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许瑶向吕如雪嘱托完几件事情后,随即全力给儿子郑峻驱毒治伤。
许瑶来至昏睡中的郑峻的身前,先将盘腿坐在圃团上的郑峻的体位调正,然后把自己的两只手掌叠按在郑峻的头顶。许瑶手掌上的“劳宫穴”对准郑峻头顶的“百会穴”,她开始将自己储存在丹田中的内力通过“劳宫穴”输入郑峻的“百会穴”,从而进入郑峻体内的经络中。
吕如雪此时只能眼睁睁地目睹许瑶向郑峻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她既发不出声音劝阻,又无能力去协助,她真的心急如焚,心痛似针扎啊!
过了约一个时辰,吕如雪眼见许瑶的头顶犹如清晨雾浓山的山顶,已被笼罩在一大圈浓浓的白色雾气之中,吕如雪知道这是因为此刻,许瑶已经把她体内的绝大部分内力输入进郑峻的体内,耗费体力过大所致。
这时候,郑峻已从之前的昏迷中刚刚清醒过来。他看到母亲站在他的身前,他感觉到自己从头顶的“百会穴”起始,一直到体内的奇经八脉乃至所有的穴位,母亲输入来的内力犹如泉水在奔涌、充斥,他感到全身无比的舒畅啊。
郑峻也是习武高手,他深知母亲这样做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想发声阻止母亲,他想运内力抵抗,可是他被母亲点了“软麻穴”,他这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凭母亲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奔涌进他的体内,他满眼泪水,心如刀绞,瞬间又昏迷过去。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吕如雪着急地试着运用自己头顶的上丹田的内力,去冲击后脑被许瑶封闭的“软麻穴”,她惊喜地发现上丹田的内力可以运用了!她随即运用上丹田内力冲击穴位,她想赶快去取代许瑶姑姑去给郑峻输送内力驱毒,这样许瑶姑姑也许会有救啊!
且说吕如雪运用上丹田内力冲击了许多次,终于冲开了自己脑后“软麻穴”,她的全身行动瞬间恢复正常。
吕如雪大喜,她赶紧掀开身上的薄被从床上跳下地。但几乎就在这同一刻,她听见“咚”的一声震响,她慌忙顺着声响看过去,看见许瑶此刻已因极其严重的虚脱仰面朝天摔倒在了地上!
“姑姑、师傅啊!”
吕如雪凄厉地大叫着扑向许瑶抱住她。吕如雪看到此时的许瑶满头大汗,脸色如纸一样苍白,两个嘴角都渗出血丝。
“姑姑、师傅啊!”
吕如雪把许瑶紧紧地抱在怀里,摇晃着许瑶的身体一声声呼唤。许瑶终于睁开了眼睛,在最后一刻,她的美丽的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彩,她断断续续地对吕如雪说完最后两句话:
“阿……雪……我终于……救回了……我的峻儿啦……阿雪你……你可千万要记住……姑姑、师傅嘱托你的……几件事情啊……”
许瑶说罢头一歪躺倒在吕如雪的怀抱里。
“姑姑啊!师傅啊!阿雪我一定会记住您的嘱托!我永远都会记住您的嘱托!”
吕如雪向怀抱里的许瑶反复大声许诺,并声嘶力竭地呼喊,可是许瑶再也听不见吕如雪的声音了,再也听不见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了,她为自己心爱的儿子做到了一位母亲所能做的一切。
吕如雪禁不住嚎啕大哭。
这时,忠诚并极有灵性的巨猿阿勇突然冲进屋子,也扑到许瑶的身上呜呜呜惨嚎,一人一兽哭成一团。
吕如雪抱住许瑶的遗体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眼眶中的泪水都流干了,她才逐渐止住悲声。
“母亲,我的母亲啊!”
吕如雪闻声抬起头,她赫然看见郑峻此时苏醒过来,穴道解开,已然站在她和许瑶的跟前。
郑峻凝视着他母亲安详逝去的面容,满目悲戚,他“扑通”一下跪倒在许瑶的身前,悲痛地呼喊道:
“母亲啊,你都是为了儿子献出自己的生命啊!”
