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诡异的事情
第一章
我最不愿意参加的场合,就是葬礼。最开始是因为年龄小,怕见死人。后来,是怕听到那阵阵的哭声。火葬场里的哭声是最真切的,是最讓人难以忍受的。当看到在告别厅门里被拖拽出来的痛不欲生的亡者家属时,讓人看着既同情又辛酸。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人世间,谁能逃过生离死别这一劫呢?
我们这个城市民间里有句俗话叫做:娶媳妇就是比送葬强。这是句很实在却又很无奈的一种说法。
每次去送葬归来,我都会对人生有一次非常难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大彻大悟,似乎什么都想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想不明白。后来想:算了,明白了又能怎么样?那是自寻烦恼!
参加程菲的葬礼本应该是星期六的凌晨三点钟就应该从医院的停尸房门前出发。亡者家属都想讓自己死去的亲人炼那第一炉,说是因为”干净”。
可等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已接近凌晨四点多了。这讓我有些气急败坏,我明明记得自己昨晚睡觉前,是给闹钟定了时的呀!这个破玩意儿,该叫的时候不叫,有的时候半夜里会突然发神经似的”铃”地一声,能把你吓得心惊肉跳的。
胡乱的穿好衣服,就冲出了楼门。站在冷清的街道上,我寻找着出租车的影子。正值北方夏秋接替的季节,晨风很冷地吹着我的脸颊和脖子,不禁讓我打了个寒战。停放程菲遗体的第三医院就在我家楼区的附近,三分钟的路程。若是按时起床到达,我现在不正戴着一朵小白花坐在客车上直奔火葬场吗?或者说,已经到达开始瞻仰死者遗容了。这破闹钟啊!坑人!可我真的按了定时了吗?也是的,自己最近都忙的迷糊了。白天忙着四处采写《宛城晨报》的稿子,还”的瑟”地做了两家文学网站的小说编辑,每晚编审稿子到深夜,把自己的生活弄的是一团糟。好在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就一个人。老婆跑回了娘家,正和我闹离婚呢。
等坐上了出租车,我的心里才算是平稳了一些。但我的脑海里立即又浮现出程菲的影子来。真的是事事难料,上个月我还和程菲坐在一起吃饭,而今天我却要去给他送行,要看着他挺拔的身体被烧成一小堆白森森的碎骨头,我的心里是一阵的难过。白瞎这么好的岁数了,他才比我上小一岁,并且是我的同学,初中同学。那时的他长得是白白净净的,像个小丫头。再加上他叫程菲,一个非常女性化的名字,所以同学们有一段时间都叫他丫头。但我总是护着他,不讓别的同学欺负他。他是从南方的某个城市转学过来的,只在我们学校读了一年的初三,就又转学走了,然后就再没了音信。
和程菲的重逢居然也是在一个葬礼上。现在想起来,倒有些讽刺的味道。
那天去参加一位老同志的葬礼,然后到指定的饭店去吃饭。在饭店的门前,摆放着白酒、盛满清水的脸盆、装着小饼干的碟子。这是一种我不太懂的规矩,但是看到别人都用白酒漱口,用清水洗手,然后吃块小饼干才进到饭店去用餐,我便也一一照做。我想,反正也没有什么坏处,入乡随俗吧。就在我洗手的时候,另一双手也伸到了脸盆里。我很恼火,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手。我转头一看,一张白白的大脸正冲着我微笑呢。我愣了一下,终于认出了他。我没有擦手就当胸给了这小子一拳说:”丫头,这些年你跑哪混去了?”程菲只是嘿嘿傻笑着看我,并没有说话。我这时才注意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我很难确定她的年龄,说是美丽女孩吧,又有少妇的风韵,说是少妇吧,又不失女孩的纯情。一时间,我竟有些看着呆了。好在我的定力也不是一般,忙转过神儿来问程菲:”这是……你的爱人吧。”凭着程菲英俊的相貌,我已经作了肯定。
程菲点点头说道:”这是我的老婆小雪。小雪,这是我初中的同学周正,叫大哥就行,是个大记者呢。”
”你好,周正大哥。我看过你很多的报道呢。”小雪微笑着向我伸出了白嫩的小手,我轻轻握了握,感觉是那样的润滑,那样的讓人留恋。
”你现在干什么工作?我们可是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我说道。这小子今天穿着一套青色的西装,显得更加精神了。
”我在大学毕业后,被分到咱市修配厂机修车间做技术员工作。现在刚进了机关,当上了技术科的科长。”
”嘿!不错呀,都当了科长了。看你那文弱书生的样子,应该和我这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更换一下职业啊!”我哈哈笑着说。说心里话,我心理还真有点不是滋味呢,看人家程菲都当科长了,我自己还在做很辛苦的跑外记者呢。
席间,程菲硬拉着我坐到了他爱人坐的那张桌上。那张桌上都是女客,讓我很是不舒服。我们两人刚坐下,就都被人从后面拦腰给抱了起来。
真的很巧,又遇到了两个初三时的同学:吴胖子和钱智高。这俩个小子上学的时候就是混子,勉强拿到初中毕业文凭后,就直接走向社会了。读书时我曾经和他们打过几次架,都是因为我看不惯他们欺负外来的程菲。程菲是个孤儿,父母早亡,来到我们这个城市也是投奔他的表叔家的,是个很可怜的孩子。所以,我当时对吴胖子和钱智高他们两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好感,听说他们现在正合伙搞长途货运,瞧他们的打扮,腰包似乎都很鼓,当然啤酒肚子更鼓。看他们这么热情,倒是讓我有些感触了。不管是什么时期的同学,成家立业后,奔波忙碌的生活很难讓你记起谁或是去寻找谁,除非是极其要好的同学,又或者是这个同学做了什么的大官,你需要他的帮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态炎凉?
我们被拉坐到了邻桌上去喝酒。这里都是清一色的男人,看架势,这酒不能少喝了。吴胖子掌握着酒瓶子,要给每人都倒一大杯子白酒。说今天难得遇到老同学,必须喝好喝倒。程菲坐在我的身边,悄悄用手掐了我大腿一下。我就明白了。刚要说点什么,钱智高就说话了,”滚蛋,你个死胖子。你以为参加的是婚礼啊?赶紧吃点就撤得了。要喝的话,咱搞个同学聚会不就得了?”吴胖子立即点头称是。就把目光转向了我和程菲,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都到我家去。我做东!咱不是没钱,只是图个亲近。”
钱智高立即接过话茬说:”你臭美啥呀死胖子,不就是盖了个二层小楼吗?”
”可我……我怕没有时间呢。”程菲说。
”怎么?当了大科长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劳苦大众了?”吴胖子乐哈哈地说。
我笑了,说:”好的,我去。”我知道,这几年很时兴搞同学聚会什么的。
程菲说:”那好吧,周哥去我也去吧。”
可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那顿饭竟是我和程菲的诀别。
我把头向座位后仰了仰,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着吃那顿饭时的场面。
其实那顿饭吃得很匆忙,但也很平静。并没有我预想的那样,吴胖子和钱智高会像个暴发户的模样给我和程菲看,言谈举止都很斯文。但我瞧他们两个家伙的样子实在感到别扭,性格文静的人不是硬装出来的。最后还是我讲了两个荤段子,讓大家有了点笑声。程菲呢?我依稀记得他就坐在我的身边,很少听到他说话,好像一直在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咳,这小子咋这么短命呢?当了科长不说,你那媳妇还那么漂亮……
车子终于停在了火葬场的门前。
火葬场位于市郊区的森林公园附近,四周绿树环绕,抬头看去,那大烟筒正冒着淡淡的轻烟。我叹了口气,看来程菲的身体已经消失了。
我抬腕看表,时间是五点十分。火葬场的门前停了好多的大小汽车,有几个陌生人正斜靠在汽车上吸烟,看样子像是司机。火葬场大院里站了好多的人,我居然没有一个认识的。我忙去管理处询问,才知道程菲的灵车还没有到,就安排了排在第二份的亡者开始炼了。
我忙拿出手机,拨通了程菲的号码。放到耳朵边后,自己就笑了。心里说自己这不是有毛病吗?怎么要给死人打电话呢?真的是职业习惯?刚要放下,那边居然通了。
”周正,你也来送我了?”声音很低,却能讓你清晰地听到。天哪!我险些把手机给扔了,真的是程菲的声音!
”我就在你的身后。”程菲又说。
我猛地转回身,远处大墙边上的杂草丛中,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青色西服的人,正微笑着向我招手呢!招手的姿势很缓慢,但幅度很大,就如他身子是僵硬的,手却像根儿粗面条。
他妈妈的,那真的是程菲!一晃儿,程菲就消失了。我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到的,只是那枯萎的杂草和高高的砖墙。
是幻觉?电话也挂断了。
见鬼了!程菲的遗体我在医院看到过的,他是自杀!脖子上还残留着紫色印记。还有,他是被公安局的法医给验了尸的。不可能出现什么奇迹复活的!
我忙在手机里找到了小雪的号码,打了过去,好半天才接通了。
小雪在电话那边哭着告诉我,今早要出殡的时候,才发现程菲的尸体不见了……
第二章
我拿着手机的手就那样举着,好半天才放了下来。程菲莫名其妙的自杀就已经讓我迷惑不解了,好嘛,又节外生枝出了这档子事……是新闻,不,是可以轰动这个小城的奇闻啊!
我忙跑到出火葬场的大门,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第三医院。
第三医院停尸房外聚着一大帮子人。我观察了一下,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惊恐的表情。同时,听到停尸房内传出来一个女人杀猪般的哭号之声,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都不像小雪的声音。随即,就见一个肥胖的女人被人从里面扶了出来。这个女人又是谁?我向四周巡视了一下,发现小雪正被几个警察围着询问情况。其中一个警察我认识,叫孙野,是个法医。我忙凑了过去,可还没有等到跟前,小雪竟冲我迎了过来。小雪说:”周大哥,你怎么才来呀,程菲生前不喜欢交往,也没有什么朋友。有些事情我真的很难找个人商量商量呢。”她这样说话讓我很感动,于是我又开始怪自己今天起来晚了。那可恶的闹钟啊!
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雪今天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的风衣,体形更显苗条动人。看来,美丽的女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漂亮啊!
”周大哥,您前天来的时候,我们不是定好今早出殡吗?”
我说是。小雪就是在那天给了我她的手机号码。
”昨晚我在给程菲烧完午夜纸就回家了。其实我不想走的,只是大伙看我太虚弱了……留下程菲单位的一些同事守灵,今早要出殡的时候……大家刚把遗体抬到外面……忽然一阵风吹掉了上面盖的……才……才发现……抬出来的遗体不是程菲……是……是……”
”是谁?”
”是钱智高!他还穿着程菲的寿衣……就那样在程菲的位置上躺着……”
”什么……钱智高?!”我的头嗡地一下。也突然之间明白了,刚才号哭的胖女人一定是钱智高的家人,或许是他的老婆。
”钱智高是怎么死的?”
”公安局的同志正要去给钱智高验尸呢。”小雪的脸色白得吓人,她站得离我很近,我感觉她的身体在不停颤抖。讓我很是怜惜,真想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靠一靠。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惊出我一身冷汗。
电话是主编老魏打来的。他说有个大新闻要我去采访,地点在第三医院。我说我现在就在第三医院,新闻的两个主角都是我的短命的同学。老魏说好啊,尽快了解情况,我给你记加班。最好先发个消息回来。
老魏他妈的消息真灵通。他有无数双眼睛,都是报社那部有奖诚征突发事、感人事、烦心事的热线电话招来的。
我说我尽力吧。
我要送小雪回家,想和她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再找些线索什么的。小雪顺从地点了点头,我们就向医院门外走去。恍然间,她竟拉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她的手是那样的冰冷,我的手又是那样的滚烫。我有意将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想把温暖输送给她,她的手竟也回应着,握了握我的手,讓我瞬间感觉心里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路过竟圆咖啡厅的时候,小雪突然提议要喝咖啡。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忙引领着她走了过去。
竟圆咖啡厅刚刚开门,几个穿红夹克的服务生正忙着整理大厅。我就找了一个比较偏远的位置和小雪坐了下来。
”能告诉我,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我直接进入主题。
”奇怪的事情?没有什么呀,都很正常呢。”小雪的眉毛动了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两杯散发着香气的热咖啡已经被服务生摆放到茶桌上了。小雪轻轻喝了一小口,说;”好热呢。”然后就很随意地解开了脖子下的三颗风衣扣子,半个白嫩的乳房显露了出来。
我的眼睛有些直了,鼻血险些流下来。我身体的那个部位竟有了很强烈的回应。我说我要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很静,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听不到冲水马桶的声音。我对着墙壁镜中的自己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发现自己的眼眶有点发青。最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该注意一下休息了?拼命地用冷水洗着自己有些发烧的脸颊,心里咒骂着自己是浑蛋,才和老婆分居了不到一个月,就他妈的这样了你?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声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熟悉,是程菲的声音?!
立时,我的头皮发麻,浑身无力。但我毕竟是个男子汉!我猛地鼓足勇气转回身子,身后什么都没有,并排四个马桶间的门紧闭着,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我轻轻推开了第一个小门,里面没有人。推开第二个小门,里面没有人。推开第三个小门,仍然没有人。正当我即将推开第四个小门的时候,我听到身后”砰”地一声……
是洗手间的大门被撞开了,一个服务生跑了进来:”先生,不好了,和您同来的那位女士突然晕倒了,您快去看看!”
我仓皇逃了出去。
小雪躺在桌下的红色的地毯上,面色惨白。像是咖啡店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她的身边。我蹲下身子,要去抱起她。中年男人大声说:”别乱动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应该等医生来……对,我去打120。”
”不用,我就是这几天太累了……不用打120了,谢谢您了。”小雪已经苏醒过来,自己正试图从地板上爬起来。我忙抱住她柔软的身体,将她放到了椅子上。
”我送你去医院吧,好好检查一下好吗?”我关切地看着她。
”不用,真的不用。周大哥,您还是送我回家吧。睡一会儿就会好的。”她的面容真的很憔悴。
送小雪到家后,小雪一头就扎进了卧室,瘫倒在了床上。她的家在一楼,一室一厅。房间里的家具都很普通,但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温馨和整洁。
”你的家人为什么不来陪陪你?”我有些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两口子的亲人居然没有一个来探望的。
小雪苦笑了一下,向我伸出了小手,示意讓我坐到她的身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床上,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仍是那样的冰冷。
”我和程菲都是孤儿。程菲还比我强一些,还有个表叔,但他表叔在程菲参加工作后就离开了人世。在这个世界上,程菲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小雪已泪流满面,我的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眼前又浮现出程菲那张总喜欢微笑的脸来。
”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就给我打电话,一切都会好的。”我说。
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说您帮我把门给关好就可以了。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离开小雪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站在市修配厂家属楼的附近,凝望着小雪家的窗子很久不愿意离去。
走回到自己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我没有一丝的饥饿感,就是感觉头昏沉沉的,很困倦,索性倒头便睡。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仿佛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就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楼门。楼道里静悄悄的,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他妈的,难道又是什么狗屁幻觉不成?
肚子开始叫唤了,我才发现,都下午1点多了。我走进厨房,烧了水,开始煮方便面。我边用筷子在锅里边搅边想,我该怎样写这篇报道呢?现在手里的材料顶多够发个短消息的。
喂饱了肚子,我打开了电脑。思路很杂乱,不知道怎样开头。就开始浏览连载自己小说的网站。这是我写作时的一个习惯,写不下去的时候,就特喜欢浏览文学网站。一则征稿信息映入我的眼帘,是花城出版社《魅影奇幻》丛书约稿,约稿范围是奇幻、玄幻、魔幻小说和惊悚小说。我忽然感觉自己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都够离奇恐怖的了,心想不如先把这些记录下来,自己也许还可以写一部惊悚小说呢!
记录完今天的经历时,我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快傍晚了。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第三章
打来电话的是吴胖子,我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一直在颤抖。问我今天去没去参加程菲的葬礼。我说去了,并问他怎么没有来参加呢?还算什么老同学啊?我的确一天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吴胖子说他正在开车从省城的高速公路上往回赶,可惜半路车坏了,正在修车,争取今晚10点前赶到家。看来他还不知道钱智高也死了的消息。我想把钱智高的死讯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他受到什么刺激,就说你修好车后慢点开,要是太晚了就找个小旅店住下,反正你赶回来也晚了。我突然听到吴胖子在那边的声音有些不对头,他好像在哭泣。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关了电脑,肚子又饿了。我走出了家门,想到楼下的小吃城去糊弄一口。
小吃城里会聚了全市里的各类小吃,早中晚饭三个时间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我好容易找了个地儿坐下,点了个扬州炒饭外加一瓶啤酒,边吃边喝。我对面坐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吃着一碗冷面。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吃了几口就走了,剩了大半碗的面条。我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糟蹋粮食呢?正想着,一个穿一身蓝色旧衣服的人在我面前坐下了,还戴了一副墨镜,年龄在半百左右的样子。是个盲人?这人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点,双手拄着腮帮子就那样对着我。房间里光线很暗淡,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那两个黑黑的玻璃片子如黑窟窿般对着我讓我很不舒服。我忙把炒饭使劲往自己嘴里扒拉,用最快的速度喝完了啤酒,起身就走。可我被一根竹棍给挡住了去路。他说先生你先别走,你坐下。我看看他手里的棍子,想他真的是个盲人。我说您有什么事情吗?同时顺手从口袋里找出些零钱放到了桌子上说,我就这么多了,还够您买碗面的。他笑了一下,说:”我从来不要施舍的钱财,我是算卦的。您坐下吧,我给您算一卦后,您觉得我说得对,不是睁眼说瞎话,我再把您的钱留下。”我说我不信那些东东的。他说信与不信都没有关系的,你坐。
”哦!我……”小雪这才意识到了自己什么都没有穿,忙跑进了卧室。
”你不要走,要走就带我走好吗?呜呜……我怕……呜呜……”小雪哭泣着。
”好……好!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我大声说。我就不相信了,浑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的一切,一切都很普通:普通的茶几,普通的21英寸彩电,普通的写字桌,普通的……我愣住了,我看到了墙壁上的大照片,程菲和小雪相互偎依着,一起微笑着注视着我。我心里说:”程菲,你个死鬼!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对我?!”
