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骑着匹青马的秀美少年悄悄绕到丁公子身后,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嗯!”那丁公子听完,一下子转过头,瞪着眼睛看着老狼,半晌,喉咙一滑,又咧嘴一笑,猛地举起马鞭一挥,高声喊道:“动手!切记不要弄坏这小子的狗头。”
“丁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老狼毫不在意丁公子的叫嚣,很平静地问道。
似乎重重叠叠围在他身后的那些壮汉以及他们手中的兵刃悉数与他无关。
“砍下这厮的人头,赏银一千两!”男子并没有回答老狼的问题,甚至连看都没看老狼一眼,相反,他将头颅抬得高高的,挥着马鞭冲那些大汉吼道。
“好!”人群中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嚎叫声,几个手脚麻利的家伙早已催动了马匹。
才一千两白银?真是小气——老狼心中思索着,听得身后寒气扑来,突然纵身一跃,瘦长的身子轻飘飘飞起,眼看跳起有两丈高低,不慌不忙在半空中翻出一个空心筋斗,那双穿着破洞靴子的脚不偏不斜,居然直挺挺落在了丁公子那高昂的头颅之上。
那丁公子万没想到老狼会来这一手,眼睁睁看着一个偌大一条汉子就这样站在自个脑袋上,也不敢乱动,规规矩矩骑在马上,活似一根木桩。
那张气度非凡的俊脸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老狼稳稳站在那个丁公子的脑袋上,一下子显得鹤立鸡群高大无比,他冲周围那群大汉一抱拳,依旧很客气地问道。
他的语气一向都是那般真诚。
就在老狼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个落在后面的骑士终于冲了出来,一个个生怕被被人抢了头功,死命抽打着胯下坐骑,箭一般围了上来。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望着站在他们主子脑袋上的老狼,一个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一筹莫展不知所措。
当然,也有个别脑瓜子活泛的,脸上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手底下早已是剑拔弩张蠢蠢欲动。
然而,除了骚动声,还是没有人回答老狼的问题。
“既然诸位没有什么遗言可留,那就休怪在下的剑快了,安心上路……”话音未落,老狼突然一伸手,插在腰带上的长剑猛然飞出,稳稳落在老狼的手掌心上,活似半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人活一世,总得留下点什么,一句两句的忠言也好。”这句话,老狼更像是对他的剑说的。
说完,老狼看也不看,握紧了剑柄,手背上条条青筋像是松树虬根般高高凸起。刹那间,但见那剑似乎有了灵性一般,像条毒蛇吐着信子,直直对着丁公子的天灵盖钻了进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丁公子俊美的面庞刹那间扭成了一坨新鲜的牛粪,一股殷红的鲜血从颔下一个突然出现的血洞中涌了出来,连胯下的白马都被染红了。
老狼毫不在意,趁着丁公子还没有倒下去,脚尖一点,在丁公子脑袋上借个力,瘦长的身子轻飘飘飞出,眨眼功夫,一群方才还叫嚣得地动山摇的大汉几乎同一时刻齐刷刷跌下马背,横七竖八躺在了地上。
不管他们之前何等彪悍何等威风,此刻,所有人的喉咙上都出现了一个窄窄的孔洞,过于迅疾的剑,甚至让他们都没吼出人生路上最后的一声。
这么一群人,果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好像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老狼依旧站在那匹白马面前,那把剑早已回到了腰带之上,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一把简陋异常的长剑,居然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咻!”一声长啸,一道青色的影子突然发了疯般跑进了村子。
正是方才那个骑青马的秀美少年。
毫无疑问,这是个狡猾的家伙,先是装死躲过了老狼的一剑,然后趁老狼一不留神,爬起来逃之夭夭。
只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着。
他跑的的确很出乎意料很恰到好处。
只是,他跑错了方向。
如若朝村外跑,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那么多的路,他却偏偏选择了通往村落的那条土路。
无边的旷野,少年单单跑进了村落。
老狼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两眼依然眨也不眨地望着远方。
阳光洒下来,不觉间驱散了浓浓的晨雾,伴随着几声怯生生的狗吠,村落似乎已经苏醒。
“哒!”“哒!”“哒!”
一个颇有节奏的声音缓缓传来。
这声音虽然清脆,却似乎是在有意压制一般,听上去,多少有些怪异。
老狼站在那里望着远方,他并没有回头。
他当然听到了这个略显奇怪的马蹄声,但根本用不着回头。
因为他知道,那匹青马连同那个秀美少年出来了。
包括出来的时间,都跟老狼估计的不差分毫。
“救……”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叫声一下子涌入老狼的耳朵,怎么是个老妇人的嗓音?
一个“命”还未喊出,声音却戛然而止,一阵似乎并不甘心的颤音中,老狼觉得剩下的几个字像是被什么力量给硬憋了回去。
若非这个老妇人的叫喊,老狼甚至希望一直就这样站着。
他根本就不愿意回头。
那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涉世未深,即便一是走错了路,经过今日这一遭,应该还能回头。
还有救。
毕竟那么多条路摆在面前,有时难免也会误入某个岔道口。如若及时回头,总不会错得太过离谱。
如此,他更愿意就这样站着,闭着眼睛,让骑着青马的少年悄悄从他身后溜走。
可事实并不如人愿。
奈何偏偏多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老狼缓缓转身,一抬头,果然看见那个少年骑着那匹雄壮异常的青马,正站在他的面前。
进村出村,就这一条路可走。
如若他肯放弃骑马换做步行,也能从后山逃走。
可有些人一旦跨上马背,无论如何,再难下来了。
何况,马背上还驮着一个老妇人。
那妇人一看就是个行乞之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被少年按在马背上挣扎不得,想要叫喊,嘴也被捂得紧紧的,甚至连鼻子都被捂住了,一张满是垢痂的脸憋得通红,怕是再多耗一会,这老妇人就得给活活闷死。
那个长的颇为俊美的少年自然不在意一个乞丐的死活,一只手紧紧捂住乞丐的口鼻,另一只按着那乞丐是手上,居然还握着一把匕首。
不过,看得出这少年对手中这个堪称特殊的人质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望着老狼,满脸惊恐哆哆嗦嗦,活似一只受伤的羔羊望着堵在面前的饿狼。
哎!老狼望着少年,一言不发,却轻轻叹了口气。
那乞丐又挣扎了一下,照例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满脸通红、两眼凸出,而少年的手,却因为乞丐的挣扎捂得愈发严实了。
老狼还是站在那里,突然间,身形一变,早一个箭步跨上去刺穿了少年的喉咙,鲜血喷出之际,一把拽住乞丐,将她从马背上拉下来安放在道旁,眨眼功夫,又回到那个地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一脸的平静。
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狼,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眼睛,突然间,他一把攥住了自己的喉咙,张开嘴巴,仰面朝天抽搐了两下,一头栽下马背。
那个行乞的老妇人怕是早被吓傻了,嘴巴大张,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呆呆坐在路旁,活似一个树桩。
“大婶!”老狼看着妇人,叹口气,缓步走上前,冲老妇人一拱手,轻声问道。
“……”老妇人依旧呆坐在那里,嘴里不知嘀咕了个什么,对老狼的询问毫无反应。
“大婶,没伤到那里吧……”老狼凑近了些,又问了一句。
突然,他两眼一怔,像是吃了一惊。
这妇人怎么这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