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乱石滚滚
那件事过去好些年了,但叫人始终难以释怀。
那年,我刚好二十岁,军校毕业分配到共和国一支王牌部队当排长。部队驻扎在太行山里,我到连队报到没两天,就赶上部队大换防,跟着运兵车顺着一条民用地图上没有标记的战备公路,一路轰鸣扎进了太行山深处。
天擦黑,运兵车甩下我们连队,一路远去。我们在连长带领下,就着西天的微光行军十几分钟,来到易水河边一个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荒蛮所在。这时天已黑净,连长用惨白光线的高能充电手电,照一照平静如镜的易水河,再趴地上仔细对照通讯员摊开的军用地图,伸直腰,一脚把路边的石块踢下斜坡,手电光晃着乱石滚滚、杂草丛生的河滩:”一排,住这里!”
因为新的营房在明年才能交付使用,所以我们得自力更生解决这个冬季的宿营问题。这一点是预先就知道的,但眼下看到的现实条件,比我们预想的还是有好大一段距离。军令如山,没什么含糊的。于是我按野外宿营的规矩,吩咐部队布置好警戒,就地埋锅造饭,搭帐篷宿营。尽管长途跋涉很劳累,这野外第一夜,我还是一宿没睡好。初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又是这四十多个年轻士兵的最高长官,我生怕夜里出什么意外,起来查了两次铺摸了两次哨。起起睡睡、迷迷糊糊,一个晚上基本就没怎么睡踏实。天快亮了才爬到铺位迷糊过去,很快被起床的哨声惊醒,睁眼一看,天已放亮,心里的警报解除,暗松一口气。这最容易出意外的第一夜,平安无事。
事实证明,我乐观得太早,因为恐怖的日子,还没有开始呢!
吃过早饭,我便按预定计划,开始张罗着搭建临时军营的问题。时至深秋,我们如果在帐篷里过冬,不被大雪活埋也会被严冬冻成冰棍。带着三个班长团转查看一圈,不禁心头暗喜。我们夜里宿营的这片河滩,实在是最好的住宅基地:背靠山岩,十几棵高大的白杨树,参差掩映。正面是波光粼粼的易水河。不错,正是燕太子丹送荆柯刺秦王,”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那条易水。不过此时此地的易水河,并非春秋战国时候那样悲壮而苍凉,倒显得既温婉又靓丽,仿佛专门流到这里供我们使用、为我们保驾护航的护城河。依山傍水,绿树环绕,实在是居家住宿的风水宝地。早已有战士幸灾乐祸地告诉我,我们连住在一两公里外的另外两个排,正在撅着屁股甩大铁镐平整屋基呢!
几个人商量的结果,决定以山岩边最大的那棵杨树为分界线,把河滩分为上下两个区域。简易营房修建在河滩下游方位,而我们搭帐篷的上游方位,将来腾出来后,可以搞两个羽毛球场,甚至挖方填方修修补补弄个蓝球场出来,正正经经一个操场,叫连屋基都没有的连队二、三两个排的兄弟们眼红眼黑羡慕嫉妒恨吧!简单划好线,一班长当起现场指挥官,大手一挥,全排战士就开始热火朝天地施工挖基脚。等下午团部后勤处把建筑材料送来,就可以立即修房造屋。一周之内,顶多十天,全排就可以搬进临时军营。
布置完这一切,心里的一块石头完全放下来,我立即感到头晕脑胀困得抬不动眼皮了——昨晚的睡眠实在太少了——便钻进帐篷蒙头补觉。
”不好了,排长,不好了!”正在美梦之中,一班长大呼小叫把我惊醒。
”什么事?”我一翻身爬起来。是火星人进犯了,还是小日本犯贱了?
”万人坑!工地上挖出了万人坑!”一班长一张脸煞白,抖抖地拉着我钻出帐篷。
工地上,所有的战士都停了工,紧张地大眼瞪小眼看着我。
平地上刨出一个大坑,坑里重重叠叠堆满了龇牙咧嘴的头盖骨和横七竖八的肋巴骨、脊椎骨、脚骨手骨什么的。说实话,我活了二十年,还从来没见过真正的人体尸骨,尽管那时候年青气盛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以为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我当时还是被这么大一堆尸骨惊得连退两步。立即有几个年轻的新兵吓得扔了铁锹往帐篷方向跑。
那一刻我差一点就崩溃了,恨不得跟着那几个新兵蛋子撒腿逃跑。但我知道我当排长的这一拉稀摆带,形象尽失不说,全排肯定跟着都彻底怂包了。咱怎么说也是代表希望代表未来的堂堂共和国年轻军官,无论如何不能在这里折了锐气!也不知哪来的胆气,我双眼一瞪对着一班长训斥道:”大惊小怪、谎报军情!什么万人坑?我看顶多十个!不知道这里是抗 日战场吗?来来回回拉锯子一样打了几十仗,死十来个人,正常!”
”是是是,十,就算十个吧……这,怎么办,排长?”一班长白脸上淌着汗,四处张望,显然在打主意另找屋基。
”怎么办?怎么办还用问吗?几十个大活人,给几根骨头吓跑,笑话!马上到最近的集镇,买十个坛坛罐罐回来!同志,勇敢点,军人嘛!”我在精神气势上完全占了上风,威严地朝目瞪口呆的一圈战士下达命令:”继续施工!”然后故做轻松地伸个懒腰,倒剪双手慢呑呑踱步往帐篷走,还不忘回头对一班长说:”再出现这种小事,不要打扰我!”。
实在太困了,伴随着外面嘈杂的施工声,我很快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一次被人从睡梦中摇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班长那张灰扑扑的倒霉脸。
”怎么啦?是不是又挖出了一具古墓僵尸?”我故意揶揄道。
”这倒不是。但工地上又有麻烦了!非得请排长你亲自去看看!”一班长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讷讷地说。
我翻身下床,把军帽重重地往头上一扣,大步钻出帐篷。远远地就看到十来个战士围成一圈,似乎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见我过来,便都住了嘴,自动让开一个通道。
那个万人坑旁边,放了好些个大肚子小嘴的葫芦型陶罐。一些尸骨已经从坑里起了出来,散乱地堆在陶罐旁边,一个龇着满嘴大板牙,瞪着冥灵而幽深的眼睛的骷髅头,突兀地单独摆放在一边。我一看就明白了,陶罐口太小,骷髅头太大,放不进去!
”动动你的脑筋嘛!”我敲敲一班长的头说道。
”镇上没有大口陶罐。大家都动了二十分钟脑筋了,还是毫无办法。”一班长搓着手说:”所以只好请你领导拿主意!”然后胆怯地看一眼骷髅头,眼睛落在脚尖上。
骷髅头牙骨森森得意而空洞地狞笑,那神情仿佛说:”你军校学生官不是很能吗?看你又有什么高招!”
”这还不好办!”我抓过身边一名战士手里的大铁锹,高高举起,对准那个骷髅头,重重地拍下去,尘土起处,骷髅头惨叫一声裂成碎片。”这下装得进了吧?再别告诉我大腿骨头太长装不进去哈!”我把铁锹扔给那个战士,轻轻巧巧拍拍手,转身就走。只有这样,才充分显出本排长处变不惊、大智大勇、临危不惧、身先士卒、指挥若定……这些优秀军人的优良品质来。
身后,传来接二连三”叭”、”叭”的敲击声。
我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帐篷,直挺挺倒在铺上,这才感到腿肚子发软,后脊梁抽筋,胃子里翻江倒海,一颗心更是噗噗地跳得厉害,像要从胸腔里破壁蹦出来的架式。
由于我排坚决果断地排除意外干扰,机智灵活地采取变通措施,临时营地建设非常顺利。刚好十天,一排八间构造简单的小平房,已经奇迹般地背倚太行山、面临易水河矗立起来了。而此时,我们连队其他两个排还没找平地基呢!连长满面笑容地亲自到场祝贺,我兴高采烈主持了入住仪式,当众分配各班的住房。当宣布一班的房间号的时候,我看到一班长的脸唰地白了,站在他身后的战士也紧张地议论纷。
”安静!”我大声下达口令。在队列里发杂音,这不是当着连长给我难堪吗?”现在,我命令,各班回帐篷收拾行装,马上入住!解散!”
战士们欢呼一声,争先恐后钻进各自的帐篷。只有一班战士动作迟缓,躲躲闪闪藏身在大白杨后面,几个老兵围着一班长讨论着什么?
怎么回事?连长看看我,用眼神问。
”一班长!”我大声喊道。
”到!”一班长跑步来到我和连长面前,立正、敬礼。
”怎么回事?”我用下巴指了指大白杨后的那一群。
”我们班两间屋,有一间正好在,在万人坑上面,大家害怕,都不敢住那间!”
”班长带头,骨干和党团员以身作则,马上执行!”这不是叫连长看笑话吗?我没好气地大声命令。
一班长答应一声,跑步回到大杨树下,我看到他跟我一样,气势汹汹地对全班下达命令。
全排顺利入住新居,一夜无话,两夜还是无话,就这样过了大概七八天。那天是星期六,刚出完早操,一班长洗漱不做,像条尾巴跟在我后面,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跟我说。再看一班那几个骨干,同样提着武装带拿着军帽,假装围在一起讨论什么问题,实际上都偷偷拿眼睛往这边瞄,密切关注着我们这边的一举一动。
”一班长!”我大喊一声。
”到!”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这……”一班长左右看了一眼,才凑过来,附在我耳边说:”排长,我们请求换一间屋子,万人坑那间,不干净!其实,其实,我也不是相信迷信,那个事,实在太,太那,那个了!”
”什么事?”我心里打了个激灵,预感到那个被填埋了的万人坑出了新情况。我率先走到大杨树底下,避开耳目听一班长详细报告情况。
”按照你的命令,我跟班里的五个党员骨干,住了万人坑房间。我,我以身作则,铺位就在万人坑的正上方……”
”这很好!想当初一个个怕得恨不得找个壳壳躲进去,实事证明,没有被几块骨头吃了嘛!”
”是没有吃,可是,摇!”一班长的声音颤颤的明显夹杂着恐惧。
”摇?怎么回事?”
”晚上睡在床上,刚一迷糊,就感到床铺在摇晃,像有东西在床脚下拱的样子。醒过来,一切正常。看通铺旁边的战友,熟睡如常……”一班长这时已经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满脸的恐怖之色。
”笑话,查一查,肯定有人知道你们胆小如鼠,又有万人坑那个心理阴影,搞恶作剧吓你们!”
”是呀,第一次感到摇晃的时候,我也这么想。开头几天,战友们私下议论这事,我还严肃地批评教育他们呢。昨天晚上,熄灯之后,我打起精神,强撑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假装睡过去的样子。目的就是要逮着那个跟我们开玩笑的人,也好解除大家的心理疙瘩。没想到过了一个来小时,左面的人翻个身说:”谁吃饱了撑的,又摇床!”我明明白白感到,我的床铺一动也没动,你是知道的,我们睡的是通铺,一个床摇动全部床都得跟着打摆子。又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我右边的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惊叫道:”鬼,鬼摇床!”满屋子的人都醒了。原来,他们这几天都多多少少感觉到鬼摇床,怕被人笑话,跟我一样没敢公开说出来。但是昨天晚上的情况不一样,由于我一直没睡,而且集中精力在注意摇床这个事,我可以肯定,整个这段时间,床铺绝对没有不正常地摇晃过!”
也就是说,屋子里的人一齐在睡梦中产生幻觉,一齐感觉到床铺摇动。这就奇了怪了!难道真的有鬼?我知道不及时解开这个迷,全排的精神状态肯定都会受到影响。
刚开始,我怀疑是一班几个战士,合起伙来恐吓一班长。大家在他刚刚进入浅睡眠状态的时候,偷偷摇动他的床铺,然后假装入睡,假意议论。昨晚发现一班长装睡之后,又故意合伙演了一出双簧。这就把一班长吓得屁滚尿流三魂失了二魄。那么,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一班长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小子。我探身看了看,跟一班长住在一个屋子的几个骨干,还站在那里没走,显然是在等这边的消息。我走过去,跟他们东拉西扯打听摇床的事,察言观色抓他们表演的破绽。但这伙人掩饰能力都挺强,没有一个露马脚。我决定突出重点从最大的疑点入手,便把昨晚坐起惊叫的大个子拉到一边。这小子是个五大三粗的农村兵,文化不高老实巴交但技能挺过硬,手榴弹随便一抡能飞出去六七十米。这几天正在入党和学驾驶的关键时刻,想来不敢跟我这个操着他生杀大权的排长耍花枪。”说,谁的主意?”我双眼逼视着大个子。
”什,什么……主意?”他满脸迷惑不解。
”摇床!合伙吓人。说,谁带头!”
”哈,我知道了!”大个子脸色霍然开朗,”他们合伙吓我,哈哈,怪不得!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大个子跳起来,朝一班长那一群人冲去,几个人你推我打闹得挺欢。但他们很快消除了误会,一齐停止打闹,一齐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我。
这些年轻的坦诚的实在的战士,我不相信他们会表演得这么出色。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没有玩笑,没有恶作剧。也就是说,那间屋,真的不干净!这不是活见鬼吗?也许,我这个新排长太急于新官上任三把火,太急于得到大家的认可甚至仰慕。我觉得自我展示的提升形象的机会来了,大步走到一班长那一群战士面前,高声说:”世界上哪里存在什么鬼?唯心主义、封建迷信。疑心生暗鬼!这样,我们的房间对调,你们住到我的房间去,我住你们的房间。我倒要看看,那个床,怎么个摇法!”其实,这话一说出口,我心里就后悔了。好汉是怎么死的,好汉就是硬充好汉自己找上门撞死的。但军中无戏言,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一天白天很快过去,山里的太阳落得早,天渐渐地黑下来,时间毫不容情跑得飞快,准备熄灯的哨子吹过。该我接受考验了。我潇洒地进屋,小心地插好门销,匆匆钻进蚊帐里,把开电灯开关的拉线拴在床头随手就能够得着的位置,右手凑手的地方,还放了一支充足电能的高能手电。另外,我还悄悄把配发的小手枪塞到枕头底下。这东西阳气旺,避邪!有了这么多重防护,我心里踏实了一些,打开床头的台灯,拿一本破烂的《解放军文艺》打发时间。
笃笃笃,门被轻轻叩了三下。谁解救我来了?这时候,如果有人来劝我离开这里,我肯定跑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拉开门,是一班长,手里横着一把老长的工兵开山砍刀。
”干什么?”我本来就绷得挺紧的心弦,这时候眼看就要断了。
”砍刀钢火旺,避邪!”一班长悄悄附在我耳边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从住进这间屋,一直把这把刀放枕头底下!现在,用不上了,给你!”他把砍刀塞给我,挥挥手就朝自己的屋子跑去。
不,没良心的,那不是你的屋子,这间鬼屋才是你的!至少,你该劝我也住到你们那边去,跟战士同吃同住同训练,这本来就是对我们基层军官的基本要求!当然,我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喊出那些话,而是喊出了两个字:”慢点!”
一班长紧急刹住脚步,向后转,举手敬礼:”排长,还有何事?请指示!”
一把破砍刀,你放在枕头底下,根本什么作用都不起嘛,还拿给我干嘛。你应该拉着我,强拉着我,不准我再回到鬼屋里去。我会假意吼叫几声,然后半推半就地跟着你走。我害怕,我心里真的害怕,但我怎么能当着部下怂包软蛋?我把到嘴边的话就着一口唾沫整个咽了下去,把开 山刀往一班长手里一送:”什么玩艺儿,用不着!”我像大无畏的勇士,英勇果断地、义无返顾地转身,赤手空拳地进屋,声震寰宇地关门。我再次检查了屋子的各个角落,反复确认,床底下的确连苍蝇蚊子都没有一只,才重新爬上床板。
这时候,熄灯的哨音响了起来。我没有熄灯,而是把屋子里的大灯一齐打开。我倚在床头,继续读那本《解放军文艺》,我的想法是,一直读得自己精疲力竭,一直读得自己瞌睡连天,一直读到自己沉沉睡去。第二天起床哨响起,我大梦醒来,若无其事地出门。什么都没有发生,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灭,我成了全排指战员心目中有胆有识、智勇双全的英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本新期刊从头看到了尾,我也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扔了杂志,摸一摸枕头底下的手枪,往下一缩躺直了,右手紧握手电筒,大拇指撅着开关。关灭台灯,拉灭大灯。屋子里漆黑一团,屋外易水河的水流声、各种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声一齐扑进耳朵。我拉了被子把脑袋一蒙,把手电筒横在胸前,双手抱牢了。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立即入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果然很快就入睡了,但没能如愿以偿一觉睡到大天亮。因为,在我刚刚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我分明感到床铺在摇晃,仿佛床下有个庞然大物在拱动它健壮而又力大无穷的背脊。我惊得混身热汗淋淋,猛然打开手电,拉开电灯,再摸出手枪,打开保险。屋里一切依旧,窗外水声虫声。只有白色的军用蚊帐帐顶在轻轻地抖动,似乎是刚才床铺摇动的惯性使然。
我愣了半晌,又在心里给刚才的现象找理由:肯定是我蒙头睡觉,混身燥热出现幻觉。蚊帐抖动也好解释,可能是我醒来后大幅度的动作,或者拉电灯灯绳带动造成的。
接下来我索性只用被子略略盖着肚子,手脚舒展躺在床上。还是在似梦非梦之间,床又摇动起来。这次我没那么紧张了,没搞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我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按亮手电,手电光直射蚊帐顶。蚊帐纹丝不动。也就是说,真实的摇动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心理的幻觉或梦中的摇动。
我开了灯,看看表,深夜三点多。再也不敢入睡了,我穿衣起床,挂上手枪,拴上武装带,手提高能手电筒,逐个房间查了一通铺,然后打着电筒来到哨位上。站岗的哨兵正是一班的大个子。他迎上来关切地说:”排长,没事吧!”
