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个声音沙哑的男子浑身发抖,却依旧站在老狼面前。
只见他提着裤子的手连同那面腰牌,一下子捂住了自己胯下,面容狰狞满头冒汗,显得异常痛苦。
汩汩鲜血不断地从指缝中冒出,那面威风凛凛的腰牌早被染得一片血红。
男子两腿中间,一个血糊糊的东西掉在地上,似乎还在扭动。
老狼出手,几乎没有人会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老狼第二次出剑。
但这次却好似失手了。
那男子不仅还站着,甚至亲眼开到老狼刺出十数剑。
他的动作看上去甚至都变得慢吞吞的。
只是,每个慢悠悠的动作之后,已经脱下衣服的,跟男子一样捂住了自己的秘密部位,站在身后观望的,则全部已经完成了活人的使命,只有咽喉上的血,似乎还心有不甘地冒得老高。
让男子颇感奇怪的是,明明看上去那么慢的剑,偏偏就没有人能躲开,相反,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老狼刺向他们的时候会选择什么地方,一个个都心甘情愿挨上那一剑,配合得天衣无缝。
终于,屋内只剩下五个站着的人。
中年男子一边抖一边嚎叫,好半天,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还站在面前如同一棵白杨树般高大耸立的老狼,咬着牙忍住剧痛,又朝老狼扬起了那个腰牌。
那腰牌早已被血浸透,上面图案自不可辨。
“大哥!”见老狼对腰牌熟视无睹,那说话声尖锐的男子望着中年汉子,绝望地叫道。
“大侠饶命!”中年汉子看一眼老狼,突然一个激灵,一下子跪在老狼面前,嘴里叫着饶命,脑袋重重撞在地上,拼命向老狼磕头。
余下几人见状,瞬间反应过来,一个个面色苍白,争先恐后跪倒在地上,几个脑袋砸得地面“咚咚”作响,好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脑袋。
见老狼手中长剑未动,几个脑袋砸得愈发起劲,活似一群莽汉在夯土垒墙。
老狼原本是不太愿意接受别人跪拜的。
然而这次,他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前方。
他只是不愿意接受“人”的跪拜。
偏偏有些人,就是放着好端端的人不做,非要去做些别的什么。
既如此,这个跪拜也就无所谓了。
老狼冷眼看着跪在他面前磕头磕得地动山摇的几个男子,沉默半晌,只听得牙关咔咔一响,手起处,五个跪着磕头的人几乎同一时间齐刷刷倒了下去。
那把长剑早已回到腰间,兀自响个不停。
好像还有些不尽兴。
老狼默不作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剑柄,走到彩衣女子尸首前,蹲下去,替她整理好被撕碎的衣衫,看屋内还有几张破桌子,沉思片刻,搬过来,在中间拼成一个灵床,将彩衣女子安放在上面,又从地下几具尸首身上,捡好的衣料撕下一片,盖住了彩衣女子的脸。
走出土屋,一阵寒意迎面袭来,雪下得愈发大了。
老狼回头看看那破败不堪的屋子,走到墙前,“啪啪”两掌,土屋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彻底坍塌了下去。
风雪中,一切都被掩埋。
老狼端到嘴边的晚饭都没吃,顶风冒雪来到这片废墟,本来是没打算要杀人的。
他自然也不是跑来安葬那个有过一面之交的风尘女子。
饥肠辘辘又浑身寒彻之时,他自然没有忘了自己的原本的目的。
推倒了土屋,一转身,就看见了那几匹已经无主的马匹,一个个兀自低着头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几乎变成了一堆雪马。
老狼看着那些可怜的牲口,径直走过去,刷刷几剑,挑飞了马背马头上的缰绳笼头马鞍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暗喝一声,几匹光脊背马撒腿就跑,转眼工夫,早就被无边的黑色吞没。
放走了一群马匹,眼看夜色越来越深,老狼不敢怠慢,从地上捡起根火把,掏出火折子点亮了,举高了一照,又看看周围,早已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方才那群黑衣人无头苍蝇一般乱哄哄摸了半天,歪打歪着刨出彩衣女子的尸首,老狼自然不会像他们一样抖抖擞擞遍地乱翻,不过是日间里发生的事,哪怕被雪覆盖,只需一眼,老狼自然就能够判断得出。
这个判断跟他的估计时间一样,向来都不会出现偏差。
老狼看着几个时辰前他站在的地方,几步走了过去。
就在这里,他反手一剑,杀了一个几乎是他影子的少年。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少年是尸首应该就在这个地方。
那些衣冠禽兽冒着风雪来找的,可以肯定也是那具尸体。
老狼站在那地方,没有弯腰,只把手中火把放低了一点。
没人看见他脸上神色的变化,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惊讶,老狼微微一摇头,随手将火把扔在了地上。
少年的尸首已经不在这个地方。
当然用不着再仔细搜寻。
死人自然不会自己移动。
但少年的尸首确实不在这里。
因为早有人捷足先登。
既然已经被人抢了先,再做些徒劳无功的翻腾,显然并不多么好玩,何况,是在一个如此恶劣的天气之中。
老狼昂首挺胸走在荒野的小路上,镇子已经被他甩在身后。
他身上依旧只穿了一件粗布单衣。
风裹着雪花,毫不留情地灌进他的脖子里,硬生生将他的前胸后背冻得青白。
一张脸更是苍白不堪,浑然不见半点血丝。
但无论如何,老狼的腰杆,永远都挺得那般笔直。
就像一棵北方冬天里的白杨树,哪怕树叶落光赤身迎风,树干永远都不会弯。
他就像是一棵行走中的白杨树。
当然,老狼并没有考虑这些。
他知道,不会有人对一个死人感兴趣——除了那群已然不是人的衣冠禽兽。
大雪天盗走一具尸体,只能说那尸体上还有些不太为人所知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恰恰也是老狼所急需的。
而且,死人告诉给活人的,一般都是些真实的信息。
因为人已经死了,所有没必要再像活着的人一样满嘴谎言。
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圈套,这个尸体上的秘密极有可能就是解“套”的一把钥匙,但如今,尸首却早已消失不见。
但老狼并不慌张,因为他的步伐,已然显得不紧不慢不急不忙。
他只是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