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小米和癞豆娘见牛二筢子出了门,两个人都很惊奇地看着牛二筢子的后脊梁影子愣了一阵儿,这才回过头来互相看了看,然后转头看了看屋里的金不换。
“我筢子爷这是出去到驴堆集儿上准备买些菜回来吧!”癞豆娘看着小米问。
小米一笑,点了点头说:“约莫着应该是。”
“这把我小叔的老丈人一个人留在家里多难为情,也没个人陪着他说话。”癞豆娘看了一眼屋里的金不换,回过头来看着小米说,“咱们两个都是女人家,要是陪着他说话也不是个理儿。”
小米一笑说:“再咋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晾在屋里,那样他多无趣啊!”说着,她就扯起身旁的小路生的手就向屋里走去。
癞豆娘马上就跟在了小米的身后。
小米进了屋,先是向金不换一笑,马上客套着要与金不换续上一杯水。
金不换马上止住了小米。
“这几天我杏花妹子跟春生还好吧。”小米见金不换不让给续水,笑着问。
“好着哩!”金不换马上很得意似的回答说,“杏花那闺女在我跟你婶子跟前常念叨你,说你们妯娌俩处得跟亲姐妹一样。 我跟你婶子也说叨杏花,说她遇到你这样的嫂子是她的福分。打古到今,妯娌间隔心的多的是,你们妯娌间能处到这个份上,那也算是百里挑一的难找。我跟你婶子教她不能跟你隔心,要真心实意的跟你相处,毕竟以后你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久,并且你们两家以后是锅勺锅沿儿的日子,就算会有啥子磕碰,那也不能往心里去。”
“叔你就放心了,我跟杏花以后不会有啥子磕碰,再咋我也比她先到这个家,虽说我年龄没有她大,可在这个家我是她嫂子,就算有啥儿,我能会放心里跟她计较吗?”小米笑着向金不换说,“再说了,能走到这一个家,我跟她上辈子该有多大的缘分啊!”
金不换点了点头,说:“我早就听黄庄子的几个认识的人说了,他们对你的评价都很不错,说你懂理知事儿。”
小米难为情地一笑,说:“我哪里有啥子懂理知事儿,就是碰到事儿的时候多从别人那儿想想,从别人那儿能想通了就不是事儿。”
金不换又点了点头说:“以后这方面你还要多跟杏花那闺女念叨念叨,没嫁过来之前她经的事儿少,以后遇到啥事儿难免会依着自己的小性子,那样的话就不知不觉间把人给得罪了。一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千万不能因为啥事儿依着自己的小性子跟老少爷们儿心里有疙瘩。万一跟哪个老少爷们儿心里闹疙瘩了,以后在村子里的日子就会心里别扭。虽然说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可总免不了哪家会用到哪家,万一跟人家心里有疙瘩了,碰在事儿上你咋的还能向人家张开嘴?再说了,不是我有啥子成见,大多数的女人家没有你这样的心思,碰到的事儿在心里绾上疙瘩了,这个疙瘩就会在心里一辈子,不管咋的她也解不开。所以说,今天你也别嫌我啰嗦,以后真得需要你跟杏花那闺女说叨说叨,直到把她的心思能说叨得敞亮了。”
“叔,看你这话说的,我哪有那么敞亮的心思。不过,以后碰到事儿上我会跟杏花妹子多一起合计合计。”小米笑着说,“老话说,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再咋我们两个人的心思也比我一个人想得周全。”
小米的话刚落音,院门外就传过来了牛大锤铜锣一样的招呼:“老金,今儿咋的也得跟你好好喝二两,有些日子没看到你了,心里还怪想得慌呢!”
金不换听到牛大锤的吆喝,马上起身走出屋迎着院门儿过去了。
牛大锤进了院子,很是热情地向迎面过来的金不换爽朗地大笑着说:“老金,我这惦记你好些日子了,今儿终于把你惦记过来了!”
“我这有啥能值得你惦记的!”金不换马上笑着回了牛大锤的话。
“就是惦记着想跟你说说话,这心里老觉得跟你说话对脾气。”牛大锤伸出手里拉起金不换的手,紧盯着金不换说,“你说的话我就觉得中听!”
金不换难为情地笑了笑说:“我这说话,肚子里也没有墨水,也不会咬文跩字儿的,有啥子能让你觉得中听的?”
“老金你这话说的,这说话中听不中听的跟肚子里有没有墨水没多大的关系。”牛大锤马上说,“这说话可是一门儿大学问,这个学问不是书本上能能学到的,也不是肚子里的墨水能滋长出来的。说话,这跟一个人的脑袋瓜子转得快慢和经历有关。”
“我这脑袋瓜子可不是多么好使。”金不换笑着说。
“你这脑袋瓜子要是不好使,别人的脑袋瓜子都是榆木疙瘩了。”牛大锤依旧握着金不换的手很爽朗地笑着说,“说实话,我说这话二筢子也不要放到心里去。”说着,他扭头看了看牛二筢子,回过头来看着金不换说,“你这个亲家脑袋瓜子也好使,就是没有你的脑袋瓜子转得快。说话上他虽然说得也让人心里受用,但赶不上你会转弯儿。”
“我这亲家,啥事儿都在心里,轻易不会外露。”金不换马上接过牛大锤的话笑着说,“我这亲家不像我这样,很多时候说话不经过脑子。”
牛大锤马上笑着说:“你这是扯着胡子过河,谦虚过度(牵须过渡)。”
“你们两个这一见面,有的话说,再多的话还是先进屋坐下来慢慢说。”牛二筢子见金不换和牛大锤站在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没够,马上让劝着让两个人先进屋。
听了牛二筢子的让劝,牛大锤马上拉着金不换的手进了屋。
“我那儿还有两瓶好酒,今儿咱们把它给解决了。”刚进了屋,牛大锤马上向金不换说,“这两瓶好酒别人送来好长时间了,我一直留着等着你呢。”
“承情你在心里这么当回事儿!”金不换马上很感激似的向牛大锤说,“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户人,没有啥子尊贵值得你这么惦记!”
