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禛一觉醒来,不能神清气爽,也比之前精神好了很多,知道平意在靖青道长那里帮忙,喊了声:“平林。”
他跟平林、平意和平山住一个屋子,他住里屋,徒弟们住在外屋,这时门帘挑开,但周禛看不到外屋的炕,因此瞎喊。
话音未落,大门开了一条大缝,平林将脑袋伸进来道:“俺在呢。”
周禛走出里屋,问他:“你站门口做甚?”
平林道:“俺刚回屋里歇歇,就见你要醒,就出来了。”
“为师是个鬼么?你要怕我。”周禛有些不解。
“也差不多。”平林语气有点冷,看得出来心中有怨。
周禛叹了口气,招手道:“你过来。”
“你说。”平林并不迁就他。
“你是奇了怪了!为师不就是……说了你两回,还有一次试一试你的功夫么?至于你来记仇?”周禛训斥道。
“你试俺的功夫?”平林瞪大眼睛,气愤说道,“你恨不得把俺刺死!幸亏是个木剑。俺跟平意平山商量好了,你若是再不老实交代,俺们再不原谅你了。”
周禛气晕了。你要师父老实交代,你是把师父当徒弟了啊。更可气的是,这三个小家伙居然合起伙来对付为师。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确对不起他们,于是一面好言说道:“你进来,为师跟你说。”
平林狐疑道:“你不作法么?”
周禛真的气了,骂道:“你这个混蛋,为师跟你说话,作哪门子的法?”
平林松了口气,这才进来。
近来,周禛不断逆天而行,与天道作对,因而不断受到天谴,不过他受的天谴不很厉害,不是那种头顶上时时刻刻乌云密布,一出门便有一道闪电劈在头上的情形,而是造化弄人的情况。就拿上次来说,这里到北门外灵堂的路一天少说被人走了上千遍,没人有事,偏偏他踩到了钉子,扎进去足足一寸深!
他做了许多逆天的事,就拿招鬼兵来说,道观是块净土,凡俗之人来了已经不好,哪里容得小鬼进来?他不仅招来了鬼,还招了好大一群,还让这些鬼四处游荡,背道而驰啊。
换作别人,只怕早已雷火加身,死翘翘了,但是周禛不同,他是道家的宠儿,有道家的神明为他护法,于是大事化小,雷火加身变成了头疼脑热扎钉子的小事。
这段时间周禛谨言慎行,很少犯事,没有再鼻青脸肿,但是只安稳几天,他就亲手打死了知缘道长,灭了上天神兽,简直疯啦!
这次杀人之后,他预感要受天谴,却没出大事,只是不时受灵物的侵犯,纵然他有道法护身,还有神明护佑,也是不堪其扰。
替身符是很有用的东西,不然周禛必然大病缠身。这段时间他频频祭出替身符,将自身的灾难转移到树木上面,都有几颗大树被他害死。
回想起来,他真不知当时是如何在想,也许是看到都在杀人,感染到了杀气,总之那叫一个热血冲头,说杀人就杀了人。
自从杀了知缘道长,每当他行作法之事的时候总要出事,有时香烛飞来点燃了衣服,有时香灰扑面迷了眼睛,这是轻的,难以忍受的是他做不成事,以前顷刻之间便画好一张符,如今手不听使唤,不是画错,便是画着手不能动了,一张符要书写许多遍。
于是他画符之前先开神眼,然后一只手拿着桃木剑,一面画符一边挥舞木剑,但是,这些灵物时常化为平林平意的样子,一不小心便要认错,为此他将平林平意骂了几回,一次还将平林身上戳了两剑,如今两个徒弟只敢当着众人跟他靠近,只要周禛一个人在,他俩必须躲得老远。
平林和平意也有神眼,开到了第二重知神之境,还看不到灵物,这事他们难以理解,只有怨恨师父。
好一会儿周禛才跟平林解释清楚,要平林去找靖青道长要两道清心符来,自己提着桃木剑,去静室练书符了。他下定心思,一定要用道符镇住这些妖魔邪灵,今日好好休息一日,明日为银百花作法一定要成功!
