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摄魂术
58、
”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方媛生气地问秦雪曼。
她知道秦雪曼有这个能力。月神族七大祭司的传人,摄魂术秦家嫡传后人,要对付那些医护人员,小菜一碟。
”为什么要阻止他们?”秦雪曼竟然这样反问方媛。
”你没看到?担架上抬的是活人,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把活人当成尸体推进火葬场。”方媛越说越气。
平时,她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但是,这次所看到的事情已经超越了她的底线。
”那又怎样?”秦雪曼依然不以为意,”那个人马上就要死了。对于那种人来说,多活一会儿、少活一会儿,又有什么区别?”
”你……”方媛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幽幽地说,”雪曼,我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冷血。”
”冷血吗?也许吧。”秦雪曼抬起头,望向皎洁的明月,若有所思,”那个人没办法救的。不仅仅是他,那些担架上的人都是救不了的。”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你是说,那些人都得了不治之症?”
”如果仅仅是不治之症倒没什么,可惜他们得的是传染性病毒感染。”秦雪曼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媛。
”传染性病毒?不是已经控制住了疫情?难道……难道,新病毒真的变异了?”方媛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其实,这很正常。无论什么抗体,都不能完全消灭病毒。残存下来的病毒,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产生抗药性和变异。”秦雪曼叹息了一声,接着说,”我的先祖,一直不是很相信月神可以凭个人力量消灭整个人类社会。那时,他已知道,这个世界不仅仅有中华民族,还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大陆,还有很多其他国家和民族。要消灭整个人类社会,谈何容易。现在,我才知道,能消灭人类社会的,只能是人类自身。月神,不过是借势引导罢了。”
方媛深有同感。
其实,在某些方面,人类和病毒很相似。如果把地球比作一个躯体,人类就是这个躯体上的病毒,大量繁殖,侵入躯体的各个地方,感染躯体,将其改变成人类合适居住的环境。
无论什么天灾人祸,总会有少部分人类生存下来,重新适应新的环境。方媛一度怀疑,人类的文明史并非仅仅是现在这一个,而是经历了多次循环,不断萌芽、发展、高潮、衰弱、灭绝,如此反复。
一个病毒,就可以轻易地毁灭整个人类社会,这听上去骇人听闻。可是,艾滋病的感染,不就是森林里的一只猩猩带来的?这样的病毒,在自然界不知道有多少。它们和终宿主和谐地共生共存,相安无事。一旦感染到人类身上,便大量繁殖和传染,爆发大规模的流行瘟疫。
”雪曼,新传染病毒,是月神引进人类社会的?”
”嗯。”
”确定?”
”确定。”
”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阻止月神吗?”方媛有些不甘心的问。她知道,变异后的新病毒,会比原来的病毒更具有抗药性,更难控制。
现在,变异新病毒虽然没有流行起来,但谁也不知道月神什么时候会再将它们感染到人类社会中。
秦雪曼没有回答方媛的问题,反问了一句:”方媛,你又没有想过,蝙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新病毒?”
”你是说,这种蝙蝠很可能不是普通的蝙蝠?”
一般来说,和人类经常相处的昆虫和哺乳动物,身上不会存有没被发现的传染性新病毒。
”我只知道,这种蝙蝠原本是生活在森林的岩洞里的。它们突然在城市里出现,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秦雪曼这么一说,方媛真的疑惑起来。
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蝙蝠。虽然说,蝙蝠和老鼠一样,是多种病毒的宿主,但从来没听说过会传染这种可怕的致命病毒。
”你是说,这些蝙蝠原本是深山里的,是月神特意弄过来的?”
”不错。”秦雪曼微微点头,”其实,我、小倩、方振衣,一直没有离开南江,而是潜伏在暗处,暗中观察月神。只是她的精神能量太强,我们不能近身,很多事情没办法掌控。”
方媛问:”你们三个人联手,也打败不了她?”
秦雪曼苦笑着说:”月神不比其他人,她的精神能量之强不是你所能想像的。一个没处理好,会引起灾难性后果。”
”可是,她引起这次新病毒感染,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严重?”
”才死了几十个人,相对于七十亿人口的人类社会来说,算得了什么。”秦雪曼看方媛不服气的样子,摆摆手,说:”方媛,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的,生命无价,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但是,相对于整个人类社会的安危,几十条人命确实算不了什么。历史上的那些战乱年代,动不动就是几千万人口的死亡。”
方媛叹息着说:”那我们怎么办,坐以待毙?”
”怎么会呢?我找你,正是为了这件事。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蝙蝠都是群居性的,平常会躲藏在哪里?”
秦雪曼不提,方媛还真没想这个问题。现代城市中很难看到蝙蝠,医学院发动了那么大的人力,也不过找到几只蝙蝠尸体。
秦雪曼微笑着说:”其实,那个地方,你也去过的。”
方媛猛然想起:”你是说月神殿?”
”是的。”
”月神殿不是因机关损坏,而封闭了所有出入口?”
如果不是封闭,月神殿倒真是蝙蝠居住的好地方。
”你也说了,只是封闭出入口,并不代表不能再打开。再说了,真的封闭了,月神又是怎么出来的?”
直到现在,方媛还没弄清楚,月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月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雪曼抱歉地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应该也是一种生命体。只是,这种生命体和我们人类有所不同。”
方媛想起月神殿所见的民国女子,还有诡异如死人般的宁惜梅。
”这种生命体,是不是和病毒一样,是寄生在我们人类躯体上的?”
”应该是吧。”秦雪曼也不敢肯定。
”那么,她本来的躯体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秦雪曼沉吟了一会儿,说:”也许,月神本来就没有躯体。”
看到方媛凝眉思索的样子,秦雪曼轻笑着说:”其实,不用想太多,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月神。”
方媛愣住了。
很快就可以见到月神?
在这之前,秦雪曼不是一直故意躲避月神吗?
她不是说,合她,吴小倩,方振衣三人之力,也不是月神对手吗?
难道,是他出手了?
方媛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夷大师来帮我们吗?”
秦雪曼摇摇头,收敛了笑容,有些悲伤地说:”夷大师昨晚圆寂了。”
传说,绳金塔是古代高僧为镇月神族而建,夷大师作为塔内硕果仅存的佛学大师,曾经点化过方媛,没想到竟然悄无声息地圆寂了。
”他那么年轻,怎么突然就圆寂了?”
”你是看他长相年轻吧,其实,他已经六十多岁了。”秦雪曼抬头看了看月色,仿佛在自言自语,”他和月神斗法,耗尽了生命潜能而油尽灯枯。不过,他也重创了月神。”
连夷大师,都不是月神的对手,难怪秦雪曼,吴小倩,方振衣都要避其锋芒。
”那方振衣呢?”
秦雪曼轻声说:”方振衣很早就失踪了,很可能是遇到月神了。不过,你放心,夷大师说方振衣命不该绝,应该还活着。”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
连夷大师都陨落了,方振衣又岂是月神的对手!
秦雪曼轻叹一声,说:”走吧。”
方媛傻傻地问:”去哪儿?”
”去见月神。”秦雪曼展颜轻笑,披着一袭月辉,从方媛身边悄然越过,仿佛残秋里的一只寒蝶般,有一种摄心夺魂的轻盈。
59、
方媛跟着秦雪曼,来到月亮湖旁的小树林。
一路上,她老是在想,方振衣死了没有?
不,他不会死的。方媛有种奇异的感觉,方振衣似乎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不过,在小树林里,等着她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清纯女生,紧身黑衣,脸色苍白,正是和秦雪曼一起失踪的吴小倩。
”小倩,你也来了?”方媛开心的拥抱她。
小倩微微一笑,腰腹轻扭,如蛇一般,灵巧地从方媛的怀抱中钻出来。
”还是先换衣服吧。”
她的脚下放这一个大包裹,里面放的似乎是击剑所用的专用装备,如特制服装,手套,面罩。
服装被改装过,染成了黑色,身上还缝了几个口袋,用来放其他物品。
方媛一看就明白,这些装备是为了防守蝙蝠的袭击。
秦雪曼和吴小倩虽说身怀异能各有手段,自然不怕这小小蝙蝠。但它们身上所携带的传染性病毒,却不得不防。
方媛问:”你们找到月神殿的入口了?”
吴小倩傲然地说:”有我和倩儿在,还用担心这些事?”
倩儿就是那条蛇蛊。
身为苗族的草鬼婆,养的又是蛇蛊,寻找地穴洞口,自然再容易不过。
显然,秦雪曼和吴小倩早就互通消息,有备而来。
”真的要去?”方媛还是有些犹豫。不知为什么,她对月神总是有种本能的恐惧。
”就算我们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我们的。”秦雪曼幽幽地说,”何况,她在和夷大师的斗法中负了重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吴小倩说:”雪曼说得不错。”
方媛说:”要不,我们报警?”
秦雪曼笑了,眼神如同看这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般。
”井察会相信才怪,没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就算对得起你了。再说了,对付月神,人多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她逃脱,再找到她可就难了。”
想想也是。直到现在,方媛都没搞清楚月神的真实面目。如果她附身在井察或高官身上,就更加难以收场。
秦雪曼问:”方媛,你的血玉还在吗?”
