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垚向窗外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
最远处岩壁上的小黑门火光一闪而过,三条黑影踏着锁链,由远及近,好似鬼魅般飘到了石台上。
与此同时,其他小黑门也有火光闪烁,随即有更多黑影出现,或踏着锁链奔出,或如蝙蝠般飞掠,全都落在了石台上。毫无疑问,这些人的轻功个个不俗,绝对都是武林高手。
借着幽暗的诡异光亮,扶垚看出这些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装束几乎一模一样。转瞬之间,石台上竟站了十三个人,使得原本空空荡荡的台子,倒有了一丁点儿人气。
不过,这些高手显然不是一伙,至少分成了三个小团队,占据着石台的一个角落。由于距离过远,石台周围又异常黑暗,扶垚无法看清那些人,不能确定他们的面目。
“扶爵不必费心看他们的模样。”皮爷压低声音说道。
“为什么?”
“他们都戴着假面具。”
“那么他们怎么知道身边的人是一起的?”
“每个人衣服胸口都有一个标记。”
“哦?都是什么?”
“青竹、幽兰与腊梅。”
“这三种植物代表什么?”
“亚夏堂三阁。”
“黄金、白银与赤铜?”扶垚惊讶地问道。
“没错。”
“为什么要用这三种植物呢?”向晚问道。
“那是三位阁主最忠爱的植物:黄金阁主自称青竹先生;白银阁自称幽兰主人;赤铜阁主则自诩腊梅上人。”
“没想到这三位阁主都是喜欢附庸风雅。”扶垚冷笑道。
“如此看来,他们的确都是显赫贵族,否则怎么会以此植物作为自己的称号呢?”向晚说道。
“权贵用得,难道贫民就用不得吗?”皮爷反问道。
“皮爷不必多心,向晚不是那个意思。对了,亚夏堂三阁的高手们为什么要到鬼城来呢?为何要齐聚鬼城学院呢?”扶垚说道。
“为了得到预言堂的预言本册。”
“什么是预言本册?”
“预言堂最高深的预言术,全都记录在预言本册中,谁要是能够得到本册上的预言术,就有可能窥破天机,了解未来,掌控天下。”
“匪夷所思。”
“向晚倒是听说过,那预言本册珍贵异常,不亚于世间三大至宝,由预言堂三位最资深的预言师保护。”
“没想到向晚居然还知道这种密事。”皮爷说道。
“那都是家兄向晨讲给我听的。”向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也许向晨就在这些人的中间呢!”那个古怪的白脸人冷冷地说道。
“你胡说。”向晚提高了声调,转身怒视白脸人。
“向晚兄弟低声些,你想把那些高手引来吗?”皮爷提醒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污蔑家兄?”向晚压抑着怒火问。
“他的名字叫做周亚之。”皮爷淡淡地说。
“莫非他就是当年黑鹰铁卫军的第一高手周亚之?”扶垚诧异地说。
据说,周亚之追随昭皇南征北战,斩杀的名将不计其数,号称有万夫不挡之勇。周亚之与周丕家族沾点远亲,对昭皇忠诚不二。
五年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周亚之凭空消失,无人知道他去了哪。万万没有想到,周亚之居然还活着,而且还躲在鬼城。
“周亚之早死了,如今只有鬼城白鬼。”周亚之幽幽地说。
“据说,周亚之的剑术非常高,已经达至剑圣境界,廊中七大剑客也无法相提并论。”
“扶爵,一个在战场上死了无数回的剑客,远比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剑客高得多。”皮爷似乎是在解释。
“那么,为什么周亚之没有留在黑鹰铁卫军,反而流落到了鬼城之中?”
“扶爵有你的使命,周亚之也有他的使命。”
每个人都有使命。无论那使命是什么,一旦背负,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再摆脱了。
扶垚明白,使命感往往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直至人再也无法承受。
周亚之的使命是什么?为何他要躲到鬼城来呢?他为的是谁呢?扶垚正在胡思乱想,向晚用手推了推他。扶垚朝窗外望去。
鬼魅的虚空之中,不知从什么方,飞出来一只硕大的巨鼓。巨鼓由三个人托举着,轻飘飘的,好像浮在湖面上的绿萍。那三人形成一条直线,落下的位置,皆在锁链的同一个点。三人都带着面具,全是骷髅的样子。
巨鼓上端坐着一个老人。老人骨瘦如柴,披着一件灰色的袍子,头发乱蓬蓬地如同荒草,胡子长可及地,好像一个大扫帚。
当三人飘到石台中心上方,缓缓地落下来,悄无声息。他们将巨鼓放在台中央,占据三个方向,面向台上的众人。老人动也未动,好像一座石雕,头顶正是那颗大骷髅。
之前上台的那些黑衣人默不作声,全都立直了身体,显然对巨鼓上的老者很是尊敬。从古至今,无论是权贵或是贫民家庭,老人都是被格外尊重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个老人是谁?”扶垚问道。
“盲眼预言师。”皮爷回答道。
“他就是鬼城里最厉害的人物?”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皮爷说。
“莫非那本预言本册就在盲眼预言师身上?”
