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七五回今朝报怨自昭然,昨日怀恩充簠簋
书名:华山剑侠录 作者:移剌大王 本章字数:11389字 发布时间:2024-01-03

第七十五回 今朝报怨自昭然,昨日怀恩充簠簋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

 

回目注,簋guǐ,四纸。

回目解,簠簋fǔ guǐ,指贿赂,原本的意思是古代盛放五谷的礼器。报怨者夏九州,怀恩者郭桐双。

 

后汉之时,河东郡本属司州,夏王扫平天下之后仍旧留秦公封地,既关中八百里沃野,其中,河东原本便为夏王龙兴之所,如今合入并州。至此,并州下辖十郡,分别为晋阳、上党、西河、云中、定襄、雁门、朔方、五原、上郡以及河东。

晋阳郡为并州之要害,而龙都身处晋阳核心,又为五都之首,乃天下重中之重,戒备之严自不必说。

河东郡紧邻晋阳郡,常年亦有重兵巡守。此刻郭桐双正率领百余屠神卫一路护送邢智自雍州折返,此番奉命巡视,收获极大,不仅掌握了九锡门炸毁河堤之证据,亦间接知晓其与江左几大族密谋勾结之事,众人披星戴月一般赶路着实辛苦万分,可众将士想到即将与大将军见面,心底无不热切万分。连续奔波四五日后,这夜巡政使一行众人终抵达平阳县城外数十里,邢暌早已收到消息,正从郡城火速赶来迎接,打算先与族兄在县城之内汇合,再行歇息!

殊不知此地正迎来两位‘不速之客’,更将众人引向危诡局面!

平阳县城内有一座占地数百顷之府邸,其主为琅琊王氏当代族长王衮之表弟王循,府内雕梁画栋,山水俱全,婢女仆役足有千人之多。且说王循此人乃是前时御史大夫,永宁元年始,夏王一统天下,继而着手整肃吏治,朝中凡五百石上而力不胜任者,泰半尽皆革职,少数官员已至下寿。朝廷不忍断其生机,亦按品阶每年给予辞俸,两千石者十之三、四;一千石者十之四、五;五百石及以下者十之五、六;务使廉者养其家,贫者延其嗣。

王循在任之时,便既党同伐异、贪赃受贿,早已坐拥金山,又因身在望族之中,横行不法而无人能制;恰逢夏王之故,虽百般不愿亦只得回乡,虽怀恨在心却也无可奈何。王循本家虽在扬州,却与族兄王衮不睦,又因母家出身河北邢氏一族,随打算在龙都购置一套产业,后因有所忌惮,转而在河东郡平阳县养老,进而侵占百姓土地千亩之多,又私自圈占山林。邢暌出面秉公调解此事,王循不得已,只得将侵吞的半数土地退换,余下则按市价两倍予以补偿农户,却隐匿了私占山林之事。邢暌当时有要务在身,又因王家势大,无暇深究。饶是如此,王循亦对之怀恨在心。

永宁三年王循纵容家丁打死打伤平民十数人,永宁四年强抢民女数名,更指使刺客杀害苦主一家,为人处世霸道之极,俨然如一方土皇帝,郡守县令与之勾结,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求大人放过我!”一美貌少 妇以绣被遮挡胸口,眼中满是绝望!王循此时已六十有五,身子骨兀自精壮的他眼中放射邪光,如饿虎一般扑去!房中传出少 妇阵阵悲苦哀嚎之声。

过不多时,王循露着肚皮自房内走出,一小厮笑嘻嘻上前递过鼻烟壶:“老爷!可别受凉,现在天渐渐寒了!”

“就你小子会来事!”王循邪笑,二人走入厢房,过不多时,几名丫鬟将无数精致糕点端来。王循眯缝这一对鼠眼仔细打量一貌美丫鬟,忽而一把将其搂入怀中,丫鬟惊叫一声,不知所措。余人颤栗。

“去!去!去!去!”那小厮将众女子赶出房外,自己反手带上房门,但听得屋内颠鸾倒凤之声,过了顿饭功夫兀未止歇!小厮心底欣羡:“老爷这金枪不倒神技端的厉害非常,一会定要请教请教!”

又过了许久,那丫鬟红着眼睛披头散发奔出,身上衣衫亦凌乱不堪。

“小子,进来!”

“是!”小厮进门,王循满意点头:“你叔父跟了我已然有二十余年,明日你便正式接替他做府中官家。”

“谢老爷!”小厮大喜。王循从床头一大号漆奁中取出一本册子,小厮刚要接过,又被王循虎着脸夺走!小厮立时跪下叩头:“多谢老爷赐教!小的感恩不尽!”