“这话说得让我都没话回你了!老话说,酒要跟投心的人喝才能喝出味道,我就觉得跟你投心,所以才把那两瓶好酒留着等你。你这话说得让人觉得外道,说重了点儿,让人觉得打脸。”牛大锤马上很是一回事儿地说。
“你看,我说我不咋的会说话吧,这话就让你觉得别扭了,你也别往心里去。”金不换马上笑着赔礼似的说,“说实话,我就觉得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户人,没有啥子值得你这么对我用心的。”
“这人要是对上脾味儿了,没啥子庄户人不庄户人的。”牛大锤接过金不换的话说,“其实我也是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只是因为儿子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才有这样的想法儿。”
“老话说,母以子贵。你这也是因为有这样给你长脸的儿子,就自然让人觉得你尊贵了。”金不换笑着说。
“我这也是月亮跟着日头走,沾光了。”牛大锤很难为情似的笑了笑。
从牛大锤这样难为情似的笑里,金不换还是看出了他极力掩遮的那份得意。
“要是儿子不在那个位置上,也没有几个人会认得我。”牛大锤接过自己的话说。
“这话你可不能这样说,就算你家牛笔不在那个位置上,我就更能认得你了!说不准咱们两个早就要好得不分你我了呢。”金不换马上向牛大锤笑着说,“可能是因为你家牛笔在那个位置上的原因,总是让我心里觉得你比我要高级很多,所以我刚才才说出那样让你觉得不中听的话。既然你这么说,以后我心里也不会有那样的疙瘩了,咱们两个就用心来往。”
“这话让你说开了,以后你也别觉得我比你高级,咱们两个的肩膀一样高,以后就按你的话说,咱们两个用心来往!”牛大锤给金不换的话说得很舒心似的笑着说。
“以后就这样了!”金不换很肯定地向牛大锤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唠扯着,我这出去准备一下今儿午晌饭菜。”牛二筢子见金不换和牛大锤唠扯得热火朝天,马上笑着向两个人说。
“今儿午晌你啥也不用忙乎,等会儿我出去一趟现成的饭菜就有了,哪还用咱们自己忙活?”牛大锤马上止住了牛二筢子。
牛二筢子给牛大锤的话说得一愣。
金不换也皱起眉头看着牛大锤。
“这事儿其实也不是啥子秘密。”牛大锤马上笑了笑说,“听说过饭店里的白条儿吗?这些大队干部经常去饭店里吃喝,吃喝之后就打个白条儿挂账,等收提留款的时候再跟饭店结账。我出去一趟,碰到哪个大队的大队干部,就让他在饭店里挂个账,反正最后都是公款结算,有这个方便咱们干啥还自己忙活呢?”
金不换和牛二筢子给牛大锤的话说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要把公款吃空了吗?”牛二筢子愣了半天,这才不由得小声这么问了一声。
“眼下各个大队都是一样!你去饭店里瞅瞅,镇上每个饭店里的白条子都是成摞儿成摞儿的。”牛大锤一笑说,“就是这个风气,大队干部到一起就相互攀比着说哪家的饭店口味儿好,哪家饭店的拿手菜有味道。”
“蛀虫!”牛二筢子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眼下大队干部能这样吃喝,也说明咱们庄户人家的日子慢慢有油水了,以前生产队的时候他们想吃也没的钱吃!”牛大锤好像没有听到牛二筢子的叹气,接着自己的话说。
“那时候他们也不敢这样吃啊!生产队的时候对干部管得多严,谁有个错误马上就会有大字报,甚至会戴高帽子游街示众。”牛二筢子说,“从土地到户我就发现好像对干部的管理放松了。”
“也是经济发展的需要,没有酒席哪有发展?”牛大锤笑了笑说,“什么事儿都要研究研究(烟酒烟酒)才能有个眉目。说真的,这些日子我想见见金老弟,也是得了个信儿,估摸着这信儿对金老弟咱们有好处。据说省里领导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规划,向沿海地区学习,每个乡镇搞一个开发区,意思是要招商引资,发展咱们当地的工业。”
牛二筢子一愣,皱起眉头心里开始琢磨牛大锤的这个信儿。
金不换倒是一笑,说:“咱们这儿能发展什么工业?要矿没矿,要资源没资源,满眼都是庄稼地。再说了,论交通也不咋的,没火车也没码头的。除了人多,咱们这儿还真没有发展工业的优势。”
“反正有这个信儿,其它的也不是咱们考虑的事儿。我的意思是金老弟要是有心思,不妨弄个啥子公司,等这个信儿确切了,上面形成文件了,咱们就以公司的名义进入开发区占一片地方,拉个大院子把架势从外面造起来,这样就可以享受到政府的政策扶植,无息贷款啥的有政府出面担保,到时候咱们想咋干就咋干,银行里的无息贷款有政府兜着呢!”
金不换马上就明白了牛大锤的意思,紧盯着牛大锤,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