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金文峰刚催促了京云回去休息,门又被敲响,进来的是朴佑实。
一进门便含着笑道:“我这忙了一整日,刚得了空来看看你。文峰兄弟,你此时感觉如何?”
金文峰坐起身来,也是含笑应答。“多谢挂念,我也不知为何突发疾病,如今已经没事了,也多谢大哥费心,府医费心了。”
“是兄弟客套了。莫说你在我府上发病,就是在别处里,让我这个为兄的得知了,我也不会坐视不理,自会尽心。”
金文峰微颔首。“听说大哥在此处是个难得为民请命的父母官,像大哥这样仁心仁义的人,只做个县令,的确是委屈了你。”
朴佑实嘴角抽了抽,挤出的那丝笑容看起来有些别扭。“兄弟,说什么话呢?”
金文峰的目光直视。
朴佑实却将目光侧移。
金文峰不想再给他压迫,也将审视的目光轻移,出声道:“想来,你与京城的玉璧表哥是知己好友,若不然他也不会一再的提点我到此处来寻你探访当地消息。只是,看来你未将此处的消息与他明言。不过冲着这层关系,也能有个更好的出处。”
朴佑实一听站起身来,勉力一笑道:“什么更好的出处?我在其位谋其政,指望着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而已。”
低头看了看金文峰,又是一笑。“文峰兄弟,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金文峰看着他,又念一句。“有些事情,莫要急功近利,惹火烧身。”
朴佑实面色一沉。不再言语,转身即走。
金文峰看着他的背影,暗叹一声,自己能提点的都已提点,其他的也只能看造化了。
两日后,一大早的,便有人来传于晓萱的话,让金文峰去驿站相见。
“好了,我知道了,你且稍等。”金文峰应声,进门去换了一件衣服出门。
京云站在那里看着他,也未说话,只是面色有些阴沉。
金文峰从她面前经过时,还是停下脚步来,道一声。“云儿,我去去就来,你好生在此等我。”
京云也不应他。
金文峰无奈转身便走,可是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再次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云儿,有些事你莫插手。”
京云抬起晶亮的眸子看了看他,眨了眨眼睛,又垂下眸子,依旧未应声。
金文峰转身离开。
京云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向药房走去。
药房里,小恩正在扇着大蒲扇,看着药炉给金文峰煎药,可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京云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站在她的身后,忽然开口说话。“小恩姐,药熬好了吗?”
小恩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忙转回身来,一见身后站的是笑容可掬的京云,这才笑了笑道:“很快就好啦!”
京云往前迈步,探头往药罐里看了看。
各种草药“咕嘟嘟”的在药罐里上下翻滚沸腾着,发出药香。
“小恩姐,听说你爹就是村上的大夫。”京云轻言细语的聊闲天。
小恩手一松,蒲扇飘飘摇摇落下。
京云眼疾手快,一把将蒲扇在半空处捞到手中,含着笑递还给她。“小恩姐,怎么了?”
小恩哆嗦的嘴唇,只是吞吐出两个字。“你,你……”
“我只是来提醒小恩姐,文峰出门了,今早的药不必这么急着熬。稍等一等,等他回来之后再熬也不耽误。”京云依旧语气平淡。
“他,他出门了?”小恩哆哆嗦嗦,满身的紧张与防备。
“嗯,出门了。被人唤了去,八成会有什么安排?只是怕我知道,也未让我相随。”
小恩微垂着头,立在一处,也不敢应声。
京云看了她一眼,又道:“他不让我相随,怕我因私情坏了他的好事。”
小恩轻摇着头,眼神躲闪。“我,我没听明白。”
京云吸一口气,眼珠转了转,拖着长音道:“此次来此,文峰是受了于大人的相约,一路给他做个护卫。而我呢?更想着朴大人是我表哥的同窗好友,日后文峰若能留在此处,也望着此处国泰民安,一派祥和。而不是让他在此处为官时,便要陷入一片明争暗斗里。”
小恩不说话,只是缩着身子站在那里听着。
“嗯——我的意思是说,文峰他会更侧重于保护于大人,而我更侧重于表哥与朴大人的同窗旧情。”
此话一出,小恩果然又抬起眸子看了看京云,虽然有些躲闪,可里面好似多了丝希望。
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你是说,若有什么事情因为不得已发生,你愿意帮助佑实吗?”
京云微一笑,回答。“我这人有时候挺奇怪的,做事有时候看心情。大家都说帮理不帮亲,可是这个世道有时候什么是理?”
一句话好似说到了小恩的心坎里,微微点头,轻声应。“许多时候,大家眼中的理其实不是理。理更多的时候是握在许多有权有势的人手里。穷苦人有理的时候,往往也会被欺负。”
京云深以为然,使劲的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是普通人眼中的穷苦人,可也知道这个世道上许多的理,真的不是理。只是看那个讲理的人什么地位?什么心境?目的为何?
小恩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轻抽了抽鼻子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朴佑实为什么要囚禁于大人?”京云询问最关键的问题,只有知道原因才有可能替他脱罪。
提到此事小恩牙关紧咬,恨恨出声。“因为他不肯听佑实的话,不愿意接受佑实提交给他的关于肖芝辈的罪证。他胆小,他说这些事与他无关,他只是被皇上安排前来祭祀城隍庙的礼部侍郎而已,要定府尹的罪是要皇上下旨大理寺审理的事。”
京云只是轻点着头,于辰逸拒绝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不是他管辖的事。朴佑实因此迁怒于他,实属牵强。
可小恩却又道:“佑实也是没有办法,这些日子,肖芝辈正在想办法处置佑实。此事只因于辰逸到访才被拖延了些时日。相信他一走,肖芝辈得了空,立即就会处置佑实。到时候,得是再无翻身之日。佑实也许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肖芝辈的手中,就像他当年害死我的父母,害死我的义母,义兄一样,无声无息之间,没有任何理由的就会被他处置掉。”
小恩说到此处咬牙切齿,却是忍不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