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拿起锦帕,轻轻擦干自己的眼泪,说道:“因为您,是我的恩人。”
纪晓拂一听,心里放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好奇地看着红红,问道:“我,帮过你吗?”
红红看着纪晓拂,眼神更加哀怨,她缓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大人您,果然都忘记了。”
“我……”纪晓拂一愣,他仔细地打量着红红,想从脑海中寻找出关于她的记忆,可是想了半天,也还是没能搜索出与她相关的讯息。
红红看着纪晓拂的反应,苦笑了一下,说道:“五年前,我被人猥亵,您,帮我解了围,还鼓励我,要勇敢面对生活,要苦练琴艺。”
“哦,原来是你啊!”纪晓拂坦然一笑。此时,他终于想起了她。
他看着红红,微笑着说道:“你,长大了,也比以前更漂亮了,所以我,没能认出来。”
红红一听,羞得低下了头,她,不敢直视他,只偷偷地看他。
纪晓拂见状,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纪晓拂啊纪晓拂,你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
刚才,听到红红说帮他是因为报恩,纪晓拂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是现在,一句话,又将自己打入尴尬的局面。
他回想起五年前的事情和红红的所有表现,心里,全都明白了。
纪晓拂于是轻轻倒了一杯茶,递给红红。可是,他还没有递到她手上,红红就抢先一步,“大人,我来吧,我自己来,您不用客气。”
红红急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饮下,她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隐藏起羞涩,然后,慢慢平静下来。纪晓拂拿起手中的杯子,也慢慢饮下。
纪晓拂放下茶杯,对红红说道:“红红,你很棒,如今,你的琴艺,早在我之上,我自愧不如。”
红红一听,惊奇地看着他,“大人,您,五年前说过的话,都还记得?”
“当然。”纪晓拂笑笑,“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是还想不起来,那就是我的不是了。”然后,打趣道:“否则,你又要以为,我从未关注过你。”
红红一听,纪晓拂这话,是在暗示自己太敏感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大人,对不起。”
“唉,别!”纪晓拂轻轻握住红红的手,不过,立刻,他便松开了手。纪晓拂知道,红红,不是丁香,也不是秦思思,他这样,只怕又让她产生误解。
于是,急忙缩回了手,说道:“红红,既然,咱们五年前就相识,那也算得上是故人,你就把我当朋友,不必拘谨。”
“把您当朋友?”红红抬头,看着纪晓拂,低声问道。
“是。”纪晓拂微笑着说道:“你就把我当朋友,千万不要太拘谨。我很高兴见到你,看到你如今这样,我很欣慰。”
“哦,谢谢大人!”
“又客气了。”纪晓拂说着,对红红招了招手,“来,陪我下盘棋吧!”
“下棋?”
“哦,做其他的也行。”纪晓拂急忙改口。他忍不住感叹,自己又把她当丁香了。
这段时间,纪晓拂想要思考问题的时候,都会叫上丁香,陪他下棋。两人一边对弈,一边轻声交流想法,分析局势,既不会显得枯燥无味,也有助于迷惑外面的眼线。
可是,红红,是艺妓,纪晓拂心想,她最擅长的,应该是歌舞和琴艺,下棋,应该也会,但未必精通。刚才,没有问她的意见,就邀请她对弈,恐怕是为难了她。
于是,看着红红,轻声问道:“除了琴艺,你还会什么?”
红红抬头,望向纪晓拂,轻声道:“大人会的,我都略知一二。”
“好!”纪晓拂高兴地点点头。
虽然,红红只说自己略知一二,但纪晓拂知道,她这是谦虚。红红是卖艺不卖身的青楼花魁,没点技艺加身,怎能让无数人钦慕、追捧,成为花魁?
只是,刚才邀请她下棋,红红没有慷慨应邀,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纪晓拂想着心里的问题,此时,红红已经拿出收好的棋子,轻声说道:“大人,开始吧!”
“好!”纪晓拂立即拉回自己的思绪,开始和她对弈。
红红看着他,轻声说道:“大人,您好像,不太喜欢琴?我原以为,琴才是您最擅长的。”
纪晓拂一听,摇了摇头,“琴,我也喜欢,不过,确实不是我最擅长的,应该说,是我最不擅长的。”
“最不擅长?”红红不可思议地看着纪晓拂。
五年前,他轻轻动手,顺便弹奏一曲,便惊呆众人。无论是填词、作曲还是改编,都运用得非常娴熟。可是,纪晓拂竟然说琴艺是自己最不擅长的,红红忍不住更加钦佩。
“大人才华横溢,真是让人敬佩。”红红说着,低声问道:“不知,大人您最擅长的是什么?”