”在。”方媛拿出胸前的血玉。自从何剑辉送给她后,她就一直随身佩带。
现在,血玉上的血色已经消退了一些,变得透明起来,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我听老辈人说,这血玉里面隐藏着极为强大的精神能量,上面凝结的是历代月神的血。”秦雪曼反复观察了一会儿血玉,还给方媛,说:”依我看,这血玉里的精神能量,有一部分转化到了你身上。可惜,你不懂得如何运用。”
怪不得,方媛变得越来越敏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原来,是吸取了血玉能量的原因。
也许,正是因为血玉激发了她的感官潜能,所以才能听到张丽娜的亡灵低语,看到李忧尘女友的超自然影像。
”她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宿主,传承血玉中的精神能量,成为真正强大的月神。而这个合适的宿主,就是你。”
”可她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
”不,她来找过你。只不过,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她暂时没办法寄宿在你身上。”秦雪曼推测,血玉不仅仅是月神的信物,更是月神传承的精神能量之源。现在的月神由于七星夺魂阵的失败,先天不足,没办法传承血玉里的精神能量。
所以,她才会借宁腊梅的尸体还魂,还魂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441女生寝室找方媛。
正如病毒一样,在没办法完全控制宿主前,月神也有可能受到宿主的反噬。
”进取月神殿后,你紧跟着我和小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因为血玉的缘故,预审会主动来找我们。”
三人换了衣服,穿好特制服装,戴好手套和面罩
吴小倩的面罩和她两人的有点儿不同,中间的间隔栏要大上好几分,那是方便青蛇进出,它找到一处隐秘的月神殿入口,开动机关将其打开,率先跳下去。
秦雪曼和方媛紧随而下。
和以前一样,月神殿的地下通道理很黑,空气沉闷,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腐烂。
脚下的碎石硌的脚板隐隐生疼。
吴小倩走在最前面,手上拿着一只手电筒,歪歪斜斜地照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墙壁上面是一块块不规则凸起的怪石,有的长满了绿苔,又滑又腻。
方媛走在中间,同样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照射着前方。
秦雪曼则走在最后面,如猫一样,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以至于方媛不时回头看看,秦雪曼是否还跟在后面。
一路上,三人没有说一句话。通道里回荡着各自的脚步声。
到处是分岔,仿佛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般。
没走多久,吴小倩就踩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手电筒的白光射过去,照出一只蝙蝠的尸体。说是一只,其实只剩下头颅和连接的一小半翅膀,其余部分却不见了。
”小心,前面有很多蝙蝠。”吴小倩沉声说。
她的蛇蛊,听觉和嗅觉特别灵敏,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震动和气味,这也是她走在最前面的原因。
”等下,这只蝙蝠有问题。”秦雪曼突然从后面走上前,仔细观察着蝙蝠尸体。
方媛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在医学院也曾找到过蝙蝠尸体,不过全是死去多时的,仿佛被风干过。而这只蝙蝠尸体,身上犹有血迹,分明刚死去不久。
蝙蝠的天敌主要是蛇和蜥蜴。当然,还有人类。关岛大蝙蝠就是因为当地人的捕食而灭绝的。
在月神殿,会有什么东西捕捉蝙蝠?
方媛说:”会不会是蛇和蜥蜴?”
吴小倩摇摇头:”不是蛇。蛇捕捉到蝙蝠,只会吞下去,不会撕裂开。”
忽然,吴小倩猛然抬起头,望着黑暗的通道尽头。
”小心!它们过来了!”
几只黑色蝙蝠舒展着翅膀滑翔而来,穿过手电筒的白光,直接扑向三人。
蝙蝠是以超声波来定位的,按理说,不会撞上障碍物,更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可是,这些蝙蝠仿佛不要命似的,直接撞了过来。
吴小倩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握成拳,以一种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凌空虚劈了几下。
那几只蝙蝠仿佛被无形的刀锋所劈中,从中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原来,吴小倩的右手早就拿着她那把祖传的新月宝刀。
这是一把透明的宝刀,并非用五金合成,而是采集苗族奇花秘制而成,呈无色胶状,炼成后变成新月模样,薄如纸,无色透明,又极有韧性,看似柔弱无力,用起来却锋利无比。
有一只蝙蝠头颅没有被劈中,仅剩下半个身躯在地上反复翻滚,一双尖尖的小眼睛瞪着吴小倩,张着嘴怪叫,露出猩红的小舌头和尖锐的小牙齿,仿佛在向吴小倩示威似的。
吴小倩毫不客气地一脚重重的踩了下去,把蝙蝠地头颅踩成烂泥。
秦雪曼没有看这些蝙蝠,而是望着前方黑暗中的一处墙壁,动也不动,一脸的警惕之色。
方媛的心提了起来。
难道,是月神来了?否则,秦雪曼怎么会这么紧张?
方媛壮着胆子,将手上的手电筒按秦雪曼所看的方向照射过去。
黑黑的墙壁,长了一些绿色的苔藓,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方媛舒了口气,问:”你在看什么?”
秦雪曼说:”不知道。”
”不知道?”方媛暗自吃惊。
秦雪曼眼神有些迷惘:”我只感觉那里有个很可怕地东西。”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吴小倩插嘴说,”倩儿很不安,似乎很怕那个东西。”
”难道,是她来了?”
方媛所说的”她”就是月神
”嗯。”秦雪曼正想说什么,忽然脸色大变,疾声说,”小心,她过来了!”
60、
光和影的交错,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宛如梦幻的感觉。
忽然,一阵冷风掠过,寒意彻骨。
秦雪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另一侧黑暗的角落。
方媛把眼睛瞪得再大,也只能看到黑黝黝的一片。她想用手电筒照射,却始终鼓不起勇气。
吴小倩也是如临大敌般,一道青色的影子从她的樱唇中悄然窜出来,俯卧在她肩上,是她的蛇蛊倩儿。
一片死寂,只有呜呜作响的风声低声啜泣,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而凄惨的故事。
方媛浑身直打寒战。不时袭来的阵阵寒风,有着一种难以诉说的阴森,让她毛骨悚然。
怎么这风如此寒冷。
思绪仿佛被风吹散的浮云般慢慢地聚集。方媛想起来了,前面就是月神殿中的寒冰殿,原为寒冰祭司所住,是用带寒性的特殊材料打造而成,难怪寒风阵阵,阴气森森。
吴小倩忍耐不住,正想踏步向前,却被秦雪曼拦住了。
”奇怪......”秦雪曼仿佛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般。
不仅仅是她,吴小倩和方媛都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只通体漆黑的老猫,眼瞳里有一种神秘的魔力,泛着浅蓝色的光芒,深不可测,幽幽地望着眼前的她们。
这双眼瞳,方媛很熟悉,正是441女生寝室里失踪的那只黑猫。
441女生寝室的所有事情,都因这只老猫而起。在月神附身宁腊梅想对她不利时,也是这只老猫突然出现救了她。
”瞄瞄?”方媛尝试着呼唤黑猫的名字。
黑猫站住了,尾巴高高地翘了起来,作出攻击的姿态。
它的嘴里,似乎在zhu咀嚼着什么,嘴角流下鲜红的血汁。
过了一会儿,黑猫从嘴里吐出一些残骸,赫然是蝙蝠的残骸。
它竟然在吃蝙蝠。
方媛心里一阵恶心。
尽管如此,她还是再次呼唤:”喵喵...过来啊...”
奇怪的是,一直对方媛很友善的黑猫,非但没有过来,反而不安地在原地转来转去。
”小心!”秦雪曼惊叫一声。
黑猫突然如疾电般冲过来,跃向方媛,尖锐地猫爪狠狠地抓向她的脸。
方媛怔住了,她根本就没想到,黑猫地攻击目标会是她。
幸好吴小倩早有准备,挥起手上的新月刀,迅速挡在方媛面前。
猫爪抓到新月刀,发出一声低微沉闷的声响,犯了个滚,怪叫着窜入黑暗中,很快就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方媛望着黑猫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
”你要小心,那只黑猫有古怪。”吴小倩察看手上的新月刀,上面一丝血迹都没有。
以新月刀的锋利,再加上吴小倩的刀法,竟然连黑猫的猫爪都没砍断。
”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秦雪曼慢腾腾地说,”它有很强大的精神力量,强大的连我也控制不住它的意念。方媛,你和它有什么仇?”
方媛摇摇头。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黑猫。恰恰相反,她曾经一度救过这只黑猫。
”它吃蝙蝠。”吴小倩观察地上的蝙蝠残骸,轻声说。
猫吃蝙蝠,原本是件很正常的事。不正常的是,这只猫怎么能进月神地下宫殿?吃的蝙蝠,又携带了新传染病毒。
虽然水,传染病毒不会在所有的宿主身上发作,但那毕竟是小概率的事情。
从黑猫刚才的样子来看,它要么就是没感染新病毒,要么是能和新病毒和平共处。
左思右想,方媛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路还要继续。
穿过寒冰殿,三人很快就来到有着原始气息的巫咒殿。
墙上依然画着远古时期的壁画。被作为祭品的年轻美丽女生一脸戚容地站在巫师身旁。接下来的画,画着围着篝火疯狂舞蹈地族人,绑在祭坛台上的年轻女生已垂了头,显然已经死了,被作为祭品将生命献给了所谓的神。
这次,她只看了一眼,脸色立马变了。
壁画很粗糙,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人。壁画上的年轻女生,与上次的记忆有些出入,似乎换了个人,脸型很熟悉。
这年轻女生,不正是她自己吗?
方媛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怎么会这样?”她呻吟了一声,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中显得纤细而悠长,仿佛一棵随风摇晃,随时可能折断的树苗。
灯光外,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轻易的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看到的壁画,年轻女生肯定不是她的模样。
不得不说,壁画的作者很有功力,虽然仅是几笔,却将她画的很传神。
”这壁画,有人动过手脚。”秦雪曼察觉到方媛的异常。
凑上前,仔细观察,果然是被人修改过,颜色和旁边有些不同,想必是将原来年轻女生的壁画刮掉,重新再画的。
”是月神画的?”方媛记得,被月神附身后的宁腊梅也很喜欢画画。
”嗯,除了她,不会有别人。”秦雪曼说。
壁画的隐喻很简单,方媛将成为祭品,祭给至高无上的神。
这里的神,只有一个,就是所谓的'月神'。
看来,月神的确对方媛念念不忘。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一直没对方媛下手?
