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药仙彻底走远后，虚空道君这才放下手，双目微眯，嘀咕道：“真是老奸巨猾！”
“但药仙前辈还是答应了我们，西境之行想来必定是会去的。”听到师尊的嘀咕，一旁的颜鸿顺势说了一句。
“西境会去不假，但有几分心思在大会上啊？你听不出来他的话音？参加大会不过是顺带罢了，若不是丹圣在西境他真的会这么爽快？一直拿宗门压制做挡箭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药仙者在缥缈宗的地位有多低呢？”
听到虚空道君对药仙的不屑，颜鸿若有所思，道：“莫不是药仙前辈在故作姿态？以他的影响力完全可以左右缥缈宗的决定，之所以迟迟不肯松口是因为心有顾忌，这才找个由头先去探探口风？难道，他看穿了我们的意图？”
“在炼药方面他的确很有话语权，但缥缈宗的那些老家伙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都是千年的狐狸，他们又怎会看不出联盟的影响呢？为了让他下定决心参加大会，所以为师才搬出屠夫来上个保险，他或许对屠夫不感兴趣，但缥缈宗的那些老家伙必定兴趣盎然。当然，此次西行，他不仅是为了缥缈宗探口风，更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他自己？”颜鸿琢磨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不过又不解道：“怎么，缥缈宗也在追杀屠夫？”
“哼。”虚空道君冷哼一声不屑道：“一群只会在暗地里使坏之徒。‘屠夫’之名的做实可是有他缥缈宗暗地里推波助澜之功的，对屠夫的绞杀我们是明面上来的，他们暗中也派了不少人，但都被反杀了，无一活口。对于拿下屠夫，他们比我们更急。这次老毒物回来必是带了不少情报，我们从他嘴里问不出多少东西来，不过药仙就不一定了。以他们之间的纠葛，缥缈宗自不会放过这次刺探机会。屠夫这个烫手山芋就顺势给他们吧。”
“所以宗门一开始就打算用毒鬼前辈作饵，引缥缈宗上钩？”颜鸿有所明了了，对于炼药师大会，若缥缈宗没有参与的意思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推辞掉，就算药仙去了，那也是他的个人名义，对联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手握屠夫这张牌就不同了，他缥缈宗想探到底总得出些什么，这样药仙西行就是有宗门授意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届时不管缥缈宗怎么打算，神道宗终究是可以抓住些线索的，不至于完全被动。
由于年纪尚小，对于门派之间的纠葛颜鸿也不是很清楚，当然一直以来他的心思也不在那些东西上，若不是虚空道君有意让他参加圣子选拔也不会与他说这些。对于任何门派的圣子来说，宗门博弈都是必修课，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比个人修为更加重要。
“作为炼药师的标杆，药仙的名声对于联盟的确很重要，是必须争取的。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只能在战术上动动心思，最后成败还得看天。或许你觉得为师之前说的话是刻意煽动，诚然，的确有煽动之意，但那也是事实，谋事也好，修炼也罢，讲究的其实都是顺势而为。大势所趋的道理你要明白。”
看着束手而立的师尊，颜鸿默声而语：“大势所趋！”
“不过说来简单，真正能看清天地大势的又有几人呢？”虚空道君又转口出言，道：“就如现在，每个人都说这是新的时代，是黄金大世，但真的是新时代吗？与过去又有何不同呢？它与旧时代的分界点是哪里呢？众说纷纭，无人笃定。每个人都在关注着天下大事，加以分析感悟，试图抓住时代的脉搏，把握住天地趋势，但真的能抓住吗？哪一个标志性事件不是后世纵观历史后确立的？顺势易，看势难，难呐！”
“好了，你也别琢磨这些了，安心修炼，这次探索绝命门要好好表现，我神道宗的圣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修为固然重要，但还要看心性，看眼界，看对宗门的功绩。”虚空道君回过头对颜鸿做出了这般嘱咐。
听到虚空道君的嘱咐，颜鸿立刻拍着胸脯表态道：“弟子谨记师尊嘱托，此次探索绝命门必定全力以赴，绝不会输给皇甫贞元！”
“呵呵。”听到弟子的表态，虚空道君却是轻笑一声，道：“皇甫贞元，这弟子的确称得上是天纵奇才，与阴阳眼交手都不落下风，无论修为还是心性都可圈可点，不过他再优秀也不可能成为我神道宗的圣子。”
“哦？这是为何？”颜鸿面露不解。一直以来颜鸿都把皇甫贞元当做对手，在神道宗若说谁能压自己一头的也只有这个家伙了。这次缥缈宗圣子到访他更是代表了宗门年轻一辈与之交流切磋，最后以平局收手。
“皇甫贞元，不弱阴阳之眼”这种赞许现在已经成为神道宗的佳话，他本人自然也是风头无两。此次南境之行，除了颜鸿外神道宗也派出了皇甫贞元。年轻一辈中对皇甫贞元当选圣子的呼声很高，这让颜鸿这个空虚公子倍感压力，于是在心里立誓要在绝命门中压下他的势头，毕竟空间探索是颜鸿最擅长的领域，他对此有着绝对的自信。
对于皇甫贞元这个第一对手，颜鸿是格外的在意，当然也把他当成了自己圣子选拔之路的绊脚石之一。这时却听师尊这么一说，颜鸿自然倍感不解。这样的天才怎么会无缘圣子选拔呢？难道说宗门高层对圣子人选已经有了眉目？颜鸿心里有些怀疑。
“其实也没什么其他理由，皇甫贞元的能力的确非常出众，但圣子之位可不是只看能力的，相较于能力，还有一点更为重要——忠心！”虚空道君简简单单地就道出了原因。
“忠心？”颜鸿低语一声，随即恍然大悟道：“是因为他的师尊，扼龙道人？”