王循哈哈大笑,将册子扔给他:“拿去,你要的《鏖战之法》!小伙子年纪轻轻可别玩废了!”

小厮嘻嘻一笑,翻开后惊讶道:“竟这般深奥,莫不是还要练丹?”

“你懂什么,这功夫修到高处,那便能五气朝元、三……三什么聚顶!”

“三花聚顶!老爷以前还教过小人呢!”小厮谄媚一笑,王循甚是满意,轻抚其头,小厮身子甚高,此时半蹲又弓着背,恰好使其主人手掌摸到顶门!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王循哈哈大笑。小厮正端起点心欲孝敬主人,一婢女在外疾呼:“老爷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王循大怒,从身旁拔剑一击将门栓斩断!女婢吓得花容失色!那小厮怒道:“不会说话的贱婢!老爷洪福齐天,怎会有事!”

“是!是!老爷,您今日新纳进来的美人用剪刀戳进心窝自尽了!”婢女跪伏在地不住叩首,王循皱眉,不住哀叹:“可惜!可惜!这么好的美人,老夫竟然无福享受!”

“是那女的不识抬举!”

“走,去看看!”王循胸腔猛然跳动,心生不祥预感,大踏步起身,小厮和丫鬟在旁紧紧跟随,小厮笑道:“老爷何必着急,来日照旧,赔那酸秀才几个钱便罢了,现在世道,‘菜人’买卖亦不少见,死个人何必打紧?”

王循神色大怒,手起一掌劈到小厮脸上:“你懂什么,给我闭嘴!”

“是!”小厮渐起怨恨,面上却仍堆笑,那女婢心中大起快意:“该!平日这王八蛋依仗自己亲戚,行事飞扬跋扈,打死你才好!”

王循心中又起另外一番心思:“郡丞赵剡之曾对我提及,巡政使大人近几月在并、雍二州走动十分频繁,此刻出了人命若事情闹大,王衮那薄情寡义之人定不会伸以援手,说不定还会壮士断腕,谋求自保!而夏王又狠辣异常!此事还需尽快处理!”

几人各有心思,不多时已到了东厢房一处隐秘角落,房门紧紧闭合,王循扭头看去,女婢低声道:“奴婢怕惹出事端,不敢对人声张,是以在屋内用门栓锁了,而后从牖户跳出,立时便来告之老爷!”

王循暗喜,用手轻轻挑起女婢下巴,见她也算有两分姿色,笑道:“此事做的不错,汝要何赏赐?”

女婢面颊一红,心底却着实害怕,只笑道:“待奴婢先打开房门!”

“甚好!”

王循点头,女婢从牖户翻去,奈何身材矮小,回首尴尬一笑,王循朝小厮努了努嘴,小厮心底暗恨,只得弓腰任由女婢踩着其背:“小骚货,看老子来日定将你操的死去活来!方解今日之恨!”

女婢洋洋得意,用力踩着小厮后背,翻身入内,立时发出惊恐尖叫,满园皆闻!王循大怒,便欲拔剑砍开房门,谁知那门竟发出吱的一声,而后缓缓开启,内里漆黑一片!

小厮恐惧之极,大喝道:“鬼!鬼!”

“废话,人死如灯灭,何来鬼神!”王循起脚将小厮踢入屋内,立时传来呼喊:“壮士,饶命!饶命!”

王循大惊,正在此时,王府之内百余家丁早已将此院落围的水泄不通。谁知屋内此时竟亮起灯光,约莫看去,乃是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男子面带戴饕餮黄金甲,面甲奇异之极,具四目六耳,其身黑衣缀以金丝,煌钩金衽,明袼金袂;下蹬黑靴,亦以金丝为饰,其人四目令观者头晕目眩,心生恐惧!黑衣女子头戴斗笠,其面亦以朦胧轻纱遮盖,只见龙眉长舒、凤目微睁,只观眉目便已显出惊世之美!而其衣裳又纹以九头彩凤,理以五色蚕丝,富贵堂皇,震撼人心!

王循只隔着房门看到二人,一时竟看的呆了,心底暗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貌女子!”

黑衣男子身高八尺六七寸,身材伟岸之极,小厮被他凌空提起,如抓鸡仔一般!

“你这刺客,杀我主小妾,此刻还欲行凶!若是此时回头,说不定我家主人念你初犯,还给你一条活路,如果不然,待众人将你擒获扭送官府,判个车裂之刑,便有的你受了!”

