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寻到达朱府时,陈家刚刚离开。
她跳下马车,顾不上形象,冲进朱府,下人们也不去阻拦,毕竟是朱家姑娘,再被赶出去,也是朱家人。
千里寻直奔正屋,瞧到坐在榻上的朱晞颜,顾不上行礼,质问道:“父亲为何瞒着我与陈家订亲?也不问问我是否愿意!”
朱晞颜对女儿的无礼甚是不满,放下手中的书:“何须问你?只要两家大人说定即可,你只管等开春后嫁过去就是。”
“父亲将女儿强行嫁给林觉,最后闹到和离,难道还想让女儿再和离一次?”
“你嫁给林觉时,我征求过你意见,你是同意的,我也没想到,最后闹到和离;现在你因流言坏名声在外,以后还想嫁什么好人家?陈家愿意上门提亲,那是你的造化,不偷着乐,还跑来质问我,是何道理?”
“我宁可不嫁人,也不会嫁给陈浩宇!”
“你嫁不嫁人,要嫁给谁,不是由你说了算,婚事已定下,没有反悔的余地,闹也没用。”
“婚事定下,是你们的事,我坚决不嫁,到时只怕爹抬到陈家的是我的尸体!”
只听“啪”的一声,朱晞颜用手拍在桌上,桌上的茶盏被震翻,里面的茶水流了一桌。
“你别用死吓唬我,你就是死了,也是陈家的鬼!”
陈文心与朱景元搀扶向夫人进来,见父女两个吵得凶,都不敢大声说话。
向夫人把女儿拉到一边:“坐下,跟你爹好好说话。”
千里寻根本不愿坐,继续生着气。
朱晞颜不想再听女儿反对订婚的话,从榻上下来,对向夫人说:“你好好劝劝她。”然后走出门。
公爹不在,陈文心才敢开口说话:“淑真,我们陈家可是临安首富,嫁过去后不会亏待你。”
“嫂嫂这是什么话?好像我是爱钱之人,我说的是你那弟弟,我跟他实在不合,为何偏偏要让我嫁给他?”千里寻过去抓住陈文心的手,“嫂嫂,你人最好,能不能回陈府,劝说您父母,让他们取消婚约?”
向夫人批评道:“说的什么话?女子被退婚,以后很难在人面前抬起头,听你爹的话,安心嫁到陈家。”
朱景元也劝道:“淑真,浩宇只是顽劣些,等成亲后,肯定会好,再等你们将来有个孩子,他当上爹,为给孩子做表率,自然会痛改前非。”
全家没人站在自己这边,千里寻放开嫂嫂的手,生气道:“娘,嫂嫂,我上次回来问两家是否要订亲,娘说没这回事,嫂嫂也说不知道,该不会都是故意骗我?”
“当时我真不知,今日才明白,原来公爹怕坏事,故意瞒着婆婆,还让我抄书,不过是为防止我回到陈府得知消息,忍不住告诉你。还别说,公爹这事处理得相当好。”陈文心笑着说完,安慰道:“你放心,以后嫁给浩宇,他若欺负你,只管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
千里寻将三位亲人扫视一番,他们都面带笑容,显然对两家结亲之事十分满意,看来只剩下自己一人孤军奋战。
她想到陈浩宇,他自然反对,要不怎么第一个跑到望月轩告诉她订亲之事?当时误解他,不如现在去寻他,让他劝说陈家退婚。
“娘、哥哥、嫂嫂你们忙,我还有事。”千里寻带着苦荞迅速离开。
向夫人望着女儿出去的背影叹道:“希望淑真不要再闹出事来,顺利嫁到陈家,以后的日子也好有个着落。”
“婆婆说的是,之前我偶尔瞎想过,若是淑真能嫁给浩宇那该多好,没想到竟然美梦成真,呵呵,浩宇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能娶到江南第一女词人。”陈文心满脸笑容。
向夫人见儿媳对这段姻缘满意,也甚是欣慰:“陈家不愧是大户人家,眼界与别家不同,不会将市井之人的议论当回事。”
朱景元说道:“娘,文心嫁到朱家,就是朱家人,别人不了解淑真,她还能不了解?她只要一回娘家,就对家人说起淑真的好,陈家当然不会把外人的话当回事。”
向夫人对这个儿媳更是满意:“说起来,淑真失忆后才与你来往甚密,难道以前你也替她说话?”