卧室里依然亮着灯光,看来小雪还没有睡去。
”小雪,你把程菲生前用的手机放哪儿了?”我问。
小雪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我紧张起来,忙奔到卧室里。我停在大床边上,看着小雪。她睡得很熟,呼吸也很匀称。一条白嫩的大腿伸出了毛巾被。我不敢再看下去,忙关了灯,闪了出来。
我不敢关客厅的灯,不敢睡去,圆睁着眼睛看着那张大照片。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我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22:10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清醒一下,但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自老婆离开我这些天里,我的睡眠不是很充足。
睡梦中,我的意识告诉我,我该醒了,我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嚓嚓”的声音,但我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同时我感知到一个物体在向我的身边移动过来……
第四章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身体软弱而无力,处于严重虚脱状态。想动动都很困难,就如有人在死死地按着你整个的身体。想喊,喉咙里什么都喊不出来,最大限度也就是能听到自己在”哼唧”。迷离间,我似乎睁开了眼睛,不,是那种似睁非睁的感觉,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我面前游弋着,这影子越来越清晰,看清楚了,是程菲的那张惨白的脸和凄凉的笑容……正向我紧逼过来……我想我他妈妈的要完蛋了,真的遇到鬼了我。
”我就在你的身后,你为什么总不理睬我?”程菲说。他的脸就快贴到我的脸上了。我想把眼睛闭上,却怎么都闭不上。我的心里像堵了块大布团子似的,喘不上气来。
突然之间,我听到”啪”的一声,一根竹棍打在了程菲的白脸上,程菲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后退了一步。我看到了独眼人,他拉起我就跑,四周极其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如在飘。我们去哪呀?!我大喊一声。我居然可以说话了!
”嘘,小声点,他总在你身后,我带你摆脱他!”独眼人小声说。
我的眼睛开始慢慢适应了四周的暗色。独眼人一手拽着我,一手用自己的棍子在前面探路,看样子他走得很吃力。难道是因为拽着我的原因吗?我好像不是在走,真的在飘呢!我仔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下面白色的气体环绕,啊呀!我的双脚离地,在踏空行走……难道我?突然,地面上浮起一个胖乎乎的人来,满脸是血,一只手一下子就搂住了我的脚,说:”带我走带我走啊……带我走啊……”这不是吴胖子吗?他只剩下一只胳膊了,另一只胳膊不见了,肩膀处支棱着白森森的骨头杈子,鲜血滴落着……
我再也受不了,拼命地往上蹿着,想尽快挣脱这死胖子的单手!”啊!”我终于狂喊了一嗓子出来。身子从沙发上滚落了下来,耳边依稀听到独眼人的声音:”记住,晚上不要在12点之前睡觉啊!晚上不要在12点之前睡觉啊!要不我帮不了你……”
我彻底地清醒了。
温暖的阳光正从窗外射进房间里,天早已大亮了。我的脚下,踩着毛巾被,是昨夜小雪盖的那个被子。她是什么时候来给我盖上的呢?
我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
”小雪!你还在睡吗?”我冲着卧室门喊道。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走到卧室里,床上没有小雪。
”我在厨房呢,你睡得好沉呀!我给你盖被子你都不知道。”
卧室门对着的就是厨房,小雪正在做早餐。她穿了件淡红色的睡衣,身体的曲线隐约可见,我咽了口唾沫。小雪说你饿了吧?我说,嗯,是有点饿了。
我就那样看着她忙活,怎么看她都不像刚没了老公的女人。她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甜美的微笑。这讓我感觉怪怪的,我说你笑什么呀?
她就如没有听到似的,仍然在痴痴地笑。我突感脖后有些发凉。
小雪把早点和粥碗摆在桌子上,然后摆手叫我过来吃饭。
我傻了吧叽地看着她,听着她的指挥,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迷糊间,就感觉她是我老婆似的。
”程菲,来,来喝点八宝粥,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八宝粥吗?”小雪目光迷离地看着我。
我怎么就变成她的程菲了呢?我四处瞧了瞧,忽然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家的每个房间都没有镜子!
”你昨天怎么回来晚了?为什么不到床上去睡呢?我知道你,怕打扰我……我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好……连累了你……呜呜……”她开始哭泣起来。
我手拿着筷子,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小雪,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把一只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感觉她的睡衣是那样的柔滑那样的温暖。真有点舍不得把手抽回。
她忽然一歪头,把脸颊贴到了我的手上,湿湿的泪水粘满了我的手背。
我茫然地看着她,自己心里在问自己:我是谁?我真的是程菲吗?
我的腰部一麻,然后就听到了手机的铃声。这是谁啊?这么不合时宜?
我不想抽回自己的那只手,索性放了筷子,用左手接听了电话。
听完了电话,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抽回自己的手,夺路就逃。粥碗被我碰翻了,一地血红色杂七杂八的东西,我回头只看了一眼就想呕吐。
电话是老魏打来的,命令我立即去西城高速公路采写突发新闻。说刚刚接到线报,那里发生了一起奇怪的车祸,死了一个司机。死了司机并不奇怪,车祸嘛,奇怪的是这个死者的一只胳膊被撞飞了,方圆百里都没有找到。胳膊就那样消失了,老魏最后说,这才是新闻啊。我问死者是不是姓吴?老魏说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大胖子,你别跟我在这里瞎泡了,去了不就知道了?对了,你在哪儿?我说你别管了,我去就是了。
我飞快地冲出了楼区,上了街道,样子一定很慌张。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用惊奇的眼光看我呢?
我坐上了出租车,直奔西城高速公路。
那里堵塞着好多的车子,警察正在疏通道路。我好不容易挤到了隔离线附近,弯腰就要往里进。一个警察把我挡了回来,说你干什么呀你?靠边!我忙掏出了记者证。警察仔细端详了一下,又看看我,说老兄,你是不是拿错了你?周正大记者我是见过的,你是他新来的同事?我说你开……开……开什么玩笑啊警察同志……
我不经意向身边一辆车子的倒车镜看去,我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惨白的笑脸……
第五章
这笑脸险些讓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我后退着,身子撞到了一辆车子上,我回头一瞧,见是辆出租车。透过前挡风玻璃我看见司机是个很年轻很妩媚的女士。年龄在30岁左右。咋这么面熟呢?可我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她冲我嫣然一笑,同时她把放在方向盘上戴着白手套的手抬了起来,朝我摆了摆,意思是讓我上她的车。我看到她的车子前台上是立着空车的小牌子,但是车子的前后都被其他车子堵塞得紧紧的,上了她的车子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在这儿熬着?
我现在只想快速离开这里,就绕开她的车子,左拐右闪地冲出了堵车群。站在大道上,我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心里说这他妈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啊?然后我就举起手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但是我却没有打到自己的脸上,有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她说:”你上车,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天知道她是怎样把车子从那只有人才能勉强挤出来的车与车的缝隙间开出来的。她的车子正停在我的身边。
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我说你是把车子扛出来的吗?告诉我。她说我没有时间和你胡扯这事情,叫你上车你就上车,然后我就看到了她本来温柔漂亮的眼睛放射出了点点蓝色的光泽,讓我的心里一紧。我低头钻进了她的白色车子,坐在了车的后座上。
车子似乎在飘,是飞快地飘。她一言不语,但我感觉她不时地在用眼光向后瞄我。我说你是谁呀?我怎么看你这样面熟呢?
她说:”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说真的,但我想我们应该很熟悉,反正就是想不起来了。对了,你要接我去哪呀?谁要见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正说着呢,我就觉察自己的屁股下有东西硌着,坐着很不舒服,我就拿手摸了摸,感觉有点肉乎乎、湿腻腻的,把手抽出来一看,满手竟是鲜红色的血浆!我弓起腰来回头向下看,坐垫上是一条血肉模糊的胳膊。
我拼命地高喊着:”你给我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她没有理睬我,径自开着车子。我惊恐万状,一头扑向车门。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使劲按着车门的把手,可就是打不开车门。她回过头来,眼神很色地看着我说,最近想我了吗?我说我想你干什么啊我?你说你到底是谁啊你?
她样子很气愤地说好你个程菲,你提了裤子你就不认账了你?
我说我他妈真的不是什么狗屁程菲,您就别在那自作多情了你。再说程菲已经不在人间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哈哈哈……”她笑得很淫荡,”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就跟我装吧你,你是不是又找到什么新的相好的?哼!你最好少在我这里装蒜!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也不是好惹的呢!”
我无言以对,甚至于不敢再看她一眼。我的手开始哆嗦了。同时我想到了自己的脸,也想到了独眼人。我说您老就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是程菲啊。
说实话,我都快要哭了我。
”嗯?你真的不是程菲?”她注视着我,眼睛又开始冒蓝光了。
我不再答理她,拼尽全力用脑袋撞向车门,我就觉得脑袋”砰”的一下撞到了一个很坚硬的物体上。同时眼冒金星,跪在了马路上。我回头看车子,那出租车竟没了踪影。我再看我的面前,竟是一个路灯柱子。路灯下一对情侣正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我,女的说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男的说不管他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应该和水泥柱子拼命啊。
我什么都不想对他们解释,撒腿就跑,边跑边观察身边的地形。我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四周是白色的水蒸气般的气体。各种建筑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好多黑色的车子在我身边飞驰而过,我不得不选择了一个胡同溜了进去。
那是一条狭长的胡同,一切都在黑夜里似的,只能讓我看到两侧高高的大墙。
我独自走在胡同里,脚步沉重且缓慢。忽然,我不自觉地停在了一家门前。栅栏门虚张着,正屋的屋门却紧闭着,那是一扇铁皮门!我害怕进去,又很想进去,心里有一种哀伤的感觉。恍然间我又进了一家夜市。夜市里人来人往,可没有一个认识的。黑暗中,各个摊位的灯光是暗红色的。我开始觉得很饿,于是我进入到一家餐馆,看到锅里好多好多的食物。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吃到,却走到了饭馆的后屋内,就怎么都出不去了……最后我开始拼命地奔跑,好像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奔跑,后面两个人抬着一付担架在追我,担架上用白色的被单盖着一个人。我又感觉到还有一高一矮两个戴着高高帽子的黑影在追担架,可又好像是在追我。好在前面有个转弯,我躲藏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戴高帽子的黑影追着担架跑了过去……
我看到他们进了一扇门,一扇白色的门。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抢救床上的病人。
那病人是周正,周正不是我吗?顿时,我的全身发冷。
这时,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回头看看见是独眼人,我的泪水就很没有出息地流了下来,我说您到哪去了?您怎么才出现啊?
独眼人没有说话,但表情很是严肃,用眼神示意我立即跟他走。我们走过充满迷雾的走廊,上了一个楼梯,我的眼前立时一片光明,就如从地洞里爬出来一般。
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如春,我们正站在第三医院的大门前。
独眼人说总算把你给带回来了,你刚才被梅子用车拉去了地府。你现在是鬼脸人,你现在能够在阴阳两界自由地穿梭啊。你的脸色很吓人,太白了你,快喝点还阳酒吧。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了盖子,给我喝了一小口。顿时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暖和了许多。
我说:”真的有鬼?”
独眼人说:‘你说呢?在程菲家的时候,是我及时赶到,程菲的阴谋才没有得逞。这小子要借你的身体还阳报仇啊。他刚把你的面容换成了自己的脸,正要更换自己的身体的时候,被我给打了回去。”
我说:”他要找谁报仇啊?我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啊?您又是何方高人?”
独眼人说:”这天机不可泄露,但你命在旦夕啊。”
我说:”高人您一定要救我!”
独眼人说你的时间不多了。然后他掐指头算了算又说,我们只有六天的时间了。应该是七天,可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但如果顺利的话,会来得及的。
我们做什么?我说。
我们要给鬼举行个葬礼,这个鬼就是程菲,因为程菲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了。讓他把你的脸还给你,然后讓他安息。
我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程菲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独眼人说你真的没有做对不起程菲的事情吗?
我说没有啊。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虚。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三个人的影子来,他们竟是哭喊着救命的小雪和满脸淫笑的吴胖子及钱智高。我的心里一阵痉挛,有种想吐的感觉。难道程菲的死与这三个人有关系?不会牵扯到我吧?
独眼人观察着我的脸色说,好多了,至少不会吓到别人了。你快去找件你最喜欢的东西带着跟我走,这样会增加你的阳气。
我想了想说,我们去哪儿?
他说去程菲的家,找程菲的一件遗物,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呢。
我说是什么呢?
独眼人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说您的意思是讓我去?
独眼人说难道我去不成?你先去找你自己的东西吧你,我在程菲家的楼门前等你。
我边走边想,我原来没有梦游的病史啊,今天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我都做了些什么破东东的梦啊。
我想我最心爱的东西是我那台笔记本电脑,现在正放在办公室里呢。于是我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老魏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大玲子,她是老魏的秘书。我说大玲子你能听出我是谁吗?大玲子说你个死鬼,你跑哪去了,怎么打你的手机都打不通,魏总都急了,你快点回来吧。
我招手叫了辆出租车,想都没有想就上了车,我对司机说给我送到《宛城晨报》社去。那司机回头看看我说:”您去那干吗呀?那里现在是一片废墟。”
我说你净他妈的扯淡,我就在那上班。
司机说好好,您给钱,我哪儿都送您。然后又说,这火烧得惨啊,听说在里面工作的人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呢。对了,您没看新闻吗?
我说你拉倒吧你,我刚还往报社打了电话呢。司机说您可真会开玩笑啊。说着话呢,就到了《宛城晨报》社的大楼下。那大楼安然无恙地耸立着。我下车的时候对司机说,您是不是有精神病啊?
司机伸出脑袋说你才是刚从大鸭子山偷跑出来的呢,然后就一加油门,跑出了老远,连我的车钱都没有要。大鸭子山有个精神病医院,我们这里开玩笑总说:你一定是从大鸭子山偷跑出来的病人。
我站在大楼前,仰望着13楼魏总的窗子,想我是不是应该上去取我的手提电脑呢?忽然,13楼的窗子打开了,我看到大玲子伸出半个身子,正向我摆手呢……她穿了件红色的长袖衬衫……
第六章
大玲子的腰身在窗前摇摆着,就像一块红布般抖动,乌黑的长发飘啊飘的,就是看不清楚她的脸。不过她的手却很轻软,招手的姿势很有诱惑力,于是我就情不自禁地向大楼的门里走去。
大玲子模样俊俏,体态妖娆动人,是我们报社的第一美女。她刚进报社那时,曾经引起不小的轰动。各部室的男人们夹道欢迎,目光呆滞,口水四溅,我就是其中之一。开始她就像个骄傲的公主,对我们这些家伙目不斜视。后来很多人谣传她和老魏有一腿的时候,我们就都不再拿她当回事了。动不动还会占她点便宜什么的,其实就是性骚扰。有时候有些家伙会很过分,我就看到过大玲子躲在角落里哭泣……
我开了电梯的门,走了进去。还没等按13楼的指示钮,电梯就开始飞快地上升,我的身体没有站稳当,一下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后背很痛的感觉。同时听到”咣当”一声,好像有东西被我撞到了地上。我回头一看,才发现电梯里突然多了好些人,被我撞到的是个块头很大的男人,足足比我高出半头的样子。我低头一看,我的脚下躺着一只手臂,吓得我”嗷”的一声蹦了起来。那大块头轻声说:”小子,你给我安上,你把我的手给我安上。”我的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你倒是给我安上啊小子!”大块头突然怒吼起来,嘴巴裂开老大,就如要活吞了我一般。电梯里的其他人也都开始”哈哈”狂笑起来。
我拼命转身,一头撞向电梯的门,我想最好讓自己的脑袋撞出个大包才好呢,这样才可以使我从恶梦中惊醒啊!
可这门怎么他妈的软绵绵的啊,我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并且很实惠地冲到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穿的是件红色的衣服,一双手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边摸边说:”乖了,别怕啊。记住,你要听话啊。”这声音对于我来说真是太熟悉不过了。
我拼尽全力才挣脱出来,说老魏你干什么啊?
老魏的脸色白白的,像涂了很厚的一层粉底。
我说你怎么也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啊?
嘿嘿,老魏傻笑着说你不也是吗?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差点哭了,我的衣服比他的衣服还红呢。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居然站在老魏的办公室里。大玲子正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她用的正是我那台手提笔记本电脑啊!我仍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后背和头上那黑黑的长发。
”小子,你怎么才来?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少时间吗?要不是为了你,我们早就走了。”大玲子说,声音怪怪的。
”你……你们要去哪里?”我问。
大玲子没有回答我的问话,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窗口,说:”他应该到了呀。”
我说谁要到了?
大玲子说周正啊,他不死我们谁都不想离开。我心里一沉,想自己怎么招惹他们了?怎么都这样恨我啊?
我溜过去,顺着大玲子的目光向下看,我看到大马路上,”周正”真的在摇摇晃晃地向大楼走来。
突然,我感觉大玲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转头向我看来,我终于看到了她的脸……
我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红色的眼睛。可那还叫眼睛吗?那是一对流淌着鲜血的眼球!她脸的其他部分都被乌黑的头发盖着。我的头”嗡”的一下,下意识地挣脱了她的手,她的手还是手吗?那是个只剩下骨节的爪子!我拼命扑向我的电脑,到了近前,拎起来就想朝门口跑。但是门前突然聚集了好多的人,就是我刚才在电梯里遇到的那帮子怪物,为首的大块头用剩下的那只手拿着他被我撞掉的那只手臂微笑着说:”朋友,你就给我安上吧,算我求你还不行吗?我连医药费都不用你出还不行吗?”
我说您还是去医院吧,我付您医药费。连打”的”的钱我都替您出。
然后我掉头就跑,大玲子在我前面伸开双手做了一个很潇洒的拦截动作。我边冲过去边喊大玲子你个骚货快闪开,大玲子发出一声怪叫竟真的闪开了。我兴高采烈地就从窗子蹦了出去,心里还美呢,想你不讓我走门我就跳窗户。向下落的时候我才记起来这他妈的是13楼啊。我听到老魏在我身后喊:”看,多么蓝的天啊,你将会融化到那蓝天里……”
我回答说滚你爹的腿儿去吧!
我坠落着……
突然之间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反正我都这样了,我就唱了起来:”我飘啊飘……我飘啊飘……”
”啪嚓”一下,我就感觉自己扑到了地面上。看看手中的电脑,居然没有丝毫损坏。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拍落的竟是些黑色的灰烬。回头再看大厦,13楼的窗子里伸出许多手来,都竖着大拇指,意思说我很勇敢什么的。
这时有人在我的身后轻拍了我肩膀一下,我不回头也能猜到是谁。我说求你放过我吧老大,你都快要把我给逼疯了。
程菲说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
我说明白个鸟儿啊我明白?然后我撒腿就跑,边跑边说你再跟着我我找人拿竹竿抽你。
这时一辆出租车飞驰过来停在我的身边,司机竟还是拉我来的那个家伙。司机说我就知道你会逃命的,我二话不说就上了他的车,并迅速地关了车门。司机一加油门,车就飞奔起来。
我惊魂未定就开始问他你到底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
司机说我只能告诉你,我老婆也是开出租车的。上个月出车祸死了,我想她就这样永远地离开我了?表面上我很悲伤,可我心里说中年死老婆是”四大”喜事之一啊。哪知道这娘们儿竟老在半夜里回家看我,还说不能和我上床,那样会伤我身体的。我这才明白,女人是很重感情的,她死都没有忘记我,讓我感动讓我惭愧。人生啊,有个好老婆就应该知足了,你说是不?
我说是啊是啊,对了,你老婆叫什么?
他说她叫梅子。
和我想的一样。
与鬼接触过的人,相互间都能觉察出来,我早看出来你也一定被鬼魂拜访过了。他接着说。
我说我都快成半人半鬼的怪物了。
怪物?他转头静静地凝视了我一小会儿,说你一定是做了亏心的事情了,要不鬼魂不会回来折磨你的。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坏事的!为什么人和鬼都不相信我呢?
