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梓心还要反驳，七姨娘悄悄牵住她的衣角，想把她拉回来。就见方谨心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姨娘道：“姨娘这么确定七姐姐猜对了吗？”
罗姨娘的神色顿时一变，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向方谨心。七姨娘却彷佛看到了救星，忙说道：“对啥对啊，七姑娘就是嘴快瞎猜的，是不是啊，十一姑娘？”
“嗯。”方谨心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七姐姐猜错了，二十一妹妹不是被草垫子捂死的。”
罗姨娘的目光好似能吃人一般，盯着方谨心一字一顿道：“不是被草垫子捂死，那又是怎么死的？再说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你是刑部的推官，还是京兆府的仵作啊？”
方谨心还没有回答，那婆子先看着罗姨娘皱眉问道：“你看到那女娃娃是怎么死的了？”
罗姨娘忙收了狠戾之色，摇摇头：“不曾看见。”
“不曾看见就滚一边去！”婆子毫不客气地指着她道，然后目光转向方谨心，“你说女娃娃不是被草垫子捂死的，你有什么证据？”
方谨心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就不说一个活人，被人压住了出不了气，哪怕只有三岁，为什么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也不说这么高的床铺，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是怎么自己爬上去的；甚至不去追究，一个人要被压多久才会被捂死。我就只说一件事。”
说到这里，方谨心朝婆子招了招手，“嬷嬷不要害怕，就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子。你近前些，我把证据指给你看。”
那婆子也正如她自己说的，羁押所死人不稀罕，她也看得多了，所以几步走到床铺前，看着方谨心说道：“你说，证据在哪儿？”
方谨心想了想，从包袱中抽出两条帕子，将自己的手裹了裹，然后掰开了方椿心的嘴，对婆子说道：“嬷嬷请看，倘若二十一妹妹是被压在草垫子下捂死的，那么她的口鼻之中，必定有草沫子。人在濒死时，会大口呼吸。而这个草垫子，显然是个用旧了的，随便用手一拍，就是一片草沫子。若是有人不信，可以凑近这个草垫子吸一口气，看看会不会吸进去草沫子。但是现在，妹妹的口中很干净，什么也没有。所以可以推测出，她就算是被捂死的，也不可能是死在草垫子下面的。”
婆子大着胆子凑近仔细看了看，狐疑地问方谨心：“你说的都是真的？”
方谨心笑笑：“嬷嬷要是不信，可以去刑部或者大理寺，叫了仵作大人来验。”
“好，我这就让人去找仵作，你们都在这里，一个也不许走。”婆子说着，转身想要出房门。走到门口却又不放心，折回来一指方谨心道，“你出去外面随便找个人过来。”
方谨心乖巧地一点头，出门去了。不一会儿叫来了一个婆子，先来的那个便吩咐她出去让衙役找了仵作过来。
看着婆子出去找人了，七姨娘拿了一件单衣，怯生生地问道：“这位大娘，我给孩子盖上一些可好？”
婆子点点头，然后上下打量着方谨心，问道：“你是今天刚来的方家小姐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仵作的手段。你一个官家小姐，是怎么会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刑侦大队那些唯恐吓不死她的混蛋们教的了。方谨心腹诽着，但这话显然是不能说的。因此她只好装作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女子在家喜欢看些公案话本，里头多有介绍仵作手段的，所以不知不觉就知道了一些。”
婆子的神色轻松了一些，露出几许笑容：“旁的大家小姐，喜欢的都是风花雪月，才子佳人，没想到小姐居然喜欢公案话本，倒是与众不同。”
方谨心还没有回答，罗姨娘插话道：“我生你养你十多年，都没有发现你有这喜好。回到老家二三年，喜好就变了啊。”
“那可不。”方谨心笑着接话道。她怎么不知道罗姨娘这句话是要把疑点引向她，可惜了，她不是原身，没那么好拿捏，更没有什么母女之情，因此直接就怼道，“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譬如姨娘原本挺喜欢我的，一直带着身边教养着。谁知道三年前突然就喜欢十三妹妹了呢，不仅将我送回祖母身边，还将我的婚约也送了五姐姐。要不是家里老太太太太姨娘都知道你是我亲娘，我都要以为五姐姐才是你亲生的呢。”
她原本不想怼罗姨娘的，虽然对于她的偏心，以及对原身的伤害，都让她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她确实是原身的亲娘，所以外人面前，退一步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给她留面子，她自己却不要面子，那就怪不得了，她可没有委曲求全的爱好。
何况马上就要分开了，而且这一回分开，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所以也没啥好顾忌的了。再说了，罗姨娘又是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干脆撕破脸了吧。而且她直觉，方椿心的死，跟这母女两人脱不了关系。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她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眼看着方谨心母女俩对上了，婆子呵斥了一声，也不好再问什么。于是众人都安静地等待仵作的到来。不想就在这时，方枫心从外面跑进来，她没有细看房中诸人，而是一脸惊疑地跑到二姨娘身边，附着二姨娘的耳朵说道：“二姨娘，我刚才出去抱柴火的时候，听到太太跟舅老爷说，要让老太太给她一纸休书。”
“休书？！为什么啊？”二姨娘先是惊叫一声，随即压低了声音，还将方枫心拉到了一旁。但是正好站在二姨娘前面的方谨心，怎么会没有听到呢？她不觉挑了挑眉。
看起来这个方家，也是不简单啊。来接老太太的是沐恩侯府，皇帝妃嫔的娘家；方太太还没出羁押所，就让娘家弟弟去问老太太要休书。还有这几十万石送往战场的军粮，真的是一个户部侍郎一个人能够贪墨的吗？
还有，方守正最宠爱的沈姨娘走了，连女儿也不要就走了。然后就是方柏心的咄咄逼人，方椿心莫名被害，加上罗姨娘的欲盖弥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