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何吩咐?”
晋阳公主沉着脸,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异常诡异,一字一顿地看着姜猎说道:
“如果这个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
姜猎的身子在一瞬间僵直,僵硬地回身行礼:
“是,公主。”
……
千寻山庄澜影阁,沧澜脸色惨白地偎在卧榻上,手中摸索着一个做工粗糙的如意结。
双眼茫然地望着窗外七月流火的天气,神情呆呆地。
上一次他自己玩火,引得自己各种旧疾复发,缠绵病榻一个月。
如今距离三月之期的结束,还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殿下,你体内的毒虽说被我暂时压制,不会危及性命,但也禁不起您这么折腾啊。这次毒势反扑,可是够凶险的了。还有啊,您可不能再思虑过甚了,您的……喂!”
“啊?本宫的胃怎么了?”
听到面前的区琛喊他,沧澜茫然地回过神来。
区琛一窒,险些背过气去,翻了个白眼,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一边出言警告:
“殿下,你若是再这么不听话,我可就要上报给庄主了。”
“哦。”
沧澜低下头,继续摩挲着手中的如意结。
“殿下,那个狗子姑娘,还是赶紧送她出去吧。”
这一句沧澜倒是听清楚了,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不行。她搅动整个大陆的江湖一团乱,绝不能放她出去。”
区琛被他这句话说的差点闪了腰,一个趔趄,险些连人带药箱都跌出门去。
“殿下,我是服了你了,你就这么大义凛然吗。杀父之仇能都涉及世界和平?”
“哪里有什么杀父之仇?我留她在身边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无需过问。咳咳……”
沧澜放下手中的如意结,手掩口鼻轻轻咳了一声。
“殿下,思虑伤肺。您几年前本就落了心痛的病根,如今情毒复发,若是再勾起肺病,我可就保不住您了。”
区琛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
“咳咳……知道了。你下去吧。”
沧澜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没有回过头来看着区琛,只是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在他看不到的背面,区琛严肃的眼神看着沧澜消瘦的背影,在一瞬间,眼中溢满了忧愁。
其实他想说的不只是这些,也是造孽,自从太子妃惊鸿出事之后,整个千寻山庄再无一人可以劝得了这位武帝太子。
悄然叹息一声,区琛跨出房门。
房间,沧澜缓缓抬起头,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身体状况这么差了吗?那……就该抓紧时间了啊。六月份都快过完了,七月……”
……
很快,留凤阁的侍女们便接到通知,七月二十三日晚上武帝太子要在澜影阁东边的汇贤院举办生辰宴会。
生辰宴会。
好的,安排。
虽说距离日期还有十多天的时间,整个千寻山庄后院便开始忙碌了起来,这种忙碌一直持续到了七月二十三日当天。
夜小四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着十二月穿梭来往于汇贤院和澜影阁之间。
听十二月说,千寻山庄庄主为人低调,且行踪不定,亦不是好大喜功之人甚少举办宴会。
而他这个儿子武帝太子沧澜,也随了他的性子,不喜应酬。
偶尔的家宴和武林聚会,也都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听说就连武帝太子自己的生辰,也极少举办宴会,更别说寻常的宴饮宾朋。
上一次的宴会,也是太子生辰。
那也是四年前事了,从那之后千寻山庄再未举办过宴会。
而这一次,到是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众人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顾着低头干活。
十二月带着夜小四来到汇贤院的院中,站在院中的树下,清点着邀请来的宾客带来的贺礼。
在这一堆贺礼之中,竟然还有一只娇嫩嫩的小羊羔。
看着这只摇着尾巴,咩咩叫着的小羊羔,夜小四脑中突然一阵眩晕,身形一晃连忙抓住了身旁的十二月的手臂。
“怎么了?”