“的确是因为他的师尊！”虚空道君抖了抖袖袍，转过身继续道：“扼龙道人有大气运，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开宗立派，但还是委身我神道宗做了个客卿长老。然而，客卿客卿，终究只是客人，不经过神道母法的洗礼就不是我神道宗的一份子。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好听点叫互惠互利，说难听点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如今我宗如日中天，能压得住他们，他们也才会尽职尽责。但等到我宗日落西山之时第一个背刺的也会是他们。扼龙也好，毒鬼也罢，无论他们能力多么强都不可能进入我宗的中枢。”
“弟子明白了。”颜鸿朝虚空道君拜了一下，随后又疑声道：“既然如此，宗门又为何要把优秀的弟子推给他们，还委以重任呢？”
“虽然是客，但毕竟还有个‘卿’字，自然是要拉拢的，互惠互利，有多大的恩惠，才会有多大的收益。”虚空道君又继续解释道：“况且师门选择自由是我宗的传统，这也是一种公平的良性竞争，对你们也是一种鞭策。此次皇甫贞元来南境也不全是为了绝命门，宗内自有其他安排。你就不用在绝命门上与他较劲了，要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看住玉华门的那群人。”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是弟子认知浅显了。”尽管知道皇甫贞元不会成为自己的阻碍，颜鸿还是表态道：“不过就算不为圣子之位，弟子也要压过他，为我一众嫡传弟子正名！至于钟卓那群人，师尊尽管放心，我定会让他们出不了绝命门！”
“随便你吧，不过为师要提醒你一句，真正的对手往往不在你的视野之内，看不到的敌人才最致命！”说罢虚空道君神色中闪过一丝忧虑。
颜鸿也是机敏，虚空道君微小的神色变化也没有逃过他的观察。察觉到异样后，颜鸿当即试探性地问道：“师尊可是心有不安？绝命门中弟子定会小心行事的。”
虚空道君摆了摆手，说道：“倒不是绝命门，只是提及玉华门让我想到了一些旧事。”
“哦？”颜鸿一听也来了兴趣。
“此次玉华门与妙音宫联姻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虽然目前还无伤大雅，但也要小心应对。若能借此机会将玉华门少门主与妙音宫圣女铲除也算是将问题扼杀在了摇篮。只是他们二宗此举终究只是表象，还有更深的东西没有显露出来。“虚空道君回过头看向颜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为了巩固我宗的统治地位，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搜罗各大附属门派的优质子弟。这固然保证了我宗弟子的资质，但终究不是自己人，哪怕共处一宗也难保不会心生异端。想到这个，为师总有一种不安。此次你要对付的那个钟卓曾经也是我宗搜罗的对象，但因为一些变故并没有争取到，反而他的弟弟却被钟震献了出来。”
“钟卓的弟弟，在我宗之内？”听到这个消息颜鸿颇为惊讶，随后又安心道：“既然如此那又有何担忧？已经为我宗所用莫不是还怕他反水不成？敢问师尊他叫什么名字，拜于何人门下？”
“他叫钟越，尚未拜入任何人的门下，当年弟子选拔中他的表现很是一般，所以没有被选中。但碍于玉华门我们还是让他参悟了神道母法，也就是这一决定让宗门高层发现他是一个奇才，甚至有些长老已经认定他就是圣子的不二人选了。”
“嗯？有这种事？他有何特别能得长老如此赏识？”颜鸿心中一颤，明白了师尊为何会说真正的对手往往不在视野之内了，原来宗内还藏有这样的天骄人物。
“他进入我宗不久就与众弟子进了神道门参悟神道母法，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尚未出来。”
只此一句就让颜鸿不禁瞪大眼睛，惊声道：“什么？他已经参悟了二十多年？”
在神道宗，每一个新晋弟子都是要入神道门参悟神道母法的，那是神道宗最重要的入门仪式，也可以说是神道宗入门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只有完成神道母法的参悟才算是真正地成为神道宗的一员。作为神道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颜鸿十多年前就完成了这个仪式，自然对它十分熟悉。
也正是因为熟悉，所以哪怕言语出自自己的师尊，颜鸿依旧不敢相信，因为他很清楚这短短的二十多年意味着什么。纵使自己是众人口中的天才，颜鸿在神道门也仅仅参悟了三年罢了。其余的弟子大多也就数月而已，有的甚至不过十多天。至于数十年这么久时间的只能是一些长老，甚至是供奉殿的绝世高人。然而钟越只不过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而且是表现得不怎么样的弟子。如此对比之下就显得他这二十多年是多么刺眼了与不可思议了。
“居然有这等天资，若他出关不知会达到怎样的高度。”颜鸿不禁握紧了拳头。
“怎么？有压力了？”虚空道君瞄了颜鸿一眼，继续说道：“其实不止是钟越，还有一些人也可能是你的潜在对手，有些或许现在已经有了些名声，有些可能还不显山不漏水的，但所谓黄金大世还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书写嘛。这世界从来就不缺天才，所以不要总是盯着眼前的目标，总会有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超过你。”
“弟子谨记教诲！”颜鸿松开手朝着虚空道君躬身一拜。
“不过也不必过于焦虑，还是那句话，修行虽为逆天之举，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终究是要顺应时势的，大事小事概莫能外。不管能不能成为圣子本质上都是大势的体现，尽人事，听天命。好了，我们也回去吧。”说罢，虚空道君便转身欲走。
颜鸿刚要迈步，忽然又悄声道：“师尊，刚才弟子在那爆炸的附近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波动，似乎是空间标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