“这小子脑筋转得到快!”王循冷笑,喝到:“左右还不给我拿下!”

“是!兄弟们,上!”

主人一个颜色,十余家丁手持钢刀朝黑衣人冲去。谁知一阵寒风起处,十余人僵立地上!那黑衣女子缓缓将双剑入鞘。有人上前轻摇面前家丁,人头却滚落在地!

王循大惊失色:“这二人装束似乎曾听人谈及!”

小厮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却还在欲嘴硬,黑衣人将他立在地上,轻声道:“王家管家之子,本无姓氏,赐姓王,依仗家主之势,助纣为虐,今日将你毙了,亦不算枉!”

“饶……”小厮尚未来得急开口,黑衣人伸出手掌按在其胸前,无数雷火自掌心发出,雷霆亦在此时划破苍穹,声势骇人之极!

小厮发出撕心裂肺惨叫,不过五个呼吸,便被掌力劈成焦炭一般,面皮俱黑!

王循惊怒喝道:“我记起了,你是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夏九州!”

黑衣男子正是夏王元曦,女子便是夫人雪蓁。二人眼中刻满怒意:“草菅人命,夷汝三族亦不为过!”

夏九州飞身纵跃,一把抓住王循脖颈,只轻轻用力,便发出清脆骨响之声。王循本已躲在众家奴,未曾想到二人武功如此厉害,吓得登时服软,哀嚎道:“壮士!饶命!饶命!”

“师哥,何必与他废话,毙了就是!”夫人甚是愤怒,夏九州一把将他拽进屋内!王循亦是身高八尺的长大身材,此刻却如孩童一般全无反抗之力,众家丁听闻夏九州之名,更见其惊世骇俗‘妖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围在一旁,不敢前进半步!

“王循,一月之前,你可曾强掳河东郡芮城县冯氏之妻!”夏九州纵声高喝,音波咆哮,有如虎啸龙吟,非但王府满园皆闻,便是平阳县城之内无数百姓亦在睡梦中被惊醒!

“恶贼奸杀我爱妾,又栽赃嫁祸于我,可为欲加之罪,你在众人面前将我杀了便是!”王循此刻镇定下来,手腕被扭处虽已疼痛之极,却与方才求饶之时判若两人,竟抵死不认己罪,他侧目一瞄,前时那婢女亦跌在角落处,又复恶嚎:“不仅杀我爱妾,还淫我婢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汝不怕报应么!”

“这王循倒会恶人先告状!”夫人甚是不耻。

夏九州冷笑,轻轻伸指按在他下田处,一股如火烈劲游走两肾,王循痛苦不堪,但觉身子将被焚做肉干,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屎尿流了一地,欲求死而不可得!

夏九州伸指再按,火劲消散,谁知王循却一咬牙,抵死不认:“壮士武功通天,有本事杀了老子便是!”

“你!”夏九州大怒,王循心底暗想:“此刻如果认了,等于自承其事,如被邢暌、邢智那两个死心眼逮住,定然上报王仲明,到时纵有免死金牌也难逃厄运,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拼了!”

夏九州还欲用刑,夫人却拉住他手,笑嘻嘻上前。王循抬眼望去,心智一阵迷糊,喃喃自语:“好美!”

“那冯氏妻子已然有孕在身,你将之淫污,其腹肚中胎儿立时流产,冯妻刚烈,当夜便悬梁自尽,汝怕事大,连夜焚尸,又派刺客杀害冯氏之父,打断冯氏双腿,是也不是?”夫人话语森然又复婉转,众人听罢无不毛骨悚然!

王循双眼茫然,落泪道:“是,是我逼死她,可……可她天仙般美貌……自那日庙上香时见了,便让人寝室难忘,这又岂能怪我!再说她丈夫原是个废物,跟了我,后半生荣华富贵,岂不胜过在乡野百倍!不过……那女子哪及得上你一半……”

“住口!”夫人神色恼怒之极,夏王凌空一指,王循昏阙在地,他走到门口,高声喝到:“众位听得清楚,王循已然认罪,其人枯恶不逡,死有余辜!汝等为虎作伥,本该一道击毙!”

夏九州话语未尽,众人惊恐,跪倒一片,又有人跃跃欲试,夏九州冷笑,双手虎形,二人竟被吸到身前!