”没事!”我摆摆手说:”黎明前这一岗最容易犯困睡过去,我陪你站!”
第二天,我调整了宿舍,万人坑房间改为工具房,专门堆放平时训练和劳动的工具,不再住人!还有,我专门招集一班几个疑难神疑鬼的骨干,郑重宣布:今后谁也不许再提万人坑、鬼屋、摇床这些事,否则就是扰乱军心,纪律制裁。
整整一个冬季,平安无事。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冬去春来这段时间,老兵走了一批,新兵来了一批。军营的故事,就在这流水之间逐步淡化、洇灭。一班长复原回乡了,大个子学驾驶去汽车连了。随着第二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易水河重新流水潺潺,大杨树再次白絮飘飘,万人坑、鬼屋、摇床,这些恐怖的故事,都成了物是人非的陈年往事。只是,在我们就要搬离临时营地,入住新盖的正式营房之前一个月左右,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天深夜,夜色笼罩着易水两岸,全排指战员正在睡梦之中,突然,临时营房旁边的操场上响起了急促的紧急集合声。全排火速摸黑起床,全副武装排列在大杨树下。我满腹疑惑地跑到队伍前,队列前方并没有指挥员。我团团看一圈,根本就没有见到一个连里的干部。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排里搞紧急集合演练,不可能我一排之长不知情。那么,就一定是连里突击抽查了。可是,连队首 长呢?好在跟连部已经安装了临时的有线电话,我快步跑回房间接通连部,一打听,根本没有紧急集合那回事!
这就奇怪了,难道我们一个排四十多人,一齐发生幻听了?或者一个人睡梦中听到紧急集合哨音,跳起来穿衣打背包,传染全排一齐”扯地皮疯!”这后一种情况,在新兵连紧急集合训练新兵们高度紧张的时候,的确不止一次地发生过。大家互相排查了一番,要找出最先”扯地皮疯”的人,自然不得要领。我挥一挥手说:”算了,下不为例。解散,继续休息!”
大家呵欠连天、怨声载道地回到房间接着睡觉。
如果到此为止,绝对没有什么稀奇的。问题是过了两天,又突然响起紧急集合哨声,同样在深夜,同样在大杨树那边。
不能再以”扯地皮疯”作解释了!那么,一定是有人在搞鬼。连续干这种假传军令的事,已经不属于恶作剧的性质了。常言说新兵怕炮老兵怕哨,哨声说是军令,岂能儿戏?必须把这个家伙揪出来!
我怀疑是连部的炊事员饲养员通讯员这三大”员”干的。因为整个连队只有这三大员比较稀拉散漫,连队其他战士都是集体食宿,谁要深根半夜偷偷溜出来做这坏事,即使不被哨兵抓住,也不可能逃得开身边开朝夕相处的战友们的耳目。
于是向连长做了汇报。连长决定外松内紧揪出案犯。表面上一如既往,私下里各排偷偷加强戒备,重点防范连部三大”员”。我们排不但加强了岗哨和巡查,还在连部和其他两个排过来的那条必经之路上,增设了两个双人潜伏哨。这样布下天罗地网,那个家伙即使有三头六臂通天的本事,也必定插翅难飞。
这样过了两天,紧急集合哨声又在深夜响起。按连长布置的预案,我火速跳下床,一把推开窗户,伸出右手,猛抠板机。随着一声巨响,一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顷刻间,山野河边明岗暗哨一齐出动,人影灯光乱晃人影幢幢,所有的通道,全部被封锁。连部和二、三排方向,隐隐传来紧急集合哨音。一个小时后,各路人马的消息一齐在连部汇集,结果大出意外:一无所获。几个干部碰头研究,连长判断,问题肯定出在我们一排内部。因为今晚这种情况,其他两个排包括连部的人作了案,怎么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这么快赶回来参加各自的紧急集合。
于是,我开始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本排四十来个人。应该说,这同样是一群没有作案时间、作案条件和作案动机的无辜者。临时营房一共八间,我住在最靠操场最靠大杨树那一间。营房前面是一条不宽的道路,任何人来去通行都逃不出我的眼睛。营房后面靠着陡峭的山岩,荆棘丛生,连猿猴都不可能爬过,即使有一只猿猴跳过,也铁定会被无数双警惕的眼睛发现。这就是说,住在营房里的人,不可能作案了。那么,唯一可能作案的人,只能是哨兵。问题是哨兵都是轮换上岗的,而且近几天还改成了双人双岗,这样互相监督,防患的就是哨兵作案。
谁都没有条件作案,难道,又见鬼了!怎么这回鬼不再出现在鬼屋,而跑到大杨树下操场里去了?我心里再次疑窦丛生、毛骨耸然。
安静了两天,第三天深夜,操场上大杨树方向又清晰地响起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我吼了一嗓子,战士们知道这又是”扯地皮疯”,便没打背包起床。但在深夜的静谧中,我听到隔壁房间老兵在给新兵讲万人坑、鬼屋、摇床,他后来说的,让我也吃了一惊。这离奇的紧急集合哨声,竟然跟”万人坑”关联在一起:”那敲碎的十几具尸骨,胡乱合装在陶罐里,就埋在大杨树下……”原来如此!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对着天花板大声吼道:”睡觉,不准说话!”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到连部,向连长报告情况。通讯员告诉我,连队几个首 长正在开会研究搬迁新营房的事。我一想正是机会,便硬着头皮闯进会场,汇报了这几天的情况,要求马上搬迁新营房,越快越好。连长和指导员互相看了一眼。”你不是胆子挺大吗?”连长讥讽地说。
”放我一马吧大连长,求你快快让我们离开那个鬼地方,不然全排人都会崩溃的!”我再也不敢硬充好汉。
当天,我们排就率先搬进了十多公里之外的新营房。之后两个月,我就离开了这个野 战军连队,调到机关大院工作,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太行山中、易水河畔、大杨树下的临时营房。据说,我们走后,那里已经改成牛棚和羊圈了。不知道那迷惑人心、无影无踪的紧急集合哨声,是不是依旧时常在深夜里突如其来地震荡牛羊们的耳朵。
这段记忆过去很多年了,但对于我太过刻骨铭心、不可磨灭了。偶尔在亲友间讲起,他们科学的解释很多,比较集中的说法,摇床属于心理暗示。至于紧急集合哨声,则可能是野生鹦鹉在军营里学舌。但我还是难以释怀。因为我觉得几个人同时受到同样的心理暗示,同样幻觉床铺摇晃,应该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再说就算是鹦鹉吹哨,它怎么就只学会了紧急集合哨声呢?而且它为什么只在深夜,选择在那棵脚底下埋了无名尸骨的大杨树发声呢?
第一章:两滴血
每年的夏末秋初之际,当夜幕开始降临,月光悄悄爬过树梢时,我都会和村里的小豹一起抓去壁虎,听说今年的壁虎已经涨到一斤15元了。
吃过晚饭,我们找了一根长竹竿,在一头绑了一块鞋底,准备好两个塑料袋,拿着手电筒,便要准备出发,小豹说:李军,我看今晚咱们骑自行车吧,跑远点,这附件他 妈的都被逮完了,
我确实有同感,今年这一涨价,抓壁虎的人比壁虎都多,一到晚上满地乱窜,房檐屋后那不断晃动的灯光和不间断传来的啪啪的拍壁虎声将寂静的夜晚搅成了一锅粥。
我说好的,将家里的破自行车推了出来,我带着他,穿过了几个村,然后下车在村里开始扫荡,不过扫了一圈,才弄了十多只,而且还是小的。咱们去前面的村看看,小豹说,李军,一会把自行车藏个地方,别走哪推哪,怪累赘的。
那可不行,我一口回绝,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偷跑了咋办,正说着,路过村头的一片老坟场,坟场很大,足有十多亩地,高低不齐的坟头散乱的分布着,中间还长着很多杂草灌木,感觉阴深深的。李军,把你的自行车放这坟场里吧。
能行吗?我有点犹豫。别被偷了啊。
小豹一撇嘴,你开什么玩笑,谁大半夜的跑坟场里啊,快点的,放好赶紧去拍壁虎。
好吧,我答应你,到时候丢了你赔我辆新的,我嘟囔着将车推了进去,见一个老坟头旁边种着一棵小柳树,就放这吧,我把车子依靠到坟头上,往后退了几步,嘿嘿,还行,车子正好被柳树遮掩着,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放好车子,我们便拎着竹竿进了村,此时已是晚上十二点多了,村里静悄悄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我们俩东张西望的往前走,后面跟着我们的影子。我们在村民的房檐后拍了几只壁虎,转过一个胡同,见前面一个老房子,门口用竹筏挡着。小豹伸脖子往里看了看,李军,我看这家好像没人住,咱们跳进去看看。别,我赶紧拦住了他,咱们怎么能随便进别人家呢,被人发现了还以为咱们偷东西呢。我虽然这么说,其实也想跳进去看看,这一到后半夜壁虎都躲进屋里了,外面根本弄不了多少。
我俩轻轻的推开竹筏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中间的屋门上着锁,但是锁已是锈迹斑斑,看来确实家里没人,估计这家人出去打工去了。
我们没敢撬门,来到厨房门口,轻轻一推,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俩轻轻的走了进去,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屋里再简陋不过了,中间是一个圆圆的锅台,上面坐着一个铁锅,没有锅盖,锅里面落了一层灰,锅台上还放着一个塑料盆,我仔细的照了照,见里面还放着两个已经发臭的红薯,这估计是女主人还没做好饭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再往锅台后面照,那里有一个小木墩,旁边堆着一小堆树枝,上面还放着一个灰色的围裙,除此之外,屋里基本上没啥了。哎,李军,你搞什么,往上照啊,小豹见我照来照去有点不耐烦了。
哦,我答应一声,往墙壁上照了照,哎呀,好多的壁虎啊,我俩欢喜的几乎要跳了起来,这下发大财了。
我拿着手电筒照着亮,小豹拿着竹竿啪啪就是一顿拍,壁虎就像下雨一般刷刷往下掉,然后我弯下腰一只只的装进了袋子里。
小豹边拍边嘿嘿的乐,今天可找到地方了,说不定今晚能赚它几百块呢,哈哈哈。
哎,小豹,这横梁上有只大的,快点,别让跑了。
小豹听到我叫唤,赶紧转过身,哪了哪了?
你眼瞎啊,我气的真想给他一脚,那不是明明趴在上面吗,你看还正睁着小眼看咱们呢。
哦,看到了,小豹轻叫一声,慢慢的将竹竿贴上去,啪的一下子,我赶紧伸袋子一接,本想着正好掉袋里我也省的捡了,却不料壁虎落在了我脸上,我赶紧一甩脸,但还是晚了一步,只感觉两滴血滴到了我的眼里,热乎乎的。
好大啊,估计有三四两重,小豹欢喜着将壁虎装进了袋里。
我揉了揉眼睛,感觉痒痒的有点不得劲,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回家洗下就行了。
小豹将袋子在手里掂量一下,哇,真爽,哈哈哈,明天卖了喝酒去,我看差不多了,走吧,李军。
哦,好的,我揉着眼跟在小豹后面,感觉肩膀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回头一看,突见横梁上吊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尸体,满脸刷白,舌头伸出去老长。哎呀,妈啊,鬼,鬼,我吓的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小豹听到我惊叫,吓的头都没回嗖的一声窜出了厨房,这小子真他 妈的不讲究啊,看来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厨房。
鬼,我看到鬼了,我吓的浑身发抖,头发都直起来了。
小豹也被我吓的面如土色,哆嗦着嘴说:李军,你……你说什么?鬼……鬼在哪?
我喘了几口气,大着胆子回头看了看,见鬼没有追出来,这才稍微平静一下,说:小豹,我……我刚才看到房梁上吊着一个女尸体,穿着白衣服,把我吓死了。
靠,小豹听到我说完,气的踹了我一脚,你小子是不是有病啊,那刚才咱们还在房梁上拍壁虎,哪有什么尸体,小豹看了看我,突然冷笑一下,嘿嘿,李军,你小子是不是想把我吓跑然后把壁虎独吞了啊,你按的什么心啊,我呸。
真的,我真看到了,不信你回去看看。
好,我去看看,小豹伸手把手电筒夺去,慢慢的来到门口,先往里面照了照,操,啥都没有,不信你过来看看。
真的吗?难道我刚才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大着胆子往里面看了看,咦,真的没有啊,刚才我还看到的呢,真是邪门。
真是神经病,小豹骂了我一句,走吧,回家。
那好吧,临走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房梁上光秃秃的,仍然啥都没看到,操,肯定是刚才看走眼了。
我俩来到坟场,我将竹竿交给小豹,叫他在边上等着,迈步到里面推自行车,穿过几个坟头,看到我的自行车仍在那棵柳树旁边的坟头上依着,正想过去推,突然看到一团白影直扑自行车依着的坟头,瞬间消失在坟头后面。我吓的妈呀一声大叫,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坟场,鬼,那个女鬼又来了。
小豹正叼着烟焦急的在边上等着,见我叫唤着从里面跑了出来,他气的把烟往地上一摔,李军,你别在这一惊一乍的好不,刚才在厨房那都被你吓个半死,你现在又来吓我,求你了哥,别折磨我了,好吗?
小豹,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
别说了,小豹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你的意思让我再去看看,结果还是和刚才一样,啥也没看到,哼哼,你一天天吓唬谁呢,给你的壁虎,他说着扔给我一袋,车子我不坐了,我步行回家,说着,提着杆子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小豹,你……你……
第二章:惊魂夜
小豹走后,我沮丧的站在坟场边上,看着阴深深的坟场,不禁颇为踌躇,我是进去推车呢还是先回家?怎么办呢?
这时月光渐渐的被浮云遮住了半边,天一下暗了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推车。
我慢慢的又走进了坟场,径直向放车的坟头走过去,可是走了半天,却找不到那个有柳树的坟头了,妈的,咋回事?是不是走错了,我在里面又转了几圈,仍然没有找到,我忽然预感到不妙,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头皮直发痒,我屏住呼吸,慢慢的往后退,想赶紧逃出这个是非之地,自行车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突然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仰面摔倒,右手感觉摸着一个光溜溜的东西,妈呀,蛇,我吓的一骨碌蹦了起来。回头一看,是根长豆角,操,这是谁种的?真他妈的会选地方,吓死老子了。
我继续往前走,但是走了一会,感觉似乎又回到了老地方,我大着胆子站到一个坟头上面四下看了看,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偶尔从草丛中传来一两声鸟叫。
我一直向北走,见坟头跨坟头,不信走不出去。但是走了一会,又转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出不去了,我惊恐的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坐在一个坟头上大口吸了几下,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看天色估计快天亮了,他 妈的,这一晚上弄的,我忽然大吼一声:是谁,给我出来,我不怕你。
唉,突然听到有人长叹了一口气,这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我耳朵里听的真真切切,好像趴在我耳边说的一样,而且是个女人的声音。谁,我霍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四周,但是四周只有那散乱分布的坟头和杂草,连个人影也没有。
难道是在厨房见到的那个女鬼,我不敢再往下想了,一动不动的坐在坟头上,用眼角不断的打量着四周,但是等了半天,再也没有看到那个白影出现,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后来我渐渐的困的眼皮直打架,但是心里却不停的想着不能睡觉,不能睡觉,但是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一觉醒来,见日头已经老高了,我急忙坐了起来,回头一看,自行车就在我旁边,而且我坐的就是那个旁边栽着柳树的坟头,我缓缓的站了起来,将自行车扶起,看看昨晚睡觉的坟头,这个坟头肯定有古怪,不知道是谁家的,哎,啥也不想了,回家再说吧。
刚到村口,正好迎面碰到小豹,哎,李军,干啥去了?我找你半天了,咱们去卖壁虎啊。
忽然提到壁虎,我的脑海里立刻像过电一样将昨晚发生事回想了一遍,好像记得自从那只大壁虎的血滴到我眼里之后我便感觉总是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难道真是那只壁虎的事情?这怎么可能?
你想什么呢?李军,去不去啊,这要是放时间长了就臭了。
小豹,那只大壁虎是不是在你的袋里?