他说算了,你不说算了,告诉我你去哪儿?
我说去市修配厂家属楼,还有你最好别总看着我好不?你是驾驶员,你的目光应该注视前方!
他说没关系,我撞不到人的,对了,你的手为什么总那么一个姿势?
我说你看不到我拿着的手提笔记本电脑吗?
他说你还是把它扔了吧,在我眼里,你手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我也猜到你会这样说的。于是我把笔记本电脑又往怀里抱了抱,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的那些一晃而逝的匆匆忙忙的行人,我继续说:敢和我打个赌吗?假如你现在停了车子,我把电脑放到马路上,一定会有很多人过来捡的。
司机笑了,说我今天终于明白了那个成语的含义了。
我说你别和我整文字游戏,谁不知道你要说的是”鬼迷心窍”啊?
他说你到底是谁?说话的声音居然很惊恐了。
我说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呢?司机师傅,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告诉我先。
他说你叫我阿良就可以了,但是你真的不是程菲科长吗?
我说这回你猜对了,我是周正,宛城报社的记者。
我话音刚落,就见阿良突地急转方向盘,将车子快速拐进了一个阴暗的胡同里,车的前保险杠险些撞到灰暗的大墙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转头向胡同里看去,我皱了皱眉头,看这胡同咋这样眼熟呢?就如自己曾经来过一般。难道是在梦里吗?一种焦躁的情感直逼我的内心深处,讓我痛苦万分。
”时间刚刚好啊……刚刚好……”阿良自语着。
你为什么要把车整到这里来?你什么意思你?我不敢再向胡同里面看了,回头来质问阿良。可是我看到阿良眼含热泪,正深情地凝视着我,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嘴唇在哆嗦。我说你……你……你激动什么?有事情您说话。阿良竟扑到了我的怀里”哇哇”大哭,边哭边说终于等到你出现了英雄!英雄……你救我啊英雄!
我说您肯定是弄错了,我从小就没有想当英雄的理想,迄今为止还没有做过英雄。
阿良终于从我怀里抽回了身子,又从自己怀里拿出块红色的破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就递向了我。我没有接,我说我又没有哭我不擦。阿良说不是给你擦脸用的,你看看布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我这才很不情愿地接了过来,展开了,见上面真的有用毛笔写的几行字,当我读完这几行字的时候,我的手竟比阿良的手哆嗦得还厉害……我说我的手为什么哆嗦啊?这几行字也没有什么呀。
那几行字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了?你真的忘记了吗?其实你应该想起来的,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吃饭了?肚子里没有食物你不饿啊?回家吃饭吧。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的手哆嗦一定是饿的。
我说你怎么就知道我饿了呢?再说我饿了关你屁事?你还要写到红布上用这么正规的形式讓我看,难道还用我批阅不成吗?
阿良说差点忘了,多亏你提醒我,说完就开始翻他车里的抽屉。我想他一定在找油笔、铅笔之类写字的东东,哪知道他竟摸出一把刀尖上生了红锈的小破刀出来,正在我奇怪之时,这浑蛋竟一把死死抓过我的手,按在他的大腿上,在我大拇指肚上凶狠地划了一下,黑紫色的血液一下子冒了出来,他立即用红布擦了起来……速度快得就像非人类一般。因为在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才痛苦地把要喊的”啊”声给”啊”出来。
阿良目光骇然地注释我良久,冷酷的嘴角方挂上了一丝讓人难以觉察的笑意。他说,像你这种人真的是天上难寻地下难找啊。你会有无比的威力和强大的法力,你以后会知道的。我现在放你点血液,这是表叔讓做的,表叔说假如你的手指里放不出血来,就用这红布把你给收了。
我想什么狗屁威力和强大的法力,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在这糊弄小孩子呢?你咋不说我是”哈里·波特”呢?但他提到”表叔”这两个字,讓我马上想起了什么,就问道:你表叔又是哪个?
阿良说:就不说。
我说好啊,算你狠!但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很生气,虽然你早晚会说。
阿良说我表叔就叫”就不说”,您就别为难我了行不?你还是再看看破布上面的字吧。
我拿了布过来一看,见那几行字都消失了。朦胧中,那上面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符”字出来。
我说这”红布符”管用吗?
阿良说这”红布符”厉害着呢。假如你现在用它擦把脸,你会立即恢复本来面貌的。
我想都没有想就拿”红布符”向自己的脸上擦去,但立即被阿良给抢了回去。阿良说你先别用,表叔说你还要用这张脸去程菲家找小雪要一样东西呢。
”那件东西很重要吗?”我突然之间想起了独眼人。那独眼人现在在哪里呢?他会在修配厂家属楼那边等我吗?他的表叔是不是那个独眼人呢?这一切都讓我感到恍然如梦。
我说我现在就像在做梦一般,请你告诉我,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这是怎么了?如果你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现在就下车,我一头就撞到墙上去我。对了,你忍心看到我那样吗?
阿良说我忍心是忍心,但是我怕他们不忍心呢。说完这小子抬手向胡同外一指,沉沉的夜色中,我看到大块头领着大玲子正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大块头的肩膀上搭着那条断臂,另一只衣袖在夜风中飘荡着,大玲子紧紧搂着大块头的腰,很亲密的样子,就如一对情侣。我说快倒车啊你个笨蛋。阿良说其实你不用怕他们的,还不到时候,然后就调转车头,向大马路冲去。我回头再看,那对鬼男女竟疯了一样追了过来……好在越拉距离越远。
前方的夜色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我们的车子正快速奔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路两侧高楼林立。五光十色的灯光很灿烂地闪烁着,宽大的广告牌子上的美女模特袒胸露背很迷人地笑着……不时有各种车辆在我们的车边飞驰而过。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我们俩人都松了一口气。我说我真的好想吸支香烟呢,阿良说我早不抽那东西了。
我说我们是不是早该到修配厂家属楼了?你怎么开了这么久呢?正在这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到我面前,两个指头夹着支香烟。同时传来一个声音:
”他不抽我们抽,谁说不是呢?我们是早该到了。”这声音从车后座上传了过来,讓我和阿良同时惊呼了一声……
第七章
马上,我们都平静了下来。
我说阿良我打车花钱你为什么还拉别的客人?然后我就很生气的样子要打开车门下车。阿良挥起右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说:”别呀,我还没有停车呢,你想跳车不成?再说,你是不是有点不讲义气了!你那块红布呢?”
我说在这里呢。
我坦然地把红布递向了阿良。
阿良耸了耸肩膀,说你别给我啊,你给车后座的那位啊。我忙说要给你给,我才不喜欢拿别人东西送礼呢。
阿良说还是你给吧,到了你手就是你的了,再说我开车呢,也不好给人家送礼物啊。
我们正在推讓之间,车身晃动了一下,就感觉后面座位上一沉,好像有东西进入到车里似的。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回头看去,只见大块头和大玲子把”周正”夹在中间,三支手竟都死死地掐在”周正”的脖子上,”周正”脸憋得通红,翻着白眼,外伸着舌头,面容上却挂着怪异的笑容,恐怖之极。我说那他妈的是我的身体我的脸啊。我猛地将”红布符”向他们罩了过去……我的眼前白光一闪,听到”轰隆隆”一声炸响,头脑忽悠一下,身子坠落了下去……
我睁着惊恐的眼睛观察着身边的事物。
四周漆黑一片,有冷冷的风带着阴冷的气息向我吹来,讓我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我什么都看不清楚,用手向四周摸索了一下,摸到了一个小桌子样的物体,我向前慢慢爬去,又摸到了墙壁。我的眼睛开始适应了些光线了,感觉墙壁应该是白色的。我顺着墙壁向上摸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开关之类的东西,我觉得这应该是个不大的房间。
终于,我摸到了墙壁上一个开关样的东西,就要按下去。但想想,还是应该先适应一下这里的光线吧,免得刺激了眼睛。我站起身来,开始环视这个房间,黑漆漆的空间渐渐明晰起来。我首先看到对面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及床头的小柜,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黑糊糊的影子,那影子在慢慢向我移动过来……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啊”的惨叫一声,随手按开了开关。
灯光终于亮了起来。
我的身上穿了件蓝色条纹状的睡衣。
房间里布置得很简单:一张红木单人床,一台普通的饮水机,一个床头柜。床头柜旁立着一个衣服架,上面挂着我的休闲装上衣和深灰色的裤子。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影子就是这个衣服架子。是的,这个架子上的衣服确实还在微微颤动呢。我这才发现窗帘也在不停地抖动。我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见一扇窗子居然打开着。外面正淋漓地下着细雨,我所在的这个房间好像是三层左右的样子。在一盏昏暗的路灯的照射下,很多树木的枝叶和地上的花草在黑夜落雨中摇曳着……远方,朦朦胧胧地呈现出很多山峰的轮廓出来。冷风不断地吹进窗子,吹着我昏沉沉的脑袋。
我使劲晃了晃头,想:这他妈妈的是在哪儿啊?
我回手关了窗子,走到门前,用手推了推门,没有推开。这个门上没有玻璃,只有一个四方的小窗口。我又推了推小窗子,也没有推开。门窗都被人从外面给锁上了。
我的心里开始恐惧和不安,我又问自己:这是在哪儿呀?
”开门!开门!”我用尽全身力气扑向房门。”咣当”一下,我的眼前一黑,生生把我给撞了回来,跌坐到了床头上。
门上的小窗子打开了,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看。
”闭嘴!找死啊?躺下!”血红色的眼睛喊道。
这声音对我来说很有震慑力,我乖乖地躺了下去。
”灯!把灯关了!”血红色的眼睛又喊道。
终于,我把恐惧转化成了无比的愤怒,跳下床,恶狠狠地盯着那双眼睛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举起右手,用两根手指飞快地向那眼球插去。那血红色的眼睛一下子竟消失了,随即听到惊呼:”你又跟我来这招儿啊你,你看你都把我的眼睛插成了这样你还插啊你!”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不一会,又传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两男两女四个人。三个人都穿着白色的大褂,男的像医生,女的像护士。后面跟着的那个家伙穿着黑色的保安制服,眼睛红红的,眼皮浮肿。他似乎很惧怕我,一直躲藏在那三人的身后。
穿白大褂的男人说;”怎么了?又睡不着了吗?又想找小娜谈心了吗?”
我看到他左侧站着的那个有些发胖但皮肤白净的女孩儿朝我微笑了一下,她叫小娜?
他右侧的那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子撇了撇嘴,不屑的样子。
我背靠着床头旁的墙壁,警惕地看着他们。我知道,要想防止有人从背后攻击你,最好的选择方式就是背靠着墙。墙是最保险的,它不会在你身后攻击你的。
”你们都是做什么的?我现在在哪儿?”我大声说。可我心里恐惧到了极点,我都经历些什么事情啊?我的头脑里像在过电影似的播放着……早起去参加程菲的葬礼,然后去送小雪……再然后是遇到独眼人……吴胖子、钱智高、女司机梅子、报社大厦里的怪物……阿良的出租车……可我怎么就又到了这里了呢?
”小周啊,你这是怎么了?快躺下来休息。”穿白大褂的男人说,听声音很和蔼,看起来有40岁左右的样子。
”不行,我不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情我……”说着,我摆了一个拳击运动员的姿势。这动作一定很标准,我看到有三个人都急速地向后撤了一步,只有那个稍胖的女孩儿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面露温柔的微笑看我。
”看来他是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说是又幻想到了什么。这样吧,小娜,你留下来陪陪他,和他聊聊天,把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别忘了给他喂药,药量适当加一点点也无妨。我们先出去,有状况要立即按你腰里的报警装置啊。”然后他们就向门口走去了。我看到那个红眼睛的保安第一个逃出了房间,就犹如躲避瘟疫一般。难道我真的那样可怕?
屋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那个叫小娜的女孩子。我看她的模样,想她也就20岁左右的年纪。我注意到她的腰部位置上挂着个带天线的小盒子。
小娜走到我的身旁,拉住了我的手,把我引领到床边,讓我躺在床上,很细心地给我盖了被子。然后,她坐在我的身边,脸上荡着迷人的笑意。这笑意竟真的讓我感到亲切和熟悉,我的头一阵疼痛,不自觉地”哼”了一声。
她关切地凝视着我,抬起手来,抚摩着我的额头,每抚摩一下,她都要把手抬高一下,在我的眼前晃晃,然后再对我的额头进行抚摩。我看到了,看到她白嫩的手掌上写着一行行蓝色的钢笔字……
我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每抚摩一下我的额头,我就会看清她手掌上的一行字:
不要乱说话,房间里有监视器。
我会设法帮你逃出去的。
不要再吃他们给你的药了。
你说的话我都相信,但你不要再对他们说了。
我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后,她停止了对我额头的抚摩。
我说那个男人是谁啊?他们是谁?
小娜说:”周老师,您可真会开玩笑啊。您怎么把他们忘记了呢?刚才和我一起进来的不是何镜医生和莲子护士吗?那个保安叫麻将衰,本来他喜欢打麻将熬夜眼睛就总红红的,被你那天用手指一插,插得更红了呀。”她语罢”咯咯”笑了起来,这笑讓我的心里放松了很多,竟也随着她笑了起来。可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用手指插过那家伙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小声问。
”明天有可能的话,我会带你出房间看看的,这里的风景很美,有山有水,是个疗养的好地方啊。你做记者的,也该来过这里呀。”她轻柔地说着,”但是,你要有好的表现,最起码要乖乖的哦。不要总惦记着插人家的眼睛呀。”这时我听到门外有走动脚步的声音。我猜一定是那个保安在门外一直候着呢?
小娜向我眨了眨眼睛,我就明白了。虽然我还想问她好多问题,但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很明显,她连我问她的第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我,而是很圆滑地给绕了过去。
这里有山有水的,难道这里是大鸭子山吗?这里有两院一墓都很出名:疗养院、精神病医院和竟圆公墓!
大鸭子山疗养院我去过很多次,那里建筑豪华,房间不亚于星级宾馆,处于青山绿水间,是市里有名的私人企业家杨老六出资修建的。能去那里疗养的可都不是一般人物,可我依稀记得自己似乎也去过好多回那里,可去做什么,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至于精神病医院我也是有去过的,去做什么呢?更想不起来了;竟圆公墓?我的印象深刻一点,清楚地记得那里成群的大理石墓碑和人工开凿的那个小湖。那么,我应该知道,我所在的这个房间肯定不是疗养院了,那是哪里呢?不是精神病医院就是竟圆公墓!
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了。讓我更加困惑的是: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我记得很清楚:在阿良的出租车上,我猛地将”红布符”向大块头、大玲子他们头上罩过去……怎么就把自己罩到这里来了呢?
”来,该吃药了。”小娜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红色的药片,想了想,又倒出了一粒绿色的药片来。她走到饮水机处用一次性纸水杯取了杯水过来,示意我坐起来。我本想拒绝她的药片,可看她极其认真的样子,就顺从地坐起身子张开了嘴巴。她的手在我嘴边做了一个填药的动作,可我感觉自己的嘴里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有东西落在了自己放在嘴巴下面的手心里,是那三粒药片。不好,掉了一粒,我小声对她说,并用眼神去暗示她床下药片滚去的方向和位置。小娜忙把水杯递给我,站起身子下意识地低头去寻找。我忙用一只手挡着嘴巴,掀开被子,把水倒进了自己的被窝里,留了一点点滴在了下巴颏上,就如喝得很过瘾似的。
第八章
”我没有看到,也没有找到。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小娜有些愠怒了,但看了我下巴上的水珠和空空的纸杯子,笑了说,这是山里的矿泉水,是不是很好喝?
我说”嗯,真的不错。我正口渴呢。”其实我真的很想喝水,嗓子都要冒烟了。
”那你还要不要再来一杯?我倒给你。”她伸手来接杯子,很认真的样子。
我说不用了,喝多了我到哪去找洗手间啊?
小娜说也是,这样吧,你快些休息,都快到午夜12点了。
现在是几点?我问。
还有一个小时到零点。她的语气明显有些急躁,一改刚才那温柔体贴的态度。她的脸色从嫩白,变得铁青,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出来,这讓我一时间很难接受。我真的很害怕她的眼睛也会突然像梅子的眼睛那样放射出蓝光来,索性垂下头去不敢再看她了。
我躺了下去,瞬间我就听到”啪”地一声,眼前一片黑暗。小娜关了灯,开门出去了。
黑暗中,我睁大了眼睛。感觉大腿处凉凉的,知道那是我刚才倒的那杯矿泉水的缘故。我掀开被子,立即闻到一股呛人的药水的味道。我心里暗暗冷笑:哼!和我闹?你们还嫩了一点!我现在谁都不相信了!我就想赶紧回家,赶紧去……突然我发现手里空空的,那三粒药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手心里消失了……我的手心奇痒,是那种抓心闹肝的痒。完了,到底还是没有算计过他们,好在这”矿泉水”没有喝下去。
我有些困倦了,眼皮开始相互打架。睡去吗?可我怎敢睡去?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是否还活着,猜测着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晚上不要在12点钟之前睡觉啊!”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独眼人?你现在哪里啊?你又是现实的还是虚幻的呢?
睡不睡呢?我的眼皮开始发黏。
”吱”的一声,门开了,带进来一片红色的亮光。我忙直挺挺躺在那里,闭上眼睛,心里告诉自己,要放松,放松……我一丝睡意都没有了。
没有脚步声,但我凭直觉有人已经到了我的床前。并且,不止是一个人,似乎是一群人。
”你给他的药真的都吃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是的,都给他吃了,他还把一杯子的药水都喝了,我看这次够他受的了。不过,我感觉他好像没有想起什么来呢,我们还是再观察他一段时间吧。”是小娜的声音。
”好,很好。呵呵……”他的笑声也是这样的沙哑难听。这声音自己在哪里听到过吗?
有东西落在了我的额头上,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这毛爪子轻轻抚摩着我的额头,然后从我的脸颊向下缓慢滑下去……
我的头嗡地一下,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动。
他们终于离去了,就如他们悄悄地来,听不到一点点脚步的声音。
”醒醒,快清醒过来……”有人在呼唤我?
