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孤村多奇谈,化作风雨山中埋,待到夜深人静时,纷纷踏雪入梦来。
野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窗前,纷纷飘落的雪花,是山中精怪絮絮叨叨的倾诉。寂静窗外,远古的钟声琴瑟,悄悄飘来,前人的欢歌痛哭,在风雪中遥远模糊;而今人的醉生梦死,欢乐哀愁,却正在眼前。
黑暗中的远山,面目粗犷,乡人屋前的柴院,竹门轻扣,篱笆寂静。茫茫风雪夜深,不再有归人。然而,我分明听见有清晰脚步声 ,正从远处踏雪而来!这声音真真切切,一直行至屋前,站在门口左右徘徊,也不敲门,久久不肯离去。
我惊醒过来,莫非来客人了!赶紧跑去开门,山风夹着雪片迎面吹来,只感觉一阵彻骨寒冷,门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又走到院子内外四处找寻,却空无一物。
这是谁?在这风雪寒夜,悄悄带着思念从远方而来,站在门口,却又不肯相见?我四下找寻良久,终无所获,只好又回到房中。这孤陋寡闻,早已被世界遗忘的偏僻山村,也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在漫天的雪花飞舞里,沉沉睡去。
灶上水开了,我泡了杯茶,暖暖手。远处深山里,传来野鸟孤独的悲鸣,像是在寻找同伴,却再也寻找不到了,不禁叫人甚觉神伤。茫茫风雪中,隐隐约约的松柏遍野静立,似乎在诉说着久远离奇的故事。冷寂幽暗的山涧,溪水汩汩,从家门前流过,带走了溪花们烈日下的青春,和曾经斑斓起舞的蜂蝶争鸣。
我喝了口茶,披上大衣,靠在椅子上,渐渐睡去。正是:
孤山夜雪客投门,清酒一壶喜相逢;
古今多少风月事,都付乡野笑谈中。
蓦然回首,古时恢宏繁盛的城墙边上,古典文学的大门紧闭,曾经的姹紫嫣红、争芳妒艳,再也不见,唯留下一地的落寞冷清。传说,亚当夏娃偷吃禁果后,他们的灵就死了,只剩下躯壳在世间飘荡。
而中国人经过外来新文化与本土旧文化的剧烈碰撞,突然间把魂给闹丢了,当时却并不知道。一直到如今明白过来,神州大地上遍地游走着的,竟然都是些没有魂的中国人了。
在某一天,那躯壳遇见了人民币,当下二话不说,立刻彼此吸附住了,怎么也甩不掉。从此,人民币就成了中国人的魂。一夜之间,原本茫然游走的一个个,都活了起来,如同被钱牵引的风筝,在大街小巷、田野阡陌,满世界的飘来荡去,白天黑夜,身不由己。凡是看见的都说,看哪,这是一只只游荡的钱包。
恍兮惚兮,不可名状,强为之命名曰,道。道与神同在,大道同在的日子,称做美好。然而远古的大道,渐渐离人而去,剩下黑暗,正在社会的各个角落,一步步占据大道离去的空白。
天边的火烧云,映红了黄昏中诗人憔悴的身影,那是人类灵魂深处的风景。斜阳下的树影长长,人淡似菊,邻舍们的笑容昏黄,这是生命本该有的样子。在人类灵魂深处的世界里,本没有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攘攘熙熙,皆为利往的纷扰。
杭州附近的山脚下,村口的小芳早已不再叫小芳。好像中了某种瘟疫,她穿上高跟鞋,抹着鲜艳口红,披着金黄头发,浮躁的心,怎么也无法在这片土地上安生。显眼的黑色薄丝袜,包裹着丰满臀部,在村子里荡来晃去,要勾引路边的水牛。
芳草与山花的争闹,淹没在荒野的暮色里。夜,带着审判,临到全地。那些正午阳光下炙热绚烂的花朵们,如今都顺服的安息在黑暗中。曾经招蜂引蝶的骄傲,青春不羁的妖娆,万山红遍的雄心,哦,原来都只是日光之下,一场幼稚无知的美丽。夕阳西沉,落红无声,这是青山的悔泪。
那年的杭州,非常轻狂。西湖边的芦苇丛,芦花疯长,不羁的野鸟盘旋在湖岸边,飞过美到心碎的黄昏,飞进游客如梦如醉的旅程,最后定格在湖边, 一张张的婚纱摄影照片之上。
当时,我们正在杭州打工, 我和老婆亚萍在一幢五层楼的农民房里,租了一个房间。房间对面,立着一幢有钱人家住的那种别墅房。那房子独门小院,院中花草树木繁茂,鸟雀蝉鸣清脆。房子里,经常可以看到有位资深美女,对窗独坐的身影。那怅然若失的叹息,那忧郁哀怨的眼眸,望尽了一个个日暮黄昏,看惯了一朵朵花开花落。
美女名叫史千红,老公因公司事情繁忙,经常不着家。他们在上海、杭州都买有房子,还有个男孩,在读贵族寄宿学校。
冬日的阳光清闲,照在百无聊赖的窗台,分外慵懒。这里的时钟走的很慢,树木鸟雀似乎都已停止衰老,那房子的阳台上晒着一床被子,和时光一起,都停在了这个冬日午后。圣洁的阳光洒满墙垣,原来光阴也有颜色,是那种没有世事纷扰,永恒宁静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