小豹听到这有点不高兴,你咋那么抠呢,大壁虎是在我袋里,但是咱俩的总斤数是一样的啊,我一点没多拿。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赶紧打开袋子,我看看那只壁虎。
小豹不情愿的将袋子打开,将里面的壁虎全倒了出来,那只大壁虎我一眼就看到了,我轻轻的把它拎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小豹,这只壁虎我感觉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咱们把它扔了吧。
小豹听到这一把将大壁虎夺过去,扔进袋里,李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我扔了然后你去捡啊,亏你想的出来,再这样的话以后不和你一起抓壁虎了。
听到这我又好气又好笑,小豹,你来,我将小豹带到路边,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小豹,你还记得当时咱们把这只壁虎打下来正好落在我脸上的事吗?当时壁虎的血溅了我眼里了,可是自从眼了溅了它的血后,我看东西总是感觉怪怪的,那厨房的女尸体就是我看到的,然后就是在坟场我又看到了,给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昨晚一夜没回来,我走不出来了。
小豹听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说的可是实话?
哎呀,我没事闲的,你不信问我妈我昨晚回来了吗,你走后我又进去推自行车,但是总找找不到,最后感到情况不妙,反正一辆破车要不要都无所谓,但是怎么走也走不出来了,在坟场里竟绕圈。
而且我还听到一个女人的叹息声。
啊,小豹吓的一哆嗦,这……这事真是邪门了,李军,其实刚才我还真以为你想要那只大壁虎,如今听你这么一说……,他低头看了看袋子,似乎有点舍不得那只壁虎的样子,你看这样,李军,你现在不是中邪了吗,我大姑最擅长驱鬼,我带你去看看,让她老人家也看看这只壁虎。
可我现在困的只想睡觉,唉,好吧,我跟你去看看。
我俩来到他大姑所在的村子,找到他大姑家。他大姑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别看六十多了,但是老太太满面红光,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和他大姑打完招呼,我于是将昨晚发生的事向她一五一十的说了,她听完后,闭着眼嘴里叨叨了半天,忽然猛的一睁眼,哎呀,原来是她。
我俩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姑,你说的她是谁?小豹惊恐的问。
老太太喝了口茶水,缓缓的说:你们昨晚去的那家我知道,就是三年前死的小莹家,她是我们村的闺女,她是上吊死的,你看到的是不是穿着白裙子的女子?她大姑转头问我。
好像是,我当时一惊慌,没看清楚,反正是白色的。
唉,她大姑叹了一口气,记得三年前她回来走亲戚,临走时经过我家门,我正在家门口乘凉,当时她就是穿着白裙子,还给我一包糖吃,可是没过几天就听说她上吊死了,她老公王涛也不久被车碰了一下,脑子被撞坏了,听说现如今仍在县精神病院疗养呢,唉,可叹啊,可叹,多好的姑娘,才刚二十岁就这么走了。老太太说着说着流起了眼泪。
我俩默默的听着,大姑,我咋办啊?我听她说完急忙问,我现在总感觉看到她,现在都快吓疯了。
小豹,你给我倒完水去,她大姑说。
等小豹出去后,她大姑低声说:你知道我为啥叫小豹出去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小豹这孩子一向胆子小,我怕吓着他,李军,你听好了,凡世间有两种女鬼,一种是厉鬼,一种是冤鬼,你碰到的应该是冤鬼,所以你才没有受伤,我其实一直怀疑小莹这孩子死的有点不明不白,当初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咋能说死就死了呢,这里面肯定有冤情,你说被壁虎血溅入眼睛后才能看到她,那壁虎吃什么?壁虎吃蚊子,蚊子喝人血,所以,这只大壁虎肯定是当初吃了喝小莹血的蚊子,如今这股血通过你的眼睛侵入你体内,死人的血是不能碰的,会引起通灵的幻觉。
正说着,小豹走了进来,来,大姑,喝茶。
他大姑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站起来从里间拿出几道符咒,孩子,拿去贴在你家的门口,不过符咒只能驱鬼,不能去根,你要找到根源才能太平无事,好了,你们走吧,我也该午休了。
根?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调查吗?
我俩谢过他大姑,刚走到门口,他大姑又叫住了我们,等等,你们把那只大壁虎拿出来,在它身上贴一道灵符,然后烧了它,注意一定要烧干净。
我俩来到村外,找了块空地,用灵符裹着壁虎烧了,然后又挖了个小坑,将灰烬用土掩埋,一切弄完后,小豹问:李军,刚才我去倒水时我大姑是不是给你说什么了?
没有,啥都没说,我撒谎说。
哦,那你感觉我大姑的驱鬼术怎么样?她可是这附近最出名的驱鬼大师,很灵验的。
我苦笑了一下,小豹,其实我感觉你大姑不像驱鬼大师,更像一个侦探大师。
回到家,妈妈看我一天没回来,正想喝骂,见我手中拿着灵符,小军,你是干什么?在哪弄的灵符啊?
妈,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你帮我贴在门口,我先去睡觉了,困死了。
你这傻小子,整天装神弄鬼,我看鬼都被你招家了。
听到这,我忽然打了个激灵,妈,这个灵符一定要帮我贴啊,说不定今晚鬼真会来找我。
滚一边去,竟吓唬老娘,咱家怎么会有那不干净的东西。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吃过晚饭,这时感觉眼睛痒的难受,用手揉了揉,妈,咱家有眼药水吗,我的眼睛痒的厉害。
有啊,你的眼睛怎么了,来让妈看看,哎呀,这么红啊,是不是得红眼病了,还是去诊所看看吧。
没……没事,刚才睡觉时掉进了点东西,点下眼药水就没事了,对了,我那灵符你贴了吗?
贴什么贴,让我烧火了。
你……你,我气的差点没揍她,完了完了,今晚难熬了,鬼肯定来找我的。
你说你这孩子,整天鬼啊鬼啊的,我看你快变成鬼了,等你爸爸回来非得揍你一顿不可。
我不想再和她理论,忐忑不安的回到自己屋,将窗户关的严严的,没敢关灯,我知道鬼怕光,然后蒙头就睡,但是天太热,蒙了一会便出了一身汗,我将被子轻轻的拉个角,方便出气,睡了一会,感觉眼睛痒的更厉害了,不好,女鬼要出现,因为每次眼睛痒的厉害的时候就会感觉要看到什么东西。
我赶紧将被子重新蒙上,哆嗦着身子听着外面。
这时突然听到外面刮起了大风,刮得院里的杨树呼呼作响,来了,来了,果然来了,都怪我那讨厌的妈,竟然把我的驱鬼符烧了,真是可恨。
风刮了一会便停了,外面又恢复了平静,难道她走了?这么快啊。
哎呀,真是闷死我了,我赶紧将被子一把拉开,呼呼直喘粗气。大着胆子抬头往窗外瞧了瞧,外面被月光照的亮堂堂的,啥也没有。
走了,肯定是走了,看来今晚应该可以睡好了。我正准备倒下时,突见窗户白影一闪,一张白刷刷的脸呈现在我眼前,眼里含着泪水,不过这次舌头没伸出来。我吓的妈呀一声大叫,她……她又回来了。
我妈在隔壁听到叫唤,急忙跑了过来,孩子,你怎么了?谁又回来了?
没……没什么,我支支吾吾的说,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吓醒了。这种事目前我还不想给她说,怕她老人家担心。
妈见我没啥事,便安慰我几句出去了。
我拿着手电筒悄悄的来到外面,来到窗户下,仔细的照了照,见窗户边湿湿的,估计是她刚才掉的泪水,忽然想起小豹他大姑说的冤鬼,是啊,我就是天天贴灵符也没啥用,最主要的是找到根,看到底小莹是怎么死的,可是我去哪找证据啊,她丈夫又得了神经病,真不行我先去医院看看她丈夫也行,说不定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第三章:查找证据
第二天一早,我便坐车去了县医院,到了里面,向一个护士打听一个叫王涛的病人,护士手一指,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就是,不过你千万别刺激他,不然他就会大喊大叫。
谢过护士,我缓缓的走了过去,转到他面前。从外表上看,王涛长的很是帅气,一张国字脸,高高的鼻梁,不过双眼黯然无神,虽然他坐在椅子上,但膝盖顶起老高,估计他长的也不会太低。
王涛,我轻轻的叫了一句,你还好吗?我叫李军,咱们家离的不远。
王涛只是眼睛在我身上快速了扫了一下,便又看向别处了。
王涛,我知道你三年前出了车祸,结果脑子被碰坏了,我还知道你老婆小莹上吊死了,但是……
我突然看到他手抖了一下,好像对我的话有点反应,我很是高兴,接着说,但是我前晚和朋友小豹去你家抓壁虎,被壁虎血溅眼睛里了,之后我就总看见你老婆小莹,我现在被折磨的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找过小豹的大姑,就是咱们那附近有名的驱鬼大师,她说你老婆小莹有可能是屈死的,所以我……
突然王涛像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嘴里不停的喊着: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我连忙往后退,有个护士急忙跑了过来,正是我刚才问路的那个,她生气的瞪了我一眼,刚才说你不要刺激他,你看看,我们又得忙乎半天。
看来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我缓缓的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我回头看了眼,只见王涛也正偷偷的看着我,见我回头,赶忙把头扭向别处了。
我忽然产生了怀疑,难道他是装疯的?他不仅对我的话有反应,而且看人的眼光也不像精神病的样子,我去查下他的病例就知道了。
经过打听找到他的主治医师,见是个中年男子,医生你好,我可以看下王涛的病例吗?
你是?医生疑惑的看着我。
我是王涛的亲属,想看看他最近恢复的怎么样了。
哦,可以,男医生站了起来,在身后的柜子上找了找,然后拿出一本蓝色的病例书夹,来,给你,我们这上面记录着他从住院到今天的诊断证明以及康复情况。
我赶紧接过看了看,第一页写着:王涛,男,24岁,住院日期2005年7月8号,住院原因:大脑左侧颅内压受损,引起脑功能性障碍,造成精神分裂。下面写着诊断医师的名字:王秀娟。再往后翻,是每天王涛的诊断情况,但是我发现从开始到现在写的都查不多。
他一直没有好转吗?我问。
这个病人我们前天刚检查过,感觉大脑没啥问题,但是他总是出现精神失常现象,所以我们需要继续治疗。
哦,我想问下这第一页写的王秀娟医生是谁啊?
她已经辞职了,如今在家里呢。
你有她家的地址吗,我我想去咨询有关精神分裂方面的问题。
男医生一犹豫,好吧,我写给你,不过你最好不要说我写的,她最近离婚了,心情不太好,不想别人打扰她。
我按照男医生写的地址找到了那个王秀娟的家,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只小狗的叫声,接着听到缓缓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见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面前,长的一团和气,不过看上去有些憔悴。
你好,我叫李军,请问你是王医生吗?
她上下打量我一下,嗯,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你咨询一下有关精神分裂方面的问题,我是你三年前诊断过的那个王涛的朋友,不知道你还记得他吗?
她听到后身子一颤,警惕的上下打量我半天,那……那进来吧。
我跟在她后面,来到屋里,她给我倒杯茶水,然后坐在我对面。但是我总感觉她坐在那是那么的不自然,好像心里有事似的。
王医生,我看那病例卡,上面写着我朋友王涛三年前是你诊断的,他当时的情况你能给我说下吗?
这……,她犹豫了一下,说,当时的情况我现在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当时他重度昏迷,而且大脑左侧还有出血,当天正好是我坐诊,经过检查后,发现他左侧颅内压受损伤,等他第二天醒来后,就……就精神失常了。
哦,听到这后我不禁有点失望,看来王涛确实是精神有问题了。
我站了起来,正想给她打完招呼走人,忽然感觉眼睛有点痒痒的,坏了,她要来。我屏住呼吸,用眼角不停的扫量着四周。
怎么了,王医生问。
嘘,别吱声,一会你就知道了。可是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哎,估计是我的眼睛真痒了。
呵呵,没事了,王医生,谢谢你,再见。
可刚想迈步出去,忽然门口刮起了一阵龙卷风,风卷着院里的落叶不断的旋转,最后旋到屋里,结果旋到我脚下停住了。我感觉不对劲,莫非……莫非王医生向我撒谎了,要不然为啥等她说完眼睛才痒起来呢,这龙卷风,我恍然明白了,小莹是在向我报信。
我转过身子,正想和她再沟通一番,一抬头见厅中间的墙壁上挂着王医生和一些患者的合影,王医生,我可以看看你的这些照片吗?
她苦笑了一下,随便看吧,这些都是精神病患者。
我缓缓的走上前去,果然都是和一些精神患者的合影,他们有的歪着脖子,有的咧着大嘴,有的目光呆滞,看到左下角,突然看到她和王涛的合影,照片上的王涛和我刚才在医院看到的没啥区别,只是感觉眼睛有点呆滞。咦,后面这个是女人是谁?我赶紧拿起来走到门口光亮的地方仔细的看,照片上这个女人穿着白裙子,细高挑身材,留着长发,不过只是照了个侧影,好像拍照时她正好路过,难道……难道是她?
王医生见我惊异不定,也走上来看个究竟,可是当她看到那个白衣女子时,吓的啊一声大叫,急忙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王医生的反应正是我想要的,你见过她吗?我冷笑着望着她。
啊,没……没有,没有,她惊恐的直摇头。
我哈哈一笑,王医生,不要再装了,将实情告诉我,也许对你,还有我都有帮助,说吧。
没有,真的没见过,她咬着牙说。
真没想到这个外表很温柔的女人竟然这么倔强。
我气极了,感觉这几天遭受的所有的罪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我忽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你个骚货,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揍死你。
她吓的脸都白了,兄弟,别……别这样,我说,我说。
我放开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重新坐到沙发上,紧紧的盯着她,说吧。
她理了一下头发,使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缓缓的说:三年前那个王涛因为车祸住进了我们医院,其实经过检查他只是脑子受了点轻微震荡,没啥大碍,但是正当我给他开证明时,他从兜里掏出两千块钱塞给我,要我病情写严重些,说实在话,我当这么年医生还是第一次收礼,我紧张的不得了,说这不行,胡乱写病历是违法的,但是他突然面露凶光,威胁我说,我要是不答应就绑架我的女儿,我就是报警他也不怕。
我吓坏了,昧着良心收下了,我想他可能是想多诈别人点钱罢了。
后来警察来调查,只是简单看了一眼病历,也没有说啥,我想这件事情可能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就,说着用手指了一下照片,就是总看到照片上那个女的,你今天要是不拿照片看我还真不知道那上面有她。而且她一般都是晚上出现,我吓的天天睡不着觉,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因为这我老公也和我离婚了,他把女儿也带走了,说着她止不住眼泪流了出来,兄弟啊,说实在的,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那女的是谁吗?
