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的一天早晨,庄晓蝶为张皓磨墨时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金色的蝴蝶,在花间飞舞。醒来后,我仿佛感觉到自己还是那只蝴蝶,一时间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张皓一边画画,一边回复道:“是个美梦。”
庄晓蝶又说:“嗯。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了这个梦。”
张皓皱眉,因为他手中一支细长的画笔断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庄晓蝶的反常。他转头看向庄晓蝶,也反常的多起话来,说:“这世间的很多事情,我都还参不透,比如生死、因果,以及它们之间的顺序。我不想沾染它们,只想画出一幅完美的画,等造月者来取,可我始终画不好,她也没有再出现过。”
对庄晓蝶来说,听张皓对自己说话都是一种享受,是一种奢侈,她感到非常幸福。
张皓取出一支古朴的毛笔来,看着庄晓说:“我为你画一幅画,它可能会沾染上生死、因果、等等。它就如同一片花瓣,我只是将它放入河流中,至于它会流向何处,结局会导向何方,我都无法预知。”
庄晓蝶听到张皓要为自己画画,激动得不得了,但还是问道:“为什么突然要为我画一幅画?”
张皓说:“因为你大限将至,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了。”
庄晓蝶并没有恐慌,反而笑道:“呵呵,那我这一生真是完美无憾呢,真的谢谢你。”
张皓起身,将椅子和画架都推开,再拉起庄晓蝶的手,将毛笔从庄晓蝶手心划过,毛笔染上了一些庄晓蝶的血。张皓再凌空汲取来树叶尖、草叶尖和花瓣上的露水,将笔毛浸得更润了,然后再以身前方的空中为画布,开始作起画来。阳光、山色、晨露,这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调色盘,他信手拈来、肆意挥动,身前的空中画纸逐渐多彩丰富起来。
庄晓蝶看着张皓那潇洒的作画动作,竟如怀春少女般犯起了痴,再想到他是为自己画的,更是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庄晓蝶再看向画中,里面有成片的各种花,它们都在金色的阳光下展蕊怒放,甚至在微风吹拂时,还能闻到花香。
张皓再以自己的血来调和颜色,为画中画上了多彩的蝴蝶。蝴蝶在花间飞舞、在花上停留,非常的美丽,甚至还能听到它们振翅的声音。
庄晓蝶看得入迷,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万千蝴蝶围绕着她飞舞,她也在蝴蝶和万花中起舞。忽然,庄晓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金色蝴蝶,振翅飞了起来,在花间翩翩起舞。
张皓大汗淋漓,终于画成,画中如同一个小世界,不仅是动态的,还能听到声音和闻到香气。虽以鲜花和蝴蝶为主,但却让人感到无比丰富。
张皓问身旁愣神的庄晓蝶:“喜欢吗?”
“喜欢,它太完美了,我配拥有么?”庄晓蝶被画美哭了,被张皓感动哭了。
张皓说:“一瞬即永久,永久不及一瞬间。此刻它是属于你的,你配得上所有。”
“嗯,因为它是你送我的。”庄晓蝶满足地点了点头,一滴眼泪滴落了下来。
张皓拿着毛笔转动一挥,将那滴眼泪扫飞,眼泪向画飞去,并撞进了画中。整幅画向那滴眼泪中融进,最后全都缩进了一滴泪中,飞向了远方。
恰巧此时,张静匆匆跑来,大声问道:“父亲,刚才那股能量是您弄出来的?”见父亲没有否认,便继续说道:“原来您这么厉害!您知道么,附近的人们都在朝此叩拜,飞禽不敢振翅,走兽匍匐在地……”
张皓打断张静的话,说:“快来跟你母亲道个别吧,她快死了。”
“什么?”张静明明看到母亲还好好的,怎么就说她快死了。但还是迅速地向母亲跑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庄晓蝶笑着对张静说:“挺美满的结局。以后,就由你来照顾你父亲了。”
张静和张皓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非常头大、略带嫌弃的神情,庄晓蝶看到他们二人后却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但这微笑也永久的停在了她的脸上,她轻轻的闭上眼睛离开了人世。
张静接住正在倒下的母亲,却感受不到了母亲的生命体征,她慌了,小声喊道:“母亲!”
没有回应,于是张静哭了起来,大声喊道:“父亲,您那么厉害,快救救母亲。”
然而张皓却表情平静,转身走了。任凭张静如何央求,张皓都没有回头。张静第一次如此伤心、无助的哭了,哭了一整天。而张皓却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生活规律一点不变,画画、睡觉、吃饭,对庄晓蝶身后事一点也不管、不问。
三日后,张静一人独自将母亲埋葬了,为母亲立碑。期间张皓都没来看过,也没来过问过。以前他们父女两人间的言语本来就少,现在少了庄晓蝶的调剂,更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然而张静越想越气,向父亲走去,大声地对父亲说:“您到底爱没爱过母亲,还是说您根本就是把她当作了您的佣人丫鬟?为什么她死了,您一点儿都不难过,也一点儿都不怀念她?”
张皓没有回答,继续画画,画的是一名女子在月亮旁,月光洒满大地上的场景。张静越看越气,直接取出了画架上的画,并将其撕了个粉碎。同时责问道:“这女的是谁呀?您都画了多少幅她的画了,怎么不见您画一幅母亲的画?”
张皓平静地起身,向远处走去,张静跟在后面,说个不停。张皓终于忍无可忍,一气之下飞走了。
张静哭着大声吼道:“您根本就不爱母亲,您根本就不爱我,您根本就不爱我们。”她瘫坐在地上哭着。
晚上,张皓回来了,这次他们两人都很安静,都没有说话。算是在冷战吧,可张皓又依旧画他的画,思考他自己的事情。而张静却常常陪在母亲的坟前。
三日后,张皓远远地对张静说:“你母亲临终前交待过,由你来照顾我。我有些饿了,你去做顿饭来吃。”
张静听后就气炸了,大声吼道:“我不是您的佣人,也不是您的丫鬟,要吃自己去做。您不是喜欢静吗?好,我现在就走,再也不回来了,让您静个够。”
张静说完后,还真收拾东西下山了,临走远时还不忘回怼一句:“饿死您。”
张皓望着张静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