十二月关切地询问夜小四。
夜小四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可能早上没吃东西,有些头晕吧……”
“没事没事,走,咱们去后厨房给你讨点儿吃的。”
不等夜小四再说什么,十二月拉着夜小四便向后院厨房走去。
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一角,汇贤院的树后,沧澜一脸凝重地缓缓走了出来,目光紧紧盯着那回廊一角。
汇贤院的正殿大厅里,已经早来的宾客们各自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魁道与区琛坐在一旁,目光扫过面前来往宾客的面容。
看着智启胜满脸堆笑地为刚进来的宾客们安排落座。
魁道轻笑一声,手撑着案几,摇了摇头。
“这宾客请的还是这几个人。乍一看,哎,你别说,倒是有几分像他四年前生辰之时的场景了。”
“嗯。”
区琛点了点头,却又砸了咂嘴,摇头叹息:
“我总觉得,他这葫芦里卖的药,有些不太对啊。”
“哦?说来听听。”
魁道靠近了区堔,作势要详细打听。
区琛挠了挠自己的额头,抬手指了指天空,启发魁道:
“哎,你记不记得,四年前他生辰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嗨。”
魁道叹息一声,抬手摸过桌上的茶盅,小声说道:
“你提这个做什么?你可不是个念旧的人。”
说完低头饮了口茶。
“我是觉得……他这么做有些不太寻常。而且,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就是他的生日宴没多久就……”
“噗——你想多了吧!”
魁道一口茶喷了出来,抬手点着区琛:
“你可别闹了啊,说的这宴会我都不敢参加了。”
区琛也随之笑了笑。
“嗨,或许是我想多了。来来,喝茶喝茶!”
不多时,宴会正式开始。
十月和十二月都有了自己的工作要忙,而夜小四则是被沧澜特别安排在身边,为他倒酒布菜。
站在沧澜身边,夜小四抱着酒壶,目光一直都落在沧澜的身上。
这个平日里一身蓝色衣裳如同焊死在身上的人,竟然穿起了一身紫色。
夜小四再三确认,这件紫色衣服,正是那日她和十二月送去后院绣房的那一身。
原本说十几日后的宴会要穿,谁知这货闭关了一个多月,到现在才有机会穿上。
嗯……
看着沧澜收敛了一身寒芒,在紫色的衬托下,更显得安静温和。
这个状态,可是真的不多见。
夜小四不禁笑出声来。
“酒!”
耳边突然一个高音打断了夜小四的思绪。
“啊……”
夜小四立刻回神,规矩地像个低眉顺眼的侍女,为沧澜倒酒布菜。
而沧澜,则是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握着酒盅的手,不要抖得太明显。
宴席按照流程,从宾客祝酒到欣赏歌舞,再到现场烤全羊。
一切都按照这四年前太子生辰的宴席规划按部就班地进行。
在坐的宾客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反应,反倒是有三个人深深地紧张了起来。
一个是身为医者,天性仔细敏感的区琛,越来越觉得这个宴席要发生点儿什么。
另一个,是夜小四。
她隐隐觉得,这个宴席对她来说可谓是恶意满满,处处透着阴谋的味道。
最后一个便是沧澜。
他是整个计划的策划者,他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不确定在这一次他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但,如果他的这次牺牲能唤起夜小四的记忆,那么,也算是值得。
想到这里,沧澜饮尽杯中酒,侧头呼喝:
“换酒!”
“殿下,这酒怎么了?”
夜小四有些愣,小声询问。
“喝腻了,倒掉,换一壶来。”
“是。”
夜小四低眉顺眼,像极了一个寻常的侍女,再不敢多问,却磨蹭着没有动。
心里还在腹诽。
“酒不好喝本宫说换就赶紧去换,难道要本宫教你吗?”
沧澜冰冷的目光横了过来,夜小四连忙停止腹诽,躬身行礼:
“是,殿下,奴婢这就去。”
看着夜小四拎着酒壶转回了后殿,十二月眼疾手快地接过夜小四手里的酒壶,将另一壶装满酒的酒壶讯速递给她。
并对着前殿宴会的方向努了努嘴。
夜小四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沧澜的身边,为他继续倒酒。
这一整场宴会,沧澜将自己灌的烂醉如泥,直到宴会结束前所有人到院中欣赏烟花。
而沧澜已经身形摇晃,要不是有十月和十二月一左一右地搀住他,他自己怕是要瘫成一坨烂泥了。
头顶之上,灿烂的烟花,流光溢彩暗色的天空之上绽放,夜小四仰起头,晶莹的眼眸中映出的皆是五光十色。
听说这批烟花乃是虞泠团送上的。
熙川那个家伙,是不会放过给她传信的最好机会的。
就在夜小四专注地盯着天上的烟花图案,努力解读这其中蕴含的讯息的时候。
在她身旁的沧澜哪里还有什么醉意,只是于众人仰头看天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夜小四的脸上。
一场绚烂的烟火表演很快便结束了,这场宴席也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