们一起过日子,哪来那么多规规矩矩,照顾你们两个人,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你们都不容易,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做我的朋友,我认孩子为我的闺女,啥样都好。」
我拿起手绢为他擦汗,他催我回屋,外面做饭烟味太大,怕熏到我。
我走进屋,打开后门,是一片湖泊,湖泊的后面是邱林。我望着远方,看不到尽头的风景,想起大汗的陪伴,就像故事发生在昨天,我一直渴望离开大汗,甚至怨恨过大汗,派人让我做了压寨夫人。
直到如今,现在离开了他,带着女儿来到这一片绿洲中,遇见贵人,也算是命运中的齿轮。我想去湖泊的那面看一看,女儿喊了一句:「妈妈!不要离开我。」
我转过身,推开门,女儿醒了,他也做好饭了。我们三个,一边吃着饭,一边说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四季常青,每天都可以吃到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不远处还有牧场,后面还有湖泊,什么鱼都有。
这里如天堂的桃花源般美丽,我做梦的时候,曾经梦到过这个地方。遥远,美丽,又流连忘返。我猜,这里足够可以让我和女儿住一辈子。
我们吃了很多,但这个汉子却吃的很少。他似乎有心事,我让女儿回屋睡觉,我和他漫步在夜空之下,去远方的平地看看牛羊,他说,他也有难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物产发达的时期,钱财比什么都难赚。
他遇到我之后,才觉得,女人需要富养,女儿也要富养。可他除了会干活,大钱是赚不来的,还在担心,万一孩子和我有了什么大病小病,他该怎么救我们娘俩。
他考虑的很长远,也很细心,我拉住他的手说:「人这一辈子的富有,是有定数的,不能贪得无厌,不能拿了金山又要银山,人只有两只手,而且,有男人在身边,会一起面对的。」
我们拉着手,我有一种错觉,大汗仿佛穿越了时空,附上他的灵魂,在陪伴我,换一种身份,保护我。
在远方那个老家,是我一心向往的,所以,我想去老家那里看看,毕竟元族人也是我的家人。
他问我,我的家在哪。我的记忆出现了断层,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那个地方了,谁知,我跟他说那个地方,他却点头说,他知道那个地方,而且还在那个地方呆过一段时间。
男人说他叫:罕孟。
比我大三岁,未曾娶妻,说如果我愿意,会一直照顾我们娘俩。
我和女儿的身体静养了一段时间,罕孟准备好车马和粮食,还有马奶酒,大包小包的都准备好了,我和女儿却还在呼呼睡大觉,直到有飘来的奶香味,女儿饿醒了我也开始忙着做饭。
饭后,他拉着我们去外面看马车。
「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下一站,你们的老家。」
他披着大衣,微风吹过他的头发,苍凉的脸却戴着有力的笑容,激荡在我内心深处,这个男人有大汗的热情,有我心中的热爱。
我们翻山越岭,跨越满山的坎坎坷坷,终于,辜负不负有心人,找到我父母的家。
母亲拄着拐杖,满头白发,弓着腰背,满脸老泪纵横,父亲搀着母亲的胳膊,在母亲耳边说道:「快看看,是谁回来了?咱的女儿,咱们的女儿啊!」
我泣不成声,拉着女儿的手,走到沧桑的父母面前,我们跪下,父母扶起我们说不必跪,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的模样。母亲摸着我的脸,父亲拍着我的肩膀。
看到我身边的罕孟,不约而同的说道:「这是咱们的女婿吗?」
「是的,是他带我们来看你们的。」我把罕孟的手也握在了我们四个人的手上。
冬去春来,家乡的枯草慢慢发出了新芽,我和罕孟把院子里打扫干净,准备在这里常住。父母眼神不好,女儿就去帮他们穿针引线,缝缝补补又一年。
春节这天,罕孟买了一些烟花,给邻居小男孩一点,给女儿一点,看着女儿和小男孩一起玩耍的时候,邻家大人说要跟我们女儿定娃娃亲,罕孟上前送下远方带来的马奶酒。
「这回我们可算是亲家了!马奶酒我可就真收了。」
邻家大人拿他们家的钥匙,给了我们。还把两家的门都打通了,我们成了一个大家族。
那晚,罕孟说道:「其实,我更想我们能有一个孩子,该多好啊。」
我贴着他的胸膛,悄悄对他说:会的,而且还会生一个跟你一样的大男孩,保护他的妹妹。
春节到,鞭炮响,人家满,杯中酒,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