”也许,她另有隐情。”秦雪曼推测。
”嗯,我看,她就像<西游记>里想吃唐僧肉的妖精。”吴小倩眼珠子转了转,嘻嘻笑着说,”方媛的肉,是不是真的很好吃?看她这幅粉嫩样,我也想咬一口呢。”
方媛的脸被面罩罩住了,身上穿的又是紧身衣,吴小倩就是想咬,也咬不到肉。
秦雪曼也笑了:”小倩说得不错。我猜,她想利用方媛的身体借尸还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和道家的'夺舍'一样,凶险无比。她肯定是想先除掉夷大师和我们,再专心致志地对付方媛。”
两人故意露出笑脸,舒缓下紧张的气氛和方媛地情绪。
”要不,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儿吧。”吴小倩提议。
巫咒殿里,萤石散发着淡淡的萤光,勉强可以看清附近七八米范围内的情形。
这点儿路,原本不累。但她和秦雪曼,一边行走,一边小心提防,确实耗了不少精力。
”嗯。”
三人寻了个干净点儿的位置坐下来,还休息没几分钟,秦雪曼就突然起身。
”蝙蝠!”
起先,是几只蝙蝠三三两两的飞过来。紧接着,越来越多,数十只一群,绕着她们飞来飞去。
没过多久,成千上万的蝙蝠群,形成巨大的黑云扑过来。
三人赶紧躲到墙角,以免腹背受敌。
秦雪曼站到了最前面,迎风而立,冷冷地看着那团蝙蝠。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蝙蝠群飞到了她们前面。
可不知为什么,前面的那些蝙蝠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般,或斜刺着绕开,或转身往回飞。
如此一来,失去了秩序,蝙蝠群乱成一团,不少蝙蝠相互撞到一起。
秦雪曼面前明明什么也没有,可就是没有一只蝙蝠愿意撞倒她身上。
偶尔,有几只蝙蝠不小心飞到了秦雪曼面前,突然间失去力气般,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连翅膀都无力举起。
61、
”这就是秦家的摄魂术?”方媛心中暗想。
所谓的摄魂术,应该是施术者利用超强的脑电波,扰乱对方的中枢神经系统,从而让对方失去对身体和意识地控制。
没想到,摄魂术不仅对人类有效,竟然对动物也有效。难怪摄魂术能在月神族的七大秘术中位居第一。
掉落在秦雪曼脚下的蝙蝠越来越多,很快就推成了小山,起码有几百只。
这些蝙蝠仿佛发疯般,互相撕咬,纠缠在一起。
秦雪曼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施展摄魂术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秦雪曼虽然精通此道,但在如此多的蝙蝠群反复攻击下,也难以一直维持下去。
此时,吴小倩已从身上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布袋,将其打开,袋口对着蝙蝠群,嘴里念着古老而诡异的语言。
布袋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可方媛感觉到,有些极其细微的东西从布袋里飞了出来,飞向那群蝙蝠。
说也奇怪,布袋前面的蝙蝠突然发狂般,攻击身后的蝙蝠。
仿佛是会传染的瘟疫,所有蝙蝠都开始变得疯狂起来。
咬断脖子的,抓破翅膀的,挠瞎眼睛的,比比皆是。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难道,吴小倩布袋里的,就是她所培养的蛊虫?传说,有些蛊虫,极其细微,肉眼根本就看不清。
不管怎么说,着成千上万的蝙蝠彻底报销了,绝大部分因为相互攻击而死亡残疾。即使没死的,依然坚持不懈的互相撕咬,看来是不死不休了。
吴小倩看到局面稳住,刚松了口气,身上的倩儿突然不安的竖了起来。
倩儿是她的本命蛊虫,用她们苗族草鬼婆的话来说,她和倩儿的魂魄已经融为一体。在某种程度上,倩儿就是她的另一个化身,两者之间心意相通。
倩儿如此不安,肯定是有理由的。
吴小倩抬起头,望向蝙蝠群的后面,那是倩儿不安的根源所在。
可惜,她的视线被蝙蝠群挡住了,只能利用倩儿的天赋,隐隐感觉到那边有一个怪物悄悄逼近过来。
是月神?
吴小倩和秦雪曼相互对望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神里察觉到几丝惧意。
虽然说,月神在和夷大师的斗法中受了重伤,但没人知道她的伤势有多重。以月神的恐怖能力,对付她们两人,是在是件简单的事情。
但此时,她们已没有退路。
夷大师身死,方振衣失踪。能够和月神一争高下的,仅剩下她们两人。
如果不趁她受伤的机会反攻,等她恢复过来,她们更是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到时,不仅仅是她们两个,整个城市,整个国家,整个人类社会,都可能面临被灭亡的险境。
怪物的脚步也放慢了,似乎也在远远地观察她们。
空中飞翔的蝙蝠越来越少了,只剩下几十只,不时从她们身边滑翔而过。
怪物越来越近,几乎可以看到模糊的身影,似乎是身材魁梧的野人般,停下脚步,默默地注视着她们。
有股淡淡的腥臭味从怪物身上漂荡过来。
秦雪曼尝试着用摄魂术去探查对方,但被对方毫不客气地阻断了。
双方就这样,各自站立凝视着,僵持在这儿。
最终,还是怪物没忍住,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声音很小,却极有气势,如虎啸,如狮吼,震得秦雪曼,吴小倩,方媛头昏脑胀。
仔细聆听,声音仿佛穿过头颅直接留在脑海里,翻江倒海般得搅拌着,将神经系统刺激的疼痛难忍。
这是什么声音?不刺激耳膜,直接刺激到人的神经系统?
而且,三个人的感觉各不相同。
秦雪曼性格沉稳冷静,感觉到一阵之热的火焰在大脑里熊熊燃烧,烧的她全身发烫,几度想冲过去和怪物拼命。
吴小倩性格活泼,热情奔放,此时却如同深陷冰窖般,冷的浑身直打哆嗦,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最难过的是方媛。她原本就是普通人,没有秦雪曼和吴小倩单位精神力量。被怪物的声音攻击,脑海中不断响起巨雷,震耳欲聋,震得她颤栗不已。
在这之前,方媛也遇到过一种诡异的声音,那是一个叫吉振轩的男生,利用次生波的音乐来控制别人。
而这次的诡异声音,比次声波的破坏力还要强,让方媛无法承受。
虽然竭力对抗,捂住了耳朵,大脑中依然有炸雷不断响起。头越来越眩晕,眼前金星乱舞,景物模糊起来,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摆起来,摇得她连站都站不住。
再看秦雪曼,因为施展摄魂术耗费了过多的精神力,此时更是大口大口地喘气,连自保都成问题。
吴小倩原本苍白的脸,现在更加苍白了,一丝血色也看不到。乍看过去,仿佛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般。
而那怪物显然没有罢手得意思,不断发出怪声,慢慢地逼近。
方媛强撑着一丝清明,用力地咬了咬嘴唇。
痛,剧烈的疼痛,让她稍稍清醒些。
方媛伸手取出胸前的血玉,迈步走到了秦雪曼和吴小倩的面前,对着怪物举着血玉大喊:”住手!你不就是想要这块血玉吗,我给你就是了。”
怪物停下来了,隐藏在灰色的阴影中,有莹莹的绿光闪烁。
那是怪物的眼睛,整望着方媛手上的血玉。
”不要!”
秦雪曼和吴小倩同时叫了起来。
她们知道血玉对月神的重要性。如果月神得到血玉,就会如虎添翼,拥有的精神力量将更可怕。
谁也没注意到,原本盘踞在吴小倩身上的那条青色小蛇,偷偷地从她身上爬下来,爬到黑暗的角落里。
怪物发出一声低吼,似乎在恐吓方媛,让她将血玉交过去。
”你是不是月神?”方媛对着怪物说。
怪物一直躲藏在阴影中,不肯现出身形来,只能隐隐看到个轮廓,是只黑色的家伙。
怪物吼乐几声,见方媛不肯将血玉交过来,又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
这次,它没有坚持太久,突然间跳了起来,仿佛被针扎到般。
”是倩儿!”吴小倩喜形于色,”倩儿咬了它一口!”
身为苗族百年来最杰出的草鬼婆,吴小倩比谁都清楚倩儿的毒性。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了。怪物很快就发现了是青蛇搞的鬼,身形如鬼魅般,伸出两手,疾若闪电,一把就抓住了青蛇,拼命的往两边扯。
青蛇的身体原本坚如金石,此时竟经受不住,吐出小舌头拼命喘气。
吴小倩脸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了几下,扭曲在一起,额头冒出一片冷汗。
”倩儿......”她的声音,细若蚊蚁,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显然,倩儿受伤很重。她的魂魄和倩儿融为一体,能清晰地感受到倩儿的痛苦。
秦雪曼已冲了过去,里怪物还有七八米时,发动了袖中机关,三支淬有剧毒的袖箭如闪电般射到怪物身上
怪物吃痛,扔掉倩儿,转身便逃。
秦雪曼紧追不舍,很快就将怪物逼到一处高台边。
怪物想都没想,纵身跃下高台。
从高台到下面的实地,起码有六七米,怪物就这样跳下去,却一点事儿也没有。
秦雪曼隐隐看到,怪物张开双臂,似乎双臂边长有一层翼膜,如蝙蝠的翅膀般,滑翔着消失在黑暗里。
62、
怪物是蝙蝠?
如果是蝙蝠的话,那发出的诡异声音到可以理解。毕竟,蝙蝠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能发出高频率超声波。
可是,秦雪曼分明看见,怪物的形体和人类很像。
难道,怪物是蝙蝠的一种变异体?
