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邻居家的婶子,小米转身回到院子里。
春梅迎着小米一笑,低下头来看了看牛牛和小路生两个孩子。
“今儿我咋的还没看到谷子呢?”小米马上问。
“今儿我安排谷子去二姑家了,听说最近二姑的身子骨不太好,我就让谷子去看看。”春梅回着小米的话说,“还长时间二姑没过来了,我心里还一直惦念着,昨个儿听人说二姑身子骨最近不好,我就安排谷子今儿先过去看看。”
“二姑咋的了?”小米一下子心里像给油煎了一样,紧盯着春梅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听人说二姑的身子骨最近不太好,至于咋的了,今儿等谷子回来才能知道个来来去去。”春梅说,“二姑爷真是太难为了,他们那个家她要操持,咱们这边的日子她还老是放心不下。多少回我都跟她说,咱们这边的日子眼下有了点儿景气儿,让她不用太多的挂念,可她总是说咱们这边的日子她放心不下。”
“二姑啊,就是一个操心的命!”小米听了春梅的话,心里是啥个滋味儿地堵,“同样是一个女人,二姑咋的就跟娘不一样呢!”
“说到娘,眼下院子里也没了旁人,在这个时候要说叨你几句了。”春梅瞅着小米说,“当着邻里间的婶子和猫春娘的面儿,你那样说叨娘,是不是太不给娘留情面了?”
小米一怔,看着春梅,笑着说:“比着卧牛岗子,论岁数我得喊你你姐,论排行你是妹子。从咱们这个家来说,你是我嫂子。我说这话没有其它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这边我娘,你跟她是婆婆和儿媳,我跟她是母女。我说这话并不是说咱俩跟娘谁远谁近,我的意思就是想说,很多的事儿我跟娘掰扯要比你更合适。”
春梅紧看着小米。
“咱那个娘,我知道,在你心里就是婆婆,就是娘,咋的也要事事儿给她脸面,给她尊贵。作为儿媳妇,你这样的心思让谁也说不出个东南西北来。”小米紧紧地看着春梅,说,“娘的为人处世,娘的人情世故,在老少爷们儿心里是啥样的一个成色,我琢磨着这些日子你心里也该有个谱儿了。咱们这个娘,说实话,真的让我们兄妹几个心眼儿里热乎不起来。我说这话并不是说要你跟我们兄妹几个一样,你跟她婆媳相处,是婆媳之间的相处,你以为该咋的处还咋的处,毕竟婆媳也是靠缘分。”
“我的意思是,今儿你不应该当着邻居家婶子和猫春娘的面儿不给她留情面,再咋,以后的日子她要在咱们这个黄庄子走动的。”春梅说。
“咱们这个娘啊,说句不该说的话,记吃不记打。虽说咱们看在母女母子的情分上得孝敬她,可她很多时候做的事儿,让人心里很过不去。”小米转过脸向院门口看了看,说,“我刚才已经跟她说了,以后的日子她只管闷头过自己的日子,村子的事儿不让她掺和,咱们这边的日子也不允许她搅合。说句彻底的话,咱们这个娘,不知道好歹的一个人。跟她要是计较啥子老幼大小的话,咱们呀,总会在心里活活地生闷气。”
“我的意思是说,背过别人,咱们私下里咋的跟她生气动火都成,当着外人的面儿你这样给她不留丝毫的情面,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了?”春梅看着小米,问。
“刚才我说了,咱们的这个娘,是记吃不记打。就今儿这样当着邻居家的婶子和猫春娘的面说叨她,过不了两天,她心里不会有半点儿今天这事儿的影子。”小米说,“要是她知道情面,很多事儿也就不是那么的了,我更不会当着别人的面不给她丝毫的情面。”
春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知道,你作为儿媳妇,夹在了我们兄妹几个和娘之间,啥事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小米说,“以后啊,很多事儿你就装作不知道,你该咋的跟她相处还咋的相处,咋的咱也不能落下外人的闲话。”
春梅只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说句实话,就她以前那样,我们兄妹几个心里恨得牙根儿都痒。可不管咋的,毕竟她是娘,恨归恨,作为她的儿女,这个时候又不能不顾她的日子。”小米说,“我也知道,打古到今,婆媳之间很难处得没有啥子疙瘩。”
“不管你们兄妹几个对娘有啥样的心思,作为儿媳妇儿,我尽我儿媳妇儿的心思。”春梅说,“以后咱们都会成为婆婆的,眼下咱们就是做个榜样给以后咱们的儿媳妇儿看看,作为儿媳妇该咋的对婆婆尽一份孝道,不管婆婆咋的咋的。”
小米看着春梅,笑着说:“作为他们的晚辈,不管他们以前咋的了,孝顺是咱们作为一个人该有的心思。”
春梅点了点头,看着小米说:“这个倒是!不管咋的,咱们作为晚辈,不管日子过得咋样儿,对长辈的孝心总得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前有车,后有辙,咱们对长辈咋样儿,咱们的后辈人也会对咱们咋样儿。老话说,老猫枕着屋脊睡,一辈传一辈。”
