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荷在灶上舀了些水。看水差不多应该够杨靖臣洗个澡。
杨靖臣有些执拗。宋荷又往锅里头舀了几瓢子水。估摸着宝儿差不多该醒了。就往西屋来。
一进屋。就见杨靖臣也在。
往下一看。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宝儿。
宝儿看了娘。就委屈了。眼里还含着泪。
“娘。坏！”
宝儿小脸朝着宋荷。小手却指着杨靖臣。
宋荷啥也没想。直接打杨靖臣手里就要接过宝儿。
还没接过来。
宋荷看着杨靖臣。有些哑然。
“你。你没事吧？”
杨靖臣下了炕。抖了抖给宝儿尿湿的裤子衣裳。
宋荷打杨靖臣手里接过宝儿。摸了摸宝儿的开裆裤。
没湿。
宋荷这才转眼看杨靖臣。
“宝儿。宝儿睡觉。我怕他不舒服。就把尿布给解了...你。我灶上烧了水。你一会儿去洗洗。”
杨靖臣。
“没事。湿了就湿了。”
宋荷看他没生气。这才敢几下打炕上拿过那块尿布。给宝儿垫上。
宋荷低着头。
“宝儿不经常这样。这次应该是你回来。宝儿玩的高兴才直接尿了。”
杨靖臣看着她。见宋荷仍也不抬头。眼睛就看着垫好了尿布在炕上爬的宝儿。
“我都知道。宝儿也是我儿子。”
杨靖臣看宝儿往炕沿边上来。直接就拦下抱起了他往上颠了颠。避过了给宝儿尿湿的那一片儿。
杨靖臣看着宝儿乌溜溜的眼。对宋荷。
“你把宝儿养得很好。”
顿了一下。又说。
“奶那头你也照顾得很周到。”
最后。杨靖臣看着宋荷僵直着的纤瘦背影。
“这一年多。你辛苦了。”
宋荷觉得自个儿没有想哭的。可就是不知道咋的。她心里头难受得慌。总也堵着。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不断地往下掉。
杨靖臣只是看着。就知道宋荷这是哭了。
这样宋荷不发任何声儿的无声的哭在很久以前杨靖臣见过很多回。只是后来随着长大。杨靖臣的心大了。不再成日里头一见大人们都不在就专逮着宋荷各种嘲讽欺负挤兑。自然后来见她哭也就少了。
杨靖臣拍了拍宝儿。
“宝儿。叫娘。”
宝儿正抓着杨靖臣的衣裳扣子往嘴里放。听了他爹的话。小脑袋一转。就对着宋荷。
“娘。娘！”
看宋荷不理他。打杨靖臣怀里头扭了身子。对着宋荷就要抱抱。
“娘。抱。抱！”
宋荷听宝儿一声比一声急切。
孩子永远都长在当娘的心窝子里头。
宋荷也顾不得了委屈哽咽。赶紧几下抹了泪儿。转了身就要抱过宝儿。
杨靖臣把宝儿递给她。想着之前宋荷的话。
“宝儿是你生的。也是我儿子。等以后宝儿再大点。有爹娘顾着奶。你和宝儿跟着我走。村里那些个话儿宝儿不会听着。在外头宝儿能长得更好。我是宝儿的爹。不只你。我也会护着他。”
宋荷听完杨靖臣的那段话。直接抬了眼看着杨靖臣。微红的眼红得有些发烫。眼睛里头却满满的都是渴望。
“你真的愿意...”
这是宋荷足足盼了有一年的做梦都想从他嘴里听到的话。
杨靖臣看她还有些泪湿的眼。心里头不知怎的就咯噔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个儿这是怎么了。自打这回回来第一回知道宝儿的存在。到底是他没尽过一天当爹的责任。
“我是他爹。宝儿的以后我都得替他多想想。”
这一回宋荷听了明白。
她低着头。抱紧了坐她怀里的宝儿。
想起那时候杨奶奶拽着她去全生奶妈哪儿。
宋荷就算再不懂。也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
后头更是一经确定。
宋荷脑子里头空白一片。接着就涌起了一阵心慌害怕。那会儿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靖臣。
她怕。杨靖臣对她的冷淡甚至是厌恶。她怕杨靖臣知道了直接就来一封信说不要。
所以那会儿。宋荷对后头杨靖臣来的每封信都找理由躲着不去听。也求了杨奶奶说等孩子生了知道是男女娃再说。
一直拖到宝儿出生。
那会儿正是腊月里头最冷的时候。杨奶奶一到冬天腿脚就不好。宋荷月子都没坐满就下地做饭伺候杨奶奶给宝儿喂奶洗尿布。
直到今年开了春儿。宋荷也想过要给杨靖臣去封信的。可还没去找人写。杨靖臣的信又来了。
信上说了杨靖臣要回来。也说了大概回来的时候。再仔细一看时间却是在大半年后。说是有任务要去偏远地界到时候邮信不方便。才提前说一声。
这般。宝儿长了八个月。杨靖臣才第一回见到他。知道他的存在。
“爹！”
宋荷给宝儿这一声儿给叫的回过神。看宝儿是真的在她怀里头待不住了。
又看杨靖臣裤子衣裳半边儿还湿着。
就把宝儿抱给他。
“灶上烧了水。你给看会儿他。一会儿水烧好了。我再过来接手换你。你也洗洗换个衣裳。”
杨靖臣接过宝儿。也没阻宋荷。让她出了屋。
宝儿这敦实娃是不知愁滋味。也意识不到自个儿爹娘方才那一番话。已经决定了宝儿再长大些就注定要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村子里头。要与宋荷一道跟着杨靖臣调派去看看外头的世界。
当然。这会儿宝儿还只是个八个月大的。啥也不懂。只知道抓拍他爹糙脸他爹偏还拿他没法子的娃娃。
杨靖臣护着宝儿。又得防着宝儿碰到他湿衣裳的地儿。
现今儿八月中。已经是入了秋。一会儿太阳彻底落下了山。天也就开始放冷。
杨靖臣把宝儿放到炕上。看他滴滴沽沽爬远了还不忘回头看他。
“啊呀！”
这是宝儿在招呼他爹了。
杨靖臣既然跟宋荷也说了清。这再看他儿子跟着小狗似的。回头看他嘴里还流着哈喇子。心里就有点不赞同。
对的。杨靖臣就是这么个人。在不完全或没有确定宝儿的所有权他这就什么都不会多想心里头也就只是觉得宝儿是他儿子觉得心里头亲近。可真当明确了。他是宝儿亲爹。宝儿又是个男娃。那宝儿的教育问题就被提上了日程。
这般。也是杨靖臣打小跟着他爷受他爷的影响多的结果。
总归来说。杨靖臣他爷确实是个有胸襟有大智慧的那么一个人。
这又一想儿子现在还小。今儿又是第一天。以后再一点点的教也来得及。
这般想杨靖臣也就不在意了。侧了身上炕就要假装要抓着宝儿。
“呀。噗噗。”
宝儿给他爹差些抓个正着。滚着小身子爬远了。小脸儿直乐。露出米粒小牙。那样子是要多可人爱有多可人爱。
这头宋荷灶上烧好了水。又往里头提拎了两桶凉水。一进门就听着宝儿乐。
宝儿看了娘。也不管他爹抓他了。直接爬到炕沿。给宋荷抱起。摸了摸他底下尿布。
“水好了。你去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