人类对蝙蝠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提到蝙蝠。有人会想到好莱坞打造的”蝙蝠侠”形象,面带微笑有特殊异能的英俊侠客。更多人却联想到吸血鬼,脸色苍白,身份高贵,表面举止优雅,其实凶残暴戾,以吸食人类血液为生。
秦雪曼郁闷地走回来,看到吴小倩连站都站不直,担心地问:”你还撑得住吗?”
吴小倩点点头。
她慢慢走到怪物原先所在的地方,跪了下来,在地上找到倩儿,捡了起来。
倩儿身躯软绵绵的,仿佛死了般。
吴小倩轻轻地抚摸着倩儿的头,眼瞳里有血红色的斑点。
起初,血色斑点很微弱,要仔细留心才能看到。
可没过多久,红色斑点仿佛黑夜里的星星般熠熠生辉,让人无法直视。
秦雪曼和方媛都没有打扰她。
显然,倩儿被那怪物重创,就算没死,也只剩下半口气。
吴小倩咬咬牙,用新月刀在手腕上割了个口子,将殷红的鲜血倒进倩儿的嘴里。
她的脸色原本就苍白如纸,此时更是完全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不见阳光的僵尸般。
秦雪曼轻轻地扶起吴小倩,她知道倩儿对吴小倩地重要。
在某种意义上,吴小倩和倩儿同为一体。倩儿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感知,吴小倩都感同身受。
”醒来啊!”一向坚强的吴小倩,竟神经质般地喃喃自语,”倩儿,快醒过来啊,别睡了......”
血液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却仅有一部分涌进倩儿的嘴里,更多的是低落到灰黄的土地上,将土地染成鲜艳的血红色。
吴小倩见倩儿还没醒过来,急了,伸出新月刀,想要把左手手腕的伤口割大点儿。
”别这样,你会因失血过多而死!”秦雪曼抓住了吴小倩的右手腕。
”你别管我!”吴小倩想要挣脱,却被秦雪曼紧紧地抓住右手腕,动也动不了。
此时,她的身体极度虚弱,根本就不是秦雪曼地对手。
”你这样救不了它。”
”那怎么办?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倩儿死?”泪水从吴小倩的眼眶中滑落下来,伴随着血液一起滴落到倩儿的身躯上。
”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秦雪曼强行将吴小倩的伤口包扎好。
可秦雪曼一放手,吴小倩就赌气般地将包扎的纱布一把扯开。
”够了!”秦雪曼终于怒了,”你要知道,你的生命不仅仅属于你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你的家人,还有整个苗寨,将会怎么样?”
吴小倩愣住了。
相识这么久,她从来没看到过秦雪曼发脾气。
”死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挫折面前选择死亡的人,是彻头彻尾的懦夫。我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是,那又怎样?我还不是一样要艰苦修炼,坦然面对。即使是现在,明知道九死一生,也不得不壮着胆子往前走。因为,这是我摄魂秦家的责任和宿命。其实,我也想过过一个普通女生的生活,向她们一样,买漂亮的衣服,用精制的化妆品,找个优秀的男生,谈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可是,我没的选择。”
”是的,我们都没得选择,”吴小倩叹息了一声。
方媛很想劝解,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以前,总认为自己有多坎坷不幸。和她们想必,却不知道有多幸福。
起码,她是自由的,没有那么多的责任和束缚,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忽然,倩儿的身体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原来,在鲜血的作用下,倩儿总算恢复了点儿元气。它睁开了眼睛,望着吴小倩,有气无力的抬起头。
吴小倩十分欢喜,赶紧将倩儿重新吞入腹中滋养。
”要不,我们回去?”看到吴小倩这种模样,方媛建议。
”不行。”秦雪曼斩钉截铁地说,”月神已经受伤。错过今天,让她恢复后,我们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吴小倩也一脸坚毅:”即使我们愿意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对月神来说,吴小倩和秦雪曼会对她构成威胁,必然会想办法消灭她们。
三人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前行。
一路上,不断有小股的蝙蝠群冲击。
按理说,出了极少部分吸血蝙蝠外,普通蝙蝠是不会攻击人的。这些蝙蝠,看上去只是普通种类,却发狂般攻击她们。
到处都有倒悬着的蝙蝠,渐渐的耳朵,黑褐色的翅膀,嘲讽的嘴唇,冷幽幽的眼神,耷拉着脑袋,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们。
有的蝙蝠还随着悄无声息的阴风左右摇晃,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似乎摇到她们的心坎里,令人情不自己的心虚气短,心跳加速。
蜘蛛,苍蝇,蚊子......全都没有。除了蝙蝠,没有其他洞穴生物。
方媛她们越走越心寒。
穿过降头,蛊毒殿,来到魔音殿。再往前走,就是冥火殿,然后是她们的目的地......月神殿。
”咦,你看......”方媛指着一只悬挂的蝙蝠对秦雪曼说。
那只蝙蝠的脖颈被一条绳状的物体勒住了,悬挂在壁顶一块横向突出的石梁上,身体软绵绵地垂下来,耷拉着脑袋,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们,眼神冷幽幽的。没有风,蝙蝠的尸体却在轻悠悠地晃动,一下,两下,三下......
勒住蝙蝠脖子的绳状物体的另一端,正缠绕在一个迷你版的年轻女子的手上,她神气十足地站在横梁上,掩饰不住得意地笑容。尽管它只是一幅壁画,此时看上去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在萤石的映照下,脸上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邪气和恶毒的神情。
方媛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壁画上的女子,和她一模一样。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皮,方媛全身都发冷,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她深深地呼吸,调整好汹涌澎湃的心绪,强制压抑心脏狂乱的悸动,壮着胆子慢慢地靠近蝙蝠的尸体。
被勒死的蝙蝠,目露邪气的年轻女子,这幅壁画,到底隐喻着什么?
”小心!”,身后传来秦雪曼的警告声。
方媛吃了一惊,急忙往后退。
横梁后面飞来一群蝙蝠,少说也有几百只,疯了般往她这边撞过来。
秦雪曼已挡到了方媛面前,双手平推,仿佛在推着一件看不见的东西般。
和上次一样,飞到秦雪曼身边的蝙蝠,突然间失去力气般,从半空中掉落下去,连翅膀都无力举起。
方媛刚舒一口气,耳边就听到有人叫:”小心!”
这次,是吴小倩的声音。
一股腥臭的怪风呼啸而来。肩膀突然一阵刺痛,似乎是被锐利的东西深深穿透进去。紧接着,整个身体都被往上拉起,脱离了地面。
疼痛差点让方媛眩晕过去。
抓住她肩膀的,是一双巨大的黑色爪子,如铁钩一般,硬生生地钩住方媛,带着她往前飞翔。
一双巨大的尖耳朵,丑陋如老鼠般的脸,尖锐的门牙。
这是什么东西?巨型蝙蝠?
然而,那张脸,怎么有种似曾相识地感觉。
63、
方媛被巨型蝙蝠的怪物抓着飞离了魔音殿,穿过冥火殿,直接飞到越神殿。
浓浓的腥味,刺激得方媛无法呼吸。
鲜血,从方媛的肩膀上涌出来。
月神殿还是像上次来时一样,各种美玉流光溢彩。
支撑着月神殿的七根圆形玉柱,原本是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好的,现在依然没有损伤,静静的屹立在那里。
墙角的水晶棺材还在,里面那个年轻民国女生却神秘地消失了,仅剩的那只不死金蝶已死去多时。
巨型蝙蝠将方媛扔到中央那根圆形玉柱旁,收起了翅膀,竟然像人一样站立着。也不知它如何启动的机关,将方媛牢牢地锁在玉柱上。
方媛没有说话,更没有求救,眼睛一直盯着巨型蝙蝠的脸观察。
她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直到它将自己锁在玉柱上,才想起来。
”你......你不是月神!你是章校长!”方媛失声叫了起来。
她的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章校长没死,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巨型蝙蝠竟然能听懂方媛的话,阴森森的眼神盯着方媛,张开嘴对她怪叫了一声。
方媛越看,越觉得这蝙蝠像章校长。
可是,章校长不是死了吗?
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科学家说,人类的进化有很多种可能,如能抗辐射具有超强免疫力的幸存者,基因和药物相结合的基因人,植入电脑芯片和机械相结合的机械人,用刺激性药物激发潜能的药物人等。在漫长的岁月中,人类历史不会轻易灭绝,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总会有极少部分人适应环境而活下来。
按照进化论的观点,人类本身就是从最简单的生命演变而来。将来,人类也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不断进化。
但章校长这种蝙蝠人也是进化?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进化,更像是一种奇异的结合,蝙蝠和人体诡异的结合。
这样的情形,更像美国科幻电影<苍蝇>所描述的那样,在某种条件下,人类基因和动物基因相融合,变成具有两者特色的新型种族。
事实上,人类和猩猩的基因差异不到2%,而蝙蝠也是哺乳动物,差异率并不大。
”你是因为七星夺魂阵变成这样的?”方媛试探着问。
蝙蝠人冷冷得看着方媛,没再恐吓,似乎默认了方媛的推测。
七星夺魂阵是传说中的古阵法,收集地底灵气,以七阴之体为引,能让月神复活,原本就凝聚着某种神秘和深奥的力量。
整个月神地下宫殿,都是为了这个七星夺魂阵凝聚神秘力量而设计的。
这种力量,原本就是让复活的月神和人类的基因相融合,产生新生命。因为方振衣等人地破坏,神秘力量没有被新月神吸收,却鬼使神差地被濒死地章校长吸收了。
问题是,章校长所吸收的神秘力量并不纯粹,不知在哪个环节出了毛病,竟然掺杂了蝙蝠的基因,才让它变成蝙蝠人般的怪物。
也许,在七星夺魂阵启动的时候,原本作为宿体的方媛被一只无疑掉落的蝙蝠所代替,才让它变成这般模样吧。
月神殿里有那么多蝙蝠,想必是章校长招引过来的。月神殿建在地下,难免有些地方和山里的洞穴相连。而这些蝙蝠也算是他的同类了。方媛发现,七根圆形玉柱竟然开始缓缓地转动了。
蝙蝠人没有回答方媛,眼神中竟然有几分欣喜。
方媛惊骇万分。
章校长启动了七星夺魂阵!不是说,这种古阵法六十年才能启动一次,现在才过几个月,他就能再次启动?