黑暗中,一个声音从窗子那边传过来,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向窗子……
我开始走在荒凉的田野上,前面出现了一片小树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朦朦胧胧间,我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正穿行在夜色下的小树林里,那是小雪吗?她仍穿着她那件紧身的黑色风衣,我追了过去。树林的尽头是一大片墓地,小雪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有那一块块泛着青色冷光的大理石墓碑……
我站在树林边上荒芜的杂草里,在那群墓碑里寻找着小雪的影子。一阵冷风吹过,吹得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不禁讓我深深打了一个寒战。天空中的月儿似乎在飘动,已飘到了有黑色云朵的地方了,四周更加黑暗和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心里无比的恐惧和痛苦。左侧的一条羊肠小道上,悄然传来一种”嚓嚓”的声音,我顺着声音寻去,我看到游移过来一行黑色的人影来,我数了数,一共是七个。他们个个身披黑色的斗篷,面蒙黑纱,很难看清他们的面孔。
我想蹲下来,躲藏到草丛的下面,可是我感觉自己的大腿僵硬无比,身子怎么也伏不下去。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我的面前,齐刷地站住了,一起转过身子来面对着我,我看到的只能是他们黑色的面孔和黑色的影子。我浑身都麻木了,呼吸就要停止了。突然,他们都伸直了双手,向我扑来……你经历过在这种场景下被七个人死死掐住脖子的那种感觉吗?我想我彻底完了……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忽然,我发现自己的眼前一亮,是那种温柔的橘黄色的亮,同时感觉自己脖子上的手都消失了。我抬头望望天空,见是圆圆的月亮出来了。身边的杂草上,直挺挺躺着那七个人。我弯腰下去,扯下一个人的面纱,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司机阿良!阿良的面色惨白,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面色在逐渐的恢复。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快走!”阿良说,”9月15日,记住这个日子……”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儿?快告诉我!
”9月15日……你快走,你会救我们的……你若是再不走就……他们怕阳光和月光……”
这时,橘黄色的亮光在逐渐消失,我抬头看看夜空,发现月亮已被乌云遮蔽去了一半。低头再看阿良,见他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还有他的嘴唇正在抖动着,两颗尖尖的牙齿正向外生长着,发着骇人的白光。吸血鬼?!
我本想再去揭开其他几个人的面纱,想了想,知道是要来不及了,就猛地跳起了身子,回头就奔来时的小树林里跑去……
果然刚跑出去不远,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人对我穷追不舍的奔跑声。我头都不敢回,注意力全集中在有些发软的双腿上了。我说腿啊你还是帮帮我吧,我完了你不也他妈的完了吗?这话还真的很管用,我的双腿竟充满了力量,前进的速度也明显地增加了。于是我边逃边摸自己的口袋,想把手机给翻出来,可是我的手机根本就没有在我的口袋里很规矩地等我的手去摸它,这讓我要打求救电话的希望变成了泡影。
远方,树木枝杈间隙中,出现了很多白亮亮的光,我心里一阵兴奋。想那一定是有人家的住户,就更加拼命地向那个方向逃去。
当跑到树林尽头的时候,我看清了,在前面的一大片宽敞的空地上,耸立着一幢亮堂堂的大楼,每个窗子都亮着白色的光泽。大楼的门前是个音乐喷泉,水花四溅,歌声悠扬。楼门处七彩灯迷离闪烁,有很多男男女女在进进出出,面露微笑。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装,迈着小方步,向大楼的门前走去。喷泉边上有很多人在愉快地散步,欣赏着夜色美景,我不断向他们点头示意,可他们就当我不存在般侧目而去。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行为很讓我难过,太伤自尊了!大小我也算个”名记者”呀。
算了,我想自己还是先进到楼里再说吧。得不到帮助,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楼门口两侧很规矩地站着四个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个个高大威猛,酷样十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摇大摆地向门里走去,边走边想你们要是拦我我就说认识你们这里的总经理,看你们还敢不敢拦?
我的担心真是多余,那四个家伙目不斜视,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讓我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溜了进去。进了正厅大堂,一个身着蓝色制服、鼓鼓的胸脯上别着个金灿灿小长条牌牌的女子很热情地向我伸出了白白的小手,做了一个很职业性的欢迎手势,微笑着把我请进了一个宽大的包房。包房里放着一张大号的八仙桌,桌子上摆的全是山珍海味,馋得我直向喉咙里咽口水。
”快请坐,请坐。我最喜欢和写文章的人打交道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这才注意到桌子旁坐着个穿黑色西服系红色领带的家伙,亮亮的秃顶下一张胖胖的大脸呈圆球形状,下巴上蓄着浓密的胡须,年龄在50岁左右的样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自己怎么只看到好吃的,看不到人呢?我突然记起了阿良给我的那块红布上先前写的那几行字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了?你真的忘记了吗?其实你应该想起来的,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吃饭了?肚子里没有食物你不饿啊?回家吃饭吧。”
于是我就笑了,我说谢谢谢谢,我真的好饿呢,然后我就坐下来开始吃饭。吃得我满嘴流油直打饱嗝,那老伙计在一旁说早就想请你给我写点什么了,可你老是说自己很忙,今天总算是把你给请来了,吃完就开始给我写吧。我说写什么呀,再说我喜欢用电脑写作,我也没有带电脑来呀。那伙计说我有啊,不信你自己看。我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了一眼我就”嗷”地一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原来他在用手指着他自己的脑袋,那脑袋竟是个硕大的骷髅头,颗颗大板牙上下碰撞着,流淌着黑色的液体……我再看餐桌上的食物,竟都化做了动物的尸体……我踢翻了椅子,夺路就逃,边逃边疯狂地呕吐,不知不觉中竟又跑在了荒野上了。这破梦也太不够意思了,刚做了个美梦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就是感觉很累很累,最后靠在一颗高大挺拔的白杨树下睡去了……
”该醒了,周老师。醒来吧。”
我闻到一种淡淡的清香的味道,于是我很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小娜正微笑着坐在我的床边。
我说我怎么这样疲惫啊,浑身上下都很酸痛呢。
小娜说这是你每天都在病床上躺着的结果,你很需要锻炼呀。
我坐了起来,房间里很亮,早晨的阳光正斜射在我的床上,给我一种很明朗的感觉。
”快吃早餐吧。”小娜回身端过来一个食盘子,里面有面包、牛奶和两小盘子青菜。
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就如好些天没有进食一般,看来梦里吃多少东西都不会吃饱的啊。再说自己不都吐出去了吗?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桌子”饭菜”和那个大骷髅头来,胃里一阵痉挛,嘴里的面包和蔬菜就要往出喷。马上,我不敢再去想那个梦了。
你慢点吃呀,小娜笑着说,今天是探访日,一会就有你的亲人或朋友来看你的。
探访日?我迷惑地看着她。我的头脑杂乱无章,也理不清个条理出来。
吃完了早餐,小娜讓我穿上了衣架上的休闲装衣裤,便带着我走出了屋门。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饭前少做了两件事情:刷牙和洗脸!
走廊里很热闹,来来往往走着很多的人,大多人都被护士模样的人引领着。
难道这里真的是……我不敢想下去了!
我们走进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里面没有其他人,很清净。只有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下放着一排木椅子。小娜示意我坐下来。
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不知道谁会来看我。
小娜双手背在身后,很规矩地站在门口处,就像一个迎宾小姐。
我说你为什么不坐到我的身边来呢?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习惯了,然后便沉默不语。
这时,推门走进来两个人。当我看清他们面孔的时候,我就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竟是程菲和小雪夫妇!
他们?程菲?!
小雪很亲密地挎着程菲的胳膊,向我走了过来。
我想说你们是人是鬼还是妖孽?但怎么都张不开嘴,只好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周大哥,我们也是刚听到你住院的消息不久,立即就来看你,你好些了吗?”程菲说。
”周大哥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呢?”小雪说。
我说你们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吗?告诉我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你……你也没有什么病的……就是……养养就好了……”程菲有些不自然地说,同时我看到他下意识地用手把小雪向自己的身后推了推。难道我是个危险分子吗?
我说我的病好了,求你们帮我把出院的手续给办了行吗?
”这可不行,给你办出院手续的,必须是你的家属……还要有何医生的证明……”小娜悄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周大哥,我们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好吗?”程菲说完后,就拉着小雪急匆匆转身走了。在临出门前,我看到小雪回头向我张望了一眼,从她的眼神中我感觉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第九章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小娜。
”别担心,我已经通知你的爱人来看你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和你爱人谈谈,讓她去找何医生想办法讓你出去。”小娜说。
我爱人?我怎么觉得爱人这个词语咋离我是那样的遥远呢?
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的纱巾,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秀丽的面庞上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她上身穿着淡紫色的羊毛衫,下身穿着深红色的长裙。
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的美丽她的气质讓我着迷。
”师母,你终于来了,周老师又想出院了,你快和他好好谈谈吧。”小娜对她说。她和这个陌生的女人似乎很熟悉。
我说您是?
”咳。”女人轻叹了一口气说,”周正啊,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呢?算了,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了。但我决定了,在你没有出院的这段时间里,我不……不再提出和你离婚了。”
我说离婚?
女人走到我的身边,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按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她就坐在了我的身边,注视着我,目光里闪着泪花。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对我真的很陌生啊!她居然是我老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问她:”今天是几月几号?”
她说今天是10月14日。
她就这样注视我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样子,什么都不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边走边擦脸颊上的泪水。
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老婆,麻烦你去找何医生谈谈,讓我出院吧!”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问小娜我老婆叫什么名字?
小娜说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总喜欢叫她做”大玲子吗?!”
”大玲子?!”我轻声重复着这个讓我胆寒的名字。
大玲子怎么会成为我的妻子呢?这不是天大的玩笑吗?还有老魏那浑球会同意吗?我的内心里只是对大玲子有过非分之想,要她做我的老婆我还是会很犹豫呢。《宛城晨报》那场火是什么时间燃烧的呢?报社大厦里的奇怪现象又作何解释?
小雪临别的时候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一眼?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程菲真的没有死?!
或者说是自己已经回到了过去不成?难道讓我改变未来?改变未来能够解救很多人的生命我是很愿意去做的,真的。
我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努力去想,努力去回忆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是从哪开始的呢?
我只记得自己清晨起来去参加程菲的葬礼,然后就开始了这段迷离恐怖的经历。对了,那个闹钟!自己床头的那个闹钟,闹钟讓我的记忆突然清醒起来,我是在接完小雪的电话后,顺手拿起了身边的闹钟……这么说自己当时是坐在或躺在床上做这件事情的。我设定闹钟报时的时间绝对是凌晨3点!可又是谁给我把设定的闹钟时间改变了呢?
”睡吧,谁的电话?”
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悄然响起,我的眼前模糊出现一个女人的身体轮廓,她正穿着粉红色的睡袍躺在我的身边!
难道……难道当时我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不成?是这个女人偷偷改变了我设定的闹钟时间?!这个女人又是谁?
小雪打来的电话都说了哪些内容呢?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又是漆黑的午夜
我真的不想睡去
你会知道我在思念谁
惆怅黑暗的来临
惧怕寂寞的侵袭
好想再爱你一回
真的只一回
我甘愿化成灰
这是谁写的破诗啊?像只苍蝇在我的耳边嗡嗡……
手机,我的手机呢?我睁开眼睛对着小娜喊。
可是,房间里早已再没有其他人了。房门紧闭着,四周白色的墙壁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白森森的冷光,讓我深深打了一个寒战。我走向窗子,向下看去,从高度上看,我仍然处在三楼的位置上。我再向下看去,我看到一条幽深的小路直直地通向前方,路的两侧是两人高的小松柏,松柏下是翠绿的草坪。三个人正急匆匆顺着小路走着,走在前面的是何镜医生,他的身后紧紧跟着莲子护士和那个叫麻将衰的保安。
小松柏渐渐挡住了我的视线,他们就如我的幻觉般,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试探着推开了窗子,想着怎样能从窗口爬下去,我想快速地逃离这里,回到属于我的城市里去,去找回我自己。揭开这讓我痛苦的经历和神秘的面纱!
突然,我感觉有一双手在我的背后猛地一推,我惊恐地”啊”了一嗓子,身体向楼下扑去……
我拼命地用脚勾住了窗沿,两只手扑在滑滑的墙壁上,浑身战栗着。
”救命!救命啊!”我本能地呼喊着……有一双手正在用力地扳着我的脚丫子,是我没有穿袜子的缘故吗?我感觉这双在谋杀我的手很嫩很滑,所以我断定这一定是他妈妈的女人的小手!要是掉过来扳我的手该有多好?还能讓我看看她的芳容什么的,我想。
我使劲扭动着身体,努力不讓这女人的小手得逞。
我看清了,地面是坚硬的水泥面,假如我很实在很结实地大脑袋冲下摔落到水泥面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我鱼一样挣扎的时候,那双小手竟变成了一双粗糙的大手,抬起我的脚丫子,死死扣住我的脚腕子将我悬在了半空中,我充血的脸憋得难受,脑袋发涨。我的心狂跳不止,恐惧到了极点。
我想我真的要完了。
那双手将我的身体上下动了动,我就知道了,他要把我的身体向下扔了。瞬间,那双手在把我的身体提高了半拉身位后,便用力向下一使劲,松开了手爪子,讓我大头冲下直直坠向水泥地面。我拼尽身体的全部力气,将双手推在墙壁上,尽量把身体脱离墙壁远一些,同时双脚下摆……我终于滚落在了水泥路旁的草坪上了,草的叶子大多已枯黄,不是很柔滑,但我仍滚出了老远,身体最后撞到了一棵小松柏上,停了下来。我匍匐在草坪里好一会才缓过神儿来,动动胳膊腿,还都灵活好用,就爬了起来,抬头向楼上望去。我要看看推我出来和扔我下来的人的模样,那三楼的窗子”啪”的一声关上了,我看到一个白衣黑发的身影一闪消失在窗子里。
我的面前是一幢六层白色的大楼。
我也顾不了许多了,撒腿就向小松柏树林深处跑去。脚下的草坪很柔软,但仍阻挡不了我飞快的步伐。我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以前每晚做仰卧起坐、练倒立的运动,这讓我的体魄很是强壮。但我又想那家伙可以把我身体用双手抓起,也足见此人的块头了。
前面出现一面红砖墙,足足有两人多高,我试了几次都没有爬上去,只好顺着墙根儿转悠。终于转悠到了一扇小角门前,小角门紧锁着,我抓着门的铁栏杆爬了出去,我的脚刚一落地,听到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你跑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惊恐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见一条羊肠小路弯曲的向下延伸而去,路的两边都是茂密的白杨树林,声音是从杨树林里的某个地方传出来的。
我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高喊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出来!有种你就给我出来!我管你是人是鬼呢!我不怕!”我的声音落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这样的寂静讓我恐慌,我拼命地朝着小路奔跑下去。穿过了白杨树林,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不时地有大客车和大卡车呼呼奔驰而过。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再看看白杨树林,仿佛有一种似曾来过这里的感觉。我以前真的来过这里?
第十章
我孤独地站在路边,挥手示意,想讓眼前过去的车停下来一辆,哪怕是一辆拉沙土的大卡车也好啊。可是没有一个司机理会我的无奈,就如我是空气,根本看不到我一般,一打方向盘便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我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才发现浑身的泥土,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一定像个土匪,怪不得车子不肯停下来拉我呢。
我忙将头上的杂草扒拉下来,拍打去了全身上下的尘土,整理好衣装后,果然有一辆大卡车被我拦截了下来,我上了车说可谢谢你了司机师傅。司机师傅是个精瘦的小个子,眨巴着小眼睛说你去哪里?
我说您是不是去宛城方向?
他说是,但我不能白拉你,你得多少给点脚钱。
我说好好,您说个数。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感觉钱包还在,就很放心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同时也轻舒了一口气。
那你就给50吧,看你穿的都是名牌,也不差这俩儿小钱是吧?
我想这小子还真会趁火打劫,但还是微笑着说好啊好啊。
大卡车开始狂奔起来,我回头看去,身后掀起一片黄色的尘浪。朦胧中,我看到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在尘浪间翻动着……就忙转回了头,不敢再看下去了。
我说你知道白杨树林那边的白楼是什么地方吗?
司机说:”靠,看你就是外地人,那里不是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吗?”
我不自觉地”哦”了一声,说:”我问了你一句废话,我知道是精神病医院呢。”然后我就开始使劲搓自己的手心,原因是手心真的好痒痒。磋了一会就好多了。
司机开始沉默了,但我发现他总用眼睛斜视我,讓我感觉怪怪的。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车子终于驶出了黄土大道,上了柏油马路,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看着路上过往的人流和车辆,我使劲晃了晃自己的头,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自己怎么会住进精神病医院的呢?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怎样想都理不清一个头绪出来。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在阿良的出租车上的情景,那应该是自己最后在城市里的时间记忆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去报警?把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讲给警察同志听?人家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吗?该不会把我送回到精神病医院吧?
也是,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破东东啊?!
可这些真的存在吗?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低声问自己。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相信有,主要是我没有看到过。”司机接过话茬说,瞬间又斜视了我一下。他的耳朵还真灵。
临近中午时分,车子终于驶进了市区。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来往往的大小车辆,我的泪水险些落下来,那种感觉就如刚从一个恶梦中惊醒过来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
”你想在哪里下车?”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旁,”前面不允许走大车的。”
我知道自己该下车了,就忙拿出钱包,边掏钱边问他:”今天是几月几号?”
”9月14日,怎么了?对了,你给我钱呀!”这小子向我伸出了惨白的小手。
我从钱包里不假思索地捏出一张纸币,看看面值,居然是5000万!我的手一抖,冥币就掉到了车座旁了。
”你……你真的是从大鸭子山跑出来的病人啊!算我倒霉!你快给我下车……下车!”司机虚张声势地对我大喊着,看他的样子很害怕我会随时扑向他。
我忙打开车门跳下了车,那给死人烧的冥币被司机从车窗给扔了出来,慢悠悠地飘落在了我的脚下。
我的钱包里竟塞得满满的都是冥币!
9月14日?阿良告诉我千万记住9月15日这个日子。明天不就是9月15日了吗?还有,那个被小娜称为我老婆的大玲子为什么要告诉我今天是10月14日?两个时间整整相差了一个月呀!
程菲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和小雪来精神病医院看我?!
我的头脑开始渐渐清晰起来,但怎么都想不起来给程菲送葬的那天是几月几日了。
精神病医院的那帮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阿良那两颗闪着白光的尖牙齿又是怎么回事情?我怎样才会救了他?
独眼人告诉我还有六天的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几天了,可独眼人又在哪儿呢?
我盲目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霍地,我停在了一座大厦前,四个鲜红色的大字映入我的眼帘:《宛城晨报》。正是中午时分,报社的门前很清静,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
我该进去吗?那里还会隐藏着鬼怪吗?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刻,我突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气之声……
我第二次听到这样哀怨悲凉的叹气的声音。第一次是在竟圆咖啡厅的洗手间里,当时给我的印象是那样的深刻,那样的恐惧,同时也在感染着我的心绪。我轻轻回身看去,中午的阳光下,我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手拿竹棍儿身着蓝色布衣戴着墨镜的老人。我不知道他站在我的身后有多久了,我看着他,说:”您还认得我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先生,您挡了我的路。”
我低头看脚下的路,发现自己的确是站在了盲人专用道上。
我说您要去哪里?
