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筢子一笑说:“这事儿我还没有确定,这两天我跟望秋他们商量商量再说吧。”
“那也成,到时候你尽管打个招呼。”牛大锤笑着点了点头。
“到时需要你帮忙了,你躲也躲不开。”牛二筢子暂时放开了心里对牛大锤的埋怨,借故说有事儿还没来得及跟望秋他们几个商量,这样可以缓解刚才两个人之间的那些拘谨,他笑了笑说,“今年这也算是开春了,这一年的打算我也心里有了个底儿,就是有些打算还没跟望秋他们价格商量,等这两天我跟他们商量过后,我就马上找你给帮把手儿。”
“成!”牛大锤马上点头应允说,“到时只要你吱一声,我有多大能为就出多大的能为。”
“那也不能太难为你了呀!”牛二筢子笑着说。
“难为?这话说得有点儿外道!”牛大锤接过话抱怨说,“这话说得我心里有点儿不愿意听,咱们自己的事儿哪有难为这么一说?”
“关系归关系,感激的话儿还是得说,不然,就算你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计较。”牛二筢子笑了笑说。
“你这是把我想得小气了。”牛大锤一笑。
“这个倒没有,老话说,礼多人不怪。啥事儿都要讲个礼字,礼节到了,你也就没有啥子话说了。”牛二筢子也是一笑。
“你想多了,想多了!”牛大锤笑着抱怨似的说。
“你今儿是哪儿的客人?别是那些吃皇粮拿俸禄的客人吧!要是吃皇粮拿俸禄的客人,让我去给你陪客就不合适了,我这一个一辈子跟这几亩薄地打交道的泥腿子,陪那些吃皇粮拿俸禄的客人不自在,说话都说不好,别到时候说出些掉底子的话,惹得别人笑话。”牛二筢子看着牛大锤,问说。
“不是啥子吃皇粮拿俸禄的客人,是一个老亲戚,好多年没有走动了,不知咋的今儿他要来走动走动。老亲戚,让你过去陪着有话说,那些陈年的事儿你能知道一点儿。”牛大锤说,“多少年不走动了,我怕到时候跟他没啥子话说。你过去陪着,说些陈年的事儿,不至于冷了场子。”
牛二筢子一笑,说:“多少年不走动了,今儿他过来走动,可能会有啥子事儿让你给帮忙操办。”
“我估摸着也是。”牛大锤点了点头,琢磨了一阵儿说,“虽说是多少年都没有走动了,今儿他能过来,咋的咱也不能让他觉得咱们已经薄了这份亲戚的情分,我特意从饭店叫了几个当家的硬菜,一定要让他觉得咱们一直还惦记着这份亲戚的情分。”
“这个倒是,我最佩服的就是你的这种交朋好友的心意。”牛二筢子说,“平日里不管远近的亲朋好友,你都这样用心相待,也难怪你的朋友路子广,办啥事儿都很顺当,这是你平日里待人的做到那个份儿上了。”
“你也知道,打年轻时我就这样,好吃好喝,喜欢三朋四友。那些年家里不咋的景气,有三朋四友的过来,哪怕调个萝卜丝,我也要跟他们喝上两盅子。”牛大锤说,“这几年家里的条件好了些,咱们又有那个门路,更不能让亲朋好友背后说咱们的闲话。”
“这方面老少爷们儿们都佩服你的敞亮。”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
“亲朋好友间就是这样,得舍得,抠抠搜搜的交不来真正能跟你用心的亲朋好友。”牛大锤笑着说,“人这辈子就是这样,没有几个能跟你交心交肺亲朋好友,这辈子也就没啥子味道了。”
牛二筢子笑着点了点头,说:“你这老亲戚啥时间能过来?我过去陪他也得先跟小路生他娘安置一声。”
“已经到了,我让牛笔他娘陪着他说几句话呢。”牛大锤说。
“那就你先回去陪他说话,我这就把小路生交给小米,马上就过去。”牛二筢子马上说。
“成!”牛大锤见牛二筢子答应了自己,马上又骑着洋驴走了。
看着牛大锤骑着洋驴离去的背影,牛二筢子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抱怨说:“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喜欢招惹女人这方面有些让人看不惯。”
整个村子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这样的平静里总是让人觉出越来越近的春天的脚步声。牛二筢子来回瞅了瞅整个村子,然后腾出一只手打着眼罩子向天上看了看,然后抱着小路生回了院子。
小米见牛二筢子抱着小路生进了院子,抬头看了一眼又接着忙活这些小鸡崽子。