郑峻对着许瑶的遗体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吕如雪这时瞅见郑峻双眼赤红,之前十分英俊的面容此刻显得稍有点狰狞!
吕如雪深谙医道,她心念一动,猛然想起许瑶临终前最后对她的嘱咐:郑峻会因为体内的内力突增而狂躁不安,也会因为许瑶的去世而悲愤交加,吕如雪必须要及时去抚慰他。
吕如雪断定郑峻此时是因为体内突然大量增加的内力正在折磨着郑峻。
果然,郑峻这时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用拳头猛烈地捶打自己的胸脯,嘴里竟然发出几乎类似巨猿阿勇平时的呜呜呜嚎叫声,连巨猿阿勇这时也吓得赶快躲出屋去。
吕如雪见状呼喊道:
“阿峻哥,你且莫狂躁啊!”
郑峻完全不理睬吕如雪,他仍然在原地拼命地狂舞乱蹈,并顺手拔出挂在草庐墙壁上的长剑,随后长啸一声,他竟然拔地而起,一头直撞向草庐顶,把草庐顶掀翻了半边,他的身形随后消失在草庐之外!
吕如雪着急得赶紧也从草庐顶一跃而出,但是她在外面也没有看见郑峻的人影。这时候巨猿阿勇奔过来,吕如雪带着阿勇跳下岩石,跃过山涧,穿过密林,登上山梁,边四下寻觅边高声呼唤道:
“阿峻哥哥,你在哪儿啊?”
突然,雾浓山顶上传来的一阵阵轰轰剧烈的响声吸引了吕如雪的注意,她循声抬头一望过去——
啊呀,吕如雪看见郑峻此刻正在雾浓山的最高山顶如疯癫状,只见他行如旋风,动似霹雳;掌劈巨岩,拳打直壁,剑斩峭石,整个山顶被他硬生生地削去数米!他最后把一块块巨大的岩石手抛脚踢,全都扔下万丈深渊,“轰隆隆”的响声回荡在山谷!
吕如雪这时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知道自己此刻最好不去劝阻郑峻貌似疯癫的行为,而是让他尽情地渲泄为最妥。
吕如雪一直等到郑峻在山顶上折腾够了,看着他拄着长剑在歇息,吕如雪才带着巨猿阿勇纵跃腾挪过去,也登上山顶来到郑峻的身前。
吕如雪见郑峻此时已是泪眼模糊,他的双眼虽然哭肿,但是褪去了方才的赤红;他的嘴角溢有黑血丝,看来毒素从他的体内被驱出许多,他的脸色也恢复到正常。吕如雪刚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郑峻一手拄着长剑,一边哽咽着对吕如雪说道:
“阿雪妹妹,我太对不起我的母亲,让她老人家舍身救我而……我这一辈子想到这事心都会难安啊!”
吕如雪又想起许瑶姑姑临终前的嘱托,她必须此时因势利导地劝慰和安抚郑峻。吕如雪斟酌词句地对郑峻说道:
“郑峻哥哥,对我最亲最亲的师傅和姑姑就这样离开了我,我的心里也非常难过。但是,据我刚才在现场所看到的,许姑姑是心甘情愿地为哥哥你输尽内力,最后是含笑欣慰地逝去的。哥哥你知道许姑姑临终前对我说的什么话吗?”
“我母亲她说的何话?”
“许姑姑她老人家说:我虽逝去,而我的峻儿将延续我的血脉,姑姑我虽死无憾、虽死犹生也!所以,姑姑她老人家把生命给予了你,把天下清平、能让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的重任交给了你,把振兴郑氏家族的期盼赋予了你,你只有振作起来,勇敢地承担起这些责任,哥哥你就是真正地延续了姑姑的血脉,你就对得起舍身为你的母亲,我姑姑她老人家会因为你含笑九泉啊!”
吕如雪的一席话犹如给郑峻醍醐灌顶,郑峻从悲痛中猛然醒悟过来。这时候,吕如雪又把许瑶临终前嘱托她的五件事转述给了郑峻。
吕如雪隐去了第六件事没有告诉郑峻,因为那是涉及到她的父亲吕飞天,吕如雪想没有必要告诉郑峻。
吕如雪说道:
“阿峻哥哥,你和我还有这么多的大事小事要做,我的师傅、姑姑在天上望着我们两个呢,我和你绝不能辜负她老人家的期盼!”