他说天下之大,总有我要去的地方。继而,转身就顺着盲人道向回走去。
我跟着他,很近地贴着他走。
这分明是那个给我算卦救我冲出地府的独眼人吗?他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呢?难道是讓我跟着他走吗?是在暗示我什么吗?看着身边匆匆经过的行人、车辆、高楼大厦,我突然感到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我的神志是清醒的,我不是精神病人!那些可怖的经历依稀在自己的脑海里呈现着、翻滚着。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幻觉不成?我坚信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一阵剧烈的疼痛,迫使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独眼人突然停了步子,转身向我看来。我急收了脚步,险些撞到他的身上。
我说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您走吗。
他说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我是个盲人,一个算卦的盲人,身上没有几个钱的,假如你想抢劫的话,不应该选择我这样的人来抢。
我说您错了,您见过我这样文明的抢劫犯吗?告诉您,我和您一样,也是个算卦的。并且我知道,您并不是真正的盲者,您还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到光明。
独眼人沉默了。
我继续说,我真的想和您好好谈谈。
独眼人摘了墨镜,用独眼看了我一下,又戴在鼻梁上,转身向拐角的胡同里走去。我跟着他的步伐,继续跟在他身后走。
我们停在胡同内一面僻静的大墙根儿下。独眼人从口袋里取出几张褶皱的报纸,抚平了褶子,平放在地上,屁股就要坐上去。
我大喊一声”别坐!”吓得独眼人身子一歪,靠在了墙壁上。
那是一张《宛城晨报》,一版的显要位置赫然印着:
记者周正打”的”采访车祸反遇车祸
女”的姐”梅子当场身亡
本报讯:9月4日上午,本报记者周正在打”的”去采访西城高速公路发生的一起离奇车祸的途中,因车速太快,出租车刹车失灵,撞进了路边的白杨树林里,撞折了三棵碗口粗的白杨树……被宛城人称为美女”的姐”的梅子当场死亡……记者周正昏迷不醒,立即送往医院抢救……成植物人……
我的手开始哆嗦了,继续颤抖地翻阅下面的报纸:
记者周正打”的”采访车祸反遇车祸
女”的姐”梅子当场身亡(续一)
本报讯:记者周正在昏迷的第三天深夜突然神秘失踪,据值班护士讲,在周正失踪的那天午夜,查房时,在走廊里看到一着青色西装的人影从周正的病房里走出,一闪后消失不见。随后突然全院停电,后查明停电原因是保险烧丝断。五分钟后,全院恢复供电时才发现,昏迷不醒的周正已不在病床上……
记者周正打”的”采访车祸反遇车祸
女”的姐”梅子当场身亡(续二)
本报讯:9月8日午夜,一个奇怪的匿名电话突然打进《宛城晨报》热线,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一名年轻女子说,她看到失踪的周正大记者正酣睡在大鸭子山竟圆公墓旁的草丛里。当报社负责人说假如消息属实,报社会立即付给信息费时,举报人说不用了,你们快来吧,随即电话便被挂断。当报社采访车和医院救护车在深夜赶到竟圆公墓旁的时候,果然发现了正在草丛里打呼噜的周正,看起来他非常疲惫。大家当即把周正唤醒。哪知周正竟疯了一般跳起来,把去接他的七个人全都打倒在地,并抢了救护车司机的口罩,撒腿往小树林里跑去。黎明时分,大家才在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找到了继续睡觉的周正,把他绑到了担架上……周正醒来后,开始胡言乱语,说他是已经死去了的程菲(市修配厂技术科科长程菲离奇自杀后,遗体至今没有找到,本报关注中)。此事惊动了正在全力侦破程菲尸体失踪案的公安机关。据查,周正确是程菲的初中同学,警方怀疑周正与程菲遗体的失踪案有密切关联,怀疑周正受到了极大刺激,才会造成此种精神错乱……目前周正已被送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做进一步的观察和治疗……案情扑朔迷离……
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报纸撒落到了地上。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是个精神病人?还是我中邪了?我经历的那些可怕的景象在我的脑海里闪现着、跳跃着……
我的头好疼,痛得我不得不用双手捂住了头顶。
您说话呀!您为什么要我看这些?我真的是在现实中吗?
我放下双手,抬头看去,我的面前,只是一面黑色的大墙。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淡下来了。独眼人呢?我转回身去找他,幽深的胡同里,只有我孤独的站在这里。看不到独眼人的影子,一阵寒冷的风在胡同里撩过,打了个小旋风,把我脚下的报纸吹了起来,翻着跟头跑远了。
独眼人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呢?今天到底是几月几号?
我向胡同口走去。
在走进报社大门的时候,我向门卫室里看了一眼。我看到熟悉的老王头正伏在桌子上迷糊。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进入。我就径直走向了电梯。
13楼?
我边按着电梯的指示按钮,边不时地向自己身后观察。电梯里空荡荡的,我真的怕突然出现一帮子人来,还有那个大块头很容易掉下来的胳膊……
好在,电梯里没有一点反常的现象发生,很顺利地把我送到了13楼。
各个采编室的屋门都紧闭着,楼道里很清净,没有一点的声响。人呢?我记得这帮家伙中午都喜欢在办公室里甩扑克,挂纸条啊……
推开魏总办公室的门,发现魏总正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冲我傻笑呢……
我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老魏,我想从他的傻笑中找到一些我所需要的答案。
紫色的厚厚的窗帘半遮蔽着窗子,加上外面的阴郁的天空,使房间里更加暗淡了。老魏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笑容僵持着,给我的感觉越来越恐怖,我真的想立即撤出他的办公室。这时,老魏的身子前倾了一下,嘴巴终于动了起来:”快进来呀,我的大功臣!为了你,我有意把全报社的人都放了半天的假呢。”
老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把我向房间里推了推,然后就把门给关死了。
我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沙发上,仍在仔细观察着老魏的一举一动,我想知道这老家伙在搞什么鬼?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中午的时候人少啊……你小子装得可真像啊!”老魏给我倒了杯水,送到了我很肮脏的手里。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注视着他。
”你讓咱晨报的发行量翻了十番!我会给你发奖金的!你的红包我早就准备好了!快,告诉我,那些鬼怪的事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又是怎样从三楼上跳下来而没有受伤的?”
我无言以对,心里突然有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
”你这是怎么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没有必要对我保持沉默的。现在警察都在找你,我们应该研究一下你下步该怎样做,是投案自首还是……”老魏收敛了一直挂在腮帮子上的笑容。
我说您先别说那些没用的,能先介绍一下我都做了些什么吗?
老魏说有什么好介绍的,想起你说的那些话我现在都还感觉脖子后面发凉呢。对了,你把程菲的尸体给藏哪儿了?快交出来吧,免得吃官司。
我说你真的以为是我把程菲的尸体给盗窃了吗?
老魏说我不这样以为,可是,外面都这么说呢。
我说我那两个同学真的也死了吗?
老魏愣了一下,用很怪的眼光看了我一小会,说你应该知道的呀,一个死于突发心脏病,却躺到了太平间里程菲遗体的位置上……另一个死于车祸。死于车祸的那伙计的胳膊现在还没有找到……我们的报纸正在追踪报道呢……
看来,这两件事情是的确发生过了……
后来呢?我问。
后来你就住院了,对了,你是不是和美女”的姐”梅子有一腿呀?你总喜欢打她的车去采访,这全报社的人都知道,都看到过你和这俏娘们儿黏糊……人家在医院开救护车的老公还要去找你算账呢……
梅子的老公是不是叫阿良?
是啊!看来阿良定是找过你了,你是不知道啊,这浑球还要点火烧了咱报社呢。全报社的人都在骂你,说你惹的祸却危害到了大家的人身安全……不过还好,现在这”乌龟”也进了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了……
是这样啊,看来全报社的人真的都很恨我呢。我点了点头说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你就玩失踪和编造遇鬼的故事,说自己是死去的程菲……你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讓大玲子假扮你老婆去看你……
老魏刚说到这儿,突然停了话语,转头向门口看去。
是的,我也听到了,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正从走廊深处向门口的方向走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这脚步声真的是那样讓我不安。
脚步声停在了门前,同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老魏示意我躲到文件柜的侧面去。我身子紧贴着墙,伸出脑袋向门口看去,门开了,我看到了大块头出现在门前,他的一个衣袖是空的,正随着他身体的摇晃不停地摆动着……
第十一章
”怎么样?外面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老魏的声音。
”还没有发现,就是有一辆警车从咱报社门前刚开过去了,没有拉警笛,不像是在追捕犯人的样子。”大块头的声音。
”好了,你去吧,好好给我看着大门……”
”对了,头儿,他来找你了吗?我在门前站了大半天了,连只苍蝇都没有飞进来呢。”
”什么?你说什么?”老魏的声音有些发颤。
静,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到老魏就那样站在门前,他的身体挡着大块头的身体,我只能看到大块头的衣袖和他比老魏高出一些的脑门子上耷拉着的头发。
他们在静静地对视?难道在暗示什么吗?
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听到了老魏的声音。
”对了,这期间你就没有去趟厕所吗?快到门口给我守着去吧……”老魏咣地把门给关上了,我听到大块头在门外说了句”没有啊!我一直憋着呢……”听声音很委屈的样子,然后就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了。
老魏走回到他的老板椅旁坐了下来,并示意我回到沙发上去坐。
”这人是谁?”我喝了口水问,然后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面。
”你真的把他给忘了?他不是咱报社新来的门卫大李子吗?你总喜欢叫他大块头。练拳击的出身,后来出了车祸,没了只胳膊,才屈尊到我们这里做门卫的。”
”可我进门的时候,明明看到老王头正伏在门卫室的桌子上睡觉呢,怎么就换成了他了呢?”
”你……你?你又来了你!好,这样也好,你可以继续编,继续造,我记一下……”老魏找出了个本子,拿着笔看着我。
我说我没有编,我说的是事实。
”好,你这句‘我没有编,我说的是事实’好啊!可以证明你讲的我爱短文学网的真实性。”
什么啊,老魏,我真的没有编啊!
”好,继续!你继续说下去……”老魏很认真地记录着。
”告诉我,老魏,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愚弄我?我真的看到老王头伏在桌子上睡觉呀!”
”什么?”老魏终于停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着我。”可是,你要知道,老王头在上个月就去世了……”
”什么?去世了?去世了不就是死了吗?怎么死的?”我朝老魏瞪起了眼睛。
”他伏在桌子上不醒人事,是你把他背到医院去的……是你把他给害死的……”
”我?我害死他……老王头?我平时对这个老爷子特尊重的……”
”老头儿是脑出血……你不该乱动他……等医生来,他是不会死的……你在老王头的葬礼上哭得很伤心,直抽自己的嘴巴……你真的忘了?还是……你在继续编造你的‘我爱短文学网’?这我欢迎……我打算等把这件事情忙完了,给你在报纸上开个‘怪异专栏’呢,你做栏目主任……”
我无力地靠在了沙发上,抬头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老魏,你真的不相信有鬼魂存在吗?”我说。
老魏”嗯”了声,想了想,说:”那女人的声音很怪异,听着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就如鬼魂发出来的声音……”
我说谁?谁的声音?
”就是在9月8日午夜,给报社打匿名电话的那个女人……”老魏的脸色有些发白,我知道老魏紧张的时候,脸就是这个颜色的。
一个女人?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怎么会知道我睡在那草丛里呢?
老魏说你也不知道她是谁吗?我原来还以为是你设计的”托儿”呢。
我说:”老魏,也许真的是我遇到鬼了。你别总想着你的发行量了,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老魏凝视着我,没有回答我的话,却突然问道,你真的是从大门走进来的吗?
你说呢?我看着他。
老魏走到我的身边,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摸了摸,表情严肃。
你是人,不是鬼。我相信你是从大门进来的……是大块头在说谎?
可我并没有看到大块头守在门口,真的,我只看到了老王头。
这时我真的又看到老王头了,此刻这老先生提了个暖壶,正从窗外经过,还朝我笑了笑。
快看,快看哪老魏,那不是王老爷子吗?我拉着老魏奔向窗子。
老魏挣脱了我的手,说你干什么啊你,你疯了?我这是13楼啊!
我停在窗前,泪水流了下来。我看到老王头朝我挥挥手就消失在空气里了。
老魏叹了口气,说:”这样吧,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你去找他,也许他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我转回身来问老魏,今天是几月几号?
老魏把一张淡紫色的名片塞到我的手里,然后他很肯定地回答说:”今天是9月14日。”他又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我是在网上认识的这个朋友,只见过一次面而已。他自称是个心理学专家,同时对八字、周易预测、风水地理、奇门择日、姓名学及佛、道都很有研究,我只是在买新房的时候,向他咨询了一些风水方面的问题。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先不要考虑去和别人说什么了,说了,谁又会相信你呢?”
我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我的职业提醒着我,也督促着我,必须把这件事情弄明白。
我的笔记本电脑呢?老魏说,走,你跟我来。
老魏开了门,鬼头鬼脑地向外窥探了一下,才领我走出屋门,向我的办公室走去。
我的办公室里很杂乱,似乎很久没有被收拾过了。电脑桌上空空如也,我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
老魏说奇怪了,自你出事后,你的办公室就被我给封了,只有公安局的同志来过一次,其他人就没有进来过……也许是……是大玲子……她说自己的电脑中病毒了,拿去重新装了,想用下你的电脑……对了,是她拿了……我给她打电话,讓她给你送来。
我惊愕地看了老魏一眼,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大玲子背对着我在我电脑的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的样子,和她黑色长发里包裹着的那张恐怖的脸来……还有那双由骨棒连接起来的手……
大玲子真的拿了我的电脑?!
那场大火会不会真的燃烧过呢?!
你怎么了?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老魏嘴角挂着微笑。
我说老魏,不管我说的那些”鬼话”是不是真的,你也不用去计较。但是,请你一定要记住,报社最近也许真的会着火的,请你做好……
我说不下去了,我发现眼前的一切如烟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自己竟仍站在大墙的下面……寒冷的风仍然在吹个不停,我看到独眼人正一步步地向胡同外走去,他手中的竹棍在左右摆动着,探着前面的路……
我是怎样从报社的大厦里又回到这里来的呢?我的脚下,踩着一张破旧的报纸!
我的手里,正捏着一张淡紫色的名片。
我追出胡同口,四下张望着,怎样都找寻不到独眼人的身影了。灰暗的天空下,车辆与人流仍是那样匆忙地涌动着。我回身看看自己刚出来的那个胡同,发现胡同里是那样的幽深,那样的神秘莫测。忽然感觉这里对自己又是那样的熟悉,就如自己曾经在这个胡同里生活过、玩耍过似的……不自觉地,我深深打了个寒战。忙转回身向大街走去。路灯开始亮起来了,原来天色已近傍晚时分。许多出来散步的人与我擦肩而过,他们大多都是一家三口,妻子牵着丈夫的手,父亲拉着孩子的手,说笑着、追闹着……我突然停了步子,呆呆地看着从我身边来来去去经过的每一个人。我想我应该回家了。
我要去找回自己的生活,找回自己的一切。
可是,我还真的是自己吗?
我稳了稳心神,开始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间,辨认着自己要去的方向。
首先,我走向了第三医院,第三医院离我的家比较近。我模糊记得自己以前站在第三医院的大门前,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住宅楼区的。那样,我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了。难道我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家?
从第三医院的大门对面的胡同进去,就可以直接步入我的住宅楼了,三分钟的路程。是啊,三分钟的路程,只因为自己的晚起,没有参加到程菲的葬礼,或者说,没有送他程菲离去,才讓自己遭遇如此的境遇吗?在走进胡同口的瞬间,我停了步子,说:”程菲,你还在跟着我吗?假如你仍在跟着我的话,那么,请你到我的前面来吧,我们好好谈谈,毕竟,我们是好同学,好朋友,或者说是曾经我们是好同学好朋友,我不知道或者说我忘记了对你做过什么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或者来惩罚我……难道你真的没有死?”
我的身后,没有一丝的回应。
我又说:”你不说话,至少也该叹息一声啊,讓我知道你的存在!”
我心里想,一会儿,千万可别把程菲的鬼魂带回自己的家啊!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可是,你现在根本回不了家你知道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惊得我浑身一抖。这声音来自我的左前方,我看清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正紧紧贴在左侧的墙边,听声音是个男的。
”你真的还记得回家的路,看来你还有救。”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讓我的心脏紧缩成一团。这声音来自我的右前方,我仔细看去,也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紧贴在右侧的墙边。听声音是个女的。
男左女右,是两个人?还是两个鬼魂?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胡同口,左右摇摆着脑袋,很难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月色与橘黄色的路灯的光芒在地面上流动着,虽然我很难看清这两个人的面孔,但我看到了他们两个反射到地面上的影子。我就笑了,说两位出来吧。我知道,真正的鬼是没有影子的。
你见过真正的鬼吗?男人的声音问我。
我说没有。
那你怎么就知道鬼会没有影子呢?女人的声音也在问我。
是啊,我怎么就知道鬼没有影子呢?
他们终于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了,一起奔我而来,我不知道自己是该等待还是该逃跑。
第十二章
是的,说心里话,想逃跑的念头在我心里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位置,但我还是没有逃跑,逃跑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我想自己从此刻开始,必须面对一切,看着事态的发展,至少要把自己从噩梦中唤醒。可这真的是梦吗?
在我犹豫的瞬间,这两人已经一左一右,把我夹到了中间。
我们在这里等你很长时间了。男的说。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连里面的衬衫都是黑色的。
你终于出现了,也算我们有缘分。女的说。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风衣,面色白皙,沙哑的声音与她年轻的面容显得很不相称。还有就是她穿这样的风衣讓我记起了小雪,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找找小雪呢?她与程菲来看我的那天,是在程菲自杀前还是自杀后啊?自杀前倒是个合理的解释,假如是程菲自杀后,那……那小雪不也……
我不去想了,也不敢想下去了。我要面对的是眼前这两个古怪的家伙。
等我?为什么要等我?我故作镇静状。
是魏总讓我们在这里等你的,你应该有我的名片,我就是杨五风大师。男的说。
我开始翻自己的口袋,可我的口袋里除了那个装满冥币的钱包,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是个很聪明的家伙,现在怎么开始自己捉弄自己了?魏总说你的腰带……自称杨五风的人说。
我终于习惯性地解开了腰带,在腰带的夹层里找出了500元的现金和一张淡紫色的名片。可我依稀记得自己刚才还捏着这张名片的呀,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把这张小卡片塞进腰带里的呢?我突然想起了一字:”晕”!这是自己在QQ里聊天的时候常用的一个字。
习惯成自然,把钱藏在腰带里用来躲避老婆的”搜查”是我独创的”暗器”。那500元现金是我的小金库,是用来在麻将桌上”江湖救急”用的……老魏怎么这样了解我啊?我和他打过麻将吗?天知道我还遗忘了哪些东东?
我走到路灯下,借着路灯的光亮,我看到名片上的名字:大师杨五风先生。其他的行行小字都很模糊,我想一定是些广告用语,就不再看下去了。
两个人就如我的影子,又黏糊到我身边来了。
这是我的秘书胡亚。杨五风介绍说。
虎牙?我问。我想起阿良在墓地旁草丛里露出的那两颗尖尖的发光的牙齿来了。
不,我是姓胡的胡,亚洲的亚。女的立即纠正说。
”杨五风大师,胡亚女士,你们好!见到你们认识你们我很荣幸。”我说:”我想回家后换件衣服就去找你们,感谢您二位在这里等我,我回家去趟先,去去就来……等我啊……”其实我在说谎,我想回家去看看家里的情况,至少给自己的老婆打个电话呀,然后再去找小雪……可我老婆又是谁呢?