“饶命!壮士!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夏九州大喝一声,十指用力之下,二人头骨又如朽木一般尽碎,流了满地污浊,众家丁再不敢顽抗,更有大声呕吐,昏阙当场者:“夏大侠饶命!”

“夏大侠饶命!”

“住手!”正当众家丁恐惧之时,十余名手持长刀、满脸横肉的官差簇拥一人走入府内,其人头戴黑冠,身着缁衣,一张蜡黄脸,眼中甚是冷峻,乃是河东郡丞赵剡之。

“夏九州,汝为朝廷通缉要犯,今日竟然在此行凶!来人呐,给我拿下!”

“是!”众人正欲上前,夏九州嘿嘿冷笑,无形气墙凭空而现,手掌如大山般当道而立,众官差仿佛蝼蚁一般,不自禁仰望头顶五道黑影,呼吸迫促,头晕目眩,强而前行者,竟口吐鲜血反震飞出,立时昏倒在地!赵剡之大怒,心下也颇惴惴不安:“这大盗有恃无恐,手掌都未触碰,便能将人撞飞,莫非当真会妖法不成?”

此时王循醒来,又被夏九州提起,立时大呼道:“赵兄,救命!救命!”

赵郡丞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夏九州高声笑道:“赵剡之,汝本家靠山乃萧氏,非王氏也!王衮近年来闭门不出,不与袁萧两家交往,乃为明哲保身之计!汝以为抱住王衮大腿,便能籍此平步青云?当真是蠢如猪狗!”

赵剡之大惊,喝到:“恶贼,汝行凶在前,兀自血口喷人!”

夏九州只是冷笑。赵剡之早时听闻并州刺史邢暌下令其准备宴席,在馆驿接待巡政使到来,已然心中打鼓,实怕巡政使借机查察王循经年所为,早晚定自己一个包庇之罪,此刻又被夏九州戳破过往辛密,只得大声呵斥以图掩饰。夏九州手指地下众死尸:“在下行凶杀人不假,然所杀者皆为罪大恶极之人!王狗,王家官家之子,为虎作伥之事暂且不提,其在民间放贷,逼死本县张氏一家五口,又欺行霸市,强买东市铁匠铺与渔坊;赵二利,侍主行凶,每次参与强抢民女,手下人命达十五条之多!王愆,受命为刺客,专事杀人灭口!刘獍,亦同前罪!赵大人,还要我一一说下去吗!”

夏九州说罢,将一册账目扔来,那账目在空中旋转,势若奔雷,竟容不得赵剡之反抗,待跌入其怀中时,竟如被数百斤棉花砸中,虽不致命,却被气息压迫难熬难当,有口而不能言,正自喘不上气时,胸前似有一股劲气射入,他这才长吸了一口气。夫人收回指力,笑声如珠玉相激,动听之极:“赵大人不妨翻开看看!有趣的紧!”

“迟则生变,早些送走这两个瘟神要紧,万不可在此关头被巡政使逮住把柄!”赵剡之已然胆寒,颤巍巍打开账目,看到第一页便已面如土色,低声道:“壮士!”

“赵大人,还欲抓在下么?要不然将那账目大声念出来?天授元年,赵……”夏九州聚音成线,只一人可闻,众官差不明底细,侧目以对,赵剡之冷汗岑岑而下,起身连忙恭敬近前,低声道:“谢壮士!”

“念在你这些年尚算尽心竭力,又为朝廷办了一二实事份上,今日留你性命!”夏王眼中满是深意,夫人却大为不满。

“师妹,此事牵扯重大,况且他也算是‘我的人’……”

“嘿嘿,‘你的人’!党同伐异,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夏王面色通红,只得视而不见。

赵剡之不敢回嘴,夏九州冷笑道:“郡守既不在此地,草民便全凭大人做主了!”

“岂敢,岂敢!”赵剡之惊骇莫名,夏九州双手有如铁钳,提起二人几个纵跃走出王府,此时大街之上已然聚集了无数百姓!

“大侠,您终于来替我等小民做主了!!”

无数父老悲哭跪地,夫人一一扶起:“众位父老乡亲,赵剡之大人乃是青天再世,且随他到官寺内夜审王循这贼子!”

(注,汉代时县衙称作‘寺’。《汉书·平帝纪》,罢安定呼池苑,以为安民县,起官寺市里,募徙贫民,县次给食。)

众百姓欢声在道,不停将烂菜臭蛋扔到王循头面之上,赵剡之心底暗暗叫苦。夏九州回望身后官差,众人如芒刺在背。

赵剡之有苦难言,心念疾转,耳中却传来一个声音:“赵大人,劝你莫生事端!否则在下立刻取你狗命!”