方媛从蝙蝠人丑陋的脸上发现兴奋的神情,就像小孩子即将得到心仪的玩具般。
他想干什么?
效仿月神,借方媛地身体复活?
难道,七星夺魂阵隐藏的力量并没有全部发挥出来,还可以再融合一次?
想到如此丑陋恶心的蝙蝠人将附在自己身上,甚至是融为一体,方媛不禁毛骨悚然。
全身都痒了起来,偏又没办法去抓挠。
七根圆形玉柱缓缓转动,渐渐转到七星连线的位置。
月神殿原本就是用各种美玉雕砌而成的,宝座,桌椅,屏风上面都嵌有一层流光溢彩的宝石,雕着飞龙,麒麟,凤凰灯各种图纹,在萤光地照射中若隐若现,仿佛活的一般游离不定。
中央那座整玉雕琢而成的玉山,上面原本刻有书生,小姐,亭榭,流水,山林,各具形态,巧夺天工。
古老相传,每块玉都是有灵魂的。吸天地日月精华,形卓尔不群灵气,发恒久不灭光泽,瑰丽的摄人心魄。
此时,翡翠,玛瑙,猫眼,珊瑚,青金,绿松,羊脂,所有的玉器,仿佛刚从沉睡中苏醒般,同时发出柔和绚丽的光泽,将整个月神殿都衬托得恍如梦境。
各种光泽如雾一般凝结起来,轻轻将方媛笼罩进去。
虽然看不到,但方媛能清晰的感觉到,似乎有些东西,从她的毛孔中悄然侵入身体里。
原本流着鲜血的伤口,竟然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慢慢痊愈,很快就恢复如初,完全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更奇异的是,她的感官比过去灵敏许多。眼睛能透过茫茫光雾看到月神殿的全景,耳朵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如婴儿哭泣般......那是蝙蝠发出的超声波。
身体里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让她有种精力及其充沛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她睁大了眼睛,隐隐看到玉器所散发出来的光泽里似乎有些及其细微的小亮点,缓缓地凝结起来,从她皮肤的毛孔钻了进去。
再看蝙蝠人,似乎也看到那些小亮点,不断地伸手去捕捉,想吞食进去,但只是白忙一场。
那些小亮点似乎是虚无的,根本就无法捕获。
蝙蝠人不怀好意地盯着方媛,仿佛一条即将噬人的毒蛇般,张开血红的嘴,涎水流了出来。
方媛打了个寒战。她总算明白蝙蝠人的意思......吃了她。
雾气越来越浓,将方媛和蝙蝠人裹到了一起。
蝙蝠人张着嘴,怪笑着,慢慢地靠近方媛,露出尖锐的牙齿,猛然咬向方媛。
方媛本能地偏头闪躲。
蝙蝠人咬在肩膀上,带下一大块肉,欢喜地撕咬着,仿佛在吃着美味佳肴,嘴里满是鲜血。
痛,很痛。
然而,不仅仅是肩膀处的疼痛,大脑也仿佛在爆炸。
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力量,紧紧的裹住她的大脑,裹得她无法呼吸。
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意识不受控制,渐渐涣散。
这是怎么了?
64、
红色,绿色,蓝色,各种色彩慢慢变淡,最终变成了一片灰沉沉。
世界消失了,一片混沌,万物无光。
笼罩着这个混沌之地的,是那些似有还无的灰雾。
寂静无声,连身体的意识都没有,对空间失去了感觉。
仿佛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又仿佛很大,大到变成另一个宇宙。
时间停滞。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会,似乎回到生命最原始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些白色的亮点,微微地闪烁,如有磁性般,吸引着她一路飘到一个发光体前。
”是你?”走近了,方媛才发现,发光体里裹着一个年轻女人,依稀是民国女子的打扮,容颜清丽,正是方媛所见过的月神模样。
月神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方媛:”方媛,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世界。”
方媛怔住了:”这是你虚构出来的精神世界?”
月神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山林老宅的死亡循环事件,也是你搞的鬼?”
月神微微笑着说:”那不过是一个游戏,或者说是一个赌约。”
”赌约?和谁的赌约?”
自宁腊梅自焚后,月神并没有找到新的宿主。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并没有实体。这样的话,她又能和谁订下赌约?
”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他用生命为赌注。如果他输了,他的生命就由我主宰。如果我输了,我就离开这里,不再打扰你们441女生寝室的任何一个人。”
方媛心念一动,失声问道:”你是和方振衣订下的赌约?”
月神不怀好意地说:”怪不得他对你念念不忘,果然心有灵犀。”
”他输了?”
”那当然。”
”你们是怎么赌的?”
”很简单,我说人性本恶,全无事处,不如毁掉算了。他说人性本善,被名利所累,终会自省,不如循循引导。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订下这个赌约,让你们六人的意识进入我构建的精神世界,善恶自分。”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她清楚地记得,老宅的死亡循环里,人性丑陋的一面暴露无遗。
凌雁玉为嫉妒所迷,想谋害方媛。自己虽然是自卫和想解开谜团,却也先后害死多人。至于闷哥,被欲念所控制,意图对她不轨,自然谈不上什么善良了。
方媛不甘心的说”他没输!六个人当中,苏雅舍己救人,吴浩东追查凶手,柳雪怡不离不弃,最多算是平手。”
月神冷笑:”吴浩东不分青红皂白,便欲杀人,是犯了暴怒。柳雪怡不明真相,一意复仇,是愚昧偏执。也就那个苏雅稍好一点。”
方媛无语。
过了半饷,她问:”那方振衣呢?他现在怎么样?”
”能怎么样?愿赌服输,他又打不过我,被我囚禁起来了。其实,我想消灭他,并不太难,只是要多费些手脚罢了。”
方媛又问:”你害死了夷大师?”
月神”咦”了一声,对方媛直到夷大师有些惊讶,沉默了一会儿,莞尔一笑,说:”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们是公平决斗。”
方媛叫道:”为什么?夷大师那么好的人,你都不放过!”
月神沉声道:”我说过,是公平决斗。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我只能应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要怪,就怪他食古不化,碍手碍脚。”
”碍手碍脚?新传染病病毒的事,果然是你搞出来的?你不会真的想毁灭人类文明吧?”
”你把你们人类文明想得太高了。你们人类的文明又不是没被毁灭过,再毁灭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想毁灭现在的人类文明?”
月神恨恨地说:”是的。我讨厌现在的人类,讨厌现在的世界,太乱了,太脏了。好好一个地球,被你们人类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剧毒横流,吃的,穿的,没一样能让人放心。就算是婴儿用的奶粉,也能毒死人。吃的油从地沟里炼出来。你们自称的母亲河......黄河,现在一样飘散着腥臭之味。便是连这地上的泥土,也受到重金属污染,种出来的稻米都不能让人吃。至于转基因产品,你们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月神唠唠叨叨,仿佛一个八卦的小女生般,唧唧喳喳地发泄着对人类社会的种种不满。
可方媛偏偏没办法反驳。
毒奶粉,地沟油就不用说了,就连长江,也因为人类的开发,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的破坏。被誉为”水中的大熊猫”的白鳍豚,现在已经灭绝。五十年前,还有较大群体。十年前,据说剩下十余头,现在,却是一头也没有了......连人类圈养的那头也死了。
如果长江不能支撑白鳍豚的生存,就意味着不远的将来不能支撑人类的生存。可是,人类会从白鱀豚的生存悲剧中吸取教训吗?
据说,全球上万种物种濒临灭绝,灭绝速度超过了以往任何地质时期,人类正在”导演”地球史上的第六次生物大灭绝。
更有甚者,因为重金属提炼,很多土地收到重金属污染,癌症村,癌症镇更是屡见不鲜。这种土地里种出来的粮食,更是连吃都不能吃。
至于转基因产品,将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敢下定论。
一时间,人心惶惶,人类队吃的,用的,穿的,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功利至上,相互利用。
方媛突然明白月神族为什么能传承数千年,因为普通人需要一种信仰,对真善美。对美好生活的信仰。
表面上,他们信仰的是月神,其实,他们信仰的是一种希望,借助更为强大的力量,过上幸福生活的希望。
65、
方媛看着说累了的月神,叹息着说:”你虽然不是我们人类,但也是用我们人类的方式来生存。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也是我们人类中的一员。子不嫌母丑,你为什么不帮我们人类重新走上正轨?”
月神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可是,万物皆有其定律。任何一个东西的发展,都是从小到大,发展到极致,然后面临升华或毁灭。人类社会的文明,又不止这一次,几千万年以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再失败一次,又有何妨?”
方媛半信半疑地问:”你怎么知道人类文明经历过很多次?”
月神傲然说:”我们月神和你们人类不同。虽然都是生命体,但复杂程度和你们有着天壤之别。我们月神,保留着深层记忆层,储存着祖上记忆和生存技能,遗传给下一代。”
记忆遗传?