“牛大锤让我去给他们家陪客,说是他们家的一个多少年没有走动的老亲戚今儿过来走动走动。”牛二筢子抱着小路生进了屋,看着小米说。
小米转过头来看着牛二筢子,忽地想起了啥子,皱了一下眉头说:“你不说牛大锤我倒把这事儿忘了,小路生的户口还没落吧。”
牛二筢子心里一个咯噔,由于小米的年龄太小,与望春的结婚证还没领呢,小路生的户口落下来还真要费点事儿。他看了看小米,琢磨了一阵儿说:“等望春回来你们两个先把结婚证给办了,然后再给小路生落户口。这事儿我还得跟牛大锤打个招呼,让他找一下黄庄子那边的大队干部,让他们出证明的时候把你的年龄给改一下,不然,你跟望春的结婚证也办不了。你们两个的结婚证办不了,小路生的户口也没办法落下来。”
牛二筢子的话让小米一下子怔住了,她看了一阵牛二筢子,心里也一下子堵了个结结实实。
经过牛大锤一番活动,小米和望春的结婚证竟然办下来了,只是在照相的时候让望秋替代望春跟小米一道照了张结婚照,其它的身份信息就是望春本人的了。至于小米不够结婚的年龄这点儿小事儿,有牛大锤前后一折腾,小米的年龄一下子就多了好几岁,自然也就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小米和望春的结婚证办下来了,小路生的户口自然也很顺利地落下来了。
小米两手捧着结婚证,心里说不清是啥子滋味儿,不过,想到小路生终于有户口了,她的心里竟然又有一股子踏实。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朝里有人好办事儿。这事儿要是咱们自己出面去办,别说是十有八九,那是百分之百的办不成,人家就拿着规定跟咱们说话,咱们还真没辙儿。”牛二筢子抱着小路生站在小米身旁,似乎他没有觉察出小米心里的不是滋味儿,笑了笑说,“牛大锤就那么几句话,事儿就给办了。”
小米一怔,马上转过头来看着牛二筢子一笑说:“那是,人家就算不看着牛大锤的脸面,也要琢磨着牛笔所在的那个位置。”
“是啊!”牛二筢子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啥时候咱们家也能出个吃皇粮后生,以后有啥事儿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以后就看小路生他们这辈人了,反正我们这一辈人没啥子指望了。”小米一笑。
牛二筢子也一笑,玩笑似的说:“就看咱们家的祖坟占没占风水长不长那棵蒿子了。”
“这个得找阴阳先生看看才知道。”小米又是一笑。
“阴阳先生?阴阳先生要是能看得准,他们后辈人都是达官贵人了。”牛二筢子接过小米的话说,“人,一辈子都是命,命里没有的求也求不来。要是小路生他们这辈人命里有吃皇粮的定数,不用咱们巴望,到时候自然就能吃上皇粮。要是命里没有那个定数,就算咱们天天烧香磕头,也求不来。”
“说句实在的话,不管小路生他们这辈人命里有没有吃皇粮的定数,我只巴望着他们这辈子能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就行。”小米看了一眼牛二筢子,“他们有没有吃皇粮的命不说,只要咱们能尽心培养,让他们好好念书识字儿就成。”
“得培养他们念书识字儿,不管以后他们能不能念出前景来,肚子里没有墨水不行,人老几辈子都因为肚子里没有墨水吃了不少苦头,不管咋的,也不能让小路生他们再吃这样的苦头了。”牛二筢子马上接过小米的话说。
“肚里有了墨水,最起码出门不是睁眼瞎。”小米点了点头。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念出来念不出来是他们的造化,咱们用心培养他们是咱们的责任。老话说,人不能跟命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人事,顺天命。”
小米虽然说不全这几句老话,但平日里常听别人说这几句老话,自然心里明白这几句老话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没有看牛二筢子,说:“是啊,既然小路生他们跟咱们有这样的血亲的缘分,咱们咱们就该想尽办法用尽力气给他们争取个好的前景。眼下小路生的户口给落了,我心里也就没有啥子挂念的事儿了,以后就整个心思想着这个家的日子,想着咋的能给小路生挣来一个好的前景。”