“不一定。可是,谁也不敢确定,那预言本册不在他的身上,否则亚夏堂三阁高手为什么如此尊重他呢?”
“合这十多位高手之力,难道不能把那预言本册抢到吗?”向晚搔着头问道。
“如果没有盲眼预言师的点拨,光拿到本册毫无意义。更何况,光是盲眼预言师身边的三个弟子已经极厉害了,他们想夺也夺不到啊!”皮爷说道。
“莫非是抬巨鼓的三个人?”
“即使向晚不会武功,也该看出他们三个不同凡响。”
“他们三个人是谁?”
“我只知道其中一个是哑巴。”
“皮爷,扶垚还是不太明白,亚夏堂实力那么大,为何要纠结于预言本册呢?”
“扶爵说到点子上了。据说,这位盲眼预言师与众不同,是亚夏堂创建者的引领者与师父,而且那预言本册中有个预言签,只有他能够破解。”
“什么预言签?”
“创建亚夏堂者的巨大秘密与未来的宿命。”
“既然如此,盲眼预言师更不该活到现在了啊!”向晚仍旧不解。
“能活到现在,他自然有活下来的理由。”扶垚幽幽地说。
“扶爵说得没错。”
“那么,异人堂冷元劝我到鬼城,乃是为了接近盲眼预言师,得到那预言本册?”
“扶爵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冷元会选择你吧!”
“没错。”
“因为传言提及,盲眼预言师曾被扶爵的爷爷救过一命。”
“原来如此。可是,皮爷与冷元确定,这位盲眼预言师就是被我爷爷救的那一位吗?”
“扶爵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过,预言本册要三位预言师保护吗?难道他们不会扮成一个样子?”
“这……”皮爷愣住了,没想到扶垚会这么说。
恰在此时,石台上陡生变化。
三个队伍中分别走出一人,迎向站在巨鼓边的戴面具的人。他们都没有说话,好像非常清楚规则的对手。突然,三个亚夏堂高手同时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轰出了一拳。
这一拳的力道有多强,扶垚无从体会,只是看到台上众人黑衣翻飞,好像站在一场风暴场中。由此可见,这拳风是多么可怕。
然而,三个人的拳头遭遇了完全不同的对待。
身材瘦弱的抬鼓者,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点中了对手的拳。拳停,人也停。那位亚夏堂的高手如遭电殛,缓缓地退回自己那一队。
略胖的抬鼓者则不同,以拳对拳,正面对撞对手的拳。两个拳头好像两头野猪似的,为了领地与配偶碰撞、冲杀。抬鼓者纹丝未动,亚夏堂高手退后一步,显然也落了下风。
第三个出拳者遭遇更加诡异,拳头好像击中了一大团棉花,完全无法使出力道。受拳的人又矮又瘦,更凸现其内力之高。
待三个高手退回本队,一个面罩黑纱的人走出队列,站到了巨鼓前。
“盲大师,没想到你的三位弟子功力又精进了。”这个罩黑纱的人故意哑着嗓子说道。
“幽兰主人何必谦虚,你们三阁派出的高手亦非平庸。”盲眼预言师幽幽地说。
“看来,三阁今日还是无功而返啊!”
“幽兰主人明知必败,还会亲自出现在鬼城,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吧!”
“什么事也瞒不过盲大师啊!”幽兰主人阴森地说道。
扶垚正不明所以,幽兰主人如同鬼魅,身形飘忽,双手各多了一柄剑,猛地向白银阁队伍中的两人刺去。
白银阁中的两个人飞身而起,像两只大鸟一样,躲开了幽兰主人的致命一击。黄金阁与赤铜阁队伍闪到一边,白银阁中其他人各出刀剑,将那两个人困住。
“漠如雪,你在亚夏堂白银阁潜藏这么久,今天也该现身了吧!”幽兰主人说道。
“你是怎么怀疑我的?”被困者中的一个摘下面纱。
“怪只怪你的师弟漠狂沙。”
“师兄对不住了。”另一个被困者也摘下了面纱。
“两位替血驼王打探亚夏堂,难道以为四大阁主是傻子吗?实话对你们说吧,漠狂沙一离开血驼大营,我就已经知道消息了。”
“那你为何还放我们进入鬼城,一起见盲眼预言师?”
“因为我想要一对僵尸。”
幽兰主人的话未说完,那又矮又瘦的托鼓人身形微动,如同闪电一般,来到了漠狂沙与漠如雪两人之间。漠狂沙两人各执弯刀,舞出了漫天刀影,织成了两张刀网,想要保护周身。
突然,漠狂沙与漠如雪刀风骤停,好像被人点穴了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头耷拉下来。那托鼓人摘去了面罩。扶垚惊奇地发现,他的两只眼睛没有了,只剩下空空的洞。
“盲大师,这两具僵尸该替白银阁好生调理啊!”幽兰主人幽幽地说。
“放心吧!”盲眼预言师回答道。
这时,幽兰主人摘下了面纱。扶垚与向晚瞪大了眼睛,心一下子冷了。他正是向晚的哥哥向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