方媛似乎听说过,人的大脑远远没有开发,大脑意识分为好几层,最里面的称为深层记忆层,储存着祖先的所有记忆和生存技能。但因为信息太多,大脑无法全部处理,绝大部分被封存起来了。
这也是蜘蛛一生下来就会结网、蚊子一生下来就会吸血的原因所在。
所以,月神并不能重生,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比较独特的繁殖。
而且,这种繁殖,通常伴随着母体的死亡和新宿主的选择。
方媛突然想起恶灵岛上秦爷爷所说的话:”月神认为人类太自私、贪婪、卑鄙、残忍、无耻,道德沦丧,到处是战争、痛苦、死亡,与其这样发展下去,不如毁掉现在这个人类文明,重新发展。”
”其实,毁灭人类文明的,只能是你们人类自己。这一次传染性新病毒,不过是一个警告。地球,不仅仅是你们人类的。”
既然如此,月神还顾忌什么?为什么还一直隐忍不发?
方媛很快就猜到其中原因,对月神说:”你是不是没办法寄宿?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你依然没有实体?”
月神看着方媛,点点头,说:”你猜对了一半。我是没办法寄宿。我们月神族,远比你们人类古老。月神族的文明,也是不断毁灭、不断重生的过程。发展到现在,已经进化到无限接近于虚体的状态。但实际上,我们还是有实体的。”
”你们有实体,那你们的实体是什么?”
”是血,如血一样的液体。你们人类的生命信息,很多都浓缩在血液中,我们月神族也一样。”
方媛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前几个月,我们对面寝室的一个女生突然被吓死,就是因为看到了你的本体?”
”是的。我不知道,她会那么恐惧我,这是个意外。”
”可是,你并没有寄宿她的躯体。”
月神竟然苦笑着说:”寄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没有原宿主的配合,很容易失败。”
”可你寄宿在宁惜梅身上?”
”那是因为她愿意。踏步想就这么死去,想再看看何家骏,和他在一起。”
果然,和方媛、苏雅推测的一样。
”而且,我和宁惜梅从来就没有寄宿成功。我和她的意识,没有融合在一起。”月神的眼睛突然闪出耀眼的光芒,刺得方媛都睁不开眼睛。
”融合?”
”是的。和你们人类的精子、卵子一样,需要将两种的生命信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才能寄宿成功。”
”可是,那是个新生命啊!”
”新生命?呵呵,你们人类,能解释清楚‘生命’这个词语?一条蚯蚓被斩成两半,两半都能存活。我问你,这两条蚯蚓,是不是两个生命?原来的那个生命,又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方媛本想说,斩断前,有着蚯蚓头的那一半是原来的生命,另一半是新生的生命。可新生的生命,又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同理。融合也是一样。两种生命信息,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成为新的月神。”
方媛明白了。所谓的月神,并不能永生,也不能复活,它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体,人类生命信息和另一种奇异生命信息的完美融合。
这种奇异生命,远比人类复杂、先进,却在进化的过程中濒临灭绝,不得不依靠人类来传承其生命信息。
融合后的生命,既不是原生命,也不是寄宿主,而是一种全新的生命,有着原生命和寄宿主的双重记忆。
方媛问:”我才是你理想的寄宿对象,对吧?”
”是的。”月神诡异地笑了笑,说,”其实,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一直?”看着月神得意的笑容,方媛终于想通了。
宁惜梅自焚后,她回到了寝室,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场景和现在很相像。那时,月神已侵入她的身体。
如血一般的无色透明液体,从身体皮肤的毛孔中渗透进去,融入自己的血液中,循环进入神经系统,慢慢控制中枢神经,进而控制整个身躯。
难怪自己的感觉后来变得灵敏起来,能感受到张丽娜和林依依死后残留的宇宙波。
山林老宅的死亡循环事件,也是月神搞的鬼。她一直在方媛的身体里,控制方媛的神经中枢,所以感觉才会那么真实,真实得和现实生活一模一样。
她不仅仅控制着方媛的神经中枢,还窥探着其余五个人的神经反应,并反馈到所有人的大脑中,制造出那个身临其境的精神世界。
在新病毒感染事件中,方媛被刘处长的人迷晕后关押在实验室的仓库里,也是月神运用她的力量,打晕看守的军人,让她及时醒来。
寒冰殿、魔音殿里的两幅诡异的壁画,自然也是月神画的。原本,她的记忆中就存在画画的技能。
所有的一切,都是月神控制她的身体,在她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做出来的。
夷大师的死,也是自己造成的?
方媛不敢置信的看着月神。
月神却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点点头,说:”你猜得不错。我虽然没能和你融合在一起,但在你大脑休息时,我能控制你的身体。”
一切的罪恶,源自自己。
方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如果我死了,这一切是不是都会结束?”
”不。虽然你是最好的寄宿体,但你改变不了什么,我可以寻找其他替代品。”
是这样的吗?方媛总觉得月神对她隐瞒了什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来找我?”
月神叹息了一声,说:”因为,我和你的生命信息,已经开始在慢慢融合了。所以,我不能让你死。”
方媛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融合的过程很不顺利?”
”嗯。七星夺魂阵没有发挥作用,又失去血玉的帮助,我的力量稍稍有些欠缺。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别忘了,方振衣还在我手中。还有秦雪曼、吴小倩,441女生寝室的所有人,以及你们整个人类社会的安危。”
方媛沉默了。
月神说得不错,她手上有太多让方媛屈服的筹码。
半晌,方媛慢慢地说:”如果我答应了,你会放过她们?”
”没问题。”
”不再对人类社会兴风作浪?”
月神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我没办法保证。因为,融合后的新生命,由她自己的想法。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新生命中不仅仅有我的记忆意识,还有你的记忆意识。知道为什么我不能和你完美融合吗?”
”为什么?”
”因为信仰。你看似柔弱,其实有着坚定的信仰。你不会受其他人影响,坚定地相信人性本善,相信这个世界有纯粹的真善美,有着美好诚挚的情感。而我,也有着自己的信仰,信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物竞天择,从不相信所谓的道德和情感。我们两人的信仰,相差太远,这才是意识难以融合的主要原因。”
方媛喃喃自语道:”信仰?”
月神的神情也有些落寞:”将来是什么样子,谁也预料不了。也许是我改变你,也许是你改变我。”
是的,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66、
苏雅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
睁开眼,天还是灰蒙蒙的,寒冷的晨风透过窗户的缝隙毫不留情地卷进来。
凌雁玉和柳雪怡已经起床了,身旁坐着伤痕累累的秦雪曼和吴小倩,正端着杯子喝温开水。
两人的神情,都很疲惫。
奇怪的是,方媛不见了。
苏雅赶紧披衣起床,问道:”雪曼,小倩,出了什么事?方媛呢?”
秦雪曼望了吴小倩一眼,见她不反对,沉吟着说:”刚才,我们和方媛一起去地下月神宫殿寻找月神。”
苏雅吓了一跳:”你们三个人去月神殿找月神》找她做什么?不会是拼命吧?”
秦雪曼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看到方媛被蝙蝠人抓走,我和小倩急忙追过去。可是,我们在月神殿前的九宫阵被困住了。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九宫阵里脱困而出。等我们赶到月神殿时,看到蝙蝠人已经被吊死了,方媛却不见了踪影。”
苏雅愣住了。
蝙蝠人?这都是什么事?
可秦雪曼和吴小倩一脸严肃的样子,不想在骗她。
也许,这个世界,实在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如果不是科学家已经证实,仅仅从主观感觉来说,谁会相信脚下的地球是圆形的?谁能感受到地球在转动?
”让我和小倩惊讶的是,蝙蝠人竟然是上次没有和我们一起出来的章校长。”
”方媛,她怎么了?会不会是……”
那个字眼儿,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应该不会。蝙蝠人被吊死了,方媛肯定是被人救走了。”秦雪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且,我们发现,月神殿布置的七星夺魂阵明显启动过,月神殿里所有的玉器突然间都变得暗淡无光,一点儿灵气都没有了。”
”被人救走了?是谁救走的?难道是方振衣?”苏雅突然看了看方媛的床头柜,笑着说,”方媛没事。”
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全都望着苏雅。
”她把她父亲的相片带走了。”苏雅指着方媛的床头柜说。
床上的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原本有方媛父亲的相片,现在空空如也。
除了方媛,没有人会特意带走那张相片。
打开方媛的床头柜,里面果然空荡荡的,随身的包和衣服都不见了,但有一封白色的信,封面上写着”苏雅”。
苏雅取出信,念了起来。
苏雅: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离开南江的路途中。很多东西,总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以前,总认为自己还年轻,有充足的时间,很多事情可以留着以后慢慢去做。现在,才知道这种想法是个大错误。
这些年来,我总是为秦妍屏和陶冰儿的死耿耿于怀。如果不是我,她们也许不会死。在南江医学院,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来到了441女生寝室,认识了你们。最难过的事情也是来到了441女生寝室,间接害死了秦妍屏和陶冰儿。何剑辉已经用他的死来洗涤了他的罪孽。而我呢?不得不背负着十字架,在这个世界戴着虚伪的面具苦苦挣扎。
现在,我终于想通了。很多枷锁其实原本并不存在,而是自己加上去的。我相信,秦妍屏和陶冰儿如果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我幸福地生活下去。
小时候,我认为世界是围绕着自己转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存在。渐渐长大,才明白,我也只是茫茫宇宙中的沧海一粟,和大自然的一只蚂蚁、一只蜜蜂没什么区别。既然来到这个世间,就要好好珍惜,如一棵小草般,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要坚强地、挺直腰杆去承受。风雨过后,总会有阳光灿烂的日子。
从小,我就想周游世界,放下尘世中的一切,让心灵去感受真实的大自然。我一直想去看看大海,吹吹清新的海风,看潮起潮落、风卷云舒。晒着温暖的阳光,让海水轻轻抚摸,尽情地享受自然的纯净。我还想去登泰山,感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还想去九寨沟,踩过溪水里的鹅卵石,越过青藤缠绕的古树,聆听鸟语虫鸣。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苏雅,我走了,记得代我向雪怡和小玉告别。如果雪曼和小倩来了,帮我说声”对不起”。告诉她们,月神已经消失了,不会再威胁她们。
顺便说一句,其实,我很羡慕你,不在意旁人的感受,随自己的性情坦荡生活。信的结尾,是方媛的签名和日期。
南江市火车站大门口,方媛正拎着旅行箱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挤进候车室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座位。
她把旅行箱放好,坐了下来,翻出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细细地品读,完全不受身旁喧闹所影响。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方媛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姐姐,能把你的书借我看看吗?”一个童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来。
方媛从佛理中惊醒,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女生站在她面前,仅有七八岁的样子,眉目清秀,仿佛粉雕玉琢般,眼神却有种和她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成。
”你是……沈轻裳?”方媛猛然站了起来,”方振衣呢?”