“是!是!全凭壮士做主!”赵剡之不敢再动,夏九州回首对两名官差道:“将王家那具女尸抬来,如尸体破损一处,立时教你二人化成灰飞!”

二人但觉面前一道罡风,地上一块数百斤大石凭空飞到天上,夏九州大喝一声,不待石落,单掌辟出,无数火光起处大石轰然炸裂!众官差吓得心胆俱裂,不停点头,正色道:“壮士放心,此等冤案小人早已有心,这便将王氏强抢那女子尸体带来!”

“最好如此!”夏九州冷笑。

不过片刻,官寺之内已然站满百姓,王循被夏九州强按在地,口中兀自叫屈,赵剡之神色焦急,不住对王循使眼色。奈何王循大怒喝道:“夏九州,你有本事杀了老子便是,老子不服,那萧玧、王鋞、朱邦彦那个不是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之辈。姓夏的,有本事将老子一掌毙了,要我认罪,门都没有!”

众百姓闻言破口大骂!

“王循,你当年欲掳掠我表妹,若非表妹自毁面颊,早已被汝奸污,你这禽兽!”

“杀千刀的王循,我那酒楼被你霸占,又强买我家千亩土地,可还记得此事!”

“说那么多干什么,夏大侠,杀了他便是!”

百姓怨气沸腾,大有冲破官寺大门之势,赵剡之大急,王循冷笑:“赵剡之,汝依仗萧家主子,每年贪赃官银达百万,竟有脸面端坐高堂,”

“人犯竟敢咆哮公堂,左右,给我大刑伺候!”赵剡之大怒,对左右视以颜色,几名官差点头,手中暗藏利刃,持刑杖上前,夫人冷眼旁观,夏九州轻轻抬手:“慢,还请赵大人将那女尸抬上公堂!”

赵剡之忙不迭点头:“是!是!速速照办!”

夫人皱眉侧过身不欲再看。过不多时,仵作与女尸都已到堂,大门外一男子哭声震天,不顾众人阻拦奔到堂上扶尸大哭:“蕊儿!”

夏九州不忍,轻抚其肩,那汉子不住叩首:“求壮士为我做主!”

众百姓无不侧目叹息,夏九州扶起那人,喝到:“仵作,验尸!”

“是!”仵作带好面罩,一一检查伤处:“胸口伤处径寸,外宽而内细,该为剪刀一类尖锐物所伤,乃为致命伤,其余脖颈、大腿、手臂、胸处皆抓痕,非系致命,阴户余精,系为人奸 淫!小人断定,此女泰半乃是自 杀!”

王循纵声大笑,众百姓闻言无不破口大骂:“宋仵作,亏你也是读书人,竟然与这等禽兽为伍,汝知耻乎?”

“这人早已失了人性!”

送仵作闻言正色道:“众位乡亲所言并无道理,世间黑白善恶自有定数,宋某岂能颠倒乾坤,若为人从正面刺杀,此女定有挣扎痕迹,若是长剑,飞镖,箭镞之属,也能成此致命伤,然死者若非当场致命,手掌必被划破,而剪刀之握把圆润光滑,且胸口伤处极为整齐,乃是一击必杀。死者手掌血液凝固却无伤痕,宋某依此断定此女乃是自 杀!然自 杀者也有可能是为保贞洁而明志,否则何以自寻短见?大人,此案需从长计议!”

赵剡之使个眼色,王循怪笑,放肆之极,宋仵作正色摇头:“大人,要立时断明此案,除非是能要死者复活,指认凶手了!宋某无能,请大人治罪!”

众百姓闻言怒气仍旧难平,赵剡之只想草草结案,便是当庭击杀王循亦无不可,夏九州淡漠笑道:“要死人复活又有何难!起!”

‘起’字出口,庭中阴风大起,王循吓的肝胆碎裂:“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那披头撒发女尸赫然直挺挺起身,缓缓抬手指向王循!

众百姓看到这般惊悚场面,立时鸦雀无声,夏九州怒喝道:“王循,你可知罪!”

“小的知罪!求夏壮士开恩!开恩啊!”

女尸双足僵直,蹦跳而前,眼中流出血泪!众百姓高声惊呼:“冤死的!是冤死的!”

“流血泪定是冤死!”

王循惊恐跪地,躲在夏九州身后,对这女尸不住叩头!

“将汝罪孽一五一十写来!”