”你家的附近有精神病院的人和警察守着呢,若是你还想回精神病医院,你现在就回家吧。”杨五风说。
”他们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胡亚说。
我收回了正抬起的大腿,呆站在那里。是啊,谁会相信我呢?难道自己很喜欢回那个可怕的病房吗?还有那个可以把我的身体抓起向楼下扔的浑蛋……
夜幕的颜色更加的暗淡了,寒星稀疏地挂在天际,月亮却显得明亮了,清冷而高傲地悬挂在空中。风是冷的,在胡同里来回乱吹着,讓我浑身发凉。我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要带着我在胡同里直直地走,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走。他们真的像我的两个影子!
告诉我,你都经历了些什么?杨五风说。
对,告诉我们,我们相信你的。胡亚说。
我很讨厌听到他们怪异的声音,但又制止不了他们说话,就赶紧把自己能想起来的经历都讲给他们听,好堵住他们的嘴巴。
就这些?
等我住了嘴巴,实在想不起来其他东西的时候,杨五风问道。
我说我真的想不起来什么了,并且我觉得自己一直在梦游。
好像欠缺点什么似的呢。胡亚说。
您二位到底是做什么的?我想我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和他们找我的目的。
杨五风说,我苦心研究灵异与玄学有很多年了,还建立了自己的网站。其实,说实话,至今也没有什么结果。为什么没有结果呢?因为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一个可以与鬼魂通灵的人。
通灵?什么意思?我很敏感。
”就是死去的人,对某种事物没有完成心愿……或具有仇恨意念或残留着深厚的感情而不愿意离去,想把事情做完再离去,这就是咱们日常生活中所说的闹鬼。通灵的人就是指活着的人有这种特别的功能的人,能与鬼魂沟通的人,这种人可以劝鬼魂离开……”杨五风突然加快了步伐。
那要是鬼魂不离开呢?是不是要给他操办个鬼葬礼呢?我说。
这……这是谁告诉你的?杨五风有些吃惊,扭过头看我。
我说是一个独眼人告诉我的,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个人,也就是把我从地府里给解救出来的人。
”是‘就不说’?”
我说他真的叫”就不说”吗?
杨五风说是的,他和我也算同行,只不过档次不一样,他走街串巷、坑蒙拐骗,我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等待有鱼咬钩……
说完这话杨五风有些不自然了,步子也稍慢了下来。继而接着说:”我算卦是有科学根据的……”
我想说狗屁吧,你自己都说露馅了,还等鱼咬钩呢,整个一骗子。不,是骗子一双!
”我一直在寻找”就不说”,我们这个行当里都传说这独眼人有通灵的本事,可谁都找不到他,即使找到了,他什么都不对别人说,所以大家叫他”就不说”。最近我在你们《宛城晨报》中发现了你的事情,你的奇异经历讓我很感兴趣。说实话,我真的相信你说的全部的话!并且你一定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通灵人!”杨五风终于停了步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冰冷异常,且湿湿的,讓我感觉很不舒服。我想甩开他的手,却没有甩掉。
”你别再当那无聊的小报记者了,我们合作吧,那样我们会弄到很多钱的……”
我说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鬼神的传说,我所经历的那些破东东一定有什么阴谋的成分在里面,您二位还是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别影响我去调查……”我有些愤怒了,原想会得到他们的一些帮助,现在才明白,他们真的是骗子一双,还装扮成这个鬼模样躲藏在墙根儿来吓我。
”你不要这样说啊,我们很需要你的呀……”胡亚也把手放到了我们两个人的手上,样子就如我们三个人在搞什么联盟的仪式。
她的手也极为冰冷。
我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大喊一嗓子,具体喊的是什么,自己也不记得了。然后拼尽全力向后一退,挣脱了这两双冰手,转身就跑。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四周都是高高低低的毛树丛,远看,好像还有一座座山丘,黑黝黝、朦胧胧的一片。脚下的路面是银色的,那是月亮倾泻下来的光芒。我这是在哪儿?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城市里走到这里来的?
我回头看去,见那俩骗子竟飞快地向我追来,看他们前进的身形,似乎在半空中飞动,好似两只大大的蝙蝠在舞蹈。
难道我又遇到鬼了?我做的都是些什么破梦啊?
我停下来了,不是我跑不动了,是我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我不会游泳,怕被淹死。
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大片银白色,那是个很大的湖。湖面惨白,湖水还没有结冰,我不会游泳,只好站在湖边欣赏水中的月亮。
两个人追到近前又把我夹到了中间,一人抓住我的一只手,意思是看你小子还跑不?
我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呀?放了我行吗?
杨五风说你小子也太不讲究了?是你说要有东西给我们看,带我们来这里的,你装什么迷糊啊你?
快把东西交出来!胡亚狐假虎威地说。
我说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们看东西了?我感觉浑身发冷,冷得都快受不了了。
”这里的湖水是不是很美?你们看那湖里的月亮是不是更美?”一个人说着从湖的另一边正向这里走来,月色中,他戴着墨镜,手里的竹棍儿发着金灿灿的光泽。
我感觉两只手一暖,身边的两个人同时松开了我的手。
”是你?‘就不说’?真的是你吗?”杨五风的声音在颤抖。
”咳!”独眼人深深叹了口气,说:”杨五风,你难道真的不记得这个湖了吗?”
杨五风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但我看见胡亚的身子突然抖动了一下。
”人世间什么是该留恋的,什么是该遗忘的,你自己应该知道啊。你的愿望今天你都实现了,你一次就看到了两个可以通灵的人。你做一个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的浮游魂有意思吗?还有,我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的……”
”你在说我?我死了?我是浮游魂?”杨五风后退了两步,身子无力地靠在了胡亚的身上。
胡亚在哭泣,声音还是那样的沙哑难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鬼魂的哭泣?
”水中的月亮,终究是虚幻的,总会消失的。”独眼人抬了抬手,示意我到他的身边来。
”把你的钱包取出来。”
我把钱包递给了独眼人。
独眼人将钱包里面所有的冥币都取了出来,留下一半,放到地上点燃。剩下的一半,他一扬手,冥币便漫天飞舞着,散落到了湖水里去了。
冥币在燃烧,火花在跳跃,黑色的纸灰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我说您注意点火源,别搞成森林大火啊!
独眼人摇了摇头,没有理睬我。
我回头再找寻杨五风和胡亚,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见湖面上有涟漪在微微颤动。
独眼人说这是最简单的鬼葬礼,这两个人不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人世了。但他们对人世间没有什么仇恨,有的只是心里没有完成的心愿。其实是他们不敢去那个世界……我猜想他们一定在世间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这个被他们‘对不起’的人,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所以,他们两个在找通灵的人帮他们说合……我已经答应他们了,所以他们放心地离去了……”
他们真的是死人?是鬼?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我心里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他们……他们是怎么死的?”我问道。
独眼人没有说话,转身顺着湖边走去。
第十三章
我忙跟着他向前走去,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背,生怕他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一般。
脚下的路开始坚硬起来,我低头看去,见是一条一米多宽的石板路。路两侧是荒芜的杂草,草的叶子在寒风中不停地抖动着,身边的湖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我抬头再向独眼人寻去,见他正向一座茅草屋走去,茅草屋里闪亮着微弱的烛光。
独眼人停在茅草屋的窗前,静静地向窗子里凝视着,身子一动不动,如石雕一样。
我走到他的近前,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也向窗子里看去。屋子的正中位置摆放了一张八角的木桌。桌子上燃着一根白色的蜡烛。蜡烛旁是两盘糕点和两盘水果。桌旁并没有坐着人,但有四把木制的凳子立在那里。
看来,他们真的还没有到。独眼人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看到桌子旁的四个凳子上齐刷刷坐上了四个人。看年龄都是老年人,性别是两男两女。都穿着藏青色的长袍,男的戴毡帽,女的头发花白且挽着疙瘩鬏。
说吧,老妹子,你想怎样做?我们去怎样惩罚那畜生?坐在左侧的老男人说。
是啊,告诉我们几个,只要你说出你想到的方法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由我们去动手。另一个男人说。
两个老男人的目光都观望着背对着我和独眼人坐着的那个老女人,我根本看不到她的面容。
沉默。老女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说话呀!你这是怎么了?她身边的女人推了她一把。老女人的身体如钟摆般左右摇晃了几下,就又静止不动了。只有那白蜡烛的火苗在没完没了地飘动。
我的身体开始哆嗦,恐怖到了极限。不由得扭头去看独眼人的脸。我发现独眼人的脸颊上已多了许多的汗水,那汗水正在不停地向下流淌。他为什么会这样呢?也是恐惧吗?
你应该想想,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离开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去?他们是怎样逼你离开的?你何苦要说出那样的话?
我没有听出来这话是发自哪个人的喉咙,就像那三个人同时发出来的声音,这声音一起扑向我和独眼人。不,确切地说是冲着背对着我们两个的那个老女人怒喊过来的。如阴冷的狂风,只有声音,没有情感的成分在里面。
独眼人的身体在这阴风中摇晃了一下,似要随时摔倒下去。我用手扶了他一下,感觉他的身体是那样虚弱,那样无助。我的身边,也是一位老人啊。
静,是那种讓人窒息的静。
忽然,我的耳边传来了独眼人的声音,这声音很细小,细小到我只能勉强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假如他们有什么动作的话,你就将我手中的竹棍横在窗子的中间位置。这里是他们冲出来的必经之路,鬼魂是不会走来时的路的。
茫然间,我的手中已多了一根竹棍儿。顿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有了一种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感觉。
有了这根竹棍儿,你会有无穷尽的法力,任何强大的鬼魂都会对你退避三舍的。独眼人又说道。
这时,我看到背对着我们两个的那个老女人忽地站了起来,急转身子向窗子看来……
我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一步,惊得险些叫出声响来。
老女人用两只苍老的白手在自己的脸上使劲擦了擦,就又快速地转回了身子,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那是一张慈祥的面孔,慈祥得讓你心酸。她在脸上擦去的,是两行银色的泪水。
好了,我不想回去看他们两个了,还有我那个可爱的孙子。看了又有什么用?我终究会永远地离开他们。
不对!你在说谎!那三个老人的声音又同时传来。阴冷的风比先前还要猛烈。我忙用一只手揽住独眼人瘦弱的腰身,很怕他被这阴风给吹跌倒下去。
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回来只是想再看看我的儿子、我的媳妇、我的孙子。我这辈子前半生是很坎坷,中年时老公就离家出走了,但后半辈子我很幸福。我的幸福不是每天吃大鱼大肉,不是身上穿金戴银,而是有一个能干的儿子、一个孝顺的媳妇、一个天真可爱的孙子……
那你还用这样的方法离去……那你还在临别的时候说那样的话……
这三个老人的声音为何还是那样的阴冷恐怖?
你们不走,我自己走!老女人疯了一般向窗子扑来,那三个老人竟也同时向这边飞来……我忙举起竹棍挡向窗子。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窗口顿时火红一片。我看到里面的四个老人化做了四道烟雾,在房间里乱蹿,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快,快收起竹棍,放他们……走……”独眼人气喘着对我说。
我忙放下竹棍,扶着独眼人倒退着离去。
那四道烟雾顿时涌出了窗口,向幽深的夜空飘荡而去,渐渐地融进沉沉的夜色中去了。
独眼人气喘着坐在了草地上,样子是那样颓废。
”您……您这是怎么了?这些……不,还有杨五风和胡亚他们两个……都是怎么一回事情?告诉我,您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和我所经历的一切……”我蹲下身来,双手握住独眼人的胳膊,注视着他。
独眼人动了动胳膊,我松了手,无力地把手垂了下去。他摘下了墨镜,从口袋里取出手帕,轻轻擦了擦眼睛,他的独眼里也有泪水?
”这也是一个鬼葬礼……原本我想该是个可怕的葬礼,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斗。可是,我……是我算计错误,咳!有的人啊!真的不如鬼!”
鬼?真的有鬼存在?我苦笑了下。
”什么是鬼葬礼?难道我们刚才经历的就是所谓的鬼葬礼吗?还有,您……您快告诉我吧,我遭遇的那些怪物又是怎么回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独眼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随手把墨镜又戴上了。他吃力地站起身来,从我手中要过竹棍,独自向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您真的是‘就不说’?”我站在荒草寒风中,冲着独眼人的背影带着哭腔大喊着。
”你自己的事情你应该自己去解决,你会有办法的,我没有能力去替你摆平。你应该知道你自己该怎样去做!什么是鬼葬礼你真的还不明白吗?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独眼人的声音一过,他的身影也消失到茫茫的夜色中去了。
我环顾着四周的景物,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一阵夜风吹过,茅草屋被吹倒了,一缕缕茅草顷刻间便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我哭了,我孤独无助地哭了,我大声对自己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明白!谁来告诉我先?”
此刻,天近黎明时分。我的前面,出现了一面大墙,顺着大墙寻去,我看到一个由钢筋焊制而成的大门,大门紧闭着,但门上还有一个小铁门敞开着。我擦干了泪水,立即向大铁门跑去。
出了小铁门,我就看到了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我回头看大门的两侧,果然发现门垛子上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宛山公园四个烫金大字。我立即记起来了,宛山公园在市郊区,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也是人们晨练的最佳去处。公园里也确实有个人工开凿的小湖,叫宛山湖。我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呢?公园里为什么会显得如此萧条呢?
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人奔跑的声音。
”早啊!”一个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脚下蹬着白色球鞋的小伙子向我打了个招呼,轻快地从我身边跑过。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年轻人在向这边跑来,嘴里都喷着白色的哈气。
”哦!”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朝着小伙子奔跑的方向追去。很快,我就追上了他。
”为什么不去宛山公园里锻炼呢?”我与他并肩慢跑着。
”那里呀,这两天很少有人去锻炼身体了。政府出资要重新整理那地方了,听说要把那里建设成为一级模范公园呢。”小伙子微笑着说。
”为什么说这两天很少有人去那里锻炼?”我问道。
”这……这你都不知道?前些天公园里淹死过两个人……也是的,这都深秋了,两口子还没事到湖上去划船玩浪漫……大家心里都有些忌讳,所以都很少在傍晚和清晨去那里晨练了。再说宛山公园又建在郊区……不过,节假日里倒有很多的人去那里玩耍的。”
”湖里淹死过两个人?什么样的人?”我心里突然想到了杨五风和胡亚。好像这两个人的名字对于我来说,都很熟悉呢。
”淹死的两人还是我们这个城市里的名人呢,是人称风水大师的杨五风和胡亚夫妇。这两口子经常喜欢给人家看相和看风水,听说算得还满灵的呢!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居然没有算到会在小湖里翻船,一起淹死在湖水里哩。”小伙子摇了摇头,”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宛山公园里呢……”
”什么更奇怪的事情?”我问。
”在那两口子淹死不久,就有一个老太太吊死在了湖边的一棵不到两米高的歪脖子树上……”
”不到两米高的树?”我很奇怪地问。
”老太太把绳子绑在离地面不到一米半高的树干上,就那样半跪着用她身体的重量把自己给勒死了……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个白色牌子,上面写着:‘是我自己想死,不是我儿子儿媳逼我死的……’看看,谁信啊?但后来经过公安局笔迹鉴定,还的确是这老太太自己写的。听老太太生前的邻居说,她的儿子和媳妇经常虐待她,不给她吃饱饭,经常把她赶出家门……现在每个家庭都一个孩子……真的不能娇生惯养啊……等我结婚后有了孩子,一定要从小就开始教育……”
我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抽筋,就停了奔跑的脚步。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的白?是不是病了?不要紧吧?”小伙子也跟着我停了下来,关切地看着我,”咦?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您是不是《宛城晨报》的周……这些怪事您还在《宛城晨报》上专门报道过呢,您怎会忘记了呢?”
我说我不是他,你认错人了,我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写过类似的报道。
”哦,这样呀。没关系,不管您是谁,您要是需要帮助,就冲我言语一声……”
我笑了,说:”谢谢你,我没有什么事的。你总是这样喜欢帮助别人吗?”
”帮助别人,其实就在帮助自己;快乐别人,也在给自己增添快乐,您说对吗?好了,您歇息一会,我继续……”
看着小伙子跑去的背影,我大声说:”你说没错!完全正确!”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想起了那老女人慈祥的面容和那两行银色的泪痕……
世界上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这话不是俗话。我有多久没有去看望自己的父母了?自己真的就那么忙吗?
我的腿肚子不再抽筋,我要立即回自己的家。
第十四章
大约跑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我就跑进了市区。东边已露出了鱼肚白,街道两旁很多人在晨练:打太极拳的、舞动着亮闪闪的红缨宝剑的、扭大秧歌的、跳绳的……真是个美好而充满生活气息的清晨啊!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又开始奔跑起来,等跑到自家楼区附近的时候,我才停了下来,并慢慢调整好呼吸,举头深情地看了好一会自己家的窗口。
我不再惧怕什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楼区。可是,我的心情又不自觉地恐慌起来。楼区里很多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匆匆经过,他们的面孔对于我来说是那样的陌生和冷漠。我真的就不曾和他们相识过么?不可能呀!我应该在这里居住很久了,怎么会见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呢?
我按了密码进了楼门,上了楼梯,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上奔。刚上到二楼就看到一个背着大书包年龄在十几岁样子的小女孩儿正从楼梯上向下跑,看到我笑呵呵地说周叔叔您早呀,您住十三楼怎么不乘电梯上呢?哦,我知道了,您在锻炼呢。说完她就从我身边跑下去了。她的话讓我呆站了三秒钟才缓过神儿来,看她的样子对我一定很熟悉,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可爱的小朋友叫什么了。
13楼?又是13楼!我怎么就忘了自己住13楼了呢?刚进楼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应该到三楼。记忆中,自己是住在三楼呀。再说我也买不起13楼啊。在住宅大厦里居住,楼层越高不是越贵吗?
我站在三楼左侧的楼门前迟疑了好长时间,有一种想推门进去的冲动。最后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继续向楼上爬去。我想自己应该相信孩子的话:我住在13楼。
站在13楼左侧的楼门前,我的心里突然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激动。这应该就算是我的家了吧。我习惯地伸出右手向门框上方摸去,果然拿到了钥匙。
我轻轻推开屋门,静静地站在门口观察了好半天,直到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异常的声响才走了进去。遮蔽很严实的窗帘讓客厅显得很暗淡。我走到窗前,抓住窗帘,双手用力向两侧一分,拉开了窗帘,顿时客厅里一片明亮。住高层就是这点好,不会有别的楼房遮挡住温暖的阳光的进入。我再次看着我的客厅,高档的红色大沙发、挂在墙壁上的数字超薄电视、墙壁四周粘挂着的各种精制乖巧的装饰物品……那一定是我妻子的杰作。我的妻子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走向卧室,我想卧室里一定有我和妻子照的大幅婚纱照片。我的心怦怦乱跳,很激动很渴望地走进卧室,就如即将去相看第一次见面的经人介绍的女友一样激动。
我首先看到了家里一张两米见方的大床,床上铺着淡红色的床罩,床罩上整齐地摆放着两个淡红色的枕头,枕头上刺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很温馨很浪漫的感觉。这感觉给了我一种想立即扑到床上去大睡一觉的冲动。
我把目光慢慢向床头的上方移动过去,我是有意不朝上面看的,我已经感知到床头上有一幅彩色的大照片,那上面的新郎新娘在向我微笑,我要多保留一下这种特殊的神秘感和讓我怦然心动的滋味。
看到了洁白美丽的婚纱,看到了涂着红指甲白嫩纤细的玉手,看到了妻子那裸露着的性感的肩膀,看到了那甜甜的微笑……啊?她……她怎么会是我的妻子?真的是她?
