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峯五十岁寿宴虽说不欲大办,但因着梁崇的缘故,城中有头脸的人家也都派了人来。梁老夫人陪着平阳侯老夫人并一应女眷在园中看戏,隔着一道湖水戏台子上正演着一出《幽闺记》。
梁老夫人品着茶水没什么兴致,“如今年纪大了,越发不喜欢这等子谈情说爱的戏码。”
“是啊,还是热热闹闹才好,听说今日请来了名角王金鹏,让他来一出拿手的《十八罗汉收大鹏》,那才有看头。”平阳侯老夫人和梁老夫人都上了年纪,越发偏爱热闹,听她一说连忙应和。
“想是太太小姐们爱看,且演着。”又叫来班主要了戏单子点了几折当红武戏。
梁崇正在前院陪大哥招待宾客,趁着来人兴致甚高,朝姚琪使了个眼色,姚琪会意走了开。
“可将消息传出去了。”
“几位大人正议论着呢,也是些无关紧要的猜测,上面不会在意,市井商人拿来做筏子却是绰绰有余了。”
“事成在你家夫人面前记你一功,马粪也不用你倒了。”梁崇只想消息传快些,到柳夫人面前邀功。
“咱们办事,爷您放一万个心。”一听说不用倒马粪了,姚琪笑得嘴都咧开了,这柳夫人在爷心里可是占了位置了,听起来倒不单单是色令智昏,好像还有要迎娶的意思,这圣上那里且不说,老夫人能不能同意啊!
梁崇不知道自己手下还为自己操了份心,继续往前院招待同僚。
薛三这几日不敢回家,就怕他大哥找他。上头完全不见收购的动静,还传出了要同他们打仗的风声,荣生行许是听了着急忙慌的上门催债,吓得薛三日日在赌坊找寻丁力人影。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薛三还是在回来偷葛氏首饰出门时被薛家老大逮住。
“薛行迟,如今你还想躲着我,催债的上门,你还不滚去找你带回来的好人把货给老子解决了!”薛行进堵了他几日,心里火气愈盛,当日老三信誓旦旦,忽悠得一大家子都做着那发财的大梦,如今货物堆积却不见银钱,只看拿什么去还钱。
“大哥,与那荣生行签的不是一个月的期,如今怎么不过大半就来讨要?”
“还不是你这蠢货找的好担保,人家说那丁力找不到人,要提前把银子收回去!”
“这...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怎么还提前要!”
“我就该知道你这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连街边茶肆都议论要和人家吐浑开战,又迟迟没有讲和动静,人家只会比你精明,此关头上找不到担保人,还会不明白?不如快想想如何把货物脱手,顺便把丁力找出来!此事定要让他负责!”薛行进只恨得腮帮子都咬破了!早该想到薛行迟这个蠢货成不了事,欠下的这二十万两白银,抵得上平时三年纯利,这巨大的窟窿如何填得上!
“大哥,做这决定你也是首肯的,怎的把责任全推我身上,这几日我也到处找丁力,就是找不着呀!定是看风头不对,怕咱们找麻烦跑了!”
薛家众人听得兄弟两个在门口吵嚷,一窝蜂的赶了来,葛氏一路上还叫嚷着家中遭了贼,要去报官!
“弟妹多余叫嚷,丢了什么找老三就是,青天白日哪里来的贼人!”老大媳妇见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忍不住讥讽两句,谁不知道薛行迟抬妾不成,就租了个房子,将那娼妓养在了外边,只怕这几日也是歇在那!
“没眼力的刁妇,这般情形,还在这打嘴仗!就是有了你们这个家才败落得这般摸样!”薛老太太板着一张脸,手里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你们两兄弟到底知不知丑,站在门口吵什么!平白叫人看笑话?什么事不能和气讲!”
“什么事?您问老三看看什么事儿吧!这个家都要被他害死了!您做好准备,这好日子快到头了!”
薛行进把个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葛氏听闻顿觉天旋地转,幸亏丫鬟扶着,却是更加疯魔,冲上去便拉住了薛三。
“你老实讲来,大哥说的可属实,你叫我们娘几个日后怎么办!陪着你吃糠咽菜不成!”拉扯间,薛三怀里的首饰掉了出来,葛氏看了大骂道:“天杀的你这没心肝的人!你竟拿了我的首饰要去作甚,果真将那狐狸精养在外边!好啊!真是好深情,还惦记着那娼妇要去贴补,全不管家中日后有无米面柴油了!我不如今日就带着孩儿死了算了!”
葛氏哭嚎着就躺在了地上,鼻涕眼泪流得满脸,脂粉脱落得一块黄一块白。
薛行迟拂袖将人推开,薛老太太正要开口也被他打断,事已至此不如一道讲了,“哪里是什么养女人,再休要胡乱攀扯,这几日我原在四处找寻那丁力下落,昔日他常去赌坊,我就想着在那蹲他。”
“既是去了,少不得下两注,不成想手气背成这样!一不留神就欠下了三万两白银......”
薛行进上去就抡了他拳,“你是在赌场杀了人,能欠下三万两来,你去卸条胳膊给人家看看能不能抵了,看哪里拿得出一分钱填你的窟窿!”说完又是两脚,要不是下人拉着,薛三少不得断两根骨头。
“天杀的,你怎么不死赌场里头,还回来做什么!”葛氏嚎叫得越发伤心!
这哪里都是这几天欠下的,先前就有,利滚利到今日,再加上这几日的才有了三万两之多。
薛老太太早在薛三说完就昏了过去,老大媳妇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还得扶着婆母,两人晕作一块儿。
这一闹,宅子里一片鸡飞狗跳。
夜幕沉沉,桃花冲只零星有几声鸟叫,柳夫人被梁崇抱在怀里,难得在一起如此清净,梁崇手里拿了本《白虎通义》在看。
“他们现下遇此困局,会不会想起奴家手中的银钱来呀!”
梁崇将书放在一边,一条腿搭到柳夫人身上,“当然会,这可如何是好啊!”一双漆黑大眼盯着柳夫人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