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斜眼家的那片树园子经牛大锤的一番操作，牛斜眼因欠牛望春五千元钱无力偿还，用这片一亩五分地的树园子抵偿，永不反悔！“牛斜眼”签了字画了押，牛斜眼的几个堂叔作为中间的证人也在文书上签字画押，签字画押的日期自然也写在了牛斜眼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时候。至于这片树园子上的树木，小米答应在牛斜眼的几个堂叔要求的两千元之外再添上八百元，这样，这片园子和园子上的树木也都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地画到了牛望春名下。
“爹，明明是两千块钱，为啥要写成五千啊？”
牛二筢子一笑，说：“这得说是牛大锤脑子贼激灵，怕牛斜眼的那几个堂叔反悔，私下里跟牛斜眼的几个堂叔说，要是他们有谁反悔了，就得按签字画押的钱数翻倍偿还。牛斜眼的那几个堂叔各怀心思，马上就同意了牛大锤的说法，也答应了签字画押五千块钱。”
小米皱了一下眉头，马上明白了这中间的曲直，说：“我想把这片园子四周围砌一圈儿院墙。有四周围的院墙，咱们家的这些鸡鸭鹅啥的，白天也就能放心地放在那个园子里了。”
牛二筢子听了小米的话，琢磨了一阵儿，说：“这事儿还是再等等吧，眼下家里也没啥子积存了。等一阵儿几个大队部的工钱结了，手上宽敞点儿再琢磨着打理那片园子。”
小米见牛二筢子犯了难为，马上笑着说：“我这样琢磨也就是秋后的事儿。”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琢磨着说：“等到秋后，估摸着还能在那片园子里起两间房子。”
小米笑了笑说：“那样就更好了！”
小米和牛二筢子爷儿俩正盘算着这事儿，牛大锤骑着他的大链盒子洋驴进了院子。从洋驴上下来之后，马上笑着打招呼说：“你们这爷儿俩盘算啥事儿呢？两个人的脸上都乐开花了。”
牛二筢子向牛大锤笑着说：“没盘算啥事儿，就是小米打算在刚买的园子上盖两间房拉个大院子，只是眼下家里已经没有积存了，我们爷儿俩商量着等秋后看吧。”
“这事儿还不好办吗？”牛大锤听牛二筢子说小米想在新到手的园子周围砌一圈子院墙，马上笑着说，“眼下你正给几个大队翻盖大队部，一个大队部挪过来两车砖，院墙不就砌起来了吗？这事儿我跟几个大队的一把手打个招呼，公家的事儿本来就是一本子糊涂账，倒是让几个一把手私下里跟拉砖的师傅通个气，不用你烦心，砖就送到家了。”
小米马上有些迷糊地看了看牛大锤。
“能像你说的这么轻巧？”牛二筢子问。
牛大锤又是一笑说：“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只管在家收砖就行了。至于沙子水泥，也都记到那几个大队的公账上。这样别说两间房子，就是五间房子和一周围的院墙起来了？”
牛二筢子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这要承你多大的情啊！”
“这话说的，多外道啊！”牛大锤很有底气的说。
“不是外道，是确实承情了。”牛二筢子还是很感激地说。
“这事儿啊，到时你买几条好烟，每个大队的一把手我送一条，这事儿他们乐不得的呢！”牛大锤笑着说，“虽说咱们不买烟这事儿他们也会乐不得地干，送条烟给他们，他们不会觉得咱们是打着牛笔的旗号压他们，反而他们会觉得咱们是求他们，虽说他们心里也绕不开牛笔，但他们会觉得咱们很人情世故。再说了，他们也知道以后会有很多事儿指靠着咱们家的牛笔呢，他们哪个不会拿着公家的东西给自己谋一份私情？砖是公家的，情分就是他们与咱们之间私下的。”
牛二筢子给牛大锤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有啥子稀奇的，他们之间都是这样！”牛大锤笑着说，“他们之间的门道儿多着呢！”
牛二筢子没有心思去追问牛大锤他们之间太多的官场门道儿，笑着说：“只要不给他们惹出啥子麻烦就成，明儿一早我就去镇上买几条好烟，你费心把这事儿张罗了。”
“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明儿你把烟买回来就成。”牛大锤马上说。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
“另外我也有一件事儿想让你从中间说道说道。”牛大锤马上有些难为情地向牛二筢子一笑，看着牛二筢子说，“这事儿我单独跟你说说。”说着，他看了看小米，然后拉起牛二筢子走出了院子。
牛二筢子又是一愣，问：“你能有啥事儿用得上我从中间说道？还这样背人？”
