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改良开放’看起来是官民共识,其实两厢对此的诉求截然不同,对绝对权力来说其实就是在死水一潭、穷途末路时,不得不稍稍放松一下管制让社会喘口气,从来无法无天的绝对权力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有一点点切身感受到如果真把宿主弄死了它也活不了;然后在不触及权力根基的前提下表演一些纠偏戏码邀买人心;再打开门抄袭文明世界发展出的新一轮科技成果裱糊自己的所谓‘政绩’。”蓝衣男生说到这儿掰着手指细数起来,“放松,纠偏,抄袭。”第四根手指数不下去了,“扒开了看,主要应该就这三条吧。”嘴角止不住带出一丝不屑。
“可是,他们也确实做了不少实事啊。”又是那位背心大叔。他倒不是要为谁辩护,只是觉得讨论好像进入了某种偏颇,难得碰到这么一场多少可以畅所欲言又没有被标签化窒息的讨论,大叔不想看到大家的思路落入一隅,反正自己不会说话,提点不一样的看法,即便被误会,只要让大家看得更全面些,那也值了。
“呵呵,我想没人会否认他们有在做事。”回答者就在大叔身旁,一位年纪略轻的中年人,“但他们做的事我们能看到,做这些事背后的成本和代价我们看得到吗?别忘了我们有全世界最高之列的税收,供养着全世界最庞大的官僚体系,他们还掌握着全世界最庞大的国家机器,拥有最庞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语气全然是叙述,而非反驳。看来讨论进行到现在,虽然人群中蕴藏着一些义愤——主要是年轻人——可人们的思维并没有被情绪左右。
楼主最初说的“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一无所知。”“寻求真理感还是真理?”“唯心唯物还是唯实?”“真理不在‘是然’中,而在‘本然’中。”等等直指本真而难以反驳的话在无形中奠定的基调不经意间仍在生效。不但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标签化思维定势的生起,而且让畅所欲言成为可能,还顺带化解着任何偏激情绪——或许也只有在本真面前人们才会对情绪有一丝免疫力。
“而且做的事有多少是‘实事’?有多少是面子工程、政绩工程、维稳工程?毕竟他们有了所谓‘政绩’才能升迁,而政绩指标是上面定的,不是老百姓。高楼林立、霓虹缤纷之下,有多少人看不起病,养不起老,成不起家,生不起娃,多少人整日奔忙也只勉强挣扎在温饱线上?多少人的月收入连一千都不到?一座比一座漂亮的城市,那么多高楼大厦,面子上都好看,可人呢?老百姓实际在过什么样的日子?那些光鲜漂亮是在做实事?还是在糊弄鬼?”中年人并不是在怨天尤人,看衣着气色,他应该不属于低收入者,只是在解析“做事”两字背后的东西。
“上面就不为老百姓着想?政绩指标就不包括民生?”背心大叔算是放开了,反正这里就算是不同于主调的意见也可以讨论,不会被群起攻之、人身攻击。
“为什么是别人为你着想,而不是自己着想、自己选择、自己担责?”水果阿姨听到这种陈词滥调又有点压不住火气了,看来这句话没让她少吃苦头。对面,听到这种有担当的话出自一位女性之口,让背心大叔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你见过现实中有几个陌生人是真正为你着想的?如果有陌生人老是声称为我着想,我很怀疑他到底要干什么。更何况那些高高在上享受特殊待遇根本和老百姓过的不是一种生活的官僚,你怎么确定他们是真的在为你着想?你能选择他们吗?他们的‘为你着想’你能拒绝吗?他们到底是怎么‘为你着想’的,里面的来龙去脉是什么,又是在他们什么样的现实背景下‘为你着想’,你看得到吗?如果他们只是嘴上说‘为老百姓着想’,最多装装样子,实际搞的根本不是这回事,你能怎么办?”
“公共领域所谓的‘为你着想’背后其实应该是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教书先生依然心平气和,“现代社会,每个人按照自己的意愿从事其选择的职业然后尽到这份工作的职责,如果没做好或者出了问题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如此而已。作为医生,尽己所能救治病人是职责;作为老师,了解学生关心学生教育好学生是职责;作为公务员,为社会和民众服务也是职责…诸如此类都是职业责任使然,实在谈不上什么‘为谁着想’,如果不愿承担这份职责也没人逼着你干这行。你做的好,大家自然心存感谢,那也是平等的人之间一种自然的情感;你做的不好,那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这些都是自然而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种‘理所当然’在这里只适用于一般人和一般职业,不适用于绝对权力。”企业主有点忍不住想笑,“绝对权力不但要你相信它在‘为你着想’,还要你自发对它感恩戴德,就算整你搞你也都是为你好,你要‘谢主隆恩’。”
“老百姓过的不好那都是因为资本家剥削。”一个稚嫩的声音实在忍无可忍了,看得出在这种都是大人的场合,这位小学生本来是不太敢说话的。“只有我们的国家能对付资本家,只有我们的国家是为老百姓好。”
听到这话,很多人都笑出了声,可再一看这个孩子,笑声又很快消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