牛二筢子咂了一下嘴,琢磨了一阵儿,心里有股子说不出的堵,小米进这个家虽然是用春梅换进来的,但对于这个家来说,绝对是这个家的大福气,就是望春太让人不省心,太对不住她小米了。自己养出了望春这样的孩子,也是自己的责任,望春对不住小米,就是自己对不住小米,就是这个家对不住小米。他转眼看了看小米,说:“是啊,咱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就是奔着日子往好的地方过,奔着孩子能有个好前景往前奔。”
“这就是咱们家以后的奔头。”小米接过牛二筢子的话说,“咱们没有其它寻思,就奔着这个奔头往前奔!”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里的那份堵还结结实实地堵着。
“小路生慢慢也能丢开手儿了,你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这些日子我一直琢磨着,虽说望秋平日里能挣点钱回来,那也是他风里雨里的血汗钱。再说了,眼下咱们这是两个家,指靠着望秋一个人挣点儿钱回来,望秋累不说,那点儿钱也顾不了咱们这两个家。再说了,眼下这两个家又有了小路生和春生这两个就能花钱的孩子,就算望秋再能干,顾这两个家他也吃不消。”小米看着牛二筢子,说,“我琢磨着咱们家就那几亩地,就算咱们一年到头不歇着,地里也长不出金子银子。再说了,地里也都是些力气活儿,你这年纪越来越大,虽说我年轻,可我毕竟是个女人家,支撑起那几亩地总会落到别人家的后面去。”
牛二筢子皱起眉头看着小米。
“我琢磨着咱们家的这个院子不算小,咋的能从咱们家的这个院子里多经管出些收成,平时的油盐酱醋,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零花,也不需要再费心思了。”小米看着牛二筢子,商量似的说,“我琢磨着再在院子里搭个棚子,除了鸡、鸭、鹅和那几只羊之外,咱们再养点儿啥子能换钱的营生。”
牛二筢子听了小米的话,一笑,说:“这些鸡、鸭、鹅和那几只羊已经够经管的了,再养点儿别的啥子营生,那就真的没有啥子得闲的空儿了。”
“鸡、鸭、鹅能丢手了,每天早上开门把它们放出去晚上进圈了把它们关起来就成,费不了多少的心思。那几只羊也费不了多少的心思,马上就有青草了,夏天跟秋天也都有青草,就是冬天要些干草,霜降前后咱们多晒些干红芋秧,整个冬天也就过去了。再说了,霜降之后,有些羊也该换钱了,整个冬天也不需要备下太多的干草。”
牛二筢子琢磨了一阵儿,挠了挠头说:“话是这么说,可眼下也没有啥子太挣钱的畜生可以养。你这个琢磨往后看看再说吧,等有见钱快的畜生能养了,咱们再合计着养些。”
小米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就眼下来看,单指望着那几亩地怕是撑不开家里的开销,眼看着集市上的东西在一天一个价地往上涨。再说了,咱们爷儿俩谁也走不出去给别人做工挣钱,也只能琢磨着从这个院子里多挣点儿营生。”
牛二筢子琢磨着小米的话,点了点头,也叹了口气,说:“是啊,这两年我也觉出了物价的上涨,地里产出来的东西价格不见涨价,化肥、种子啥的一年一个价,还有吃穿住用的东西,也在价格往上涨。”
“虽说眼下咱们家的日子能过得去,可也得往长远里看看想想。”小米说,“毕竟眼下咱们家有了小路生,单是咱们爷儿俩,每年的收成就多有多花,少有少花。有了小路生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咋的咱们也不能委屈了他。”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咬着嘴唇琢磨着小米的话,自言自语似的随和着小米的话说:“是啊,得往远处看看想想。”
小米见牛二筢子犯了魔怔似的这样自言自语似的说话,马上一怔,看着牛二筢子。
牛二筢子抬手抹了抹脸,然后又揉了揉脑门子,转脸向整个院子里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