走出院子，牛大锤先是左右看了看，这才有些难为情地说：“还是上次我答应给牛绠弄个非农户口的事儿，我确实也费了不少功夫，只是没个乡镇都有一定的名额，咋的乡镇里的那些领导先考虑他们最亲近的亲属，虽说牛笔急头白脸的也能争取一个名额，但这样就会得罪与他共事的某个领导，这样对他以后的升职也就可能埋了个雷。咱们咋的也不能因为这个名额让牛笔犯难为，人老几辈子咱们村子才走出了个牛笔，咋的咱们也不能在牛笔的前途上使绊子。要是哪天牛笔能升到县里省里，这样的事儿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乡镇领导还会邀功挤破头给办。”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
“可牛绠娘不通晓这个事理儿，这段时间老是催着我问办的咋样儿了，这让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说完，牛二筢子挠了挠头。
“我跟他说道说道，不过这事儿让我跟她咋说呢？”牛二筢子皱起眉头琢磨了一阵儿。
“你就按我说的情况跟她掰扯掰扯。”牛大锤说。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成！我就把这事儿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叨，让她明白明白这个事儿理！”
“这事儿就指靠着你了，别让她见面就老是催我。”牛大锤马上接过牛二筢子的话说。
牛二筢子点点头，心里却不禁一笑，女人的便宜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牛大锤马上卸了一副重担似的长出了一口气，紧盯着牛二筢子说：“说实话，我也在紧打听着有没有第二批、第三批农转非的政策。有的话，第二批多少名额，第三批又是多少名额，到时候不管咋的，我也得给牛绠争取到一个名额。”
牛二筢子笑了笑问：“农转非之后上面给差使吗？”
牛大锤摇了摇头说：“工作得自己找。”
“不给差使？那还有啥意思？”牛二筢子接过牛大锤的话，“只给一个名分不给差使，自然也不会有啥子官饷。没有官饷，农转非之后土地也给收了，吃啥喝啥？”
“一开始我不明白为啥会有农转非的政策，后来我琢磨着是地方财政不景气，想着用这个政策充实一下地方财政。这一批农转非，乡镇报上去的都是领导的亲属，以后他们可以通过关系找到一份工作。没有关系的农转非，还真不是啥子好事儿。”牛大锤说，“可普通百姓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以为农转非之后就真的成了公家的人了，可以月月吃官饷拿俸禄。我把我琢磨的这个道道儿说给了牛绠娘，可她不明白，见面就催着我咋的也得把这事儿给活动得落实了。”
牛二筢子笑了笑，说：“听风就是雨，很多人都是这样，听到风吹了，就想着接下来就会是雨。风后面是妖，是怪，都有可能。”
“所以说，牛绠娘那儿我琢磨着只有你能跟她说个明白，别人没有这个思磨。”牛大锤马上接过牛二筢子的话说，“再说了，你在牛绠娘面前说话也有个分量，这事儿就指靠着你了。”
牛二筢子又是一笑，说：“女人要是认定了啥事儿，还真不容易让她转过弯儿来。”
“别人是不能让她转过弯儿来，我相信你成！毕竟这两年你为他们家没少帮忙，咋的她也会在心里承你的情分。”牛大锤笑着说。
“帮忙不帮忙咱不说，情分不情分的咱们也不说，这事儿我试着说说。”牛二筢子说，“我琢磨着我把这事儿跟她说得明白了，她也会在心里仔细琢磨琢磨。”
“只要你把她说得不催我了，咋的都成！”牛大锤马上说。
牛二筢子马上听出了牛大锤的焦急，不禁又是一笑，说：“这话也到不了别人的耳朵里去，女人这便宜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沾的。”
“是啊！有的女人就是狗皮膏药，一旦沾上了，就扒拉不下去了。”牛大锤很难为情也很尴尬地笑了笑说。
牛二筢子也是一笑，没有说啥子。
“这事儿我就托付你了！”牛大锤紧盯着牛二筢子说，“我这还有点儿事儿，就先去了。事儿办了之后我就去找那几个大队书记，把你要砖的事儿给张罗了。”说完，他进了院子推出自己的洋驴，两腿一叉上了洋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牛二筢子看着牛大锤的后脊梁影子，不自觉地摇头苦笑了一下，进了院子。
“爹，牛大锤的主意好使吗？千万别出了啥子事儿啊，咱们家朝里没人，万一出了啥子差错，咱们可牵扯不起呀！”小米见牛二筢子进了院子，马上迎着牛二筢子担心地问。
牛二筢子一笑，说：“这事儿他牛大锤那个心眼儿，一准会办得滴水不漏。再说了，这事儿中间有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曲折，跟咱们不会有啥子牵扯的。”
“咱们可不能因为贪这个大便宜惹出啥子麻烦来！”小米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牛二筢子又是一笑，说：“这个不会，等秋后手里宽敞了，咱们多少给牛大锤拿点儿，算是咱们买砖瓦的钱。”