转眼又是一日,周禛一觉起来,精神十二分饱满,在院子里大大吼了一声。正是群雄晨练回来,回笼觉睡的正香之时,不少人生气走出屋门,想教训一下这个乱吼乱叫的家伙,一看是周禛都不敢说话。
“今日周道长精神抖擞,英姿勃勃啊!”黄岳望着周禛,咂舌赞道。
周禛谦虚说道:“老了。当年我走到哪里,后面都有女人老远跟着,那滋味不错。倒退个二十年,你我便是一时瑜亮。”
这话没错,只是黄岳是条大汉,周禛是普通身材,类型不同而已。
靖青道长出门来,周禛跟黄岳告辞,与靖青道长向静室走去。
祝由科始创于轩辕黄帝,这些日子周禛将轩辕黄帝的道像立在供桌上,每日祭拜,终于有了响应,这才敢给银百花治伤。
祝由科是浣山的传统道法,周禛一来这里便精研此道,成了他的所长,但是,祝由一共十三科,他擅长病科和瘟科,伤科并非所长,最近这里都是伤员,他也是近日将伤科和脉科研究好了,施用了两次,效果不是很好。
拜了轩辕祖师,周禛顺手摇了一签,是个上挂,心中喜悦,靖青道长却瞪着他道:“你好俗气!”周禛只管赔笑。
周禛跟靖青道长走出静室,外面黄岳和金伯年等候着,金伯年笑道:“二位道长要如何行动?可需要我来护法?”
“真行。”靖青道长说道。
周禛需要人来护法,金伯年虽然不懂法术,但是他的杀气非常重,又能看到灵物,是个护法的人选。
平林和靖青道长的徒弟庄衡也来到旁边,一人持一把桃木剑,严家辉在夏庆的陪同下走了过来,银百花和袁捷都由人搀扶着过来,周禛看了,再不能心如止水,如同一个即将进入会考大殿的书生,一颗心“砰砰”直跳,望着靖青道长道:“于今有这三个人选,你说说先来哪一个?”
靖青道长眉头微皱,周禛解释道:“若是严大寨主先来,那便是个热身,若是银英雄先来,那便是集中全付精神。”
这真是个问题,靖青道长一时无措。若是一上来就对银百花施法,这时候周禛的精力最佳,然而未必把握得好,尤其周禛对于伤科并非精熟,效果不容易掌控。
祝由科是精神治疗,然而无论身体治疗还是精神治疗目的都是一个:回复以前。身体治疗在于药物能力和动手能力,结果相对稳定,祝由科看不到摸不到,变化颇大,尤其祝由科不能反复施用,一次不成便没有补救。
这三个人中,袁捷的武功应该低于严家辉,但是他在正阳观防御大战中立了大功,尤其他是一员悍将,斗战能力非铁臂刘和玉石公可比,是第二重要的人,严家辉最不重要,若是上来先热热手,那他自然先来。
“我来插言一句?”黄岳左右看着众人,上前一步说,“道长,这次施法是否都能成功?”
这样的智力题目,黄岳自然当仁不让。
周禛道:“应该会成功,只是结果有不小的差别。”
“那最大能够回复到几成?”黄岳问。
周禛捏了一个九。
“最小有多少?”黄岳又问。
周禛伸出一只手,感觉不对,又将手转一个面。
黄岳回头看着金伯年,金伯年稳稳说道:“道长,只要你治人治到八成,几日之内,我还你一个十成的银百花。”
黄岳一笑,对周禛道:“当初你开天眼时,不是让大哥最后来开?”
周禛道:“明白了。”
若是第一个给银百花施法,那便有赌的成分,赌不会出纰漏,事实上并无这个必要。
一行人来到正阳大殿,靖青道长、金伯年、平林和庄衡一一上了香,分四方站定,接着严家辉进来上香,退后在殿中央站定。
周禛最后上香,旁边平意给他倒水净手,周禛立刻空中画出一道光符,顺手将光符一捞,按在一只盛水的碗中,瞬间光符消散。平意将一碗水给水严家辉喝下,严家辉喝了回头就跑。
周禛要歇息一会儿。这时平林不停地挥舞木剑,身子直抖,靖青道长过来,手中浮尘一甩,空中一声响动,似乎击中了什么东西。靖青道长将手在平林的剑尖上一挥,手指破了,平林立刻将木剑伸出,靖青道长将手指血抹在他的剑上,退回原位。
“银百花进来。”周禛说道。
张啸天和林峰左右搀扶着银百花进到殿里,银百花努力上了香,退到后面。周禛净了手,跪拜上香,口中念念有词。刚才他对严家辉施法只是默念咒语,显然不很认真。
周禛暗下狠心,刚要咬破舌尖,沾血书写光符,靖青道长对他喝道:“不可执念!”
顺则凡,逆则仙,人世间的事需要花心思,对待道法则要无欲无求,不然有害无利。
周禛的心思都在银百花身上,打定主意要将银百花治好,闻言当场一愣,忽然心慧知晓,顿时念想全无,随手书出一道闪闪发亮的光符,咒语默念完毕,伸手将光符按到碗中,递给银百花喝下。
银百花喝了,立刻一口鲜血喷出,张啸天眼疾手快,大袖一挥,将血接到袖中,跟林峰抬着银百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