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还在坐在桌旁,脸色如水看着大汉。
他当然没有拔剑。
因为那大汉分明还活着。
大汉身上也没有伤。
其实,老狼自己也觉得有些疑惑。
这么彪悍一条大汉,眼看就要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关键时刻,却不知为何被吓成了这样?
一股异常的味道传来,老狼皱起眉头,一转头,就看见大汉下身一片潮湿。
那湿的东西还渗透了裤裆,正点点滴滴往下掉,直弄得地板上也湿了一片。
竟然被吓尿了!
那浓浓的味道传来,老狼下意识地想捂住自己的鼻子。
但他并没有捂,因为他也不是个娇贵的人。
一抬头,却看见坐在对面的女子早已经站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秀美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正冷眼看着站在面前下身失禁的大汉。
这一眼不打紧,那大汉浑身一个哆嗦,好像猛然反应过来,长大了嘴巴,支支吾吾半天没吐出一个字,看着女子明亮异常的双眸,一下子跪在地湿漉漉的地上,不管不顾开始朝女子磕头。
那女子显然也不喜欢这样,她皱起眉头,忍不住轻轻喝了一声:“滚!”
虽是断喝,但从女子口中说出来,依旧是如同春风拂动银铃,那般清脆、那般悦耳。
可跪爬在地上的大汉分明不这么想,在女子开口的瞬间,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简直变成了两堆冰冷的死灰,黝黑的面皮也变得煞白。
那自然是恐惧过头后的反应。
又一股臭气传来,大汉裤筒里渗出的东西变得黏稠。
看来,他已不仅仅是小便失禁。
一时间,他都忘了继续磕头。
女子显得有些生气了,无奈之中,又喝了一声:“还不快滚!”
那大汉总算明白过来,慌忙冲女子磕了几个响头,正要爬起,又转过来,朝老狼重重磕了几个头,一咕噜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板斧,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一道灰色的光照在窗纸上,看来,天就要亮了。
女子站在那里,看看老狼,眼光一闪一闪的,似乎要说点什么,看了半天,轻轻摇了摇头,却是什么都没说,一转身,悄悄走出厅房,只留给老狼一个纤细的背影。
她脚下好像踩着莲花,连走路的样子都是那么让人心醉。
同时,也让老狼感到心碎。
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然后追上去。
不说留住女子,至少应该要说一句话。
但不知何故,一身绝世武功的老狼如今坐在桌旁,两腿却似重逾万斤,怎么用劲都站不起来。
他想喊,可喉咙也像是被堵死了。
他就那样眼睁睁看着,那个纯白的背影消失在厚重的门帘之后。
只留下一屋的蔷薇花香……
花嫂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她一眼看到地上那团湿漉漉的东西,鼻子一抽,皱起了眉头。
好歹是个做生意的地方,怎么能出现这种东西?
但她怎么说也是见识过风浪的人,一泡失禁的秽物当然不会让花嫂这种人大惊失色大呼小叫。
只有没能耐的笨姑娘粗小厮们才会这样。
花嫂皱着眉,走到老狼身旁,看着眼睛有些发红的老狼,轻声问道:“大侠一夜未眠,要不先歇息一会?”
这当然是个满怀善意的建议。
老狼心头一暖,看了看花嫂,略一沉思,突然冲花嫂一抱拳,说道:“麻烦花嫂,再给来坛酒。”
花嫂看着老狼难掩疲惫之色的面庞,明白他现在其实最需要的是歇息,但老狼诚恳的语气让花嫂无法拒绝,她回头看看地上那摊潮湿,好像有些为难地冲老狼点点头,又说道:“这地方有些脏,要不到隔壁暖房去喝吧?”
老狼虽不娇贵,但总之并不愿意守着一滩臭气四溢的秽物喝酒,换个地方喝酒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他顺从地站了起来,跟着花嫂来到隔壁暖房。
不同于接待鬼子刘那会的冷如冰窖,这时的暖房里早点上了几个火盆,甚至比方才坐的正厅还要暖和,是个名副其实的暖房了。
安顿好了老狼,花嫂自己走了出来,冲守门的笨姑娘招招手,那姑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哼哧哼哧跑到花嫂身旁时,早跑出了一身臭汗,以至于站在花嫂身旁时,还像头拉犁的耕牛般喘个不停。
花嫂一皱眉头,冲笨姑娘吩咐了几句,自转身走了。
老狼坐在暖房里,一碗接着一碗地在喝酒。
他两眼空空,除了眼前的酒碗,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花嫂何等精明的人物,自然看出了老狼的些许失态,领着老狼来到暖房的时候,就反反复复,明里暗里地提出让冰儿陪老狼一会。
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当然聪明异常,有她陪着,应该也不是件坏事。
老狼此时感到无比孤独。
但他宁愿一个人坐着。
最好坐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面。
他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酒,突然,听得隔壁一声尖叫。
老狼一声苦笑,他知道是那个笨姑娘看见了地上那摊东西。
或许,收拾秽物这样的粗活脏活本来就是应该由这种粗笨的姑娘来干的。
“啊!”又是一声尖叫。
这次却是个后生的声音。
声音来自隔壁跨院。
那本是个小小的土院子,盖了一排简易的草房,以作储物之用,兼做马厩。
院子墙角的地方,本来也是栽了几根木桩,临时吃个饭喝点酒啥的,马匹就拴在那里,如若多住几日,自然还是养在马厩里的好,毕竟是个活物,随地拉屎撒尿,里里外外看着都不太顺心。
马厩?老狼听得那地方传来惊呼声,突然想到,自己那匹红马如今也养在那里,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红马,老狼心头又是一阵暖意,虽然不会说话,却是个真正重情重义的兄弟。
老狼想着,一下子站立起来,几步并作一步,不多时,已站在跨院的土墙之上。
只见红马安然在槽边嚼着马料,花嫂站在院子里,指挥两个年轻精干的后生,正在把个什么东西从存放草料的库房里拖了出来。
那两个后生哆哆嗦嗦,好似他们拖的东西着实太过危险。
花嫂站在地上,没有发现立在墙头之上的老狼,只见她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该遭千刀的死鬼!钻死人坟的穷鬼!死也不挑了好地方,下地狱的饿鬼,死在这里,脏了老娘的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