夫人从主薄手中夺过文书扔到地上,王循连滚带爬接过,奋笔疾书,待写完之后,抬手望去,女尸只在身前,一双眼睛漆黑无光,正赫然冷视着他!这贼子登时吓得昏死过去。

夏九州拾起地上文书仔细阅读,缓缓点头,将文书扔给主薄,眼望众百姓,却对赵剡之冷然说道:“赵大人,王循已然认罪,按照大夏律该当何罪?”

赵剡之接过这份沉重之极的文书,宏声道:“按大夏律,奸 淫者斩立决,王循奸杀妇女无数,罪大恶极,不用重刑不足以平民愤,该施以车裂之刑!”

夏九州双手笼在背后,食指微动,女尸立时瘫软,前时那汉子抱住尸身大哭!

夫人伸指点醒王循,闻听到‘车裂’之刑时,只是低头叹息一声。

“汝还有何话说?”

王循轻声道:“敢问壮士到底是谁?便是死,也别让我做个糊涂鬼!”

夏九州朝堂上看去,赵剡之神色焦灼之极,夫人疑惑:“师哥,这贪 官似乎还有心事。”

“时辰无多,先不管这姓赵的!”夏九州对师妹雪蓁传音罢,转头凝视赵剡之。赵剡之面色惨白,干笑道:“侧堂……”

“众位乡亲父老稍待片刻,在下有话对这畜生述说!”夏九州对众百姓一抱拳,而后不等赵剡之授意,立时拉住他走入侧堂,关门,挥手间一道气墙凭空而现,隔绝内外,而后缓缓摘下面具,王循一声惨呼,心底悔恨之极,叩首流血:“大王!臣悔不当初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循恭恭敬敬叩首三次,擦干眼泪,痛哭道:“臣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只求大王给臣一个痛快,好过受那车裂之苦。另外能否赦免臣那几个儿子,便是抄没家产也无妨……”

“汝今日之苦比之那些女子若何?”

王循无话可说,嗫嚅道:“大王,臣愿说出一事将功抵罪!”

夏王手握面具,不置可否,耳中似乎听闻有呼吸声忽隐忽现,正要寻声而去时,王循低声道:“萧家早有反意,本月之内,必反!”

“竟有这事?”夏王略感意外,呼吸声亦消失,当下驻足思量:“萧卿之明明已答应我,怎会出尔反尔?难道是元俌又从中挑拨?若彼等当真顷刻发难,我却万难应对!”

王循见说动夏王,又道:“大王,此事千真万确,赵剡之怕是亦参与其中,萧家私藏马甲数百之巨!后来途径此地,还是那赵剡之负责押运,最后不知又运到何处,臣心知此事干系甚大,这才多留一个心眼,派了几个得力干将跟踪,却被甩脱!”

“功不递过,汝合该身死,念汝尚有三分悔意,可保汝子嗣与两成田产,然侵夺之资需全数归还百姓!”夏王面沉似水,王循心底甚慰,落泪道:“大王,臣长子忠厚,却无甚才学,来日不至于作奸犯科,不提也罢;次子奸猾,本性难改,想来是臣养而不教之故,求大王将他逐出王家,以后若生事端,不可牵连族人;三子仁孝多才,若大王觉此子可用,便用之。臣谢过大王!”

“吾省的了!一会我震碎汝心房,再施断肢之刑,教汝少受零碎苦楚,汝可安心离去!”

“谢大王慈悲!”王循再度叩首。

众百姓仍旧在堂中焦急等候,赵剡之更是心焦如焚,夫人只冷然漠视,片刻后夏九州仍旧带着那副黄金面具,将王循拉出。

王循走到那汉子和女尸面前郑重叩首,又对众百姓拜了几拜,朗声道:“众位乡亲父老,王某作恶多端,该有此报,今日伏法后,我家长子将退还侵吞众位乡亲之产业。我儿谦和仁厚,还望众位父老莫要欺他。”

众百姓冷然而视。王循坦然而立,夏九州劈出一掌,王循心房碎裂,立时气绝!五道剑气再起,断肢落地,血流寺阶,众百姓但觉大快己心,无不欢喜高呼!

夏九州抽出长剑在官寺墙壁之下写就数十个大字,而后提起王循头颅,对中百姓抱拳道:“夏某来此一则为民除害,二则替友报仇,今日事了,还需此贼头颅回去祭奠故人,而后自还。众位在此都做个见证!”

众百姓欣然喝彩。赵剡之方才舒了口气,不住瞅着侧堂,夫人却笑道:“赵大人,你的印绶何在?”