吕如雪说的话令郑峻频频点头。
吕如雪这才笑靥如花地说道:
“阿峻哥哥你坐下,小妹来给你诊诊脉。”
郑峻当即盘腿坐在地上,以岩石为桌,伸出左胳膊,吕如雪也席地而坐,伸出两只纤纤手指给郑峻诊脉。
吕如雪闭目凝神,默探片刻,她随后睁开眼欣喜地对郑峻说道:
“阿峻哥哥,阿雪我恭喜你了!阿雪从脉象上得知,姑姑的所有内力已全部顺利地进入了你的奇经八脉。因为姑姑的内力十分强劲,已经把你体内的毒素全部驱除干净,你现在除了从嘴里呕出毒素外,你的脚底‘涌泉穴’也逼出了许多毒素,阿峻哥哥你脱下鞋看看是也不是?”
郑峻闻言脱下鞋子,鞋子里果然尽是黑血,脚底也是血污不堪。
郑峻这时脸上方露出一丝微笑,他也为自己脱离了毒素的侵害感到高兴。
吕如雪正色对郑峻说道:
“阿峻哥哥,你现在体内再无毒素固然可喜,但是因为此时姑姑输入你体内的强劲内力充斥在你的奇经八脉及所有穴道,有些杂乱无章,稍不慎会致使你精神癫狂、全身经络爆破而亡!所以阿雪我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要给你每天按摩推拿,把你奇经八脉及诸穴道的内力引入你的上、中、下丹田之中储存起来。当然我在这个牵引的过程中,阿峻哥哥你也得暗运内力配合。”
“是,阿峻我现在都听妹妹你的。”
吕如雪闻听郑峻如是言,她那人皮面膜后的俏脸感觉到一阵滚烫。但是姑娘她定了定神,继续正色对郑峻说道:
“阿峻哥哥,我们两个眼下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让你母亲、我的师傅和姑姑入土为安,咱们赶紧下山去为姑姑择一块墓地吧。”
“是,是。”
郑峻郑重地连连点头答应。
他此时暗自庆幸:幸亏此时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位年龄虽小,看上去面貌普普通通(郑峻不知道吕如雪是易容高手,贴着人皮面膜几乎难以分辨,吕如雪实际上貌美如花)的好妹妹,却如此聪慧识大体、心思缜密且持重,把诸事安排得如此有条有理。
实际上郑峻哪里知道,所谓时势造英雄,吕如雪如何有他所想像的那么完美?她年龄小才出江湖,生活经验和江湖历练几乎为零。如今的她之所以能在许瑶去世后从容而有条理地安排诸事宜,也是情势所迫也。
且说郑峻、吕如雪带巨猿阿勇下得山来,在雾浓山坳里寻觅了几处,最后郑峻尊重吕如雪的意见,选定许瑶的墓地在草庐对面的山梁上。
按吕如雪的意见,这道山梁俯瞰着草庐,许瑶的墓地安置在此处,隐含许瑶在天之灵对郑峻、吕如雪的关注、照拂和护佑之意;山梁高耸,每日迎接第一缕阳光,每夜尽享月光;山梁的周围长满四季长青的植物,几棵千年大树荫盖墓地;山梁的旁边有一道瀑布倾泄而下。此处真正乃许瑶生前喜欢的山青水秀是也。
安葬许瑶之时,郑峻长跪在母亲的墓前含泪发誓道:
“母亲,您又一次给了儿子我生命。儿子我绝不会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今后将以天下为己任,心念天下黎民百姓!”
吕如雪也长跪在恩师、姑姑的墓前,心中默念道:
“师傅、姑姑,魂兮归来啊!您老人家在这里一定会看到您的儿子,看到您的徒儿、侄女我未来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的!”
有一首仿《清江引》词为证:
舍身救子为社稷,慈母笑晨曦。
孩儿继遗志,高擎大风旗。长剑啸天歌一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