原来如此,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大姐,这个女的是谁你也不用多问,不过我相信很快你就可以和你老公团圆了,这个照片我带走了,再见。
第四章:两条人命
看来一切谜团马上就要揭开了,我再也不会受小莹的鬼魂折磨了,我兴奋的就像发春的小驴上了草地,一跳一蹦的来到医院,可是当我来到医院,护士却告诉我王涛失踪了,谁也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丢的。他能去哪呢?我突然预感到情况不妙,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那么沉重,坏了,小豹的大姑,我能调查到现在都是小豹的大姑一手指点,他会不会去谋杀她?我急的汗都出来了,坐车急冲冲的赶到小豹的大姑家,却发现他大姑安然无恙的坐在院里喝茶,我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我今天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她说了,大姑,王医生什么都交代了,现在只要找到王涛,一切结果都会出来了。
他大姑听完后哦了一下,忽然一跺脚,快,孩子,快去保护王医生,她此时很危险。
我一愣,大姑,我刚从王医生家回来,应该没事吧。
你这傻孩子,你中计了,快去啊,去晚了就来不急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又坐车来到县里,使劲平时力气向王医生家跑去,可当我满头大汗的跑到她家门口,却发现她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警察也在现场,我连忙挤了进去,却发现她在家院里的树上上吊了。我大吃一惊,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但是经过我一了解,大家都说她肯定因为和老公离婚心情抑郁才上吊的。
王涛,你他 妈的太阴了,杀人不见血啊,我气的牙根直痒痒,我找到你非得剥了你的皮,我气哼哼的退出院子,琢磨现在该怎么办,是报警还是自己去抓王涛,但是现在报警有个屁用,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证人也死了,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录音。唉,怎么办呢,不好,我气的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我中了调虎离山计,如今小豹的大姑也知道了王涛的底细,这小子肯定在暗地里跟踪我了,他 妈的,要出大事了。我像疯了一般的往小豹他大姑的村上赶,走到半路,正好迎面碰到小豹骑车往前飞奔。他告诉我他大姑上吊自 杀了,他也是刚接到他表哥的通知,如今正赶去呢。
听到这,我气的啊的一声大叫,一口鲜血扑哧一声喷了小豹一脸。小豹吓坏了,赶忙扔掉自行车,一把扶住了我。李军,你……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缓缓的把他推开,摇了摇头,我没事,你赶紧去你大姑家吧。
要不要上医院啊?你看你吐了这么多血。
你走吧,我真的没事,可能伤心过度了,你大姑毕竟帮过我。
哦,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啊。
第五章:真相
等小豹走后,我强忍着悲愤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竟然不知不觉的窜到了小莹所埋葬的坟场。
我抬头看了看,缓缓的走了进去,来到柳树旁的坟头边,虚脱的再也支撑不住了,扑通一声倒在了坟头上。
小莹啊,我无能,没有替你报成仇啊,这难道是天意吗?希望你地下有知,我已经完全尽力了。
你知道吗?今天一天,又有两条人命伤于王涛之手,而王涛那个狡猾的奸贼仍然逍遥法外,真是可恨啊。
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冷笑,你是今天的第三条。
我吓的啊的一声赶忙转过身,王涛,你……你……
他笑呵呵的来到我面前,怎么地,想咬我?来啊,咬我,哈哈哈。
他笑的是那么的猖狂,而我此时却没有能力对付他了。
王涛,你赢了,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可我想在临死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又嘿嘿一声干笑,可以,这样我也让你死的明白,先说说坟墓里这个贱 人,他说着手一指,我本来和她结婚都是被逼的,我其实早有相好的,就是我们村的王玉兰,我们俩从小就在一起玩,我原本想着能够娶她,可恨的是她父母嫌我家穷,死活不同意,我俩天天在一起抹眼泪,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后来我父母看我岁数也不小了,就把小莹这个女人介绍给我,就在我们拜堂成亲那天,我的玉兰妹竟然想不开上吊自 杀了,我那个悲痛啊,就感觉心里被谁捅了一刀那么难受。结婚后,我整天流眼泪,饭也吃的少了,可恨的是小莹这个贱 人天天对我冷嘲热讽,说我的心都被玉兰那个死狐狸勾去了,让我也死了算了。有天她又给我闹,我一怒之下在厨房把她勒死了,杀过她后,我非常害怕,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忽然我灵机一动,将她吊了起来,造成她上吊自 杀的假象,但是我们刚结婚不多久她就上吊,这事肯定和我扯不清,于是我又让朋友骑摩托把我撞一下,然后我就在医院通过贿赂那个王秀娟医生装成精神病,后来警察来调查,我就会嗷嗷大叫,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你真是个天才,可叹你不走正路,那今天的王医生和小豹的大姑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对,是我杀的,在你去医生那调查我的病例档案时我就感到事情不妙,我趁护士不注意溜了出来,一路小跑来到王医生家,可却见你小子在那墨迹个没完,我本想把你俩一起做了,又怕我一个人不是你俩的对手,所以你走后我就把王医生勒死了,然后把她吊到树上,然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我一路跟随,可是你却跑到小豹的大姑家,将事情给她说了,我咋能放过这个老东西,于是把她也吊死了,后来我就一直跟随你来到这里,哈哈哈,这个地方真是杀人的好地方,好清静啊。
我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兜里,兜里放着我从王医生家出来后买的录音机,我知道王涛肯定也不会放过我,但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他好过,早晚一天警察会发现这盘录音带的。
咦对了,李军,我问你,你是啥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你的一个眼神,我咬牙切齿的说。
啊,哈哈哈,那你看我现在的眼神呢,他突然眼露凶光,霍地从腰后掏出一把短刀,缓缓的举起来,死吧你。
我惨然一笑,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我又缓缓睁开眼,只见王涛扎着马步,瞪大眼睛举着短刀一动不动。
你搞什么鬼,在那摆造型呢,要动手就动手。
可是我喊了半天,他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大着胆子慢慢站了起来,撇了柳树上的一根树枝捅了他一下,可是他竟然扑通倒在了地上。
我赶忙走了过去,用手一搭他的鼻子,一点呼吸都没有了。
后来我将那盘录音带交给了警察,然后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并向他们说王涛肯定是被小莹的鬼魂吓死的,但是他们说什么也不相信,唉,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抓壁虎了。
法医是一门让尸体说话的艺术;如果尸体不能说话,我就让它喊叫。
中国古尸研究所副所长陈出新的防腐技术成果鉴定会在上午9时召开,除了各国来的鉴定专家和陈出新本人以及他的亲友弟子外,还有几个不请自来的奇怪客人到场,他们力图不引起人们注意,默默地聚集在一个角落。
当鉴定结果公布,证明了陈出新防腐技术的实用性、独创性时,亲友们纷纷涌向他表示祝贺。陈出新也很激动,鉴定结果使他在这方面所获得的专利不再有争议。一年来,有关机构不断收到匿名人士提供的材料,指控他的技术成果是剽窃的,或者是已经有人发明在先,至少也是与其他人合作研究,而他无耻地独占了发明权。现在由各国专家集体作出的科学鉴定结论足可以向法庭提供他被诬陷的证据,这一技术确确实实是由他一个人研究开发出来,至今世界上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完全掌握运用。
就在这时,那几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挤上前,其中一个向他出示了证件,另一个出示了逮捕令,第三个口头告知他:”陈出新,你作为古为今一家人失踪案的惟一犯罪嫌疑人被逮捕了。你的技术成果鉴定结论排除了其他任何人,正好是你谋杀古为今一家的证据。”
案情至少也得追溯到十二年前了。
在考古队工作的古为今因业务关系结识陈出新后,钦佩陈的学识,常常与他往来。陈出新当时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并且在参与筹办一个大型的古尸展览馆,也需要古为今的帮助。这种友谊很快发展到他们家属,他们的妻子都是知识女性,有共同语言,两家的孩子都是七岁,也爱在一块儿玩耍。两家的密切关系持续了一年,就由于某种不为外人得知的原因疏远了。
随后没多久,古为今所在地的公安机关接到了古为今父母关于他们一家三口人全部失踪的报案。
他们突然在家里失踪,用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联系不上。大人连续一个星期没来单位上班,孩子也没到学校,在找遍了所有亲友都无从得知他们下落后,古为今的父母报了案。
当时参与调查此案的有一个漂亮的业余女警花,专长痕迹分析,人们都不称呼她的大名,喜欢叫她绰号”波罗蜜”。她是著名的法医专家、大侦探”福尔 马林”的助手兼女秘书。福尔 马林是早在读书时就被同学们取了这个绰号,因为他学的专业就少不了要和尸体、和福尔 马林溶液打交道,由于运用法医知识破案如神,大家就戏称他是福尔摩斯的弟弟”福尔 马林”。业余警花波罗蜜虽然作为他的秘书而称”蜜”,但侦缉水平并不比他差多少,所以也被同学们取了这个绰号,意思就说她是波洛的妹妹”波罗蜜”。
波罗蜜和当地公安人员到古为今家查看,空落落的家里由于一个多星期无人打扫,地板家具都蒙上了一层薄灰。在这里波罗蜜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提供失踪线索的证物和痕迹。古为今父母已经把寻人启事登出去好多天了,也没有回音。更重要的是,两位老人都肯定:古为今夫妇对家庭、对单位都是很负责任的人,绝不会在一声不吭的情况下悄悄跑出去躲这么多天,何况还带着一个几岁的孩子。他们一定是出事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调查了所有交通运输部门、旅游社团等的记录,看有没有可能找到他们出行的证据。同时排查他们所有的社会关系,他们夫妇交游不广,很快连同陈出新等人都找来谈了话,仍然毫无头绪。在这一时期发生的各种死人案件和灾难事件中,也看不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踪影,真是像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得彻彻底底。
这个案子还用到了不少先进的刑侦技术,动用了警犬、电子鼻和各种探测仪器把他们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加上波罗蜜独有的痕迹分析技术,就算他们被碎尸、被强酸溶解,也应该留下点蛛丝马迹。但波罗蜜就是找不到。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夫妇俩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或者避仇,或者欠下巨额债务,甚至仅仅是因为极端厌世,就带着孩子,自愿采取这样的方式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在异地他乡躲藏起来,不想再和原来的生活发生任何联系。但经过缜密调查和分析,这种可能性也排除了。
案子不得不作为悬案挂了起来,古为今一家的空宅被锁死了。案子一挂、宅子一空就是十多年,已经无人指望他们一家三口还能活着回来了。这是少数波罗蜜感到无能为力的案子,她有时向她的老板福尔 马林提起,希望福尔 马林能助她一臂之力,福尔 马林总是一撇嘴:”我是个法医,要让我破案,你至少得找个半拉尸体给我,就算找到尸体上的一根头发都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灭门绝户的无尸案,你叫我怎么破?”
大概就在一年前,福尔 马林突然重提旧案,叫上波罗蜜和他去调查古为今的案子。
波罗蜜:”你不是说这是个无尸案,你是没有尸体可验的法医,怎么破案?”
福尔 马林狡黠地笑了笑:”我想过了,做个有尸可验破了案的法医,那不算稀奇;要做无尸可验破了案的法医,那才叫本事啊!或者这么说,做个验有形尸体的法医破了案,不算稀奇;要做个验无形尸体破了案的法医,那才叫本事。古为今一家三口肯定是死了,当年找不到他们尸体,现在过了十多年就更别指望了,他们的尸体对我们来说好像是无形的尸体,我就要验这无形的尸体来破案。”
两人首先找了古为今当年考古队的同事作调查,十多年过去,线索是没有了,倒惹出大家许多感叹。又找到陈出新调查,这回福尔 马林干脆不提古为今,只是和陈出新大谈有关防腐技术的话题,他所学专业和陈出新的工作有相通之处,两人越谈越起劲。陈出新又请福尔 马林参观他摆满古人类学标本的工作室,直把波罗蜜晾在旁边差点打起了瞌睡。
谈到兴致高时,陈出新突然感慨说:”当年我也是和古为今这样认识的,一谈起大家都感兴趣的专业话题,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福尔 马林敏感地顺势问:”后来听说你们不大来往了,是什么原因?”
陈出新掩饰了一下:”也就是一点学术问题上的意气之争,想来真不值得。后来他出了事,全家都失踪了,我为这个一直很后悔。”
然后两人就不谈古为今了,等到告别时,陈出新已经把福尔 马林看作他这一行的内行同道了,他无论如何要送福尔 马林和波罗蜜两张门票,请他们到他当年和别人共同筹办的古尸展览馆参观参观,那里保存的古尸的价值,很多其实并不在埃及木乃伊、中国”楼兰美女”和意大利”奥兹冰人”之下。
福尔 马林收下了门票,当天夜里就带波罗蜜去参观了。
月黑风高,福尔 马林用一块黑布蒙了脸,暗藏破门入室的工具,偷偷摸摸来到古尸展览馆。波罗蜜问他:”你就是这样参观展览的?”
福尔 马林:”大白天凭票入场有什么意思?深更半夜一个人来参观才够刺激。”
波罗蜜给他放着哨。虽然陈出新说这里保存的古尸很有价值,但保卫措施仍然不能和那些藏有珍宝的大博物馆相比。福尔 马林顺利地参观了很久才出来,没事人似的,向波罗蜜说声:”走吧。”
波罗蜜和他熬了大半夜,回来倒头就睡,只朦胧记得他的法医实验室仍然灯火通明。第二天中午,福尔 马林敲开了她的房门,手里拿着实验标本,对她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昨晚从古尸展览馆偷来的三具古尸身上的标本,我进行了DNA化验分析,又和古为今一家三口原来保存的DNA数据作了对比,没错,这就是他们三个人遗体的一部份。”
古为今一家三口的遗体怎么成了古尸呢?
他们只死了十多年,而那里保存的古尸至少都在百年以上。
事情又要回溯到福尔 马林偶然读到的一则新闻说起,这则新闻报道了一批文物造假贩子落入法网,他们这回造假的文物竟然是古尸,利用特殊的技术处理现代人的尸体,伪造成为至少几百年前的干尸、尸腊等,然后走 私卖给像陈出新他们古尸展览馆这样的地方,以及有特殊宗教信仰和特殊爱好的收藏者,甚至还有少数迷信用古尸身上的肉治病的人。他们的造假竟然一直都很成功,但这回他们遇到了真正的行家里手,陈出新对尸体防腐技术有相当高的造诣,他们想把假古尸卖给他,被他识破了,警方因此得以破获了这个特大的古尸造假走 私集团。
事后记者采访陈出新,陈出新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造假者的技术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所以也曾蒙蔽了不少国际国内这方面的专家,他要不是因为十多年前在防腐技术上有过新突破和新发明,可以利用这种新发明来检验古尸真伪,连他也可能被骗了。
福尔 马林正是在看了这则报道之后,又拉上波罗蜜重新调查古为今案子的。
当时他头脑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使用任何先进的探测仪器都找不到古家三口人的尸体,这意味着要么尸体不存在,但这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只要死了人,就一定有尸体,而且决不会是像福尔 马林和波罗蜜开玩笑说的无形的尸体;要么就是人们找不到,而其中又有一种情形:警方根本想不到会有某种东西就是他们尸体,连探测一下都不必要。比如说,警方就决不会去提取分析一只死猫的细胞样本或DNA样本,以证实这只猫是古家三口人中的一个,那简直成了大笑话了。据此推理,警方先入为主丝毫不会去怀疑的还有一样东西——古尸!谁会怀疑一具几百年前的古尸就是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的遇害者遗体?只要伪造者技术过硬,把遇害者尸体变得面目全非,即使专业人士也识别不出来,这样的尸体就是成天摆在警察面前,他也不会想到牵警犬闻一闻,用电子鼻嗅一嗅,或者用科学仪器探测分析一下。他只要想到了,作个对比验明身份是很容易的事,就像福尔 马林作的DNA检测一样。
另外,如果凶手是个高智能的罪犯,想毁尸灭迹,不让受害人尸体在福尔 马林这样的法医面前”说话”,碎尸、焚化或者用其他手段都难保不留下一点痕迹,他又有像陈出新这样的专业背景,或者说具有这样便利条件和技术手段,那么,他会不会想到把遇害者遗体做成古尸?这是另一种更高明的毁尸灭迹方法和不让尸体说话的方法,同时也能满足一下他的专业兴趣。
陈出新能识破古尸造假者的造假技术,证明他比他们技高一筹,那么,他们能做的,他也能做,还可以做得更好,他在这个领域是世界一流的,再不会有比他更高级的专家来识破他的造假了。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在刑侦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动用了一切先进探测手段,经过十多年时间仍然连遇害者一根头发都找不到的事。
他们本来就好好地躺在人们眼皮底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躺在陈出新参与筹办的古尸展览馆里,因为陈出新很方便就可以用合法的手续把他们陈列进去,然后贴上与他们无关的标签,每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展览,却无法诉说他们遭受的灭门 惨案,无法指证近在咫尺的凶手,昭雪十几年的沉冤。
事实上他们诉说了,但没有人听,他们也许只有喊叫,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福尔 马林就是一个不但能让尸体说话、还能让尸体喊叫的人。他一直坚持这样一个观点:法医是一门让尸体说话的艺术;如果尸体不能说话或者说话没人听,那么,就是法医的技艺还不够高。他只有继续提高自己的技艺,让尸体大声喊叫起来,这样所有的人都不能不听到了。
他就抱着这样大胆的想法展开了新的调查,在暗中查阅陈出新有关防腐和尸体处理技术的所有论文,请教了许多这方面的专家。他详细了解了陈出新的专利申请内容,最后断定陈出新完全具有更高明的手段把现代人尸体伪造处理成古尸,而且,这一技术手段是陈出新独有的,如果他的科研成果是真实的话。这同时也使福尔 马林不用费心劳神就轻而易举锁定了凶手目标,全世界只有陈出新一个人发明掌握了这样的技术,如果古家三口人真的被这样处理成了古尸,那么,除了他干的还会有谁呢?
福尔 马林后来告诉波罗蜜,和他们碰到过的许多高智能犯罪案子一样,陈出新其实也是利用改变遇害者死亡时间来误导警方,洗清自己的嫌疑。这一类案子里,罪犯故意在警方误认为案发的时间出现在一些公共场所,由可靠的证人提供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但别的罪犯无论利用何种生物化学高技术手段,都只是把死亡时间提前或推后几小时,最多几天,而陈出新一下子就把死亡时间提前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几百年几千年前死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他——也不可能是这个世上的所有人杀的。
理清了思路,第一个行动就是找人谈话,包括直接找嫌疑人谈话,寻求更多的旁证材料。然后,迈出关键性的一步,到古尸展览馆”偷”出供DNA检测的样本。福尔 马林取了展览馆所有古尸的样本,最后,不出他所料,一具男性成年古尸、一具女性成年古尸和一具未 成年小孩的古尸被证实就是失踪的古为今一家三口。
说话没人听的尸体,现在大喊了起来。
这下子谁都听见了。
案子似乎就可以结案了。
关于陈出新为什么杀害古为今一家三口,动机至今不明。据陈出新的交待,他是和古为今发生了一点争执,就为了这点争执,他们两家已经疏远好久了,那次是偶然遇上。这点争执也不是什么学术上的意气之争,现在看来纯属无聊的事,却使他当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盛怒之下失手打死了古为今,他们之间本来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在打死了古为今后,古为今妻子和孩子来发现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就干脆杀了这一家人灭口。
福尔 马林是不太相信这个供词的,但他也找不出陈出新另外更明显的动机了。他确定陈出新是惟一犯罪嫌疑人并请求有关部门加以逮捕的过程是很富于戏剧性的,他用了一个巧妙的方法,匿名写了大量言之凿凿的材料,指控陈出新有关处理尸体的新技术新发明是剽窃的,或者是前人已有的,至少是陈出新和别人合作的。他要借此迫使陈出新自己出来提供自己铁的罪证,同时试探出是否还有陈出新之外的嫌疑人,是否还有同谋者。
陈出新上当了,为了自己的学术名誉,他不得不出面请求召开一个高规格的技术成果鉴定会,鉴定结论由各国这一领域的权威专家作出,是准确而公正的,只不过,它既准确而公正地证实了陈出新的学术成就,也准确而公正地证实了他灭门杀人的罪责。这是严密的科学性在作证,他连半点开脱或向别人推卸罪责的余地都没有。
这件灭门无尸的惨案直到这时,才算真正结案了。
第一章:误入通阴洞
一九九八年春节,在外打工的赵金锁,兴冲冲地返乡回村时,家里却是铁将军把门,媳妇张玉环不知去向。
赵金锁找遍了所有亲戚家,是一无所获。他向左邻右舍村里人打听媳妇张玉环的下落时,人们要么是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要么就是摇头搪塞,一问三不知。从人们的神色里,金锁隐隐约约的感觉出,大家一定是有啥事在瞒着他。
街头巷尾不时响起鞭炮声,村子里的年味越来越浓。家家户户都在杀鸡宰鹅,炖鱼煮肉……忙的热火朝天。可金锁的家里却冷着锅灶,不见烟火,没有一点”年味”。
赵金锁正孤身一人猫在屋里,闷头琢磨媳妇张玉环的下落。不想村里的老光棍二秃子,醉醺醺的撞进门来,非纠缠着要拉他去玩牌。赵金锁此时哪有这个闲心,便对二秃子连冤带损地说:”这大年根下的,谁能像你二秃子这么悠闲潇洒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连狗都算喂了。”
老光棍二秃子顶着酒劲,也反唇相讥挖苦起赵金锁来。说:”你好,你赵金锁本事多大呀。还给媳妇弄了个小金锁,顶个屁呀。还不是照样跟人家跑了……”
”你说啥?”赵金锁上前一把薅住二秃子的脖领,两眼冒着寒光逼视着他说:”你给我再说一遍!”