照片上的新娘是大玲子,这是我最不想看到最不想知道的结果。可大玲子就那样地偎依在一个穿深色礼服浓眉大眼的家伙的怀里,同时她还在肆无忌惮地妩媚地娇笑。那家伙是我没错!照片上,我也在笑,并且笑得很得意。似乎怀里抱的不是个美女,倒像个大元宝样的兴奋。
可是,我突然想起了魏总说过的一句话来:”我讓大玲子假扮你老婆去看你……”大玲子到底是不是我老婆啊?这他妈妈的都是怎么了?我连自己的老婆是谁都忘记了!魏总那浑蛋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或许我和大玲子真的离婚了?还是这老色鬼以为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又是什么时候娶的大玲子呢?真的讓我头痛!是的,我的头真的又开始痛了。
我又开始仔细观察起婚纱照上的大玲子来了,这娘们儿的确有一股子讓任何男人周身血液沸腾的劲儿。她的眼神儿中似乎永远都飘荡着一团子温柔且迷离的彩云,讓你的目光伴随着这彩云飘啊飘的……我又看看大床,回想像着自己与这女子是否真的在上面翻云覆雨地疯狂过……突然我听到”铃”的一声,震得我头皮发麻。我循声看去,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个捣蛋的闹钟。就是这个破玩意儿阻止我起床,讓我晚起,耽搁了参加程菲的葬礼。这闹钟圆圆的是个橘子的造型,我看清了时间:七点十分。
今天是几月几日?我似乎在时间的隧道中穿梭,记忆就像破碎的瓦片,散落得到处都是,我不知道此刻自己又捡起了哪片碎碴子。
对了,那程菲的葬礼又是几月几号?
我开始在各个房间里寻找挂历、台历样的物件,可我翻了各个犄角旮旯都没有找到它们,难道它们在有意和我捉迷藏?
我猛然想起了小雪的家,在小雪的家里你也会找不到一样东东的,那东东叫镜子。
可我的家里有镜子。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感觉镜子里的自己样子很模糊,黑糊糊地看不清自己的面孔,想来一定是自己的脸上很脏的缘故。于是我就走进洗手间,打开淋浴器,想好好冲个澡。可喷头里一滴水都没有落下来,好在洗手池子上那闪亮的不锈钢水嘴里多少放出了点水出来,讓我洗了脸和手。我再次走到镜子前,仍看不清楚自己的脸。我问自己:你还是你自己吗?
我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应该去找寻找小雪。一切诡异的事情都是在程菲的葬礼那天开始的,我感觉在小雪家的那个恐怖的夜晚才是我寻找答案的关键。我脱了沾满尘土的衣裤,走向衣柜。我想自己的现在的形象一定很”衰”,所以我要打扮得像个帅哥,去见一位我心目中很美很神秘的女人。
我打开衣柜,想找套衣服换上,可看着衣柜里的衣服我的手就开始哆嗦了。衣柜里整齐地挂着一套套崭新的西装,西装的颜色都是青色的!
这时我听到门铃在响,忙跑到门前,伸手就要去开门,想了想,住了手,把眼睛贴到门孔向外看去,我看到一只白色的被放大了的手正在我的眼前挥舞。门铃仍在”叮咚”的脆响。终于,手放下了,我看到一张清瘦白皙的女人的脸,居然是梅子!她……她不是已经……死去了吗?怎么会跑来这里敲我家的门呢?我惊恐地后退着……
梅子的表情很茫然很无助……
我不再犹豫,疯跑到衣柜前,很利索地把青色的西装换上了。还没有忘记在下面的小柜里找了件白色衬衫穿到了绒衣的外面。我没有再找领带,我觉得系领带很麻烦,很勒脖子,尤其是还显不出自己的粗犷和潇洒。
我返回到门前,再从门孔向外看去,我看到梅子的背影,她正顺着楼梯向下缓缓走去。
”等等我梅子,等等我……我有事情问你……”
我高喊着,打开屋门向外冲去,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险些扑倒在门口。我扭头向下看去,见是一双乌黑发亮的男式皮鞋。再看看自己的脚,竟什么都没有穿,两只大脚丫子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我忙去穿那鞋子,穿上后感觉是那样的舒服和温暖。这是谁在这儿放的皮鞋?我刚才进屋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突然我看到门口的鞋架旁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穿着紫色睡衣的女人,这女人正拿着一把鞋刷子在细心地擦着一双男式的黑色的皮鞋……那不是我刚穿上的这双皮鞋吗?她的脸被黑发遮盖着,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我能从她下蹲的姿势看到她的两个白嫩得出水的乳房,乳房随着她擦鞋的动作在轻微抖动着……我闻到一股熟悉且好闻的气息,那是女人特有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味道讓我心里一阵难过。瞬间,我眼前的女人消失了,我的泪水立即又没出息地流下来了。我跑回屋中,疯狂地在各个房间里找寻着她的影子,我的心里很清楚,我不会找到她的,这也许只是幻觉,可我只是想看清楚她的面容……
我踉跄地出了家门,摇晃着身子向楼下走去,我惊喜地看到了梅子的身影。她还在缓缓地向下走着。我用双手把住楼梯的扶手,稳定了一下心神,大声说道:”梅子,等等我,等等我梅子!我真的有事情要问你,你……你听不到我的呼唤吗?”
梅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向我张望了一眼,仍是满脸的茫然和无助,仿佛没有看到我,又继续向下走去了。
就这样,梅子每走下几个台阶,都会回过头来望一下,她的样子她的表情讓我辛酸难受。
我快步向下追去,可我发现不管自己怎样地加快速度,与梅子的距离丝毫没有变化。而且梅子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了。在下到三楼的时候,她的身影就彻底地融到空气中去了。我站在三楼左侧的房门前,那种如同到了自己家的感觉又从心底里迸发出来了,这种感觉强烈地撞击着我的心灵,令我痛苦不安,百感焦躁。
梅子?这里是你的家吗?为何我对你的家竟有这样的感觉?你在家吗?
我终于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昏暗且凌乱,好像很久没有打扫和清理了,窗帘竟也把窗子挡得严严实实。我有了种很无奈的错觉,这也是我的家?可我真的不希望这是我的家。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对这里有种既厌恶又痛恨的感觉,想离开,又不愿意离去。
有人吗?有人吗?梅子,你在吗?你在吗?我很大声地喊着。没有任何声响回应我,更讓我感到很孤独和伤感。
我努力适应着房间里的光线,暗灰色的破旧的沙发上印着很多大大小小圈形的污垢。木制的长桌上摆放着一台21英寸的彩色电视机,电视机上的罩子满是灰尘。红漆的地板上落着些破碎的纸片,一阵冷风吹过,碎纸片在地面上浮动着、飘散着……
风从哪儿来?
第十五章
我看到窗帘在轻动,于是快步走了过去,寒冷的风正从窗帘的缝隙间吹进屋子里。我拉开了窗帘,看到一扇白色的窗子裂着一条很大的缝隙,忙关了窗子。于是,在明媚的晨光的照射下,房间里似乎暖和了许多。
充满阳光的房间,讓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了一些。我拾起一片纸片,那上面有几个很清晰的钢笔小字,字体清秀而工整:你的微笑。
我蹲下身去,一片片地将碎纸片拾起,放到沙发桌上。按照纸片的形状拼凑起来,一共是两页稿纸。两页稿纸上誊写着两首小诗:
为你的微笑
回首
你的微笑
宛如含情的种子
在我心里
栽下了一棵相思树
静静地等待
不如去找寻你的心
讓我的爱恋
成为你心中的
一束盛开的玫瑰
这是一首表达爱意的小诗,很有味道也很有浪漫的情怀。我怎么感觉诗歌的语句是这样熟悉呢?好像是自己写的似的。我再去看另一首诗歌。
为你的离去
又是漆黑的午夜
我真的不想睡去
你会知道我在思念谁
惆怅黑暗的来临
惧怕寂寞的侵袭
好想再你爱一回
真的只一回
我甘愿化成灰
……
这首诗讓我觉得特别恐惧和反感,这不是在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的接待室里我迷茫间听到的如苍蝇般”嗡嗡”叫的那首诗吗?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床上躺着的穿着粉红色睡袍的那个女人身体模糊的轮廓来!
我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
这个楼房的室内结构与我楼上13层的”家”是一样的。
我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我要看看这家主人的照片,最好也是婚纱照。
卧室的墙壁上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会有一大幅的婚纱照挂在那里,雪白的墙壁上空空荡荡,甚至连一个小巧的装饰品都没有。双人床上的被褥很窝囊地堆积在那里,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怪味。窗头柜上,倒立着一幅相框,我走过去,将相框拿起来看,那上面有一男一女的形象,表情都很木讷。男的是阿良,女的是梅子。
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把相框放回了原处,随手拉开了身边的衣橱。一件粉红色的睡袍果然映入我的眼帘。
我不禁回头又看了看那张讓我厌恶的双人床,梅子?梅子?我会和梅子在这张大床上鬼混过?
同时,我又看到另一边的床头柜上居然也摆放着一个闹钟,这闹钟竟和我家床头柜上的闹钟一模一样,也是橘子形状的。
”嚓嚓……嚓嚓嚓……”有声音从卧室旁的厨房里传了出来,仿佛有人在用力摩擦什么东西。这声音讓我感到很是不安。
厨房里有人?是你吗,梅子?
我退出卧室,走到厨房的门口。一小股青烟正从厨房的门里飘荡而出,我立即闻到了一种香香的味道。
我站在厨房的门口向里看去,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我看到正对着门的墙边一张方形小木桌上,立着一幅黑白大照片,相框上搭着黑色的绸布条,绸布条中间是一朵白色的纸做的小花。照片前有香炉,香炉上插着三炷点燃着的香,香炉旁摆放着四盘子供品……
那照片上的人讓我难以置信会是她。
怎么会是她?
是那个在茅草屋里留下两行银色泪痕的老人!
她会是梅子的婆婆阿良的母亲?
照片上的老人仍在慈祥地冲我微笑着……
这微笑很难讓我接受。
”嚓嚓……嚓嚓嚓……”声音从厨房里面继续传出来。我伸进脑袋,悄悄向厨房里侧看去。我看到阿良骑在一把破长凳子上,手里握着一把菜刀,正在用凳子上的一块条形的黑石块”嚓嚓嚓”地磨着。他的面部表情十分怪异,两眼发直,咧着大嘴龇着两颗大板牙”呵呵呵……”傻笑着。
我整个人僵持在那里,脖子就那样地抻着。我想把脖子缩回来,可怎么都动不了了,就像一只等着挨刀的大鹅。
”嚓嚓”声突然静止,我看到阿良直愣愣地看着我,不再”呵呵”笑了。嘴巴张得老大,哈喇子一滴滴落在他的前大襟上……
我想我是不是睡觉的时候把手放到胸口上,讓自己做了恶梦,还”魇”住了?
”啊哈哈……啊哈哈……”阿良突然狂笑不止,拎起锋利无比的大菜刀直奔我而来……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两只耳朵里发涨,就如被什么东西给堵塞了。我的眼球已经停止了转动。
阿良已经站到我的面前了,狞笑着双手举起了大菜刀。他的面色惨白如纸,瞳孔也成白色,嘴巴张成了最大的限度,两颗大板牙沾满鲜红色的血液……
我真的想把自己的眼睛给闭上,想留下点美丽的景象离开这个世界。可我发现对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的”零件”已经失去了控制。我的眼皮怎么都合不上,还有我的双脚在这个时候应该飞跑呀,怎会如此的僵硬呢?
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地来这个破厨房门前溜达?还有本来就不应该进入到这个讓我闹心的房间里来。
世间上有卖后悔药的吗?这还真的该去好好打听打听了。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少做点讓自己后悔的事情!
”啪嚓!”一声响亮后,一阵阴灰色的风迎面扑来,我想完了,这一定是那菜刀砍我脖子的声音,可我感知到自己的脑袋仍在肩膀上长着呢。那”啪嚓”之声和阴灰色的风又是从哪儿而来的呢?我发现阿良的双手并没有落下来,菜刀仍在这伙计的手中发着寒冷的光。阿良的脑袋扭向了右前方,痴痴地注视着……我动动脖子,脖子居然可以活动了,就转头向前看去,我看到那老太太的遗照已扑倒在桌面上,并砸翻了香炉,香烟的灰在飘散着……
老太太您的遗照被风吹倒的时间可真是个好时间啊!我以后一定要到您的墓前跪下来给您磕三个响头!
脖子能动了,我的腿脚也都恢复了知觉。我想自己再这样抻着脖子等着讓人用菜刀剁是不是有点傻呢?于是我猴子一样跳出了厨房的门,灵巧地绕过门垛子,直奔客厅北侧跑出房间的大门。可是,门是关着的,紧紧地关闭着。我怎样使劲都打不开这扇可以拯救我的生命之门。
最后我用尽了全力后,我把自己的身子贴到了门板上,整个人开始虚脱,身体向下滑去……
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哼哼唧唧”的哭泣声,这哭泣声听起来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我想难道这里还有个人妖不成?忙强打精神转身看去,我看到阿良面对沙发跪在那里,双手握着的已不是菜刀,而是一块红色的破布。那破布我很熟悉,是阿良在出租车里给我的那个东东,我记得自己拿这东东罩向大块头和大玲子的时候,一下子却将自己罩进了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这破布是什么东西啊?会讓阿良如此珍惜?我又记得这破布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符”字,叫什么”红布符”来着。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可以穿越时空的”月光宝盒”。
阿良哭得很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水,看上去很恶心。还有他发出来的声音很有节奏,就是”哼哼”和”唧唧”,没有别的,听着更加讓人难以忍受。我真想过去把那破布全都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再踹上他几脚。我对他的愤恨还有别的原因,我怀疑这浑球有虐待自己亲妈妈的嫌疑。
”你最近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了呢?我在哪儿才能找到他呢?我每天磨刀就是要剁了那小子!大师您为什么总要讓我看这块破红布啊……”阿良停止哭泣,独自叨咕着。
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发现门板在动,我的身子也在动……
是有人在推门。
我闪了身子,站到了门旁。门开了,一根竹棍伸了进来,独眼人来了。
独眼人看了我一眼,没有言语,而是走到阿良的跟前,说:”跟我走吧,跟我回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可以医治好你的病。你这样的状况是不能再开车了。”
阿良顺从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自己的病……但我的车开得不快……您交办我的事情我都照办了。我照您说的,把红布符给了那个叫周正的人。您说他可以帮我,可以带我找到和梅子私通的人,可那小子却突然在我的车里消失了。请您现在一定要告诉我,我怎样可以找到他?我还给他准备礼物了呢。”
我想他给我准备的礼物肯定不是鲜花和掌声,最多也就是把大菜刀。
独眼人用手抚摩着阿良的头说:”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千万要记住9月15日呀!……也就是今天。对了,你弄两个道具假牙来吓他做什么?他可能会帮助你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会是一个英雄,一个可以拯救你的英雄!难道……你知道……他是……”独眼人向后退了一步,样子很吃惊地看着阿良。”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良嘿嘿傻笑着,随手扔了红布符,在地上很利索地爬了起来。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团子稿纸出来,展开了,递到了独眼人的面前,说:”这骚娘们儿不好好开车,还他妈的装高雅,学人家写什么诗歌……我拿报纸一瞧,是她抄写姓周那小子的……哈哈……嫌弃我是个大老粗不是?她肯定在人家面前装温柔,在家里对我妈又打又骂……”
”那你对你的妈妈就很好吗?”独眼人插嘴说,声音异常的冰冷。
阿良沉默了,低头看那地上的红布符,看着看着,他猛地弯腰要去捡。独眼人比他的速度更快更猛烈,一下子将阿良推翻在地,与阿良扭打在一起。我张开双手,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帮助谁,该怎样下手。
独眼人在地上死死地按住阿良的肩膀后,扭头冲我喊道:”你还看戏哪?你没有听见我告诉你今天是9月15日吗?你还不快去报社?去晚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说我去报社做什么啊?
独眼人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扭头刚要往出跑,就听独眼人又喊:”快把红布符拿走!今天晚上是程菲的鬼葬礼!你要多加小心啊……”
我冲到他们的身边,一把抓起地上的红布符,转身冲向门口。
我快速地跑到电梯附近,我开始聪明起来了。我知道坐电梯要比冲下楼梯快得多。
电梯的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四个人来,我一见他们的面容,立即惊恐万状。他们是何镜医生、小娜护士、莲子护士和那个叫麻将衰的保安。麻将衰的手里还拎着一副简易的担架。他们是来抓我的吗?尤其是我看清了何镜医生来回游荡的两只大手,那大手长着的浓密汗毛后,我更是浑身战栗。我断定就是这双大手把我从三楼的窗子上给扔下来的!我想我要倒霉了。
这四个人向我冲过来,这四个人向我看过来……
第十六章
一个陌生的女人悄然出现在这四个人的前面,直直地向我走来。她中等个头,乌黑的短发,穿一件很新潮的红呢子大衣,颈上系着的那条白丝巾讓她显得更加瘦弱纤巧,一种郁郁的端庄神气弥漫着她的整个姿态,而且生动地反映在她的脸庞上。
我的目光被她吸引着。
她快跑了几步,乌黑的秀发随着白丝巾一起飘动。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她已经拥到了我的怀里,瞬间,我们的嘴唇已经吻到了一起。伴着她的力量,我们把身子转到了另一边,我听到何镜医生他们四个人的脚步声在我的身后匆匆而过,我还听到麻将衰不怀好意的怪笑,像是在起哄。我感知到他们进了三楼左侧的屋门,那是梅子和阿良的家,屋里正有两个人在搏斗!