陈文心解释道:“那是自然,以前淑真对我爱理不理,只因才高,不愿与我等俗人往来,但人极好。婆婆您不知道,我身边的丫鬟月桂一次走路没踩稳,脚扭伤,正好碰见淑真,她便让苦荞把月桂扶起来,先去她的小院,涂上药,再让苦荞把月桂送回来。月桂是我从娘家带回来的,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亲近些,总是在我面前对淑真赞不绝口,我自然对她印象好。”
向夫人夸道:“原来如此,也是淑真幸运,遇到你这样的好嫂嫂。”
一路上,千里寻寻思如何才能找到陈浩宇,自上次见过,再没遇见他。他既不愿与她订亲,为何今日这么大的事不见人影?千里寻决定到永宁居碰碰运气。
到达永宁居门口,千里寻下了马车后,吩咐车夫先回去,不用在外面等,毕竟离得不远。
她瞧着“永宁居”三个大字,正要上前敲门,一位下人朝这边走来。
来人正是青瓜,出去给公子买药,大夫开的治伤药快用完,得提前买些备上。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把公子打成那样,过去一周,才好一小半儿。还好,脸上的伤倒是痊愈,至于身上,只要不脱衣裳别人也发现不了。
青瓜见有位漂亮姑娘站在门口,担心是公子在外惹的烂桃花,上前小心问:“姑娘找谁?”
千里寻见青瓜手中拎的药包和药瓶,心想,看来永宁居有人病得不轻,希望不是陈浩宇。
“陈浩宇在这里住过,我找他。”
青瓜这才认出眼前的漂亮姑娘正是朱家姑娘:“不知姑娘找我家公子做什么?”
苦荞说:“我家小姐找你家公子有事商议,如果人在,麻烦通报一声。”
青瓜犹豫着:“姑娘还是说说到底什么事?我好回我家公子。”
苦荞生气道:“你个下人问那么多干什么?只管通报便是!”
青瓜只觉眼前的丫鬟说话如此厉害,估计朱家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再说两家要订亲,以后她嫁给公子,就是自己的女主人,得罪不起,还是老实相告为好。
“我家公子在,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
经过几日治疗,陈浩宇已无需躺在床上,可以到处活动。
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想去春香楼开荤需等些时日,只好耐心在永宁居待着,等身上肌肤完好无损,再继续以前浪荡的生活。
他正在屋外逗鸟,鸟被关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地叫。青瓜拎着一大堆药从外面匆匆回来,看上去很着急。
“买个药,急什么?难道急着投胎?”
“公子,未来的少夫人要见您,人正在外面候着。”
“什么未来的少夫人?把话说明白些。”
“是朱家姑娘,今日是两家订亲得日子,她不就是未来的少夫人?”
陈浩宇仔细想想正是今日,一着急,一脚踢在青瓜的身上:“闭上你的臭嘴!把人给我叫进来!”
因劲儿使得较大,身上的伤口疼起来,陈浩宇努力忍着。
青瓜捂着被公子踢疼的地方,对一旁的下人说:“没听见吗?快去把人叫进来!”
下人匆匆而去。
疼痛有所缓解后,青瓜把公子扶到椅子上坐下:“公子,您在,我把药放好,再来伺候您。”
千里寻来到院中,永宁居的确比望月轩大,布置得更精巧豪华。
陈浩宇一眼瞅到朱淑真,装出悠闲舒适的样子:“朱淑真,今日是两家定亲的日子,是不是让你给搅黄了,专程向我来报喜?”
“让你失望了,我晚去一步,两家已将婚事定下。”
“什么?都已定下?枉我我太高看你,本以为你可以把订亲之事搅黄,没想到你这么无用,难道你想嫁给本公子不成?”
“闭上你的臭嘴!老娘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你既不愿意,为何今日躲在永宁居不前去阻拦?”
“一言难尽,本公子近几日受重伤,需要治疗,才老实躲在这里。你倒好,大活人一个,为何不及时前去阻止?”
“我爹欺骗我,说两家根本不会订亲,我信以为真,谁知竟然在今日瞒着我把亲事定下,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回陈府劝说陈家人尽快退婚。”
“你就不怕退婚对你影响不好?”
“哼!流言蜚语已让我名声大臭,还怕退婚?你尽管劝说,在老娘看来,退婚后被人嘲笑,也比嫁给你强!”
陈浩宇听着刺耳,却不愿反驳,谁让他也不愿娶眼前的母老虎。朱淑真提到流言,他谨慎地问:“你爹没告诉你散播流言的人是谁?”
千里寻谨慎地问:“你问这干吗?难道流言是你散播的?”
陈浩宇听出,朱晞颜并未告诉女儿他就是散播流言之人。
真是老奸巨猾!既不想得罪陈家,还想给女儿找个下家,害得自己还未遇到喜欢的姑娘,就得娶一只母老虎。
“怎么可能是我散播的?我是觉得散播流言之人十分可恶,如果抓到他,你会怎么做?”
“如果抓到他,老娘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然后再将他暴揍一顿。”千里寻边说边来气,仿佛散播谣言之人正在眼前。
很快千里寻缓和下来:“估计根本抓不到,现在我也不在意此事,反正老百姓已不再议论。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劝说你父母?”
“为了我的幸福,现在就回去。”
陈浩宇答应得爽快,千里寻第一次觉得他还不错,不由关心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还没完全好,但不碍事,放心,过不了几日,你就会收到退婚的好消息。”陈浩宇信誓旦旦。
千里寻当然开心:“好,我在望月轩等你的好消息。”
两个人第一次以缓和的态度对话,只因二人有共同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