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隐说的并非假话。
“所以,你多年来一直在暗中积极运作,与西伯保持书信往来,还拉拢对周彰并没有太大好感的伯爷,替西伯允诺更多的利益。”
“如果刘伯是我,你会怎么做?”
“至少在昭皇病重即将辞世时,你该阻止西伯联合敕胡打压苍陵。”
“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控制,刘伯应该明白我的无奈。”
“所以,为了替西伯圆场,你解释两大战团突袭函陵,是为了打击苍陵蛮荒势力,遏制苍陵意图威胁银夏帝国政局的苗头。”刘伯有些不屑地说道。
“毕竟西伯没有索取苍陵一寸土地,帝国还是需要稳定的啊!”
“可是,首辅却向乾国索取了很多啊!”刘伯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纸是包不住火的,以刘伯府中众多门客的能力,得知柏氐与我会面的消息不难。”
“首辅索取的不是财宝,而是乾国侯主的位置,这倒是令刘某没想到。”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芮隐确实想为芮鑫谋划乾国侯主之位,这也是无奈之举啊!当年,昭皇任命芮鑫出任花间城主,我得罪了不少帝国贵族,刘伯心里恐怕也不满吧!”
“小小的花间城,刘某还未放在眼中。”
“刘伯祖上就是帝国名门望族,在亚夏大陆有着极高声望,自然看不上花间小城。可是,对于当初藉藉无名的芮隐来说,我的儿子成为封城之主,已经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谋求乾国呢?”
“正是因为芮鑫成为花间城主,引起了不少贵族不满,我才决定让芮鑫离开帝国,以免引火烧身。”
“作为父亲,刘某倒是理解你。不过,想要夺得乾国并不容易,没有帝国皇帝的支持,恐怕是难以做到的。”
“为此,我才要全力支持西伯登上血王座。”
“可是,你为什么要对付北靖泰德呢?难道他明确表态支持娥帝了?”
“刘伯应该听说过关于泰氏一族的预言吧!”
“嗯。这些预言莫非是首辅散布的?”
“当然不是。尽管我对泰德没有好感,却知道北靖战略意义重大。更何况我并非预言师,岂会散布预言呢?”
“芮隐是否加入预言堂,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刘伯不相信芮隐?”
“我连自己都不相信。”
“前不久,有人告诉芮隐,泰德有意进入帝国朝堂,争夺首辅位置,这令我不得不引起重视。”
“芮隐所说,恐怕是泰德有意为之吧!”
“不论是泰德自保之法也好,还是他真的想进入辅政行列,这都是对我的巨大威胁。”
“所以,芮隐与缇谧联手,以叛乱名义除掉泰德,导致北靖失陷于北方蛮族之手。”
“我承认,这件事做得确实有点失策。”芮隐轻轻地叹息。
“有点?假如泰德仍驻守北靖,白熊战团即使强悍,恐怕也不能攻下坚城吧!没有了北靖屏障,幽蓟、望海无法驰援瀚泉,帝国才踏入险境。”
“人算不如天算啊!”
“更让芮隐想不到的是,周彰坚持正面作战,试图一举奠定胜局,结果死在乱军之中。”
“无奈之下,我才转而支持缇谧,拥立她成为银夏帝国女皇。刘伯,难道你不是也很无奈吗?”
“于芮隐而言,你苦心经营的棋局失败了,自然要寻求自保,赢得缇谧的信任;至于我,依附缇谧只是另有打算。”
“芮隐今天请刘伯登上天祭台,就是与刘伯开诚不公地谈一谈,希望刘伯能够畅所欲言。”
“有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总会难免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保住眼下地位真的重要吗?苦苦经营的一切是自己想要的吗?曾经公正无私、风华正茂的少年,怎么就变成眼下蝇营狗苟风烛残年的老者了?”刘伯没有回答芮隐的话,竟然自言自语起来。
“刘伯所言何尝不是我内心想说的话啊!”芮隐的鼻子发酸,突然觉得刘伯好像很懂自己。
“所以,听说昭皇有后留在牧羊谷的消息,芮隐没有派人前去保护,反倒是联系瑕瑜让韩骞去见西伯。对你这番做法,刘某是十分不耻的。”刘伯转过脸,眼睛死死地盯着芮隐。
“刘伯说得正是,芮隐真是追悔莫及。正因如此,我现在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悄悄迎回昭皇的遗腹子,等待时机帮助他登上血王座。”
“为此,芮隐向娥帝提出修筑长城,让她以为首辅用心良苦,殊不知那是首辅的一条毒计。”
“帝国国库空虚,征收苛捐杂税,娥帝必失人心,昭皇之子才有机会夺回属于自己的帝位。”芮隐的表情凛然无畏。
“首辅说这些话,难道不怕我告知娥帝吗?”
“我知道刘伯不相信芮隐,但是却知道刘伯对昭皇的感情,更知道刘伯一定也想迎回昭皇之子。”
“哦?芮隐这么确定?”
“否则,刘伯怎么会派华秋水前往瀚泉,混入血驼大军去找韩骞呢?”
“呵呵,如此看来,芮隐也算抓住我的把柄喽!”刘伯笑得有点不自然。
“刘伯放心,芮隐与你有一样的目的,绝对不会向第三个人透露一个字,也希望刘伯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你想怎么样?”
“帮助昭皇之子赢得他应该拥有的一切。”
“芮隐准备怎么做?”
“除掉项公。”
刘伯一直觉得尽在掌握,没想到芮隐会说出这句话,一下子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项公是昭皇生前的密友,曾经立下汗马功劳,如果不是他主动辞官,也许芮隐根本没有机会坐上首辅的位置。
“项公与世无争,芮隐为什么要对付他呢?”
“因为我怀疑项公就是亚夏堂的幕后主使者,其目的就是掌握帝国最高的权力。”
“据我所知,项公深入简出,每日研究梵法,对于权力没有兴趣啊!”
“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你有什么证据?”刘伯急切地问道。
“我的总管芮坤进入鬼城,见到了盲眼预言师。”
“传言引领昭皇加入预言堂的盲眼预言师?”
“正是。据他说,数年之前,项公曾经求其算了一卦,询问自己是否能够指点江山,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既然是盲眼预言师,他怎么知道这个人是项公呢?”
“刘伯是否忘记,一个人的眼睛若是瞎了,他的耳朵就会特别灵。陪同昭皇加入预言堂时,项公恰巧与盲眼预言师都在场。”芮隐微微一笑。
“我有点怀疑,芮隐与项公莫非有什么过节?”
“我可以在昭皇天祭台上发誓,芮隐对项公这个人绝无偏见,所说句句发自肺腑。”
“好。我相信你。”刘伯沉默了良久,终于说了这句话。
为什么要相信芮隐呢?莫非自己内心也怀疑项公?刘伯不免心头一震。
“所以,刘伯决定配合芮隐了吗?”
“三天。三天以后再见一面,我会告诉芮隐答案。”
“好。”
刘伯走下祭台,锦服被风吹得飘起来,使他宛如一只彩鹊。芮隐看着刘伯背影,轻轻地捻着胡须。
芮坤从天祭台远处走过来,站在芮隐的身边。
“刘伯同意了?”
“他会同意的。”芮隐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