沈轻裳没有说话,朝方媛身旁望去。
原来,方振衣正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手上也捧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虔诚地翻阅。
此时,他放佛感觉到什么,目光从佛经中挪开,缓缓地抬起头,和方媛惊喜的眼神交集在一起。
千言万语,却相对无语。
半晌,方媛才听到沈轻裳的声音:”姐姐,你去哪儿?”
”海南。”
”真巧,我们也去海南,一起吧。”沈轻裳偷偷对方振衣眨眼睛。
”好啊。”方媛自然满口答应。
方振衣微微一笑,一向冷酷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欣喜的神情。
进站通道打开了,工作人员开始检票。
方媛牵着沈轻裳,走在方振衣后面,随着人流慢慢挪动。
一个刚送完朋友进站的瘦削男生从另一条过道往回走,经过方媛时,两人突然感觉到什么,相互望了一眼,各自怔了怔。
然而,两人的脚步没有停留,随着各自的人流朝相反方向走去。
”姐姐,你认识那个人吗?”敏感的沈轻裳问。
”不,我不认识。”方媛在脑海里搜索,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个瘦削男生。
可是,为什么有种很熟悉很熟悉的亲近感?而且,心跳突然加速,似乎很在意他,仿佛很兴奋。
扭头望去,瘦削男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浩轩,那女生在回头看你。”有人对瘦削男生说。
等杨浩轩回头时,方媛已经转过身,随着方振衣走入进站通道。
”骗子。”杨浩轩骂了句。
”我没骗你啊,骗你是小狗!我真的看到那女生回头看你。”
”是吗?”杨浩轩笑了,”他长得有点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真的?”
”真的。她的眼神和我那个朋友一模一样。”杨浩轩有些惆怅地说,脑海里又浮现出宁惜梅文雅纯真的容颜。
”能介绍你那个朋友和我认识吗?”
”不能。因为她已经死了。”杨浩轩走出候车室,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天空飘起了剪不断、理还乱的霏霏小雨,带着些许凉意,轻快地飞舞在他的脸颊上。
雨丝冰凉,仿佛渗进了心灵深处。
他似乎看到了宁惜梅,穿着一袭白衣,哼着歌曲欢笑着在雨中漫步,黑色的长发随风轻舞。
他相信,这不是幻觉。
1
99年我二十出头,在三峡一个商场里当保安。半年前,我经历了人生最诡异的一件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个月过去,我对那件事情的后怕,渐渐消磨。不再每天做噩梦,重复当时的恐怖场面。
我在当地也出了名,很多人都知道我曾经在墓地撞过邪。幸好他们不知道我后来的遭遇,不然,要比现在更迫切的询问我,撞邪的经过。
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肯说,但现在,我已经心平气和,开始在旁人面前吹嘘我当时的经历。我是个喜欢吹牛皮的人,把当时在墓地上的场面,描述的无比夸张,说的天花乱坠,花团锦簇。说的遍数多了,我甚至会把握故事的情节,让桥段跌宕起伏,引导听众的情绪。但我对在望家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那些好奇的人诉说经历。有时候我会有意讲的很慢,或者故意编造些无中生有的情节,拖到吃饭的时间。那些想听我讲完的人,就会大方的请我吃火锅。
睡不着觉的时候,我还是会仔细回忆当时的场面。我并不是想靠这点回忆来寻求一点刺激。而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总觉得这个事情并没有完全了结,隐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可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又想不起来。
我想去问那个通阴司的望德厚一个究竟,可我实在是不愿意再见到他。我更不想去望家坪去找,我发誓,这辈子我拉尿都不朝着那个方向。
我一直隐隐觉得莫名担忧的事情,还是被一个人给挑出来了。那个人就是阿金。
阿金不姓金,其实他姓陈,黑黑瘦瘦,长得丑,个子很挫。他在商场的大门附近,租了爿小地方,支了个桌子,干打金银首饰的营生。桌子前面的用牌子写了四个字:”阿金首饰”,所以大家都叫他阿金。
阿金的生意不错,这个行当全世界估计都不愁没生计。阿金很少自己熔金打首饰,天天守生意的,是他的媳妇。
阿金每天没事情做,到处打牌,每天他老婆还要在工作的间隙,做好饭,给他送到牌桌上。阿金还喜欢找小姐。一次嫖妓被派出所抓了,他老婆拿钱赎人的时候,阿金当着警察的面就打了他老婆一嘴巴——嫌他老婆送的迟了。
娶妻当娶惠安女。这句话,太他 妈正确了!
我不止一次的问阿金,能否给我介绍个跟他老婆一样贤惠漂亮的惠安女。
阿金就嘻嘻的跟我说:”我们惠安女不是那么好娶的。我们惠安女不嫁外人。”
阿金和他媳妇是福建人。
阿金有个女儿,四岁。阿金很不喜欢她。打骂是家常便饭。都是他老婆边做生意,还带着小孩,生意忙的时候,就免不了疏忽。有次她女儿在商场的楼梯上玩,不知怎么的,把头伸过铝合金的栏杆缝隙,却收不回来。就在楼梯上哇哇大哭。我和我的同事,想了好多办法,都扯不出来。铝合金没有让性,看到小女孩的头被夹的厉害,我们就不敢再往回拔了。正在一筹莫展。阿金来了,他看见自己的女儿被夹住,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冲动,上去就踢他女儿的屁股。然后抓住女儿的肩膀,使劲往后一夺,女儿被拽出来了,可两只耳朵豁豁的流血。我看不下去,冲上去要揍阿金。阿金还没挨揍,就给我求饶。
别看阿金对老婆女儿这么凶,对外人却怕的要命。
阿金看来是不喜欢女儿,福建人的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好像他老婆也不能再生育,于是他买了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刚2岁,阿金从人贩子那里花两万块钱买的。
其实以上的文字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打首饰的阿金,福建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篇幅来慢慢交代阿金的身份。也许我故意把讲故事的情节放缓,是我的习惯了吧。
不讲废话了。说正题。
那段时间,我喜欢讲我见到鬼的故事。经常身边围一群人,我在人群里手舞足蹈。或者对那个漂亮女孩有意思,就单独约出来,吃了饭,晚上到坝区的公园里看长江。夜深人静了,就讲鬼,事半功倍。
可阿金什么时候才听我讲这个鬼事,我还真不记得,反正他听了不止一次。每次讲的时候,他还给我递烟。
出事的那天,我不记得,是阿金第几次听。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阿金只在那次听我讲的时候,说过话。
我当时正讲到,我看到一个胖子坐在椅子上望着我笑(我不敢说出望老太爷的名号,我答应过望德厚的)。忽然就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坎大猪……”
这个口音,就是当时望老太爷的口音。好接近。而且我也蓦然想起,我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的事情——就是望老太爷对我说出的那几句听不懂的语言。
望家的事情过后,我把这小细节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我自己曾经无意识的说过这话,也忘得烟消云散。但现在我一听到这个词语,我的记忆如洪水一样涌进脑海。当时望老太爷说的诡异语言,我又清晰的想起来了。我心里豁然开朗——原来一直隐藏在我心里的小芥蒂,就是望老太爷说的语言。这个细微的蹊跷,很隐蔽的潜藏在我的下意识里。由于我本能的不想去把自己和望家坪的事情再加以联系,所以,我忘了。
我扭头寻找着音节的来源。
是阿金,因为阿金又说了一句:”无半撇……”
阿金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我仿佛又看到了望老太爷对着我念叨那些语言。边念边开心的对我笑。我经过望家的事情后,心理有了点变化,幻想到望老太爷了,竟然没有害怕的情绪。甚至望老太爷的笑也感染了我,我心里莫名地觉得很开心,一开心,我也笑起来。
望老太爷念的那些古怪语言,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却又无比熟悉,我不由自主地跟着望老太爷念起来:”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乍浦桃……因某比米米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
呵呵,念得我好开心,心情好愉快。
这时候,怪事发生了。阿金突然从屁股下面,抽出木凳子,举起来,对我狂殴。我还沉浸在无来由的喜悦中,对阿金的暴力毫无防备,被阿金用木凳子砸了好几下,头都流出血了,自己都不知道。
平时懦弱孱瘦的阿金,此时完全变了个人,两眼发红,眼眶像是要滴出血来。拿着木凳子,疯狂地打我。嘴里喊着:”叫你咒,叫你咒,叫你咒……”
以上都是后来旁人说给我听的。我当时也昏头昏脑,估计比阿金好不了多少。
听说阿金后来被人拉开,还在地上打滚,手脚抽搐,口吐白沫。衣服都被自己扯烂了,然后就躲到厕所里,在厕所里怪叫。像是哭,又像是笑。
原来他是个间歇性的精神分裂患者。
从头至尾,他老婆都没说话,只是把他守着,等他闹够了,替他收拾。
2
我知道阿金的突然疯狂,必定和我学望老太爷的语言有必然的关联。就不太介意阿金打我的事情。相反,我对阿金说的两个词有很大的兴趣。因为是他说的这两句词,才引出我回忆起望老太爷说的诡异语言。
我找了个机会,没人的时候,我把阿金请到我的值班室。阿金对当天的事很抱歉,说不好意思,他从小就有癫痫。就是我们宜昌人说的母猪疯。
我没单刀直入的问他。就故作轻松地跟他闲聊。问他,”坎大猪”是什么意思。
阿金说,这是我们福建话,就是傻瓜的意思。
我呵呵的笑,”那你就是说我是傻瓜喽。”
阿金也笑:”谁叫你讲得那么假。每次说的都不一样。”
我又问:”无半撇呢?”