二秃子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把酒醒了一大半。他支支吾吾的,挣脱着就想溜。可赵金锁用脚关门先断了二秃子的退路,随手从锅台上抄起菜刀,压到他的脖子上说:”二秃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满嘴喷粪,污蔑玉环。今儿我就剁了你,拿你煳了过年。”
老光棍二秃子一下被吓瘫在地上。在赵金锁用菜刀威逼下,不得不说出了一个全村人都知道,可又谁也不敢说给赵金锁的秘密。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人们去镇上赶集办年货。有人在半路上看到,赵金锁的媳妇张玉凤坐在一辆长途货车里往北去了。开始,人们以为玉环是搭车去办啥事,或是串亲戚家。可过了几天也没见她回来,人们便觉着事有蹊跷。一时村里议论纷纷,便有人猜测,玉环是坐着长途货车跑了。人们为啥会这么想呢?因为玉环是金锁从远处花钱”领”来的媳妇。人都说,借的老婆过不了夜,领来的媳妇扎不下根。山前岭后,左邻右村,从外地领来媳妇逃跑的事,时有发生。所以人们断定,玉环也准是趁金锁外出打工不在家,偷着逃跑了。
听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金锁对媳妇张玉环的下落,总算有了点眉目。可他却说啥也不相信玉环会逃跑,弃他而去。
没错,玉环是他花钱”领”来的媳妇。可他俩自打头一回见面后,便有了那种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的感觉。结婚后两人恩恩爱爱,情深意笃,恨不能约定三生。金锁还用打工时加班挣的钱打做了一把小金锁,戴在了玉环的脖子上。说要把她锁住,让她生生世世给自己当媳妇。玉环也用上山刨药材卖的钱,给金锁买了一个玉环配饰,让金锁挂在胸前。说要把金锁套牢,让他这辈子跑不了,下辈子也别想跑。他们还在小金锁和玉环配饰上,双双刻上了他俩的名字。
就凭这份情真意切的”金玉良缘”,打死他,金锁也不相信玉环会离开他跑了。思来想去,金锁觉得,玉环定是出了意外。十有八九是被人使了迷 魂药,给拐走了。
金锁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玉环坐着走的那辆大货车,是带”蒙”字的牌子,可具体车号谁也说不上来。
根据这个信息,金锁带着家里的全部积蓄,坐车去了口外。他先后跑遍了呼和浩特、乌兰浩特、包头等内蒙境内的所有大小城市,花光了随身所带的所有积蓄。可却没能得到有关玉环的一点消息。
金锁把钱花光后,开始拾荒捡破烂,以维持生计。慢慢攒了点钱,便买了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干起了收废品的营生。
金锁每日蹬着三轮走街串巷,一边收废品,一边明察暗访,打探玉环的下落。他历时八年,几乎走遍了内蒙的所有地界。最后,终于在通阴岭,找到了线索。
这通阴岭,地处河北与内蒙搭边的交界处。是老年间驼队贩货经商途中的一处咽喉要道。据老辈子人口耳相传,在这通阴岭上有一个诡秘的通阴洞,通往阴间冥界。山岭便由此而得名。
那天,金锁到通阴岭下的一家小吃部打尖吃饭,无意中看到女老板脖子上带着一把小金锁。只扫了一眼,他就觉血忽的一下涌了上来。因他发现这把小金锁,跟他给玉环的那把一模一样。后来,他用这些年来收废品积攒的钱,把这把小金锁给卖了过来。见上面果真刻着他和媳妇玉环的名字,原来正是他当年送给玉环的那把小金锁。
后几经周折,终于搞清,这把小金锁,是小吃部女老板相好的,一个跑长途的大货车司机送给她的。金锁慢慢从女老板口中,套出了那个长途货车的车牌号和司机的姓名。之后,他便天天骑着三轮到通阴岭上守株待兔,等着那辆长途大货车。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金锁终于等到了那辆大货车。眼见着那车开上岭来,金锁把三轮横在山道中间,故意猫着头鼓捣起来。待大货车停下,司机把头伸出车窗吼叫时。金锁颠颠跑过去,说自己的三轮车胎放炮了,哀求司机把他和三轮捎下岭去。司机不耐烦的下车,给金锁搭手把三轮抬上车。
待司机上车后,金锁毫不客气的钻进了驾驶楼,坐到了副驾座上,”啪”的一下关了车门。司机不满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发动着车,专心致志的开车向岭下走去。
金锁稳了稳神,侧过身子盯着司机问:”这位师傅可是毕贵银毕师傅?”
就见司机愣了一下神,迟疑着看他一眼说:”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这么说你就是毕贵银没错了?”
”对,我是叫毕贵银。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呀?”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可我有一样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说着话,金锁从怀里掏出那把小金锁,在毕贵银眼前晃动着说:”这个东西你眼熟吗?”
就见毕贵银手一哆嗦,险些把车开出道外。他猛地一脚踩住刹车,忽的一下冒出了一头冷汗:”你咋会有这个东西?咋到你手里的?”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金锁吼叫着,猛地从腰里抽出一把菜刀,压到毕贵银的脖子上逼问道:”快说,你到底把我媳妇给弄哪去了?要敢说半句谎话,我坐地就抹了你。”
”你媳妇……”毕贵银战战兢兢的望着两眼通红的赵金锁,终于明白了这是咋回事。只好把发生在一九九八年的那件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年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毕贵银从口里返回途中,不小心撞了一个妇女。他下车一看,发现人已死了。见一旁没人,他便把人抱到车座上,开车逃离了现场。被撞死的妇女靠在车座上,路人见了也难发现破绽。在路过通阴岭时,毕贵银便把那个被撞死的妇女给扔下了”百了崖”。抛尸前,他见那妇女脖子上戴把小金锁,便随手揪下来,给了他相好的——岭下小吃部的女老板。
听到这里,赵金锁跟狼似的嗥了一声。咋也没想到,他苦苦寻找了十来年的媳妇张玉环,竟然早已命归黄泉。
赵金锁用菜刀逼着毕贵银开车去”百了崖”,想看看让他直直找了十来年的媳妇张玉环的葬身之处。可不料,当车快到”百了崖”时,毕贵银就觉双手”哒哒”乱颤,方向一下失去了控制,眼睁睁的看着车冲出山道,折下了”百了崖”。
在大货车折下”百了崖”的一刹那,车楼子里的毕贵银和赵金锁,不由同时闭上了眼睛。随着一声巨响,便啥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毕贵银和赵金锁相继苏醒过来。他俩发现是躺在一个山洞里。山洞里雾气绰绰,阴风怒号。洞顶悬一石刻大匾,上有”通阴洞”三个大字。
二人不由一愣,原来是进了传说中的”通阴洞”。
第二章:走进半鬼坡
老辈子人说,这通阴洞通往阴间冥界。可人们光听说这通阴岭有一个诡秘的通阴洞,却谁也不知洞口在那里,更没听说有谁进过这个洞。不想今天,赵金锁和毕贵银却鬼使神差的到了通阴洞里。但不知,这山洞是不是如传说所言,真的通往阴间冥界。
赵金锁和毕贵银慢慢坐起身来,回头想看一下进洞的入口,不想身后却是石帮石底的花岗岩,连点缝隙都没有。看来只有往前走,没有退路可言。
他俩心想,待在洞里也得被困死。倒不如顺着通阴洞走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像人们传说的那样,真的通向阴间冥界。
赵金锁和毕贵银顺山洞摸索着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走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发现前方有了亮光。待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到了山洞尽头。就见一束亮光,从山洞尽头的一个石窟窿中射了进来。
石窟窿大小刚好容身。赵金锁和毕贵银先后从石窟窿钻出去,不由眼前一亮,顿觉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条水势舒缓,碧波荡漾的河流。此时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河面映照落日余晖,浮金跃银,渔舟唱晚。对岸河堤,绿柳如烟,粉桃似霞……赵金锁和毕贵银不由惊叹道:这哪是阴间冥界呀,分明就是瑶池仙境,世外桃源。
就在他俩惊叹不已之时,一条小渔船划到跟前。一须发皆白的老翁,双手握桨稳着船,急着喊他俩快上船。说迟了就来不及了。
赵金锁和毕贵银顾不上多想,赶忙上船。待他俩在船上刚刚站定,就听身后山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回头看时,刚才站立的河岸连同周边的高山大地,早已不见了踪影。
赵金锁和毕贵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多亏老翁划船及时赶来,要不他俩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翁这时早已掉过船头,就见他把一支船桨搭在船尾,用一支桨,慢悠悠的划向对岸。
赵金锁和毕贵银给老翁连连施礼,感谢老人家的救命之恩。随后,便急不可耐地跟老翁打听询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可否就是传说中的阴间冥界
老翁一手划船,一手捋着胡须告诉他俩。说这里既非阳世,也不是阴间。乃属阴阳交界之处,名叫半鬼坡。此处夹在阴阳两界之间,属于一个”天鬼人”三不管的地方。这里人鬼杂居,阴阳互市。在这里,人无生死之悲,鬼不受地狱轮回之苦。
听老翁这么一说,赵金锁和毕贵银越发感到惊奇。心说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说话之间,船已靠岸。待赵金锁和毕贵银下船上岸,老翁迷了船,领着他俩去了家里。
半鬼坡,是一个小镇。老翁家住在镇东头,一个小院三间房。老翁家就他和孙女两口。老翁孙女见客也不说话,还带着面纱,不肯在人前露出庐山真面目。
赵金锁和毕贵银感到怪怪的。老翁告诉他俩,说他孙女是哑巴,而且是个鬼。只因在生前破了相,成鬼后便一直带着面纱,怕惊吓了别人。
听说老翁的孙女是个鬼,让金锁和毕贵银感到心惊肉跳,躲避不迭。老翁笑着告诉他俩,不必如此。说在半鬼坡是人鬼杂居。日久天长,鬼都沾了人气;而人身上也难免被染上鬼气。人鬼之间,经常接触打交道。所以,大可不必大惊小怪。
老翁让孙女炖鱼做饭,款待金锁他俩,以尽地主之谊。饭后闲谈一阵,金锁和毕贵银起身告辞,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暂且落脚。
从通阴洞到半鬼坡,一路疲惫。二人进了客房,倒头就睡。不料在半夜时分,毕贵银突然爹妈的叫唤起来。金锁起来点着油灯,见毕贵银手捂肚子,在炕上来回乱滚,痛得满头大汗。
金锁赶紧去找客栈 老板,待他说明情况,客栈 老板赶紧让伙计到”六味堂”请来了伍加一伍郎中。
伍郎中把脉一看,不由神色大变。说毕贵银是中了”仇草”毒。
”仇草”是半鬼坡特有的一种草。这种草其实原本没有毒,但若心怀仇恨采下,放到饭菜里让仇人吃下,便会在仇人体内酿出剧毒。发病后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七窍出血而亡。
金锁不解的问:”不是说在半鬼坡人无生死之悲吗?咋还会中毒身亡呢?”
伍郎中告诉金锁,”人无生死之悲”是对半鬼坡的人而言。他和毕贵银初到这里,还尚不具备半鬼坡人的特征。须在一年之后,过一个”冥季”方可。这半鬼坡,一年分五季。在春夏秋冬之后,还有一个”冥季”。每年的这一季节,天无日月,云雾迷蒙,凄风楚雨,阴气袭人。每到这个季节,便会有人蜕化成鬼。而人经过此季,便再无生死之悲。
听半鬼坡有一年五季,和人在”冥季”蜕化成鬼等玄幻之说,金锁颇感新奇。但此时他没有闲心琢磨这些事,当务之急是救毕贵银的性命。可当他问伍郎中怎样才可化解此毒,救得毕贵银的性命时,伍郎中却摆着手说:”此毒无解。”
”伍郎中请借一步说话。”金锁悄悄抻了抻伍郎中的衣角,拉他到屋外说:”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伍郎中沉吟片刻,问金锁到:”此人是你什么人?亲戚?朋友?还是家里人?”
”他……”金锁一时语塞,不知咋样回答。使劲的摇着头说:”都不是?”
”那他是……”
”他是我的仇人。”
”哦……”伍郎中吃了一惊,说:”既是这样,病人就没必要再救了。在下告辞。”
说着话,伍郎中一抱拳,抬腿就走。金锁愣了一下,赶忙追上去,拽住伍郎中说:”您别误会,我跟他有仇不假,可我并没下毒害他……”
”你不必解释。”伍郎中拦了话头说:”我并没怀疑是你下的毒。因这半鬼坡的‘仇草’,外来人根本就不认识。所以这个毒,肯定不是你下的。”
”那你咋一听我说他是我的仇人,就走了呢?”
”因为他中的这种毒,唯有他的至亲之人,才能救他。”
伍郎中说,”仇草”之毒,无药可解。只有放尽全身之血,把毒排净。再换上别人的血,方可活命。可在半鬼坡,因是人鬼杂居。这里人的血都含有阴寒之气,没法给外来人用。要救毕贵银,只能换金锁的血。
听伍郎中这么一说,金锁低下了头。心说,他开车撞死了我媳妇,还惨无人道的给抛下了”百了崖”。我却给他换血救他的命,这不是笑话吗。可又转念一想,不管咋说,他俩一起从通阴洞,来到半鬼坡,也算有缘。虽说有仇,却也不忍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就在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从屋里传出毕贵银痛苦的哀号声。听着让金锁心里感到隐隐作痛。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他终于咬牙一跺脚,告诉伍郎中,他要给毕贵银换血。
伍郎中说:”你可想好,他可是你的仇人。”
金锁说:”亲人也好,仇人也罢,反正都是一条性命。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吧?”
”你大人大量,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着实令人钦佩。可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换血可不是一星半点。得把你的血抽出一半来给他换上,才能保住他的性命。就等于是用你的半条命,去换他的半条命。到时你可别后悔呀。”
金锁打了个沉疑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接下来,金锁便把毕贵银背到”六味堂”。伍郎中给他换血排毒,总算保住了性命。
直到这时,金锁才顾得上沉下心来细想,他俩刚到这半鬼坡,就被人下了”仇草”毒,并险些让毕贵银丢了性命。这下毒者,究竟是何许人也?又跟他们到底有啥冤仇呢?