我和这个陌生的女子继续相拥着,旋转着进了电梯里。
电梯的门合上了,就我们两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我不愿意把她放开,更不希望她突然消失,只是用力抱着她吻她。
”阿正,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听到一个声音,一个女人发出的很温柔的声音,这声音讓我听着很动情。尤其是她在呼唤我的小名,这更讓我感到亲切。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乌黑而明亮,女人的眼睛会说话,所以在她的眼神中我知道是她在问我。我轻微地点了下头。我的嘴正用力亲吻着她的嘴唇,她的声音是怎样发出来的呢?我真的很奇怪。
”原谅我借别人的身体来救你,来和你说话。”她继续用心语说。
我浑身一激灵,想把嘴巴撤回来,但嘴唇却被她的嘴唇死死地吸住了。我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了,冷冷的。
”别害怕,我是梅子。我不会害你的,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话就行了,我要告诉你我心底的秘密。”
我只好轻轻点了点头,这次脑门摩擦到她光洁的脸上,滑滑的感觉,很讓人浮想联翩。
”我不是个好女人,我虐待我的婆婆,我想你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要离开我的。我打她骂她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恨她!我婆婆为了她的儿子欺骗了我。她说他儿子什么都好……可是她却没有告诉我,他们家有遗传的精神病史,我的老公公就是精神病患者,离家出走好多年了,现在都不知道生死……阿良犯病的时候,对我的折磨和摧残你怎会知道……甚至于有几次还要拿菜刀砍我……若不是我婆婆花言巧语,我是不会嫁给这个‘魔鬼’的……若不是我可怜我的才几岁的儿子,我死的心都有……我只好把儿子送到了我的娘家……我想过离婚,但哪有那么容易?阿良说我要是和他离婚只有死路一条,并且还恐吓我说,要杀我的全家……我相信他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出来的。他是精神病患者,是不会负法律责任的。我的婆婆向我恳求,说一切都是因为她造的孽……她说她去找一个叫杨五风大师算过了,她和她儿子是命里犯冲,只有她的死才会治好阿良的病,谁知道她真的去死了……”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老女人慈祥的面容来了。但又想自己叫她做老女人是不是很不尊敬呢?她本应该是个很好的母亲。
她继续亲吻着我。
”我们只有在亲吻的时候,你才会听到我说的话,我的心里话。因为我是鬼!因为我借用了别人的身体。你知道吗?在我的生活中,没有任何的希望,生不如死的日子你过过吗?在我的心即将死去的时候,你出现了。我们住在同一座住宅大厦里,有很多的时候,我们会相遇在电梯里。其实我住在三楼,本不用坐电梯的,但是为了看到你,我就算计着你上班下班的时间去电梯旁等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不再有任何的恐惧。我想继续听她说下去,她也在帮我恢复记忆!
”我喜欢看到你时常忧郁的眼神,那眼神讓我着迷,讓我心碎。我更喜欢你的性格你的微笑,你那时虽然与我并不相识,但你每次看到我都会微笑着说‘早呀’,然后你就会低头想自己的心事。我知道,你对咱楼区的每个人都这么说,但还是觉得你对我说的‘早呀’特别的真诚。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以至于我会在睡梦中,回忆着你的声音,在呻吟中醒来……”
可我今天回来的时候,为什么大家都不理睬我呢?只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对我快乐地打招呼呢?我心里想。
”那也许是大家都知道你进了精神病医院……不敢和你说话,只有天真烂漫的孩子,才不会有所顾忌。孩子?哪个孩子?”她说,同时动了动细细的眉毛。
她可以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这也是我与她亲吻的结果吗?
”还记得我们是怎样相识的吗?那天早晨不知道为什么,你起来晚了。我有意把车停在小区的门前等你,你匆匆跑来了。如我的心愿上了我的车,我也就知道了你在报社上班,还是个很有名气的大记者。从此我迷上了《宛城晨报》,在每个版面寻找你的名字。我很喜欢看你写的诗,都悄悄抄下来……你真的开始注意到我了,还经常打我的车去采访……有一天你突然在我的车上哭了,哭得是那样伤心,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我把你抱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和你一起哭了起来,后来我们哭够了就开始相互亲吻……就像今天这样,从此我们就好上了。再后来你告诉我,你的妻子对你不忠……她和你的上司在你们结婚前有过不光彩的事……还有可能和报社里的其他人有事情发生……你很后悔娶了她……你还告诉我,你的妻子虽然总是说要调离报社工作,虽然每天对你百依百顺,虽然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你……但这些更讓你感到恶心和痛苦,其实我现在想明白了,你其实真的是在心里爱着她……要不你不会这样放不下她,可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够和你爱人离婚啊……可……可你离婚我又能怎样?”
我的心里一阵酸楚,一阵疼痛,似乎一下子记起好多的往事来。记忆最深刻的还是自己刚才在13楼家门前看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紫色睡衣手拿着一把鞋刷子在细心地擦着一双男式黑色皮鞋的女人,那真的是大玲子吗?她真的是我的妻子?
”她是你的妻子,正在和你办理离婚手续的妻子。”她说。
我看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了。
”你知道我虐待婆婆的事情后,和我大吵了一通,不听我任何解释,解释又有什么用?我的确是个很自私很坏的女人,我的确对我婆婆不好。你还在报纸上发了关于我婆婆为什么自杀的报道,言辞中暗示我和阿良虐待老人……我的心情每天都很恍惚,有好几次开车险些出事。那天我开车路过市修配厂家属楼的附近,我看到一个身材很像你的男人面色惨白地跑出楼区,招手就上了我的车。这个人上车就说去西城高速公路采访,听话语也很像你的声音,这讓我的心紧张到了极点。”
我为什么没有认出你来呢?我心想,其实也在问她。
”这都怪你,自从你写了报道后,我就成了宛城的‘名人’了,我不得不戴上了口罩开车……在开车的时候,我更加心神不宁,老是偷偷地看这位脸色白得吓人的乘客……还有想我那死去的婆婆……结果刚把车子开出城就撞进了路边的树林……我死后才知道那乘客真的是你,你被你死去的同学给缠上了……我曾经试着引诱程菲,但程菲对于我的勾引没有丝毫动心,一直躲藏在你的身后不肯离去……你难道对他做过什么吗?”
我?我不记得对他做过什么了。这小鬼现在还在我身后吗?
我抱着她的手突然间变得软弱无力了,随时有从她身上滑下去的可能。
”没有,也许他此刻正在门外等你。不过,你不要害怕,我真的不会害你的,也许程菲也不会害你的。我能做的,只是帮你。一个可以通灵的独眼人找到了我,讓我拉你去见他……你躺在医院里,可你却能分身出来在白日里行走,独眼人说这个城市里除了他还有两个人可以通灵,一个就是你。他说这与你小的时候住的那个胡同有关,那个胡同很久以前是个坟场。”
我记起了那个讓我痛苦的胡同……讓我感觉饥饿的胡同。
”那另一个呢?”我想。
”另一个就是我的丈夫阿良!好在他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功能。他说的话大家都不会相信,因为他有精神病史。阿良好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他会犯病的。他要在今天的某个时候放一把大火,点着宛城晨报社的大厦。那样会很惨的……阿良因为你和我的事情还有你写的那篇报道,对宛城晨报社恨之入骨……我控制不了阿良,再说,我的时辰就要到了,是我该离去的时刻了。我这一生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
我看到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这讓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的葬礼的时间即将结束了,我真的要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我是多么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呀!”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无奈和忧伤。
”告诉我,什么是鬼葬礼?”
她又动了动细细的眉毛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这是规矩,我真的不能说的,但你终究会知道的……”
我又蹭了蹭她那光洁白嫩的面颊,意思是自己很失望。
”我真的要离开了,在我们相互放开各自的双手的时候,你要轻轻吻一下这个女人的双眼,那样她就会很快清醒过来的,她不会记得关于我们的任何事情的。”
那你呢?你去哪呀?我心里在呐喊。可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松,她放开了拥我的双手,我看到她的眼睛突然之间变得茫然起来。我忙在她的双眼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靠在了电梯壁旁,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随着电梯落到最底层瞬间的一震,这个陌生的女人身子晃动了一下,跟着我走出了电梯门,她站在电梯的门前想了想,独自笑了。
”我这是怎么了?是刚搬到这里来住的缘故吗?我应该是上楼呀,怎么又下到一楼来了呢?”她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美丽的大眼睛亮闪闪的。
她立即又返回到电梯里了,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红色呢子大衣就如一片动人的云彩,一闪就消失在门里了。
我想什么时候能再亲吻她一下呢?她是个温柔且美丽的女人。
我走出楼门,见楼门前的确停着一辆写着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专用字样的救护车。
我想这一定是来接阿良的,等阿良被接回医院后,一定会严加看护的,他怎会逃出来放火呢?我正想着呢,就听到身后有很多的脚步声,脚步声中还伴随着有人”哼唧”挣扎的声响,我立即闪身躲藏到一旁的门垛子后面。
我看到何镜医生和保安麻将衰抬着担架正匆匆走出楼道口,小娜护士、莲子护士一左一右地看护着。担架上捆着一个人,那人被遮盖着脸,身体正拼命挣扎着,看样子他很痛苦。我心里说阿良你也有今天!
正在这时我看到楼道口又跑出来一个人,这人跑到救护车后屁股处拉开了车门,帮着何镜医生他们把担架抬上了车,然后又与何镜医生他们挨个握手寒暄,嘴里说这次可千万别讓这老家伙再跑出来了。
车子开走了,这个人在向救护车挥手致意。
我呆若木鸡。
被救护车拉走的竟是独眼人!阿良像是和精神病医院的那四个人很熟悉。
我想起来了,阿良的职业是司机,是给医院开车的司机。
第十七章
阿良就那样站着,直到救护车的影子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海里,他才支起胳膊,伸了个很舒服的懒腰,向楼房的另一侧摇摇晃晃地走去了。在他伸懒腰的时候,衣角掀起,我看到他后腰位置上别了把大菜刀。
我把手放怀里摸了摸,见那块”红布符”还在,就咬咬牙在后面悄悄尾随着他走。心里想着怎样制止这浑球去点火烧人,还有就是先想个周全的办法把那把大菜刀弄到我的手里。
上午的阳光很明媚,浅蓝色的天空中看不到一丝的云彩,空气中流动着很凉很凉的气体,凉得讓我直打冷战,那种滋味就如自己在哪儿刚刚睡醒似的。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在我身边匆匆忙忙地奔走着,表情各异。我只注意着阿良那略显驼背的身影,在人群流动中,为什么他的背影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孤独和凄凉?我的心里一阵难过,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了。一个男人假如知道自己的妻子对自己不忠,还无动于衷的话,那还算个男人吗?假如梅子和我的关系是真的话,那我又算什么东西?假如自己老婆真的也对自己不忠的话,自己的心情又会怎样?
阿良终于停在了宛城晨报社的大厦前。他开始站在那里很专注地仰望着大厦的上方,样子就像在欣赏着奇特的古建筑一般。
我站在附近一家食杂店旁的角落里,偷窥着阿良的一举一动。
进出宛城晨报社的人很多,有些人我看上去很熟悉,但我一时又很难记起他们的名字。我的心中开始悲伤起来,真想和他们一起步入大厦,上到13楼我的办公室里去愉快地工作,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把采访到的新闻稿子敲到文档里,存到硬盘上去……然后下班的时候,迈着轻快的步伐吹着好听的口哨回家去见我温柔美丽的妻子。
我的妻子一定对我很好,给我做饭洗衣服擦皮鞋……可我对她好吗?一个被自己丈夫百般呵护千般理解万般亲热的妻子,她还会红杏出墙吗?
你娶了她不是给你疏远和品尝你的白眼的,而是用来爱的。要不你娶她做什么?没有了爱的生活是没有颜色的旧城墙。
我有多长时间没有上网了?连载我小说的网站是不是都在等着我的续写上传?
这时我忽然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气,这香气讓我沉迷讓我心动讓我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正从我的身边走过,她的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箱,那是装笔记本电脑用的皮箱,那是我的皮箱!
这女人是大玲子,她身上的气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看着她乌黑的秀发在飘荡,我的眼睛潮湿了,就是这个女人穿着紫色的睡衣起早蹲在门口给我细心地擦皮鞋,讓我的脚是那样的舒服和温暖。这不是爱吗?
大玲子很快就走进宛城日报社的大门内消失了。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可谁又会相信我呢?看着站在报社门前发呆的阿良我不知如何是好。
这小子是怎么了?身子一动不动,如僵硬了一般。
良久,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径直走到阿良的身后,用手摸了摸他的身体,居然是僵硬无比!
我把手缩了回来,绕到他的面前看,大吃一惊!我看到了一张怪异的脸正在朝我微笑。
我看到了一张怪异的脸正在朝我微笑,面色铁青,五官都已经移位,移位成一种固定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这笑容极为恐怖!他咧着的嘴角滴落着白色的唾沫沫子,两颗浅黄色的大板牙向外龇着一部分,很是恶心。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的神采,瞳孔也没有任何的光泽。阿良这是怎么了?是在抽羊角风吗?我向附近过往的行人高呼:”谁去打下120?这有个病人!快去啊!”
可是,没有人理睬我的呼救,甚至于都懒得看我一眼。
我的意识一下子模糊起来,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我抬头再看那浅蓝色的天空时,看到好多的云彩在飞速地飘动着,我的身体竟也开始旋转起来了。我一阵眩晕,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停下来了,头很晕。
我站在一家饭店的门前,阳光非常温暖,我的身体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我们是有几年没有见面了。”
我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是很有男人味的那种带着磁性的声音。我转头看去,我看到自己正和程菲并排从饭店里向外走……
看着看着,就发觉有个钥匙样的东西在我的眼前荡啊荡的,我的眼皮开始上下使劲打架,我很过瘾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就靠在饭店大门的门板上很舒服很舒服地睡去了。睡得真的好香甜啊,我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并不在饭店的大门旁。我正伏在一张饭桌上,双手搭在桌面上,我的手背被我的脑袋压得通红。是谁把我从饭店的门口弄到饭桌上来的?对了,还有周正与程菲去哪了?看他们很亲热很兴奋的样子,一定去做什么开心的事情去了。可我又是谁呢?
我晃了晃不是很清醒的头,向四周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惊得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我并不在饭店里!
我的面前是张餐桌没错!可是只有一张餐桌!餐桌上摆放着两双碗筷和几盘子看上去很精制的小咸菜。碗里盛着满满的有着各色豆子的八宝粥。这八宝粥对于我来说有些眼熟。
餐桌里侧是个厨房,摆放着很多的锅碗瓢盆,还有抽油烟机和炉具。
我正处在餐厅的位置,回头看去,一件淡红色的睡衣正挂在墙壁上的挂钩上。
我说:”小雪,你在吗?我知道你在的,你出来吧,告诉我,我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你不要吓我好吗?对了,你出来最好轻轻走出来,你可千万不要飘出来啊……”
没有听到小雪的回答。我疾步走出餐厅,到了客厅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仍然堆在客厅地上的毛巾被,我慢慢拾起毛巾被,立即闻到一股淡淡的、柔柔的香气,这香气立即讓我想起了小雪那美丽动人的裸体……是的,我就是在这里看到小雪那一丝不挂的身体的……讓我怦然心动的裸体……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回身向对面的墙上看去,那幅彩色的婚纱照片更证实了我的判断。自己的确在小雪和死鬼程菲的家里。
”小雪,你在哪儿呀?”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是那样的焦虑,真想立即就见到小雪!这时我突然听到”铃”的一声,声音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我把毛巾被慢慢放到沙发上去,悄悄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紧关着,我仔细听了听,里面很静,再无其他声响。我只是用手一推,门就缓慢打开了。
卧室里没有小雪的影子。一切都收拾得很得当。干净的床面上一尘不染。我看到床头柜上的确有个橘子样的闹钟。因为那”铃”的一声对于我来说真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闹钟旁立着个装四寸照片的相框。相框上搭着黑色的绸布条,照片上的两人都在冲我微笑,那微笑很甜蜜很幸福。小雪?难道你也……我走过去,拿起相框的瞬间,我发现相框下躺着一封信。
我拿着这信,见那白色的信封上写着这样几行字:
爱一个人需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去爱?
爱一个人必须把全部的爱都给他吗?
爱,有时也会犯错,错了就错了?
我们爱了,我们错了,我们无法补救……
我端详了这几行字很久,才打开了信封。
”周正大哥,您好!请原谅我的冒昧和不知道羞耻的举动,在您的面前裸露我的身体……我们险些把您也给害了。现在我们才知道,您是个好人,不像他们两个畜生!吴胖子和钱智高早就垂涎我的容貌和身体,他们为了达到占有我的目的,设计陷害了程菲……也玷污了我……”
我的心里一亮,本来如一团浆糊的头脑立即清醒了……我清楚地记起来了,参加完葬礼的那天晚上,我和程菲如约赶到了吴胖子的家。他家的小楼盖在市郊区附近,小楼很漂亮,楼里布置也很雅致。这到讓我感觉很奇怪,瞧吴胖子的外形,不像个喜欢高雅的人啊。
说是同学聚会,其实就我们四个,酒菜都是从饭店里点送来的,但是相当丰盛。我说吴胖子怎么不讓嫂子给露两手讓我们品尝品尝她的手艺?对了,怎么没有看到嫂子呢(后来我才知道就是这句很正常的话险些讓我惹来杀身之祸)?
吴胖子说这娘们回娘家了,整个一个见不得人的主儿。不像程大科长的夫人那样高贵……
钱智高说也是啊,我们都应该把自己的老婆都带来,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不是更好吗?
吴胖子也说是呀是呀,今天我们就算了,改日轮到你钱智高做东的时候,我们几个把自己的老婆都带来好不好啊?
我说算了,她们来了会影响我们这些人说”荤”话的。我说这话是给吴胖子和钱智高听的,这俩儿小子说话时嘴边没有把门的。再有就是我看出来程菲很不喜欢参加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过,小雪会来吗?
程菲一直没有表态,像是有什么心事。
那顿饭吃了不长时间就散了。散前,钱智高把我和程菲的手机号码都要了去。
我的记忆路程突然中断了,于是我继续看小雪留给我的信,这薄薄的信纸恍然间如同一部微型彩色电视机的荧屏,为我播放着一个个画面:
又是一个周六的旁晚,程菲接到了钱智高的电话。说快来聚聚,又有几个老同学被他找到并约来了,同学们都在等你呢。都是一对一双的,你快带你老婆来呀!
程菲正在家看一本无聊的恐怖灵异小说,他拿着手机看了眼正在身边织毛衣的小雪说我有事情要办来不了的,再说我爱人也没有空。
钱智高说咋的?怕我们以后讓你安排啊?没钱我这儿有啊,你老婆不来也可以,你来就行了。周正都来了,还带了老婆呢。程菲想了想说,那好,我现在就过来。不过,就我自己,我爱人真的来不了。
程菲临出门的时候,小雪抬眼看了一下程菲。”什么事情呀?如果需要我去的话,我就去……”
程菲头也没回,什么也没有说,独自开门走了。
小雪轻叹了一口气,扔了毛衣在沙发上开始注视着窗外朦朦胧胧的夜色发呆。她在想从孤儿院的时候,程菲就不讓她和别的男孩子玩耍,那时他们两个还都不到十岁。
”我一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假如我做了我就杀死我自己!”想起自己偎依在程菲怀里的那一刻,他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小雪笑了,又拿起织了一半的毛衣,织了起来。一个女人的一生,有这样一个男人这样地珍惜她爱她,她也该满足了。
程菲按照钱智高给的地址赶到他家的时候,进门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