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妻子预测另一支刺客也会收手，何可鹏暗暗笑她单纯：“两支人马原是并行，互不管辖，另一支岂会因为我们而收手？不过你放心，父亲现在已经决定保护你侄儿，他从此当安全无虞。”
陆晴茵应了一声“嗯”，自言自语说：“另一支究竟是怎样的刺客？居然在我们何府之上？”
立刻一激灵：在何府之上，连何府都管不到的，还有谁？
只是，这最高位的又从何得知这个秘密？
何可鹏都弄着她香腮上的鬓发，见她依然不明白，就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天下最大的情报网有什么不知道的？”
又压低声音说：“刚才，我听父亲说，为了查到你侄儿，这天大的情报网在江陵到岳阳一带，枉杀了上百少年……”
“啊！”陆晴茵身形一绷。
任是她这样的心肠，听到这讯息依然惊恐万丈。
“父亲已经掌握了相关的人证物证，只等时机一到就抛出。”
何可鹏见妻子还想问什么，就用手指按住她的双唇：“别声张，慢慢你就会明白，我们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助他失去民心......”
陆晴茵若有所思，嘴唇慢慢抿起。
见她眼珠骨碌碌转，何可鹏点点她脑门：“你这聪明脑袋，幸好都用在维护我身上。看你这脸蛋，叫人肉紧得很！”
再说漓豆这边，既然商议好出京事宜，第二天就和赵曙跟着南门总镖头到码头察看地形。
已经入夏，午后的日头很是强烈，有赵曙在，也没有漓豆什么事，蝶羽蝶风就劝她到路边屋檐下歇歇凉。
三人在屋檐下用扇子扇着风，路上过来一个小沙弥，到近处时脚步一转，转到漓豆跟前，行个合掌礼说：“豆施主，我们方丈给您一封信。”
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一封信，弯腰俯首呈到漓豆面前。
漓豆莫名其妙，正想将信拿起，蝶羽一把抢过，翻来覆去端详，又用鼻子嗅了嗅，这才将信交与她。
小沙弥见她收下信，说声“阿弥陀佛”，再次合掌行礼而去。
漓豆拆开信，只见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欲知前事，可到庆寿禅寺秀青禅院一晤。”
前头没有称呼，最后落款是“空心”二字。
“秀青”……“空心”……漓豆的心怦怦怦跳起来。
想起去年回笊篱城，与祖母在秀青寺重逢，曾经连夜向方丈求药，当时的方丈空心大师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念了一首偈语，在她心里留下疙瘩。
“不去吧？”蝶羽问。
漓豆说：“没事，笊篱县秀青寺的方丈，熟人。”
蝶羽就找到赵曙，和他悄悄讲了。
赵曙和总镖头说一声，带两个暗影暗中尾随，蝶羽蝶风及一个南门武师明着跟随，一行人上车往庆寿禅寺而去。
这庆寿禅寺离码头不算远，武师已经先行打听到秀青禅院所在侧门，马车径直开到侧门停下。
刚才那个小沙弥候在门边，将三人迎了进去。
只见院子素雅肃净，当中一个大香炉袅袅冒着烟气，小沙弥说：“豆施主请跟我来，方丈已在禅房等候。”
又对蝶羽蝶风说：“这两位施主请止步。”
蝶羽想说什么，漓豆摆手制止了她。
“二蝶”就在偏房的屋檐下守候。
跟着小沙弥走到禅房，只见里面烛光摇曳，一位身着袈裟的方丈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小沙弥做个请坐手势，退了出去。
漓豆在旁边的空蒲团上坐了一会，见方丈仍然纹丝不动，不由试探地问：“大师？”
方丈依然不动。
漓豆又问：“空心大师，您找我？”
方丈白胡子微微颤动，从里面吐出一句话：“可记得前年老衲送你的偈语？”
“记得。”漓豆顺口背出来，“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茫茫渺渺，随心而行，即是造化！”
方丈沉声说：“‘随心而行’？可如今，你行得也太远了！”
漓豆不得其解：“行得太远？这就是您那天说我‘已然死过一次，又何苦呢’的原因？”
空心大师将手里的佛珠转了几颗：“老衲当时解释了，老衲说的是老夫人。”
“可祖母在我之后才仙逝，况且当时我一身男式儒装，你却张口称我江三小姐，可见你洞察一切。”
空心转佛珠的速度加快：“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漓豆合掌敬礼，恳切地说：“信女自从那天清早醒来，有个心结一直结到现今，求大师指点迷津！”
空心大师哑着嗓子问：“如果老衲说了，你能抛开眼前一切，重回笊篱城过日子么？”
“啊？”漓豆没想到他会说这番话，“为什么呀？好好的，为何再回到笊篱城过日子？”
“因为，”空心大师依然只有白胡子微动，“你打碎得太多了，而且还在继续打碎。”
漓豆略一思索，就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不甘心：“您前年鼓励我随心而行，为何如今又来阻止？”
“因为，你在逆天改命。须知，按原来的时序发展，应是湖北王于京中病亡；圣誉日毁，致各地反；何氏反；湖北、安庆两地联合反。最终形成朝廷、何氏、湖北安庆三家鼎立之势……”
“这……”漓豆不服气地说，“现在发展下去，差不多也是这个趋势呀！信女并没有改变什么。”
“非也！”空心大师语气加重，“在何氏设局之下，圣誉日毁，帝位自然不再巩固，禅让本是最终结局。如今你联合韩氏南门扶持湖北，再加上安庆的势力，兼之楚亭君又拥有了镇西军，陆昭武很大可能践祚。一个已死之鬼，你替他改成了真命天子，改动太多！”
说着忍不住胸膛起伏，可见气得不轻。
漓豆疑惑了：“大师，这不好么？湖北王爷勇武有力、仁政爱民，是帝位的最好人选呀！再说，那位置本来就是他的！”
空心倏地睁开双眼：“可你知道吗？你改得如此离谱，己、戊两个阶境衔接不上，就会时序乱套、光阴颠倒！”
“那又如何？”
空心答不出来，支支吾吾地说：“总之全乱了，很多努力会前功尽弃……”
漓豆不服，嘟囔着说：“既然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为何不允许我打破重来？大师您说，这个机会的意义何在？”
空心被她的话噎住，好一会才说：“你问我，我问谁？你这个机会，本来就是牺牲我三十三年修为换来的……”
气急之下口不择言，竟直接自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