赵剡之惊惧:“二位大侠,本朝律历严苛,丢失印绶轻则降职,重则死罪,求两位高抬贵手!”

“赵大人私藏铠甲便不惧死罪了吗?”夫人冷笑,赵剡之一头雾水:“此话从何说起?”

夏王心知有恙,伸指点在他眉心处,运聚‘通神之术’,一幕幕画面立时在识海中显出。不过一息,他便收回食指,黯然摇头。

“他当真不知?那些甲胄运到了何处?”

“此事干系太大,回去细查。”

“就怕时日无多!”

夫人与夏王心念交流,二人忽然同时出手,从其怀中抢走一枚铜印!

“不!壮士!求您饶命!”赵剡之惊怒交加便欲伸手抢夺,可抬眼看时,那四方之物早已被夏九州运功神功在掌心处化成滚热铜水,而后化作一把五六寸长剑形之物,生生插入条案中,直没至柄。

赵剡之悲怒交加,手指夏九州:“你……你欺人太甚!我……我和你拼了!”

夏王与夫人冷笑,顷刻之间,官寺外火光大起,不少百姓从外面跑入堂内焦急喊道:“夏壮士,邢暌大人来了,你们快走!”

“壮士快走!”

“快走!我们给壮士挡住!”

此时此刻,邢暌已然与邢智、郭桐双汇合一处!他当先叫开城门,走入平阳县城内,远远望去,官寺内火光甚是明亮,心底疑惑:“赵剡之虽做事干练,然一贯趋炎附会,视百姓如草芥,今日怎会夜间审理案子?莫不是天地倒转了?”

邢智在远处亦看出端倪:“不对劲!”

郭桐双警惕观察暗处,忽然朝远处大喝一声:“什么人!”

邢暌亦隐约看到两个人影飞腾城墙之上,顷刻不见踪影,大惊道:“保护巡政使大人!”

“邢暌大哥,我去拿下那两个黑衣人,你万不可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定要保护好巡政使大人!”

“你一人太过凶险,不如派五百军士和你同去!”

“不可再中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况且这两年大王教我的武功已然有成,就算不敌,亦可全身而退!”

邢暌勉强点头:“速去速回!”

郭桐双一笑,纵起身子双足踩在城墙之上,运起壁虎游墙功,一纵一扑便是丈余,身子贴附之极,当真俨若四足守宫一般,顷刻间跳出县城!邢暌与众将士无不赞叹。

“这臭小子穿着数十斤重的一身甲胄,身子还能这般灵活!”

“将军不知,郭大哥这两年用功极勤,数次得大将军褒奖!”

邢智对众人说话声充耳不闻,心中隐隐不安,欲劝阻时已来不及,回首望去,夫人甄氏和儿子共乘一马而来,眼中满是温柔。身旁百余屠神卫将之守护的严严实实。

“爹!娘有些劳顿了!”邢智之子邢律音色清脆。邢智伸手轻轻握住妻子手掌,搀扶她下马。甄氏眼中柔情似水。

 “文初,我们去那处看看!”

众人急速赶往官寺。

且说郭桐双出城追击。他此时穿了一身铠甲,防御坚固,重量却又数十斤,而他施展轻功之时却仍旧神速异常,面前两个黑影依稀可见。

“自大王传授我《混元功》与《崩山劲》第四、五两层以来,却也勤加修习,现在奔行之速比之寻常跑 马竟也毫不逊色了!”郭桐双武艺高强,一身是胆,此刻心底甚是兴奋,当下运劲扯下腰胯处甲胄,摘下若干山纹甲片,以暗器手法迅捷射出!

夏王与夫人正自奋力奔行,忽感背后破空之声大响,不得不跃起闪躲,侧首看时乃是郭桐双追来,惊讶道:“桐双竟将暗器功夫练到了这般境地!”

“怕是拳掌和真力也已入一流高手之列,师哥当真是作茧自缚!”夫人嘻嘻一笑,浑不为意,夏王叫苦不迭。身后破空之声再响起,此时乃是数十枚山纹甲片一同射来,二人被迫挥剑遮挡,叮当之声不断,奔行之速立减!

郭桐双大喜,身上除内穿锁甲之外,其余部分一一扯下丢弃,这一来身法之速胜过前时一倍有余,竟渐渐追近,到相距不足三丈时,抬手一击劈空掌力朝夏九州后心拍去!