第三章:七情回阳索
赵金锁和毕贵银,躺在”六味堂”后院的病房里。两个人把中”仇草”毒的前前后后捋了一遍,断定是在老翁家吃饭时,被下了毒。而老翁家就他和孙女一人一鬼,老翁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一位宅心仁厚的长者。不可能如此下作,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十有八九是她孙女,那个哑巴女鬼所为。可他俩初来乍到,跟她素不相识,她哪里来的这么深的仇恨,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俩正在倒叉子呢,老翁带着孙女 上门负荆请罪来了。
老翁说,下毒之事,确实是他孙女所为。但她至于为啥要下毒,跟他俩有何宿怨,老翁也说不清楚。因他这个孙女,是他在八年前,从河边领回来的一个游魂野鬼。老翁见她纯朴贤惠,勤劳乖巧。便认作了干孙女。但因她是个哑巴不能说话,所以老汉至今也不知她的来历和身世。
为赎罪,老翁让孙女哑女鬼炖了一个甲鱼和一只老母鸡。让金锁他俩滋补一下身体,以表歉意。
说话之间,老翁的孙女哑女鬼,已把两个冒着热气的砂锅摆到了床前的茶几上,可金锁和毕贵银却是一遭挨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敢动筷。
恰这时,”六味堂”的坐堂郎中伍加一进屋,见此情景,不由笑道:”二位不必心有余悸,尽管放心大胆食用。这位老翁,德高望重。在我们半鬼坡是一位备受尊崇的长者。一向乐善好施,救人于危难。绝不会有害人之心。至于他的孙女,虽为鬼类,但也不会滥杀无辜。定是前生与二位积怨太深,才做了如此绝情之事。不过请二位放心,以后她再也不会为难你俩。因半鬼坡的鬼类有一个规矩,叫‘一了仇’。就是不管有多大的冤仇,只能一次了结。不论结果如何,都算了了。这叫‘一了百了’。”
听伍郎中这么一说,金锁他俩才勉强动筷,吃下了哑女鬼炖的甲鱼和老母鸡。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依然忐忑不安。直到过了几个时辰,没再发生啥事。他俩才把一直悬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此后,老翁的孙女哑女鬼,每天都按时按晌送来一日三餐。并沏茶倒水的伺候金锁他俩。一来二去,他俩跟哑女鬼慢慢熟悉了,也就不再疑神疑鬼,心惊肉跳。尤其是金锁,吃着哑女鬼做的饭菜,感觉特顺口。而且每次见到她,都会从心底生发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在哑女鬼的精心照料下,赵金锁和毕贵银恢复很快。三个月后,他俩感觉身体恢复差不多了,便要结账出院。可当他们到柜上掏钱付款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咋回事呢?原来这半鬼坡花的都是铜板银元,根本不认他们手中的票子。
正当他俩为难着窄之际,老翁闻讯赶来,交付银元替他俩结了账。他俩对老翁如此仗义相助,感激不尽。可老翁却说:”二位遭此无妄之灾,皆因我那孙女下毒所致。这治疗开销,自当由我老翁来付。还望二位大人大量,不要记恨我那孙女。”
金锁他俩刚要客气几句,老翁却摆手制止说:”啥也别说了,我们今世相遇,是靠前世修来的缘分。我这就领二位去客栈歇息,顺便跟客栈 老板交待一下。二位只管放心去住,到时由我结账就是了。”
老翁安置如此周到,金锁他俩很是过意不去。可他俩知道自己口袋里的票子,在这里形同废纸一般。只好听从老翁安排。可当他俩跟老翁刚走出”六味堂”,就见伍郎中急匆匆的追出门来,跟老翁耳语了一阵。就见老翁皱起眉头,神色凝重的跟金锁和毕贵银说:”二位先去客栈等我,有件事我得和伍郎中好好商量一下。”
赵金锁和毕贵银忐忐忑忑的去了客栈,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等着老翁。他俩预感到,老翁和伍郎中商量的事一定跟他俩有关。而且从老翁和伍郎中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此事非同小可,而肯定不会是啥好事。
赵金锁和毕贵银正在惴惴不安的揣摩猜测,老翁神色匆匆的来到客栈,告诉他俩,必须在”冥季”到来之前,离开半鬼坡。否则,性命不保。
赵金锁和毕贵银听此一说,如闻惊天霹雳。目瞪口呆的望着老翁说:”咋会这样呢?”
老翁说:”这半鬼坡,年分五季。前四季春夏秋冬,跟阳世没有二样。只是这第五季,叫做‘冥季’,属半鬼坡独有。这也正是你俩无法逾越的一个季节。”
金锁说:”关于半鬼坡年分五季,和‘冥季’的大致情形,我已听伍郎中说过。可他只说,人在‘冥季’可蜕化为鬼,并没说会有性命之忧呀。”
老翁告诉说,按常理是这样。可因毕贵银放血排毒后,把金锁身上的血一分为二,均在他俩身上。由此,他俩元气大伤。虽经疗养滋补,得以恢复。但仍是气血两亏,到时根本经不住‘冥季’煎熬。
一听是这么回事,赵金锁和毕贵银便想马上动身,尽早离开这个可怕的半鬼坡。可老翁却说:”这半鬼坡,一面靠山,三面环水,与世隔绝。山后乃阴间冥界,水外是一片虚无。只有走‘回阳渡’,方可离开半鬼坡,回到阳间地界。只是要想过‘回阳渡’,得靠一件宝贝。”
金锁和毕贵银异口同声的问:”什么宝贝?”
”七情回阳索。”
老翁说,这七情回阳索,得用七种情丝拧成。分别是:乡情丝、亲情丝、爱情丝、友情丝、恩情丝、迷 情丝、私情丝
这七种情丝中的亲情丝、乡情丝、恩情丝、迷 情丝、私情丝,分别在半鬼坡的赌鬼、酒鬼、大烟鬼、色鬼、贪鬼等”五鬼”手中。”五鬼”把手中的情丝视为珍宝,要想从他们手中得到这五种情丝,绝非易事。而此外的爱情丝和友情丝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能否得到,全凭造化。
赵金锁和毕贵银没想到这”七情回阳索”有这般说道,但不知怎样才能把这七种情丝弄到手,而拧成”七情回阳索”。
第四章:绝世透铜眼
赌鬼是半鬼坡人鬼两界公认的赌场高手。他生前嗜赌成性,却又不善旁门左道。可俗话说的好,耍钱弄鬼,耍钱弄鬼,赌场设局哪有不搞鬼的。赌鬼只凭手气赌输赢,自然是输多赢少。他不仅输光了家产,最后竟然卖儿卖女典老婆,把亲情都输尽了。
等他在一年的”冥季”蜕化成鬼后,依旧终日混迹赌场。可他因前世输尽了亲情。为鬼后,他便把在赌场所赢之钱,悉数用来抚养孤寡,或周济流浪行乞之人。已赎前世亲情。天长日久,赌鬼所获亲情便凝聚成一根亲情丝。
赌鬼视这根亲情丝为无价之宝,要得到他的亲情丝,只能在赌场跟他设局豪赌,一决胜负。
老翁领着金锁和毕贵银到赌场,跟赌鬼做了引荐。赌鬼一听金锁他们要赌他的亲情丝,不由大吃一惊。说:”你们为啥要赌我的亲情丝?”
老翁这才把他俩必须在”冥季”前,离开半鬼坡,否则会有性命之忧的事,跟赌鬼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不想赌鬼听后哈哈大笑着说:”原来是两个怕死鬼呀,恕不奉陪。”
老翁不解的问:”为啥?”
”难道老翁不知我赌鬼有‘三不赌’吗?”赌鬼掰着手指说:”我一不跟‘小气鬼’赌。嫌抠抠梭梭的不过瘾;二不与‘话痨鬼’赌。赢则手舞足蹈,又说又笑。输就叨叨咕咕,怨声载道。讨人嫌,让人烦;三不和‘怕死鬼’赌。赌场规矩,认赌服输。一旦赌到劲头上,便可割肉赌命。既然惜命怕死,就最好别进赌场。”
老翁听赌鬼这么一说,一下搭不上茬了。恰这时,就见金锁上前抱拳施礼,对赌鬼说:”先辈的‘三不赌’我挺佩服。可您说我们俩是怕死鬼,我却不服。实不相瞒,我俩是连人带车摔下‘百了崖’,才得以进‘通阴洞’,来到半鬼坡的。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并不再把生死看得那么重。”
”那你们为啥还要急着离开半鬼坡呢?”
”那是因为在家里有人在等着我们回去,我们实在割舍不下他们。”金锁指着毕贵银说:”他是一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常年奔波在外。一年跟家人见不上几回面。如今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的父母和孩子老婆不定咋着急呢?我呢,从小是个孤儿,本到无牵无挂。可我的媳妇在八年前被他撞死扔下了‘百了崖’,至今还抛尸荒野。他要急着赶回去跟家人报平安,我得去到‘百了崖’下给我媳妇收尸……”
说到这里金锁竟然控制不住情绪,哽咽起来。赌鬼听着也不由为之动容。最后终于答应跟他们赌一场。
双方议定,七日后在赌场设局,一赌输赢。
把事说妥后,老翁领着金锁他俩出了赌场,来到镇外的河边,带他俩上船,往西南方向划去。
赵金锁和毕贵银疑惑不解的问老翁:”您这是要带我们去那里?”
老翁说:”且别管我要带你俩去那里?先说说你俩要跟赌鬼赌博能有多大把握?”
金锁和毕贵银同时摇摇头。金锁说他只偶尔玩过”斗地 主”之类的扑 克牌,对赌博一窍不通;毕贵银说他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搓搓小麻 将,输赢不过三五百元。村里也曾有人设局押宝,可他从不敢染指。
老翁听罢,不由笑笑说:”原来是俩棒槌,那你们凭啥去跟赌鬼赌呀?”
金锁和毕贵银一下低了头。老翁这才告诉他们,他要带他俩去”浮荷岛”,拜独臂赌圣为师,学习赌场绝技。
独臂赌圣原是半鬼坡赌场至尊。推牌九,赌骰子,押宝样样精通,是逢赌必赢。可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一次豪赌中,不慎马失前蹄,输掉了一支胳膊。从此退出江湖,隐居”浮荷岛”。被人们称为”独臂赌圣”。
此时正是五月天。浮荷岛,四围碧荷连片。有风吹过,浮动联翩。小岛如浮荷上,真是名不虚传。
老翁划船从粉荷碧叶中穿梭而过,把船靠岸。领金锁和毕贵银上岛去见独臂赌圣。
有老翁的面子关着,独臂赌圣不好推辞。答应留下金锁和毕贵银。可他却面呈难色的说:”我知老哥不是万不得已,不会把人领到我这里。凭咱老哥俩的交情,我一定竭尽全力。可这赌场绝技,绝非是一朝一夕,三天两早晨就可练成的。再说,还需要资质和悟性。”
”那可咋好?”老翁着急的看着独臂赌圣。
独臂赌圣说:”眼下只有走一条捷径。”
”什么捷径?”
”透铜眼。”
老翁和金锁、毕贵银一听”透铜眼”仨字,不由面面相觑,一阵唏嘘。传说这透铜眼乃是赌场的绝世神功。凭此功夫,可透过铜宝盒,看到里面做的什么宝。
老翁说:”但不知如何才能练就这个功夫?”
独臂赌圣说,这透铜眼说着神秘,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用刺猬尿,来洗眼睛,便可成为”透铜眼”。只是,这刺猬如西游记里的白龙马,轻易不肯撒尿,是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有幸遇到,又很难采集到手。据说刺猬尿与五行相克,遇金即干,逢木即入,着水即融,近火即消,落土即无。只有用荷叶才能接住。而这浮荷岛得天独厚的条件,正好成全了独臂赌圣。
听独臂赌圣这么一说,老翁心里有了底。便把金锁和毕贵银留在岛上,约定七天后来接他们。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老翁从浮荷岛接回赵金锁和毕贵银,直奔赌场。
两个阳世来客要跟赌鬼赌亲情丝的事,早已在半鬼坡传开。人鬼两界赌徒都纷纷聚到赌场看热闹。赌场为此停下所有赌局,在大厅专为赌鬼的这场赌事设局。
老翁带金锁他们进入赌场大厅时,赌鬼早已坐在赌桌旁严阵以待。金锁他们从人缝里挤到赌桌前,坐在赌鬼对面。双方一抱拳,打过招呼。然后,各自便开箱验资。先是由赌鬼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白金包角檀木小匣子,放在赌桌上。轻轻打来,从里面捏出一条红如鸡血,细如毫发的丝线。众人不由一阵唏嘘。平日里人们都知赌鬼有一条珍奇的”亲情丝”,可都无缘相见,今天可算开了眼了。
赌鬼把亲情丝向众人展示一下后,又缓缓放回匣中,关好匣盖。问对面的金锁和毕贵银:”我的东西已经验过,把你们的也亮出来吧?”
一听赌鬼让量赌资,金锁和毕贵银一下慌了手脚。因他俩知道他们身上的票子,在这里形同废纸,一文不值。可除此之外,他俩又一无所有。恰这时,一旁的老翁冲外喊了一声:”抬进来!”
随后便有四个人抬进来一个大箱子,放到赌桌旁。老翁伸手掀开箱盖,就见里面装满银元金砖。众人一片哗然,可赌鬼却说:”笑话,居然想用银元金砖来赌我的亲情丝。难道你们以为我是个财迷,想用亲情换钱不成?”
老翁说:”那你想让他们拿啥跟你赌?”
”用亲情赌亲情,这才公平。”
老翁正不知说啥是好,却见金锁和毕贵银耳语了一阵后,站起来说:”好,就按先辈所说,我们就用亲情赌亲情。”
赌鬼说:”我的亲情就在这匣子里,已凝聚成丝。你们的呢?亮出来吧?”
这时就见金锁和毕贵银嘀咕了一阵,然后两人同时把手放到赌桌上,异口同声的说:”我们的亲情在这里,先辈请过目。”
他们说,所谓亲情,是指母子情,父子情,兄弟情……而人们又把兄弟情比作手足之情。今天金锁他俩被逼到了绝境,便想用手当做兄弟之情,跟赌鬼赌一把。若赌输,他俩愿把手剁给赌鬼。
兄弟为手足,手足即兄弟。赌鬼觉得这话在理,便同意了他们用手赌他的亲情丝。随后就让他们在赌桌上的牌九、麻 将、骰子、宝盒子等赌 具中任选其一。
金锁和毕贵银凭的就是,在浮荷岛独臂赌圣那里练就的透铜眼,所以,他们便选定了宝盒子,要以押宝赌输赢。并故作姿态,执意让赌鬼做宝。
赌鬼也不推辞,拿起宝盒转过身去,用衣襟遮着鼓捣了得有一袋烟的工夫,才回过身来,把宝盒轻轻放到赌桌上,让金锁他们押。
金锁和毕贵银仗着练就的透铜眼,是稳操胜券。可等他俩把目光射向宝盒子时,却不由同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咋回事呢?
原来在浮荷岛时,独臂赌圣用荷叶接的刺猬尿,给他俩洗眼七日,便拿铜宝盒做宝测试,他俩就觉目光跟锥子似的,直接刺透铜宝盒,把里面做的宝看个一清二楚。可现在他俩看着赌桌上的这个宝盒子,却是光彩夺目,根本看不进去。急得他俩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措。心说,莫非是挪了地方,没了气场,这透铜眼失灵了?还是他赌鬼技高一筹,使了什么障眼法呢?
正当金锁和毕贵银胡思乱想之际,就见赌鬼诡秘一笑,一脸得意的冲他俩说:”二位如此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不会是绝世透铜眼失灵了吧?”
秘密被人点破,金锁和毕贵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听赌鬼得意洋洋的接着说:”实不相瞒,为了这次非比寻常的豪赌,我特让赌馆老板拿出了镇馆之宝‘紫金宝盒’。二位不会把它当做寻常的铜宝盒子吧?”
金锁和毕贵银一听是这么回事,不要暗自叫苦。心说难怪眼睛不管用了,原来这是一个紫金宝盒。事已至此,看来只有听天由命赌大运了。
二人经过一番商议,做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断。每人伸出一只手,搭在赌桌上,就算下了赌注。
赌鬼瞪大两眼,逼视着他俩挖苦道:”二位可要三思呀,一旦押错赌输,可就成了两个独臂小赌圣了。”
经赌鬼这么一将,金锁和毕贵银也发豁出去了。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狭路相逢勇者胜,不能刚一开局,就先输了士气。这么一想,他俩反倒镇定了。先是毕贵银反唇相讥,说:”没想到半鬼坡响当当的赌鬼,办事这么磨叽。出水才见两腿泥,还不定是谁输呢。”
”对,认赌服输,你只管揭宝。”金锁也不以为然的说:”我们的手已押在这里,若输了只管砍去。谁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丫头养的。”
赌鬼见对方已把话说在这份上,便点了点头说:”好,够爷们。那我可要揭宝了?”
”揭!”
”只管揭!”
赌鬼见对方已应声认可,这才从衣兜里掏出手绢,擦去手心的汗水,伸手去揭宝盒。
此时的赌场内,一下静了下来。人们都在屏心静气,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紫金宝盒,等待结果。
众目睽睽之下,赌鬼揭开宝盒,他先睹为快,偷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金锁和毕贵银却一同闭上眼睛,在心里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
这时,却见老翁”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愠色的走到赌鬼跟前,一把攥住他的手就要发作。因他分明看见赌鬼在刚才揭宝时,有一个可疑的动作。老翁断定赌鬼十之八九是做了手脚。可赌鬼不等他发作,便抢先开口说:”您老不妨先看看结果再说。”
老翁赌着气一看宝盒,不由多云转晴,露出了一脸笑容。赶紧冲闭着眼睛念佛的金锁和毕贵银说:”你们这俩傻小子,快睁开眼看看吧,你们赢了。”
金锁和毕贵银这才睁开眼睛一看究竟。当他俩看到是真的赢了时,不由抱头痛哭起来。
一场豪赌,输赢已见分晓。就见赌鬼把那个白金包角的紫檀匣子,往金锁他们跟前一推,便起身扬长而去。
第五章:醒世葛老泉
一场豪赌,尘埃落定。老翁把赌鬼请到家中,开启了一坛封存已达百年的老酒,对酌起来。
酒酣耳热之际,老翁笑着问赌鬼:”这屋里现在没别人,你说实话,在今天的赌局上,你是不是在揭宝的时候做了手脚?”