“这样咱们心里就踏实了，省得提心吊胆的担心会出啥子麻烦。”听牛二筢子的话，小米马上点头说，“不管他牛大锤咋的手腕儿，砖瓦都是咱们掏钱从他手里买的，就算以后会有啥子牵扯，也牵扯不到咱们头上。”
“牛大锤的脑袋瓜子，啥事儿都会前前后后考虑得很周全，事儿办成了你还不容易抠到缝隙。”牛二筢子说，“这事儿他牛大锤真的能办成，那是他的能耐，咱们承了他的情。承情归承情，钱物上还是要清清朗朗的。等秋后收成了，咱们按砖瓦数给他拿钱，他收多收少那是他的事儿，钱物上也就与他清朗了。”
小米点了点头，说：“钱物上不清朗，时间长了容易引起吃亏占便宜的心里疙瘩，到时候这个疙瘩就不容易解开了。这个疙瘩解不开，就会让互相间心里堵腾，就会闹出不快。”
牛二筢子点头说：“其实咱们也不是想占这个便宜，就是因为家里没有啥子积存了，没办法，他牛大锤有这个门路能让咱们缓个劲儿。”
“这样咱们承情不欠债。”小米放心地一笑说。
“我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去集镇上准备几条烟，晚晌回来我还要去帮牛大锤说和一件事儿。”牛二筢子见小米放心了，抬头看了看天，说，“等会儿杏花送小路生回来，你问一下杏花，这两天望秋在给哪儿拉砖，活儿多不多。活儿要是不多的话，顺便我跟牛大锤说一声，看是不是能把这几个大队部的砖给望秋。”
小米点了点头。
牛二筢子出门去了。
看着牛二筢子出门去了，小米心里不由得一酸，这些日子很明显地看出爹显老了。
天色虽说还没晚，可那些羊该进圈了，接下来就是那些鸡鸭鹅也要回窝了。小米出了院门去那片树园子里，也就是不多大会儿的工夫没过来瞅这些羊，羊群里竟然多出了四只羊羔子，其中一只身上还没干，那只老母羊还在舔舐羊羔身上的羊水。她一拍脑瓜子，咋的把这只老母羊下崽的日子给记错了啊！
她很惊喜地快步走到老母羊身旁，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这几只小羊羔儿。再过些日子，还有几只老母羊要下崽儿了，要是每只母羊都能下四只羊羔儿，这样今年一年，明年一年，后年就能出栏二十几只羊。
老母羊见小米蹲在身旁抚摸着它刚下的羊羔儿，无力地撒娇似的向小米轻声咩了咩。
小米抬头看了看老母羊，抬手轻轻拍了拍老母羊的头。
老母羊得到了安抚，很温顺地又轻轻地向小米叫了几声，然后低下头来看着几只羊羔儿。
小米站起身，四周围看了看满园子散开的羊，然后冲着它们唤了几声。
听到小米召唤的羊顿时欢快地聚拢到小米的身旁，纷纷抬头看着小米，孩子撒娇似的冲着小米比赛一样的叫个不停。
看着眼前的这些越来越多的羊，小米的心里很踏实，要是这片新园子上真的拉起了一圈子的院墙，院子里棚两个大羊圈，这羊还能多养一些。单是这个院子，每年就能多出不少的进项。琢磨到这儿，她一下子倒惦记上了牛大锤，是不是他真的能把盖房子拉院墙的砖瓦啥的给办得落实了？不由得她转过身子向村口看了看，是不是公爹已经到了集镇上？是不是公爹把需要的几条烟给买齐了？
羊群的叫声慢慢稀落下来，有只羊似乎知道主人过来是要招它们回圈的，便往回走。其它的羊见了，便跟上了这只羊。
那只刚下过崽儿的老母羊好像还没有恢复气力，便给羊群落在了后面。四只小羊羔似乎还没有适应这个世界，怯怯地依偎在老母羊的身旁，用稚嫩的嗓子向这个世界询问着自己的好奇。
小米见羊群往回去了，马上解开绕在老母羊脖子上的绳子，牵起这只羊往回走，同时也小心地照看着这四只小羊羔。
小米刚进院子，杏花一手抱着春生一手扯着小路生随后也进来了。
“小路生吵闹了没？”小米回头看了一眼杏花，笑了笑问杏花。
“没！”杏花松开扯着小路生的手，笑着问说，“又有羊下羔子了？”
“刚才我跟爹在院子里说话，不知道这只羊就在后面的树园子里下了四只羊羔子。就刚才我去赶这些羊回，才发现。”小米回头回了杏花的话。
小路生见了这几只小羊羔，马上就奔了过来，伸开两只小手就去抱小羊羔。
“这下小路生在家有了纠角儿了。”杏花见小路生要抱小羊羔，笑着说。
“小孩子都是这样，喜欢小猫小狗啥的，前些日子我一个没留神，家里刚买回来的小鸡崽子给他握着脖子掐死了两只。”小米一笑。
小羊羔并不躲闪，小路生抱着一只小羊羔的脖子想把它抱起来，但他没有那个力气，只好不舍地放下来去抱另一只。
小米马上遮拦住了小路生。
小路生见妈妈不让抱小羊羔，马上撅起小嘴要哭。
小米马上一瞪眼。
小路生撅起的小嘴立马就放了下来。
“小路生还怕你对他瞪眼啊！”杏花见了，马上笑着说。
“小孩子就应该给他点儿怕，要是一直宠着他，慢慢他大了就没有怕的的人了，也就会没个家教没个规矩了。”小米回过头来向杏花说，“趁这个时候他慢慢开始懂事儿了，就得在他心里给他一个怕。”
杏花一愣。
“爹舍不得给他怕，我跟爹说过多少回了，小孩子心里没个怕字，等长大了你想管也管不了了。”小米说，“以后春生你也不要一直宠着舍不得管教。”
杏花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