“师妹先走,不必管我!”夏王大喝一声回身亦以掌力硬碰,掌风激荡竟自不相伯仲!而郭桐双已纵跃而起,双掌之力有若山崩海啸,叠在前掌力道之上一并轰出!

“疾雷破山!”夏王勃然变色,举掌相对,二人四掌交叠,各自后退一步。郭桐双大惊:“你怎知此功底细?”

“少陪了!”夏王借力远遁。郭桐双手臂微酸,心底惊骇:“此贼功力深不可测!难怪其横行无忌,藐视国法!”

夏王赶上夫人,二人疾速施展轻功,传音交谈:“怎样?”

“桐双的《霸王崩山劲》和《周天混元功》已然修至几尽圆满,真力雄浑,内息神速,轻功之高已在我之上,今次当真麻烦了!”

二人还欲说话,背后指力再到!夏王略微恼怒,喝骂道:“人言屠神卫乃国之栋梁,今日观之不过是黑白不分的朝廷爪牙!”

“放肆,夏王文治武功,岂是汝等江湖草莽所知?汝辈以武犯禁,滥杀无辜,今日该当伏法,阁下随我回去!”

夏王更不答话,双掌运聚雷火真力,如两条炎龙蜿蜒游走!郭桐双双掌硬吃,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更凭身法寻隙反击,待转到夏王身后时,一击‘分天掌’以无上大力拍出,直有裂风断云之威!夏王回身单掌相激,风云之力与雷火之力激烈交拼,俨如群龙飞天,死斗不休!

夫人看准局势,亦以掌力夹击,郭桐双左挡右拒,二十招后竟仍未显疲态,更可贵者,乃是他身处劣势,周身劲力却完满而隙,柔韧之极,羸而不败,弱而不倒,掌风刚柔并济,后劲极强!

“霸王崩山劲第五层·飘风振海!”夫人甚惊,夏王手心已显冷汗。

郭桐双心底莫名惊惶,怒喝:“你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何知我武功底细?”

夏王与夫人不答,虽不欲伤他性命,却也已使出八成功力,竟还制不下他,无不惊骇莫名,同时压低嗓音赞叹喝道:“屠神卫郭桐双,果然名不虚传!”

郭桐双化解二人杀招,面现惨笑:“阁下便是神剑无敌夏九州?若非你夫妻二人留手,我在三招以前便已重伤倒地!”

夏王与夫人长舒了一口气,后退笑道:“汝既知难而退也无不可!”

郭桐双摇了摇头,从腰间取出宝刀‘碧水冷炎’,夫人大怒:“你要脸不要!”

“你是谁!”郭桐双但觉这声断喝莫名熟悉,身形略微迟疑。夏王与夫人再不敢出声,又倒退了一步:“没想到桐双戒备心如此之强!”

二人迟疑片刻,郭桐双终究抽刀而来,夏王不得已抽剑对敌,刀剑刚一相交,便疾速后退!郭桐双越发惊怒:“阁下到底是谁!如何习得我家大王的剑法!”

元曦再不敢恋战,拉起师妹雪蓁急欲遁走,郭桐双收起神兵,喝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便无方圆,若天下但有微愤,诸人便如夏先生一般逞凶杀人,国法又何存焉!”

“不然!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民者,牧之者也。若群牲耳!吏者上不思国恩,下不顾民情,专事敛财,唯噬血膋!形同猪狗,诛之何罪!”

郭桐双苦思半响,侧目凝视夏王与夫人,冷然道:“桐双忠于职守,忠于大王,今日只能得罪了!”

“你!”夏王大惊,面前刀影如连绵大河汹涌而至!夏王本待还击,胸口又复剧痛,十阳火劲造成的旧伤尚未痊愈,一口气提不上来!夫人推开夏王,手持双剑剧斗郭桐双,五十招后渐占上风。夏王略得喘息,鬼神莫测的一剑直刺郭桐双颈项要害!郭桐双惊骇欲死,夫人雪蓁一剑击落其手中刀,持剑横架其项!郭桐双自知必死,坦然闭目。

元曦与雪蓁叹了口气,收剑便走,谁知郭桐双一掌到处,竟扯下其饕餮金面!夏王与郭桐双终究以真面目相见,二人四目交汇,当时惊愕无言!

正在此时,河岸边驶来一艘小舟,周宿沙与范九江现身舟中,挥舞手臂呼喊道:“夏兄!速来!”

“桐双,速速回去保护邢智,此地不宜久留!”夫人遇事果决,拉住夏王朝小舟急速而去,只留下木然无语的郭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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