一提这事,赌鬼满脸愧色的埋下头说:”说来惭愧,这是我赌鬼混迹赌场以来,头一次使这种下三滥手段。”
老翁说:”这我可就纳闷了。但凡赌场使手段者都是为了自己赢,而你却为让别人赢而做手脚。这到底是为啥呢?”
”亲情。”赌鬼告诉老翁,他是被金锁他们为念及亲情,而不惜用手作赌注的作法所打动,才在揭宝时故做手脚,让他们赢得了亲情丝。
听赌鬼说明原由,老翁连忙满酒,跟他撞杯连饮三盅,以表钦佩之情。酒鬼却连连摆手说:”不管是啥动机,也是坏了赌场规矩。还望老翁成全我,千万别把这事给说出去。要不……”
没等赌鬼把话说完,就听得门外有谁喊道:”好香的酒哇……”
赌鬼闻声抱怨老翁到:”都怪您老,非启什么百年老酒,把酒鬼给招来了。”
酒鬼,外号”醉三秋”。前世是一戍边老兵,想家时便借酒浇愁。最后病死边关,也未能马革裹尸还乡。死后来到半鬼坡,为乡愁所困,更加嗜酒如命。背个酒葫芦,走哪喝到哪。一天到晚,是醒时少醉时多。令人称奇的是,他一醉可达三五个月不醒。最长一次竟然整整醉了三年才醒过来。由此便有了”醉三秋”的外号。可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与日俱增的乡愁,便在他醉眠之中,慢慢结成一股”乡情丝”。
酒鬼”醉三秋”一挑门帘,见是赌鬼和老翁对酌。不由笑着说:”都说好喝酒的不如茶坊,赌鬼不在赌场,咋跑这喝起酒来啦?”
老翁赶紧招呼他进屋坐在桌旁,叫孙女添了碗筷酒具。不待相让,酒鬼先自饮了三盅。老翁这才把赌亲情丝的事跟他简要说了一个大概。酒鬼听罢不由讥讽起赌鬼来。说:”难怪都说赌场无情,越赌人情越薄。就那么一根丝线,即便再金贵,有老翁出面,给人家就得了,还用这么大费周折的赌输赢?”
赌鬼平白受他抢白,心里很不自在。便反唇相讥将起军来:”我们赌徒是没人情,可听说你们喝酒的是越喝感情越厚。这下面就该你的乡情丝了。我倒要看看你酒鬼有多大方。”
”怎么?还真有我的事呀?”酒鬼”醉三秋”半信半疑的看着老翁。老翁给他斟满酒,借机把金锁和毕贵银要走回阳渡,得用七情丝拧成回阳索的事跟他细说端详。
酒鬼”醉三秋”一听要用他的”乡情丝”,不由心里一阵颤栗,确实难以割舍。可他是个红脸汉子,又有酒劲顶着,便一口答应了老翁。就见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之后用手抹着嘴说:”不就是一根丝线吗,只要老翁一句话,只管拿去。”
老翁没想到,酒鬼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拿出”乡情丝”。便乘兴又开启了一坛好酒,以尽酒兴。可这一尽兴不要紧,只把酒鬼”醉三秋”喝了个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老翁待酒劲过后,才想起忘了趁酒鬼喝醉前跟他要那根”乡情丝”了。他这一醉,不知到啥猴年马月才能醒过来,岂不误了大事?
老翁赶紧把”六味堂”的伍郎中请过来,看看能否想法让酒鬼尽快醒酒。伍郎中又翻眼皮又把脉的诊看了一番,说冲酒鬼醉的这个程度,没个一年半载,恐怕醒不过来。
听伍郎中说酒鬼没一年半载醒不过来,急得老翁在屋里直走溜溜。嘴里不住的说:”这可咋好,这可咋好……”
”倒是有一样东西,能让他即刻醒酒。”
”啥东西?”
”葛老泉的醒世水。”
半鬼坡,东南北三面是水,西面是山,山名叫过阴岭。顾名思义,就是过了这个山岭,便是阴间冥界了。在过阴岭的南端阳坡,满山遍野长满葛藤。坡岭根下有一山泉,名叫葛老泉。这葛老泉的水,因是从山中盘根错节的葛根下渗出,具有解酒奇效。同时,还具有清心益智、固本祛邪之功能。所以,被人们称作”醒世水”。可要想到葛老泉去取醒世水,须经一片险象环生、玄幻诡秘的沼泽地。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沼泽,葬身泥潭。
为让酒鬼醒来,金锁和毕贵银每人背了一个马皮水袋,去了葛老泉。
葛老泉离半鬼坡不到一百里地,金锁他俩鸡叫头遍起身上路,刚过晌午便到了葛老泉外围的沼泽地边缘。
临来时,老翁和伍郎中再三提醒,说这片沼泽地,诡秘异常,要加倍小心。稍有差池,其后果不堪设想。金锁他俩把老翁和伍郎中的话谨记心中,小心翼翼的进了沼泽地。
他俩用一根棕绳,两头分别栓住两人的腰。毕贵银身为司机,善于辩路,便拄根竹竿走在前边探路。每走一步,便插下一个木橛做标记。金锁按着标记在后边跟进,亦步亦趋。
二人如履薄冰,举步艰难的行走在沼泽地里。行走之间,毕贵银发现了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待他用竹竿一捅,就听”哗啦”一声,从布袋里洒出了一堆金光灿灿的金元宝。毕贵银兴奋地呼唤一声,便扑了过去。后面的金锁发现毕贵银举动异常,便猛地一拽绳子说:”毕贵银,你干什么?”
”金元宝。”
”胡说,这人迹罕至的沼泽地,哪来的金元宝?你忘了老翁和伍郎中的话了?别瞎想,快点赶路。”
毕贵银极不情愿的收回脚,放过那袋金元宝,依依不舍的往前走去。等他俩走过几步再回头看时,哪有什么金元宝呀,原来是一堆野兽的粪便,漂浮在泥潭之上。二人看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好悬呀,险些被诱入泥潭。
接下来,二人越发谨慎。目不斜视,心无旁骛的只管赶路。可正走之间。金锁就听有人呼救。待他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女人陷在泥潭里,正在拼命地挣扎着呼喊救命。细一端详,那个陷在泥潭里挣扎呼救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媳妇张玉环。见此情景,他顾不上多想,便冲了过去。可他就觉脚下一软,”扑通”一下掉进了泥潭里,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毕贵银,就觉绳子一紧。回头看时,不见了金锁。他连呼带喊的紧捯了一阵绳子,总算把金锁从泥潭里给拽了出来。金锁喘过气来再往泥潭里一看,哪有媳妇玉环的影子呀,就见一节糟木头插在那里。
待惊魂略定,二人继续赶路。
红日西沉,天边铺满火烧云。
金锁他俩走在夕阳下,匆匆赶路。就见前方炊烟袅袅,鸡鸣狗叫……出现了一个村庄。
抬眼望去,毕贵银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自家的房脊烟囱;接着,金锁也发现了他那久违了的小院。二人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迫切归乡的冲动。可就在他俩心潮涌动,将要迈步向着前方的村庄走去的时候,猛然想起临来时老翁和伍郎中的告诫,头脑一下清醒过来。知道那炊烟袅袅的村庄,又是一个玄幻的诱 惑。
待他俩醒悟过来再看,那夕阳下的村庄早已烟消云散。原是一个白骨成堆的大泥潭。
抵过一个又一个的玄幻诱 惑,历经一处又一处的险境。金锁和毕贵银终于走过诡秘凶险的沼泽地,来到葛老泉。取了满满两水袋醒世水,回了半鬼坡。
第六章:稀世无名草
给酒鬼”醉三秋”灌下葛老泉的醒世水后,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开始他还抱怨呢,说干嘛要搅他的好梦。待老翁跟他提起酒桌上说的乡情丝之事,他把系酒葫芦的一根橙色丝绳解下来说:”我酒鬼答应的事不会变卦,拿去吧。”
七情丝已有其二,金锁和毕贵银大受鼓舞。他俩趁热打铁,紧接着去找大烟鬼,讨取”恩情丝”。
大烟鬼抽大烟抽得妻离子散,倾家荡产。如今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穷困潦倒,又得了烟后痢,正躺在土地庙里苟延残喘。
金锁和毕贵银到土地庙,跟大烟鬼好话说了一大车,可大烟鬼却无动于衷。说:”你们想要我的恩情丝,除非治好我的烟后痢。”
金锁他们只好去”六味堂”,问伍郎中能否治好大烟鬼的烟后痢。伍郎中连连摆手说:”这烟后痢,是抽大烟的人抽到最后必得的一种疾病。先是拉稀不止,拉到一定时候,便脓血俱下。乃是不可救药的绝症。”
”这么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金锁和毕贵银绝望的看着伍郎中。
伍郎中沉吟着说:”到是有一种东西能治这烟后痢。只是不知能不能弄得来。”
”伍郎中你说,到底是啥东西。只要是这世上有的,我们俩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想办法给踅摸来。”
伍郎中说,这种东西名叫”无名草”,就长在过阴岭上。可具体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可据说,在过阴岭有一条碗口粗的大蟒蛇能辨认这种草。当它受伤时,它便会去找这种草,只需把伤口往这草上轻轻一蹭,伤口立马愈合。人们无从知晓这种草到底是什么草,便管它叫”无名草”。按其药性 药力推断,这无名草当是烟后痢的克星。
从伍郎中口中得到这个信息后,金锁和毕贵银便带了干粮、饮水和镰刀斧子等东西,奔赴过阴岭,去寻找无名草。
金锁和毕贵银想,既然那条大蟒蛇能辨认这无名草,就不妨先找到这条大蟒蛇,再想办法利用它来找无名草。按着这个思路,他俩在过阴岭,爬坡攀岩,翻山越岭,在遮天蔽日的老林子里直直钻了好几天,也没能发现那条大蟒蛇的踪迹。
干粮吃完了,带的水也喝净了。累得他俩筋疲力尽,没了一点精神。
这一天快晌午的时候,金锁和毕贵银采了些野果,想找个背阴凉快的地方,吃几个野果充饥,歇息歇息。恰好发现山脚下有一个山泉。二人刚要走过去,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待他们回头一看,见不远处柴草随风往两边分开,中间有一条碗口粗的红冠子大蟒蛇,直奔山泉而来。他们赶紧就地躲藏起来,眼见着那条大蟒蛇到山泉里饮了一阵水,而后掉头又带着风声走了。
金锁和毕贵银心中一喜。心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在这无意之中,竟然碰上了这条大蟒蛇。他俩想,这山泉定是那条大蟒蛇常来饮水之处。俗话说,远走不如近守。他俩便在这山泉旁潜伏下来,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连着几天,都见那条大蟒蛇在傍午时分,准时来山泉饮水。由此,金锁和毕贵银便想出了一个计策,要逼着那条大蟒蛇给他们带路,找到无名草。
这天,在山泉旁蟒蛇饮水的必经之道上,金锁他俩把镰刀埋进地下,刀尖冲上,似露非露。待那条红冠子大蟒蛇来山泉饮水时,被埋在蛇道上的镰刀尖一划,蟒蛇肚子上便被划开一道口子。受伤的大蟒蛇,再也顾不上饮水,便急匆匆的跑了。
见大蟒蛇受伤后匆匆而去,料它必是去找无名草治伤。金锁和毕贵银便顺着蟒蛇留下的血迹,追了下去。
大蟒蛇在柴草棵子中间箭一般的穿行,金锁和毕贵银紧紧尾随其后。如此追逐了约有半个时辰,就见大蟒蛇一下停了下来,猛地回过头来。金锁和毕贵银正猫着头循着血迹追赶,发现前面的大蟒蛇突然停下来,他俩赶忙钻进一旁的柴草棵子里,躲藏起来。可大概还是让大蟒蛇扫了个影,就见大蟒蛇拐了个急弯,”出溜”一下钻进里一片松树林。
金锁他俩感到很奇怪,心说这蛇不是眼睛不会拐弯走直线吗,这咋突然就拐了弯了呢?可他俩此时没工夫琢磨这事,只想盯住这条大蟒蛇,找到无名草。所以,他俩紧跟着也就进了松树林。
大蟒蛇进了松树林后,便顺着树空左盘右绕,来回穿梭。尾随其后的金锁和毕贵银,像被带进了八卦阵。被弄得晕头转向,疲惫不堪。这时他俩终于明白了,这大蟒蛇是在跟他俩摆迷 魂阵。要把他俩绕晕,甩在这松树林里,它好去找无名草治伤。明白了大蟒蛇的用意后,他俩越发紧紧盯着它不放。就这样,大蟒蛇带着金锁他们在这片松树林里,从晌午一直转到日头搭山。大蟒蛇身上有伤,流血不止,终于支持不住了。就见它运足了力气,”嗖”的一下窜出松树林,一头扎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水潭里。
金锁和毕贵银随后也窜出树林,来到黑水潭旁。他俩在这黑水潭边上直直守了三天三夜。最终发现大蟒蛇浮了上来。用木棍挑挑,发现大蟒蛇已经死了。他俩这才醒过梦来,这大蟒蛇受伤后去找无名草治伤,发现被人跟踪后,它便调转方向窜入树林,忍着伤痛跟他们周旋,要想方设法甩掉他们。及至伤口流血过多,感到体力不支时,便蹿出山林,扎进黑水潭。直到最后死掉,它也不肯让人发现他们蛇类治伤救命的无名草。
利用大蟒蛇寻找无名草的线索断了,金锁和毕贵银一时没了主张。依着毕贵银,还去那个山泉旁,还用那个招子,再等一条蟒蛇。可金锁认为,通过这条大蟒蛇,他已经看出了蛇类把无名草看得比生命都珍贵。它们宁可死掉,也不肯让人得到这种草。所以,再指望用蛇引路寻找无名草是不可能的了。
”蛇指望不上了,那我们还能指望啥?”毕贵银几近绝望。可金锁琢磨了一阵说:”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自己找。”
”可我们不是不认识吗?”
”不认识不要紧,我们可以试出来。”
”怎么试?拿啥试?”
”就这么试。”说着话,金锁拿起镰刀,伸出手指在刀刃上一蹭,便蹭出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冒了出来。
”你这是干啥?”毕贵银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便要给他包扎。可他却说啥也不肯。说他就是要用这手指上的伤口,去辨识无名草。
”哦……”毕贵银似乎明白了金锁的用意,说:”你是要用手指上的伤口,去一棵一棵的往草上蹭。可这草漫山遍野的,我们能蹭得过来吗?”
金锁说,这草虽是漫山遍野,可它们是分门别类的,一种草只需试一次即可;另外,那条大蟒蛇行进中突然停下,回头发现他们跟踪后,便掉头拐弯进了松树林。说明它停下的地方,离那棵无名草已不太远。就在那附近去试,省得满山遍野的去大海捞针。
按着这个思路,金锁和毕贵银来到大蟒蛇停住拐弯的地方,用割伤手指的方法,一棵草一棵草的去试。几天下来,他俩的十个手指,已是伤痕累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那棵从来无人能认的稀世无名草。
采下这颗无名草后,金锁当即把它剁碎捣烂,装到了马皮水袋里。毕贵银不明白他为啥要把无名草剁碎捣烂。金锁告诉他说,不能让外人知道这无名草到底长啥样。因咱世上的人太贪心。一旦认识了这种无名草,便会给挖绝采尽。这山上要是没了无名草,蛇类们再受伤时,恐怕就只有等死了。
第七章:身陷迷 情谷
金锁和毕贵银采到稀世无名草后,便急着下山,要尽快赶回半鬼坡。不想急中出岔,一时迷了路。在一个山谷里,直直转腾了三天,也没找到出口。
这一阵,他俩因吃尽了所带的干粮,光靠采摘野果充饥。加之连日劳累,早已筋疲力尽。眼下又迷路被困在山谷里,真有一种山穷水尽的感觉。
俗话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他俩感到绝望之时,蓦然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山洼里,有一间小木屋。他俩一下来了精神,立刻赶了过去。
金锁和毕贵银刚到小木屋门前,就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少 妇笑吟吟的迎了出来。都说少 妇比少女更诱人,一见这个少 妇,金锁他俩都不由心里一动。
再说这个少 妇,好像提前知道金锁他们会来似的。已备好饭菜,并烫了酒候着他们。
金锁他俩多日来靠野果充饥,一见到香喷喷的正经饭菜,也顾不上客气,就像两个饿鬼似的,便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喝起来。酒足饭饱之后,他俩便和衣躺在炕上念起了”哈啦文”。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早晨。待他俩起身下炕是,发生了一件怪事。他俩的鞋都不见了,却见在炕沿上放着两碗水。他俩不由为之一愣。因他们曾听老年人说过,在老辈子进深山老林遇到人家投宿时,也不管家里人是男是女,还是姑娘媳妇,都挤在一个炕上过夜。但是早起时,投宿者必须光着脚站在地上喝一碗井拔凉水。如是在夜里干了不规矩的事,便会因此而受凉得病,命丧黄泉。
金锁他俩找不到鞋,又见炕沿上摆着两碗水。心说,想必此处也有这个规矩?他俩正想这事时,少 妇从门外进来说:”不好意思,请二位按本地规矩,下炕喝下这两碗水。也好验证一下我们的之间的清白。”
金锁和毕贵银知道是死狗似的睡了一夜,连衣服都没脱,断定不会干啥不规矩的事。便光脚站在地上,端起碗便喝。可等把水喝进口里,他俩不由相互对看了一眼,愣住了。因这碗里根本不是什么井拔凉水,而是一种甘甜香醇的无色汁液。
这时就见少 妇含情脉脉瞟了他俩一眼说:”这是我采集山桃花之蕊,酿造而成的迷 情桃花露。喝下后,会让你俩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金锁和毕贵银也不知迷 情桃花露是啥东西,只管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之后,便疑虑重重的望着少 妇,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说来也怪,在他俩刚刚醒来时,本打算起身后,就跟少 妇打听一下这个山谷的出口,好赶紧返回半鬼坡。可自打喝下那碗什么迷 情桃花露后,便一下打消了离开这山谷的念头。
此后,少 妇每日好饭好菜的款待他们,并陪他俩饮酒作乐。金锁和毕贵银被少 妇所迷,终日神魂颠倒,已是乐不思蜀。
待老翁带人进山在小木屋里找到他俩时,就见他俩骨瘦如柴,面目青黑,四肢厥冷,神志不清。老翁让人把他俩抬回半鬼坡,直接进了”六味堂”。经坐堂郎中伍加一诊断,他俩是中了”阴毒”。
老翁说:”在那荒郊野岭的,他们咋会中这种毒呢?”