“长辈的错也好,对也好,总归是他们长辈的事儿,咱们作为晚辈不能因为长辈们咋样儿了就计较他们的那些事儿!”小米笑着向春梅说,“我娘以前做的那些事儿说起来很招人嫌弃,可毕竟她是娘,是生我们的娘。虽说她没有养我们兄妹几个,可她毕竟生了我们兄妹几个,没有她,哪有我们兄妹几个,就这份生我们兄妹几个的恩情,是我们兄妹几个一辈子也没办法报答完的。”
春梅点了点头说:“嫁过来之后跟婶子大娘们闲扯唠嗑,知道你的为人处世,所以,卧牛岗子那边爹的事儿我也就不操心了,有你在,肯定比我在他跟前还要孝敬。”
“我跟爹说过,虽说我是儿媳妇,咋的我在他跟前也得像亲闺女一样。”小米说,“再说了,爹也拿我当亲闺女一样,我要是有啥子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是的,人跟人之间就是这样,不管是一家人还是亲戚邻居,都是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春梅说,“我不管牛牛他奶奶以前对你们兄妹几个咋样儿,我自己只管对她尽一份做儿媳妇的孝敬。”
“孝敬归孝敬,她有不是的地方,你该说叨就要说叨,别由着她。”小米看着春梅说,“你不短她吃不短她喝的,她有不是的地方你说叨她,别人也不会说出啥子别辙来。她就是这样,得时时刻刻给她点儿警醒。”
春梅一笑说:“眼下有谷子在,她有啥子不是的地方我就说给谷子,让谷子去说叨她,我说叨她咋的都觉得不合适。”
小米听了春梅的这句话,叹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是啊,咋的儿媳妇跟亲闺女都有些差别。儿媳妇说叨婆婆,难免会招人说些闲话。虽说我觉得你说叨她就像我说叨她一样,可毕竟在外人眼里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春梅点了点头。
“等谷子从二姑家回来,我得好好交代交代她,在她没有嫁人之前,娘就有她压罚着。”小米说,“毕竟谷子还小,嫁人的日子还长着呢。等谷子嫁人了,娘也就不是眼下的岁数了,七七八八的事儿也就少了。”
春梅笑了笑说:“啥子压罚不压罚的,我琢磨着今儿你过来说叨她了,跟老少爷们儿间的来往以后她会小心着的。”
“这样当然就好了!”小米说,“不管你是不是以为我对她有啥子成见,不到她走不动的那一天,我对她还是放心不下。”
“你这说得也太严重了吧!”春梅笑着说,“老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再咋,经过这件事儿她心里也该有个警醒了。”
小米撇嘴一笑说:“她呀,要是心里有个警醒,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儿了。”
春梅也是一笑。
不知因为啥子,牛牛和小路生两个孩子这个时候像小鸡掐架一样干起架儿来了。
小米和春梅两个慌忙弯腰拉开了两个孩子。
“你别说,别开小路生比牛牛小了两个月,这手脚上倒比牛牛利索。”春梅瞅了瞅两个孩子,看着小米笑着说。
“小路生没有牛牛壮实,他们两个要是掐得时间长了,小路生还是掐不过牛牛的。”小米笑着说,“小孩子就是这样,本来玩得好好的,咱们大人不知道他们会因为啥子,转眼就会掐起来。”
“小孩子掐架儿,虽说咱们不知道他们会因为啥子,但也正常。小孩子要是不会掐架儿,咱们就心里不踏实了,要么是孩子傻,要么是孩子软弱。”春梅说,“小孩子掐架儿就是天性,怪不得哪一个。”
“这事咱们自家的孩子掐架儿,要是换上跟别人家的孩子掐架儿,说不准会因为这个闹出啥子长短来呢!”小米说。
“这也难怪,谁家的孩子谁不心疼啊?”春梅说,“要是牛牛跟别人家的孩子掐架儿,不管输赢,我心里也疼。”
“心疼归心疼,打自小要让孩子知道对错,不管输赢。”小米说,“不能因为咱们心疼孩子,就由着孩子不分对错不分孬好。”
春梅点了点头,说:“打自小爹娘就这样教训我们,对的事儿不管输赢,都要拼了命的去争取。错的事儿,就算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那也要忍着性子不能动手。”
“咱们两家结了这样的姻缘,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小米点了点头说,“虽说我们兄妹几个没有爹娘的管教,可打自小我就知道啥事儿都要个理儿,也用这个理儿管束着我们兄妹几个。要是没有这个理儿,黄庄子的老少爷们儿也不会这样对待我们兄妹几个。”
“是啊,小孩子打自小就要让他知道啥子是个理儿,知道啥事儿在理儿上,啥事儿不在理儿上。”春梅点了点头说,“今儿牛牛和小路生掐架儿,虽说都是咱们自家的孩子,虽说他们现在还听不明白啥子是理儿,可咱们得让他们知道掐架儿不是啥子好事儿。”
小米摇了摇头说:“虽说掐架儿不好,可很多时候这个架儿还得掐。不掐,别人就会得寸进尺站到头上拉撒。”
春梅吃惊地瞅着小米,琢磨了一阵儿小米的这句话,然后点了点头。
“眼下牛牛和小路生还小,等他们慢慢懂事儿了,不光要跟他们说理儿,也要跟他们说掐架儿。在理儿上的事儿要通过掐架儿才能有个说法儿,这架儿就必须得掐!”小米说,“不在理儿上的事儿,就算别人伸手打到脸上,也得忍着脾气。占理儿就得争,输理儿就得忍!”