纪晓拂指了指棋盘,回答道:“棋。”
“哦,难怪。”红红默默点头。
她想起了被挟持的这段时间,她经常看到纪晓拂和丁香在一起对弈,但从来没见他弹过琴,想来也是的。
纪晓拂是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文章审美律法样样在行,样样拿得出手,只不过,肯定有优劣。
纪晓拂的所有技艺中,棋,是他最擅长的,他下棋,就没有输过。琴,是他最不擅长的,他弹琴确实不错,但和最顶级的艺术大家相比,还是有不小差距。如果,非常在他的技艺中排行,那么他最擅长的分别是棋,接下来是画,审美,再接着是文章(对策文)和书法,剩下的诗词歌赋律法等都差不多,最差的算是琴艺了。
纪晓拂一面下棋,一面想着心里的问题,然后,开口说道:“红红,棋局如战局。虽然,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演戏,但是,李正己没有那么好骗,你还是要小心。还有,这几天,李经也说不定会过来。所以,你要做好两手准备,你不仅要做我的兄弟,阮臾,必要的时候,你还要做回你自己,在我身边侍奉,你需要在阮臾和你自己之间自如的切换,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哦!”红红一愣,答应道。
她是个小女子,心中所想的,是儿女情长。纪晓拂请她帮忙扮演阮臾,虽然,她意识到可能会有危险,但她并没有想那么多,更没有纪晓拂想得这般深入。刚才,她还沉浸在与他对弈的喜悦中,却不知,他心里想的,原来是下一步计划。
红红恍然抬头,看着纪晓拂,有些不知所措。
纪晓拂见状,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会帮你。该怎么做,我会教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红红陷入了沉默。
“怕吗?”纪晓拂忽然,笑着问道。
“我……”红红顿了一下,回答道:“不怕。有您陪着,我就不怕。”
“好。”纪晓拂微笑着看着她,慢慢和她下棋。
在纪晓拂的带动下,红红比刚开始时放松了许多,不再那么腼腆,也不再那么拘谨。
纪晓拂看着红红,百感交集,他叹了口气,道:“红红,对不起,我让她替换了你,可是,最危险的时候,却让你来陪我。”
“原来,您是不想让她陪您冒险,才送走她的?”
“是。”
“大人,您对阮臾的情意,真是让人感动。我真羡慕,她,有您这么好的人在身边。”
红红说着,急忙举杯,抿了一口茶,她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悄悄流下眼中的泪水。
纪晓拂见状,更加过意不去,于是急忙安慰:“红红,你洁身自好,品行高洁,我相信,你也会遇到一个真心守护你的人。”说完,举杯,也抿了一口茶,假装没有看到她的泪滴。
“多谢大人!”
红红放下杯子,缓缓问道:“大人,那天,您只随便看了几眼,便从那么多人中挑中了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她么?”
“这个,是……却也不是。”纪晓拂缓缓回答道。
他不想伤害红红,于是解释道:“你确实很像她,但那天我挑中你,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像她。虽然,我没能认出你,但我看到你,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所以,选了你。”
“哦!”红红答应着,想起那天的事。
红红听说纪晓拂选人,不仅对容貌要求很高,对技艺要求更高,他会亲自试探她们的才艺,亲自和她们比试,差的太远的,会被赶走。红红于是做了很多准备,她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化上最美的妆,赶来见他。可是,谁曾想,纪晓拂那天,根本就没有试探她们的才艺,他只是转了一圈,随便看了几眼,便挑中她。
红红原本以为,纪晓拂挑中她,是认出了她,心中暗喜。现在想来,选中她,多半是因为她长得像阮臾。
纪晓拂看着红红,忍不住心疼,于是说道:“红红,其实你可以不用陪着我冒险,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
“不,大人,我愿意,我愿意陪您冒险。”红红急忙说道。
说完,又害怕被他看出什么,于是解释:“大人,您是我的恩人,现在您有困难,我怎么能弃您于不顾?大人,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四海为家,到处漂泊,想来,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唯负……您的搭救之恩。所以,您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您放心,我不会……”
“唉,别说不吉利的话。”纪晓拂接过话来,阻止了她,“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虽然,有危险,但我还是有把握。只要,咱们配合得好,我相信能顺利度过难关。”
“好,大人,我都听您的。该怎么做,您说吧!”
“下棋,陪我下棋。”纪晓拂笑笑。
“下棋?”红红有些不明所以。
纪晓拂看着她,微微笑道:“你和阮臾长得很像,你的化妆技艺也很高,所以,要扮成他,不是难事。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态,把我,当成你的兄长,从现在起,就把我,当成你的兄长。”
“棋局,如战局,局势,瞬息万变,你走的每一步棋,在走之前,我都不知道,但我,必须沉着应对,根据你所下的每一步棋,制定策略。这比拼的,除了技艺,还有心态。有的事,是我能预料的,我可以先教你,但有些事,是我无法预料的,还得靠你来随机应变。”
“哦!”红红点了点头。
“来,先下几盘棋,等你彻底放松了,我再和你说说怎么做。”
“好!”红红慷慨地答应了。
纪晓拂和红红下棋,开始了下一步的准备。
此时,青州城外,丁香也开始了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