伍加一伍郎中说:”他们肯定是进了迷 情谷,遇上了色鬼‘勾魂妇’。”
”勾魂妇”原是这半鬼坡镇上的一个风 流小寡妇。因荒淫无度得了”阴毒”症。便蜕化成色鬼,被人们驱除出小镇,去了过阴岭安身。
色鬼”勾魂妇”进山后,便营造了一个迷 情谷。专门勾 引迷惑进山之人。金锁和毕贵银这次进山寻找无名草,不小心迷路误入迷 情谷,正好钻进了”勾魂妇”的圈套,并中了她的”阴毒”。
老翁看着已病得不成人样的金锁和毕贵银,焦急的问伍郎中:”这病好治吗?”
伍郎中说:”这病要是早点发现,治也不难。只是他俩中毒太深,已病入膏肓,恕我无能为力。”
老翁还要说什么,却见伍郎中摆了摆手说:”您啥也不用说了,还是把他俩抬走,去预备后事吧。”
见伍郎中已说出这话,老翁知病人肯定是没治了。便张罗着把金锁和毕贵银抬到他家,又找来木匠打棺材,给他俩预备后事。
掌灯时分,”六味堂”的伙计来叫老翁,说伍郎中请他过去,有要事相商。
老翁跟伙计来到”六味堂”,伙计把他领到后堂去见伍郎中。
二人见面寒暄过后,伙计知趣的退出去随手带上了门。伍郎中问:”病人的后事预备咋样了?”
”正打棺材呢。”老翁奇怪的说:”你专门让伙计叫我过来,就为问这事?”
”不。”就见伍郎中诡秘一笑,说:”我请您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给金锁他俩治病的事。”
”你不是说他俩没治了,让我给预备后事吗?这还有啥好商量的?”
”我那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伍郎中说,金锁和毕贵银虽说病得不轻,可并没到不可治愈的程度。只需服用”真武汤”便可治愈。
老翁听伍郎中这么一说,越发感到大惑不解。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哇?”
”您老先别着急,我请你过来,是想让您看一场好戏。”
说话之间,就听伙计敲门说,色鬼”勾魂妇”来了,要见伍郎中。伍郎中应声说:”来得好,我正等她呢。让她来后堂见我。”
时候不大,伙计把”勾魂妇”领到后堂。”勾魂妇”进屋,便一下跪倒在地,低着头说:”听说金锁他俩的病没治了?”
伍郎中说:”这还用问吗?这不,老翁正给他俩张罗打棺材,预备后事呢。”
”真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勾魂妇”慢慢抬起头,眼里含满泪水望着伍郎中说:”请伍郎中再想想办法,救救他们。他们要是这就这么死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呀?”
”可我并没想害他们呀?我求你了,伍郎中。您想办法救救他俩吧。”
”你真想让我救他俩吗?”
”勾魂女”使劲点点头。
”好。”伍郎中盯着”勾魂女”说:”要想救他俩的性命,得用你一样东西。”
”啥东西?”
”迷 情丝。”
”迷 情丝?”
”对,眼下只有迷 情丝能救他俩的性命。你舍得给吗?”
”勾魂妇”一听要她的迷 情丝,立时不言语了。这迷 情丝可是她迷 情谷的镇谷之宝。没了迷 情丝,迷 情谷就会黯然失色。她也会由此容颜憔悴,风韵荡然无存。可为救金锁和毕贵银的性命,她也只好忍痛割爱,交出了迷 情丝。
待”勾魂妇”走后,伍郎中不无得意的问老翁:”这下您知我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吧?”
老翁笑着点了点头,向伍郎中竖起了大拇指。
第八章:隐身灵龟帽
”六味堂”的伍郎中,用计为金锁他们赚取了色鬼”勾魂妇”的迷 情丝。又用金锁他们采来的无名草,治愈了大烟鬼的烟后痢,使其心甘情愿地拿出了恩情丝。
金锁和毕贵银喝下几副”真武汤”,排出体内阴毒,慢慢恢复了身体。便去找半鬼坡”五鬼”中的最后一鬼——”贪鬼”,以求得他手中的”私情丝”。
贪鬼住在一个名叫”福阴堂”的大宅院。内有亭台楼阁,假山花园人工湖。妻妾 成群,使奴唤俾。金锁他俩来到福阴堂大门,经门房往里依次层层禀报,金锁他俩才得以进门穿廊过院,登堂入室拜见贪鬼。
让金锁他俩感到奇怪的是,这贪鬼一直是躲在一个帘子后面说话。神神叨叨的,让人感到瘆得慌。不过当他听说了金锁他们的来意后,倒是出人意外的痛快,当即答应愿意拿出他的私情丝。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用一个叫做”灵龟帽”的东西来换。
金锁和毕贵银回来后,把这事跟老翁一五一十的一说。问老翁,这”灵龟帽”是个啥东西,贪鬼为啥非要它不可呢?
老翁告诉他们说,这”灵龟帽”,乃是河里一个万年老灵龟修炼出的一件宝物。老灵龟带着这顶”灵龟帽”,便可变幻人形,到人世上行走。而人要是得到它戴在头上,就可隐身遁形。所以,人们也叫它”隐身灵龟帽”。贪鬼想要这件宝物,是因有一个困扰他长达几百年之久的苦恼。
贪鬼曾是大明朝开国之初的一个高 官。因贪墨获罪,被朱元璋下令剥皮处死。贪鬼在被押往阴曹地府的途中,用大量金银财宝贿赂押解鬼差,得以逃脱。便来到了半鬼坡。
贪鬼在半鬼坡,置豪宅,娶妻妾,花天酒地,过着奢侈骄淫的生活。但有一样,因他生前被剥了皮,成鬼后也只能终日躲在暗室里,见不得阳光。只能在每年的”冥季”,才可偶尔走出家门,到大街上逛逛。可在半鬼坡,无论人鬼,都嫉”贪”如仇。见了他便要用吐沫啐他;或是扔臭鸡蛋、烂菜叶砸他;更有甚者,还会用屎尿泼他……而他要是有了这个”灵龟帽”,就可隐身遁形的随意在大街上行走了。
金锁他俩一听是这么回事,终于明白了贪鬼想要”灵龟帽”的用意。可他们知道,这”灵龟帽”既然是人家老灵龟修炼出来的宝物,肯定不易弄到手。
老翁说,这老灵龟有着上万年的道行,法力无边。没人能斗得过它。但它有一个嗜好,跟酒鬼似的,嗜酒如命。要想得到它的”灵龟帽”,只有投其所好。用酒引它上岸,灌醉它。再乘机摘下它的”灵龟帽”,它便会现出原形,法力全消。只是要想引它出来,必须得用”龟灵酒”方可。
”龟灵酒”,俗名”坟头酒”,也叫”墓头酒”。是人死后下葬时,用五谷杂粮装在坛子里陪葬,年深日久而成的酒。这种酒香醇无比,乃世间难得的佳酿。可在半鬼坡,人无生死之悲,自然也就没有坟墓。听说只在过阴岭下有一座不知是何年月留下来的老墓。据酒鬼说,他曾在那座老坟墓旁闻到过奇异的酒香。由此推断,这老墓里应该有”龟灵酒”。
老墓虽属无主坟,去里面弄”龟灵酒”也是情不得已,算不得贪财盗墓,可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金锁和毕贵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短把锨镐、绳索、马蹄灯等一应用具,悄悄地去了过阴岭下的老坟墓。
来至墓前,他俩先点着香烛黄钱拜过。这才动手破土,在墓旁掏下去一个洞穴。随后把马蹄灯系下去,探一下。但凡盗墓人都懂这个,墓穴里大都会有毒气或缺少氧气,人若贸然下去,就有中毒或缺氧窒息的危险。所以,要先点一盏油灯系下去,墓穴里一旦有毒气或缺氧啥的,油灯到里面就会自然熄灭。金锁他俩虽没盗过墓,可也曾听说过一些盗墓的讲究。
见马蹄灯在里面足有一袋烟的工夫没灭,说明墓里没啥问题。金锁抢先把绳索一头拴在腰里,让毕贵银站在洞穴 口上,攥着绳索,把他系下洞穴。
金锁顺着洞穴,进了墓室。顺着一股奇异的酒香,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一个封着盖的瓷坛子。金锁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攥着绳索,很顺利地被站在上边的毕贵银拽了上去。到了洞穴 口,金锁让毕贵银先把坛子接上去。毕贵银用脚踩住绳索,誊出手来,把坛子接上去,放到一边,又回手去抓绳索。可就在这一倒手的空当,没攥住绳索,使金锁一下坠了下去,”扑通”一下摔到了洞穴底上。
这一摔可不要紧,正好震动了一个机关,顿时一股流沙喷涌而下,把金锁掩埋在了洞穴里。原来这是一座流沙防盗墓穴。
见此情景,毕贵银赶紧抓住绳索,狠劲地往上拽。下面的金锁,也牢牢地攥住绳索拼命挣扎。怎奈流沙越流越多,让他俩都感到越来越吃力。两人的手被绳索磨得鲜血直流,可他们谁也不敢撒手,硬咬着牙攥住绳索,用尽全身力气拉扯。不想绳索不堪重负,”嘭”的一下断了。毕贵银一下坐在地上,冲洞穴里呼叫着金锁的名字,嚎啕大哭起来。可就在他绝望之时,奇迹发生了。他手上的鲜血顺着绳索淌下去,跟深埋在流沙里的金锁手上的血汇在一起,凝聚成一根能禁千钧的丝线。毕贵银就靠这根丝线,一点一点的把金锁从灌满流沙的洞穴里,给拽了上来。
等他俩抱着那坛”龟灵酒”回到半鬼坡,跟老翁把洞穴流沙遇险的事一说。老翁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笑着说:”你俩是因祸得福,无意中又得到了一根情丝。”
老翁告诉他们,在危难之际以血凝聚而成的那根丝线,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友情丝”。
有了”龟灵酒”,老翁先灌了一壶,划船到河中央,往河里倒了半壶酒。随后靠岸,一路滴着酒回到家里。
老翁让孙女备好酒菜,他亲自温烫”龟灵酒”,恭候贵客临门。
待酒刚刚烫热,就见东南方向天边涌起乌云,随后布满天空。随之电闪雷鸣,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烟雨中,就见一头戴绿帽子的白眉老者,直奔老翁家而来。
白眉老者虽是从雨中而来,也没雨具,可身上一点不湿。老翁一见,便知是万年老灵龟无疑。老翁赶紧让其上炕,不用寒暄客气,便对酌畅饮起来。
直到雨停云散,一坛”龟灵酒”已经见底。再看白眉老者已是烂醉如泥,躺在炕上,鼾声大作。
老翁乘机摘下他的绿帽子,就见他立时现出原形,成了一个盖满半炕的老灵龟。
待老灵龟酒醒之后,因没了那顶宝物”灵龟帽”,道行消失殆尽。老翁便让金锁和毕贵银抬它到河边,放到船上。然后老翁划船到河中央,把老灵龟放进了河里。
第九章:梦断回阳渡(大结局)
金锁和毕贵银拿着”灵龟帽”,从贪鬼手中换来了”私情丝”。此时,七根情丝已经有了六根。唯独就差一根”爱情丝”,不知到何处去找。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金锁和毕贵银初到半鬼坡时,乃是桃柳如烟的早春二月。只一晃的工夫,就到了冰天雪地的隆冬季节。眼瞅着半鬼坡的第五季——”冥季”即将来临,可这”七情回阳索”所用的七根情丝,还尚差一根”爱情丝”没有着落。金锁和毕贵银为此终日焦灼不安,几近悲观失望了。
可老翁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劝他俩:”万事随缘,功到自然成。”
老翁说,这爱情丝,为七情丝里最为珍贵的一种情丝。有缘人方可得之。若有缘,任她在天涯海角也能得到,若无缘就是在对面也是枉然。
听老翁说的这么玄虚,金锁和毕贵银更觉希望渺茫了。他俩蔫头耷脑,没有一点底气的问老翁:”那依您老看,我二人跟这爱情丝,是否有缘呢?”
听金锁他们这么一问,老翁不由哈哈大笑着看了一旁的孙女一眼说:”你们跟爱情丝到底有没有缘,问我没用。得问我的孙女。”
老翁这不着天不着地的一句话,把金锁和毕贵银给闹愣了。再看老翁的孙女,早已扭身去了对面屋。老翁这才跟金锁他俩说:”其实,所差的那跟爱情丝就在我的那个孙女手中,只是她舍不得你们离去,确切的说是舍不得金锁离去,才迟迟不肯拿出来。”
老翁说,据他观察,自打他俩来到半鬼坡,他孙女就喜欢上了金锁。只是碍于人鬼有别,没法表露这份情爱。听老翁这么一说,金锁就觉心里疼了一下,顿时萌生了一种依依不舍之情。可他一想起抛尸荒野的媳妇张玉环,便又归心似箭了。他乞求老翁成全他们,想法给他孙女做做工作,把她手中的爱情丝给要出来。
老翁受金锁之托,到对面屋跟孙女晓明厉害。说:”我的乖孙女,我知你是真心喜欢金锁。可毕竟人鬼有别,难有结果。再说这‘冥季’马上就到,你总不愿看着你钟情心爱之人丧命半鬼坡吧?”
老翁的孙女蒙面女鬼,在老翁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终于拿出爱情丝。至此七情丝终于凑齐。由老翁的孙女蒙面女鬼,用纺车纺捻搁搓了一个通宵,终于拧成了”七情回阳索”。
次日早起,金锁和毕贵银吃过老翁孙女蒙面女鬼特意给他们包的饺子,便拿着”七情回阳索”,被老翁领着去了”回阳渡”。
”回阳渡”位于半鬼坡东南方向,是一个云雾迷茫,深不见底的大峡谷。里面藏有”六欲邪魔”,伺机吞食过渡之人。
来到”回阳渡”,老翁把一三爪锚钩拴在”七情回阳索”一端,晃了几圈猛一叫劲,抛向对面峭壁,缠绕在一棵横生倒挂的老柏树上。然后用力拽了拽,感觉已经缠紧绕牢,便把另一端拴在身边的一棵松树上。便架起了一条通往阳世的”回阳索”。
金锁和毕贵银双双跪地,拜别老翁。然后起身手握”七情回阳索”,向对面峭壁捯过去。
当金锁和毕贵银艰难吃力的捯过”回阳渡”,站在山顶上,跟对面峰顶上的老翁挥手告别时,就见老翁孙女蒙面女鬼疯了似的跑上峰顶,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金锁——”
哑女说话,石破天惊。金锁听着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待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对面峰顶与他遥遥相望的蒙面女鬼,一下扯下面纱,露出了庐山真面貌。让他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个相处了将近一年之久的蒙面女鬼,竟然是他苦苦寻找了十来年的媳妇张玉环。
金锁可着嗓子喊了声:”玉环——”便要顺着”回阳索”再捯回去。可这时就见”七情回阳索”“嘭”的一下,断成七段,化作七彩云霞,飘向了天空。随之,对面的山峰,还有站在峰顶的老翁和玉环,也已烟消云散,没了踪影。
金锁站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就听毕贵银大喊一声,猛地推他了一把。他就听得身后”轰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待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通阴岭的路边上。就见毕贵银躺在山路中间,身边流了一滩血。血凝固成黑紫色,人脸蜡黄如草纸,早已气绝身亡。
金锁这才明白,原来是遭遇了一场车祸。毕贵银在车祸中死去,却救了他一条性命。待他回想起从通阴洞到半鬼坡,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所遇到的人和事,就像做了一场大梦。亦真亦幻,朦朦胧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