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街道上异常冷清,道路两侧枫叶飞舞,红黄两色的枫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沿着旧时的街道前行,路过逸兰高中的门口时,莫河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莫河默默地望向曾经的高中,大门后是一条斜向上的水泥路,那里坡度平缓,道路两侧的自动感应灯依次亮起,旁边的花圃被照得明亮无比。
“多久了呢,转眼又是一年光棍节。”莫河看向远处的教学楼,兀自沉默片刻,忽地自嘲一笑。
多年已过,毕业后他每次路过这里,总是习惯驻足眺望。彼岸那些触手可及的回忆,失落在那片宁静的风景里,他每次回想,心脏总是痛得异常难受。如今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他依旧待在南城,这座南方的小城却再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街道边,昏黄的路灯照耀着莫河失神的脸庞,他在校门外不知站了多久,随着夜幕降临,灯光将他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宁静的秋夜,寒风忽起,莫河的脚边卷起漫天枫叶,飞向街道另一头。他下意识望向风吹来的方向,却见一些枫叶总是簌簌而落,一直飞向他始终看不到的终点。
“时光荏苒,不复往昔,多少情思葬在那年的花泥里。如今我虽然未变,却已经不是昨日看花的少年。那么你呢,你是否......是否还在望着那座天空的城。”莫河远望校园,独自在寒风中自语,“你是否记得那年红尘之角,只用一次擦肩而过,便无意中改写我的一生。”说完失语而笑,嘴角泛起几分苦涩。
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究竟是什么呢?
为何那片灿烂的花海,总是隔着一条陌生的河。
为何旧年的情愫,习惯在每一个春天疯狂生长,然后在每一个秋夜里枯萎而亡。
为何小心翼翼地仰望,那座如玉般皎洁的神城,没有向我垂下一丝明月的光。
清冷的街道上,莫河轻叹一声转身离开。踩着脚下的枫叶走了一段路后,听着枫叶细碎的声音,莫河望向遥远的夜空,轻声念了一句:“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原来相比那首《飞鸟与鱼》,最喜欢的依然是这首聂鲁达的诗。
原来早已习惯,独自站在那个人的世界之外。
......
转眼到了晚上八点,莫河的身影出现在权婶的小餐馆外。
外面的空地被一张长长的青色帆布圈了起来,秋夜的寒风被挡在了外面。餐馆外桌椅摆齐,人声鼎沸,里面聚集了五十多号人,场面异常热闹。
一条巨大的横幅挂在餐馆门口,横幅上红底金字,写着“铜鼓佣兵团光棍节团建”一行大字。周围坐着的除了附近的熟客,大部分是朝气蓬勃的年轻小伙子,那些人几乎全是是铜鼓佣兵团的成员。
场子里已经摆了七八桌,桌上的小菜,黑啤白酒和本地酒,火锅烤鱼等堆得一个比一个扎眼。权叔权婶二老在厨房里忙个不停,莫河刚走进餐馆,便看到小龙起身干了一杯酒,举着空杯对周围高喊:“弟兄们!今年光棍至死,一醉方休!”
吼完一嗓子,小龙转眼看到莫河进来,急忙一溜小跑冲了过去,同时振臂高呼道:“弟兄们,小莫哥来了,大家起身迎接!!”
话音未落,周围哗啦啦一阵响,几十个小伙子连忙起身,齐刷刷地望向莫河。
“小莫哥好!”
“小莫哥终于来了,哈哈哈,前两年我还在小莫家里吃过饭呢,小莫哥的菜炒得可好了。”
“小莫哥,今晚跟我们说说你在江语城的故事呗!”
“就是就是,小莫哥,我堂哥最近在江语城夜场找了份工作,没想到江湖上居然还有你的传说!”
小伙子们兴奋连连,一个个朝莫河投去崇拜的目光,呼喊声一个比一个大。
酒桌旁边,一个打着耳钉的杀马特小伙看到莫河走过,急忙追上去,小心翼翼地说道:“小莫哥,我前段时间打听到云泽的消息了,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此时的莫河本来跟着小龙往里走去,闻言忽地停下脚步,转头冷声道:“云泽的消息?”话声虽然平静,但看向小伙的目光明显多了一丝凌厉的杀意。这杀意仿佛骤然出现,与莫河常年彬彬有礼的温和气质格格不入,那杀马特小伙一迎上莫河的目光,顿时吓得脸色一白,额头冷汗狂冒。
“小莫哥,我今年去深城工作时听说的,这件事我绝对以性命担保。那个人当年在江语城不仅没死,现在已经成为了深城一家会所的大老板。要不是我一个兄弟在里面被剁了手指,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小莫哥以前说的那个云泽。”
话音落下,周围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不少。杀马特小伙偷偷看向默不作声的莫河,背上的冷汗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他与莫河的关系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虽然关系比小龙差了一截,但也比在场的其他兄弟要好得多。想他自幼他家庭贫困,且中途辍学,当年想去花都打工却又身无分文,要不是莫河请他吃饭给路费,他现在哪里能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而云泽的事,是当年莫河有一次喝到不省人事时,无意中说漏嘴的旧事。这事极为特殊,他从不敢跟其他兄弟说起,哪怕小龙都不知道。
场面安静了片刻,最先察觉不对的是小龙。他快步走上前来,一脸懵圈地问道:“我擦,谭乡,你到底在说什么?”
话说到一半,场中一直沉默的莫河忽然发话了。
“谭乡,你确定是那个人?”
“打听清楚了,他在会所里玩女人的手段和小莫哥说的一模一样。”
“嗯。”
“小莫哥,那......那你要不要去深城一趟?”
“不了,都是过去的事了,那妈宝男这些年没胆子来找我,也算是个聪明的小崽子。”莫河目光一转,看向餐馆最里面的特殊待客桌,那里有两个他意想不到的熟人,“而且现在的我,很忙。”
说完见周围气氛僵硬,几十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莫河眉毛一掀,顺手抄起一杯旁桌上的白酒,对着众人敬了一圈,朗声笑道:“诸位,莫某受小龙邀请,可不是让诸位听些无聊旧事的。来来来!容我代小龙喊上一喊,这一杯敬青春啊,二杯敬离愁,三杯敬来生!祝大家今晚好酒好泪,不枉此生,生而灿烂!”言毕一口饮尽白酒。
转眼间酒过喉咙,如烈焰灼烧,莫河数年不沾酒的胃部狠狠抽搐几下,一股反胃的炙热气团在腹部轰然炸开。
“生而灿烂!”
“哈哈哈,生而灿烂!!”
小伙子们大笑一声,齐齐举杯响应。看到场面转暖,莫河故作淡定地笑了一下,将腹部那团可怕的酒气艰难地镇压下去。
“果然还是小莫哥牛逼,这段祝酒辞我可说不来。”小龙嘿嘿一笑,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莫河领到了最里边的特殊待客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