春梅点了点头,说:“难怪黄庄子的老少爷们儿这样挂念着你呢,今儿我算是彻底明白因为啥子了。”
小米笑了笑说:“不管到哪儿,有理儿就能站得住脚,有理儿就能让人心里服气。只要咱们能事事儿有理儿,以后咱们的孩子也会跟着咱们学的。”
“是的!”春梅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跟老少爷们儿相处,很多时候也不能太较真儿了,两眼睁得一样大,老少爷们儿心里也会不舒坦。跟老少爷们儿相处,很多时候还是要吃点儿亏,但这个亏吃得要让老少爷们儿心里明白,不能糊里糊涂地吃那个亏。”小米说,“糊里糊涂地吃亏,老少爷们儿中间会有人觉得咱们傻,或者觉得咱们软弱可欺,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亏吃得让老少爷们儿心里明白,他们就会知道咱们是在让着他们,不是糊里糊涂,不是傻,也不是软弱,自然他们以后就会思量着跟咱们共事儿。”
春梅又点了点头,两眼紧盯着小米。
“你比我年龄大几岁,其实这些话我不该跟你说的,跟你说这些,就觉得小学生跟先生说话一样。”小米看着春梅,笑了笑说,“不过,我倒是觉得跟你谁这些是想看看你的看法儿,哪儿还缺点儿火候,哪儿还欠缺思量,这个你要给我指点出来。”
春梅马上摇头笑着说:“虽说我比你大几岁,可我没有像你这样打自小就跟老少爷们儿相处,自然也就在很多事儿上少了很多的思量。以后啊,我还真得多跟你学着点儿。”
“跟我能有啥子学的!”小米说,“我的本心就是想着日后咱们家的日子能在老少爷们儿中间不落个长长短短的说道儿,没事儿的时候老少爷们儿不说闲话,有事儿的时候老少爷们儿能愿意伸手帮一把儿。”
春梅点头说是。
“我也听爹说过,你在卧牛岗子老少爷们儿间也很招人服气,当时我就想着你嫁过去的时间不长,让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心里服气,咋的也得个三年五年的,今儿我算是明白是咋的一回事儿了。”春梅说,“一个人说你好,十个人说你好,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愿意跟你往来,往来间你事事儿都能做得让人心服口服,自然也就让人心里不会低看了你。”
“是啊,一传十,十传百。光是口头上这样传还不成,事儿上让人心里服气,那就不是口头上传的事儿了,是人们打心眼儿里愿意跟你来往。”小米说,“虽说咱们为人处世就是要落个别人能说个好字,可咱们自己得打心眼儿里诚心诚意地跟人来往,让人不光口头上说好,还要打心眼儿里赞同咱们的好。”
两个人说话间,没注意到牛牛和小路生两个孩子又热热闹闹地玩到一起了,刚才他们掐架儿的事儿好像没有发生过。
小米和春梅瞅了瞅两个孩子,不由得都摇头笑了笑。
“孩子啊,心里没有记仇的寻思。”小米说。
“他们哪里知道啥子是记仇啊!”春梅笑着说,“小孩子的心里没有啥子恩怨。”
小米点点头说:“恩和怨这两个东西是大人心里才有的疙瘩,不过我觉得恩得记住,怨恨就不能长久放在心里。老话说,舌头和牙还有相克的时候,何况是人跟人之间呢。”
“是,人跟人不能记仇。”春梅说,“人跟人一旦记仇了,这个疙瘩就不容易解开了。”
“所以说,有时候跟老少爷们儿犯心思了,咱们得放开心情去跟别人说开了,不能别人鼓鼻子瞪眼的咱们也鼓鼻子瞪眼。”小米说,“放开心情把事儿的对错说得明白了,互相一笑,这个疙瘩也就过去了。”
春梅很赞同小米的意思,不住地向小米点了点头,说:“得亏你在黄庄子落的好人缘儿,打我嫁过来之后没有哪个老少爷们儿跟咱们这个家有啥子过结。”
“不是因为我在黄庄子落的好人缘儿,是嫂子你也会跟老少爷们儿来往。”小米笑了笑说,“我豆子哥和谷子她们在老少爷们儿心里都是自家的孩子一样,嫂子你也会跟老少爷们儿人情往来,咱们这个家在黄庄子能有个兜转,这个我不担心,说来说去我就担心娘在这中间给捅出啥子窟窿来,这样就让咱们姊妹在老少爷们儿面前难为情了。说到这儿,我倒是想着日后碰到娘跟老少爷们儿间有啥子疙瘩,虽然你不会急头白脸地跟她说叨,可也能拐弯抹角地比方着别人说道儿理儿。”
春梅点了点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