阿金说:”就是没得用的意思,跟傻瓜差不多。”
我又说:”那我当天讲的话,是不是也是福建话。而且是不好听的福建话,你才打我。”
阿金沉默了,掏出烟来抽,手抖得很厉害。半天点不上火。阿金缓缓说:”其实我听不懂。”
我看见他的眼睛又开始变红。心想不好。连忙跟他扯别的:”你昨天看见你到百乐门去了,听说里面的小姐很漂亮哦。”
阿金一听到我说这些,马上就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那是那是,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给你好介绍,我请客。”
我打了个哈哈。找个由头走了。
这事总是个疑问,老是憋在我心里,想去问阿金,但又怕把他的母猪疯搞发作了。那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
刚好商场附近一家人的女儿吸毒死了。那家人觉得自己的姑娘死的很怪。请了望德厚来做法事。
我本来不想再跟望德厚有什么来往。但我还是在望德厚路过商场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他:”我当时中邪,嘴里叫的那些话,你听得懂吗?”
望德厚说:”我听不懂。”
”你没骗我?”
”我还有甚么道理骗你呢?”
我把阿金的事情说了。
望德厚抽了一口冷气。说:”你带我看看他。”
可我们找不到阿金,不知道他到那里风流去了。
不过望德厚看见了阿金的媳妇,隔着很远看了一眼,就拉着我走开。望德厚对我说:”不用看他本人了。”望德厚脸阴得很重,”光看他媳妇就够了,这两口子,你离他们远点。”
我好奇心大增,忙问望德厚怎么回事。
望德厚说:”他媳妇身上有股黑气,蛮浓。”望德厚想了想:”估计你说的阿金,身上的黑气更凶。”
我把望德厚看着,很疑惑,我看阿金的老婆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望德厚说:”黑气在头顶,这种邪好治,我整的好。可是这个女的,黑气就围在腰间,不上不下,不是一般的邪,蛮凶。”
我还要问望德厚,望德厚摆摆手,”你莫问我了,你命很硬,自己去打听去,不要拖上我,我没几年好活了,不想多事。”
我见这事情连望德厚都不敢掺和,心里的担忧就弥漫起来,惴惴不安,毕竟阿金发疯和我讲的那些古怪的话,还是有点联系。
我不强求望德厚了,我们这种人,最好是不要在一起,这个我们都明白。看着望德厚轻飘飘的走了,这么大太阳,连个影子都看不清楚。
3
这个事情,又闷在我心里半年,郁闷的很。平时看见阿金了,总觉得怪怪的,也许是听了望德厚的衷告,先入为主了吧。
这时候,我读书时候的同学王八因为一件事情,专门从市内过来找我。要我跟他去市内,帮点忙。(这个忙不好帮,我以后再讲。)
王八读书比我强些,懂得很多,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跟个学生一样的向他学习。我们好久不见,我就把自己说鬼话的事情对他说了,也把阿金的事情说了。
王八听了,大骂我:”你这个暴b!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想不清楚,当年上学时,不好好读书。跟个苕一样,没得文化。”
”你GR的当年学习好,学习好怎么每个学期还要跟我一样挂科啊。”我回骂他:”再说这个事情,跟学习有什么关系,跟文化有什么关系?”
王八说:”你个二q还犟,这个事情还不明白吗,那里什么邪事,你狗R的,叫你读书,你非要去放牛。”
我喊道:”你再跟劳资打马虎眼,劳资就不跟你回去帮你忙哒。”
王八说:”你所说的阿金两句话,坎大猪和无半撇是福建话是不是?”
”是啊”
”那好,我告诉你,你讲的那些鬼话,的确不是福建话,但和福建话有关系。”
”你听得懂啊!”我真的有些后悔没早点问王八了。
”听不懂。”
”MP的你听不懂,在劳资面前拽个什么!”
”我是听不懂,但我知道,你说的话,肯定是跟福建话差不多,福建话也分很多种类,你说的那个福建人也许是真的听不懂你说的话。”
”那TMD听了打我干嘛。”
”我都说了有可能你说的不是福建话,但和福建话有点关系,你在听什么,你耳朵长着出气的啊。”
”你在逗劳资玩是不是,什么又是又不是的。”我晕了,被王八说的二黄八调。
”福建话是汉语最古老的语言,”王八顿了顿,”我们现在讲的是变化了千百年之后的汉语。虽然都是汉语,但发音已经完全迥异。”
我身上一阵冷气冒起:”你是说,我听鬼讲的语言,是古汉语。从福建传过来的古汉语?”
”不是。”王八皱着眉头说:”正好相反,福建的古汉语是从我们这边传过去的。”
”而且很古老了。”
”应该是的。”
”比福建话还要古老,所以阿金听不懂……”
”你变聪明了嘛。”王八虽然在笑,但气氛却变得更阴郁,”古汉语在福建也会演变。”
”古老的语言,只能一种人会讲……”
”不是人会讲。”王八纠正我:”是鬼会讲,而且是存在了很长时间的鬼。”
”鬼讲出来的话……”
”肯定不是好话。”王八帮我接上。
”所以阿金也听不懂,但他知道不是好话。”
”因为,他曾经听过。”王八接着说:”我想,他以前听到的时候,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他犯病了,才打你。”
”也就是说,”我说道:”那些话,是……”
”邪咒!”我和王八同时想到。
这种对话,我当年和王八经常发生。我们两个常常就在某个晚自习,在图书室里,坐在桌子上讨论一些古怪问题。旁人都听不懂,把我两个当疯子,在胡言乱语。
跟从前一样,两个人对这件事情慢慢地梳理。
”汉语的文字两千年来,从小篆之后,没怎么改变。”王八这方面的确很强,他接着说:”可是古汉语的发音,肯定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是现在的新汉语发音变得面目全非才对。”我抓住了王八说话的漏洞,总算找到机会日噘他:”你个SB。”
”古汉语的发音,现代的人,谁也没听到过,所以也无法推测古时候究竟是什么发音,有的学者根据文字上变革的蛛丝马迹,推断古汉语的发音,也只能推测到唐宋,更往前,就很难了。”
”推测到唐宋的语言发音,也不见得正确。反正那些教授有人发工资给他们胡诌,说什么是什么,一厢情愿以为我们都会相信。”
”的确,声音信息能被记录下来的历史太短,只有百把年,可文字和图像却一直能够保存,信息基本不会丢失。古汉语真的是怎么说的,谁也不知道,除非坐时间机器回到过去,去亲身听一听。”
”可让我听到了。”我忍不住逞能:”而且我还会讲——丢普……扣波……”
”停。”王八打断我:”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丢普……扣波……歹狗……”
王八做了个手势,我停了。
”扣波……扣波……”王八沉着声音说:”我听过这个话,前年。”
”你怎么听到的?”
”我听一个老道士做法事,在一个凶宅里说的。是一句咒语中的词。”
”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
”什么意思?”我看着王八的脸色,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王八额头渗出汗,慢慢说道:”死绝!”
4
我无意识讲的那些诡异语言,我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反正不知道意思,也就懒得去体会其中意味。现在王八把那咒语的意思给说出来了。我心里非常不好受。
仅仅只有一个词,就是如此恶毒的语言。那其他一些话,不是更恶毒?我可不想自己会说的恶咒,连意思都不明白。于是和王八相互望了望。
从王八的眼神,我看到他和我一样的期待:也想把阿金的事情搞清楚。可他的目的和我不一样:他好学,喜欢窥探天下各种奇门法术。从望德厚的嘴里知道,阿金和他老婆身上肯定有大问题。王八兴趣很大,不用我提议,他也会去主动询问阿金的。
晚上下班后,王八经我介绍,认识了阿金和他媳妇。
”我是疯子请来给他驱邪的。”王八又在满口跑火车,边说手上还在比划:”我看你们也有点问题,顺便帮你们做做法事。”
这种毫无逻辑性理由,也亏他说得出口。我在一旁想着:傻子才相信你说的。
实际却相反,阿金和他老婆听了王八的一句糊弄,就马上相信了。”师父,你真的会吗?谢谢,谢谢。”
我就奇了怪,王八现在怎么跟神棍一样了,好会骗人。只一句话,就能把人弄的服服帖帖。我怀疑有蹊跷。仔细瞧了瞧王八的手上,果然就捏了个八卦镜在手上,这个王八,才几个月不见,身上就开始配工具了。看来他是一门心思想当神棍。
八卦镜很小,一寸方圆。阿金夫妇估计看见了镜子里面的东西,才相信王八的。我也很纳闷,王八是什么时候掏出来给他们看一下的。我还真的没注意到这点。而且王八肯定也看出阿金夫妇心理上的弱点。
四个人吃了顿饭,来到阿金和他老婆住的地方,阿金和他老婆也住在商场里,商场大楼其实没竣工,还有一半的烂尾房,有的就便宜租给了商家租户,当仓库也行,住人也行。王八等阿金夫妇把一对儿女哄睡之后。开始装模装样的做法事,至少我认为是在装腔作势。
王八现在装备很齐。点了蜡烛,烧了清油。还有一个小铜锣,他轻轻敲了敲。锣声普停,房间里就很安静了,不是普通意义说的那种安静,而是那种类似于沉寂的安静。
”疯子,你把那些话,在说一遍。”王八现在是命令的口气了。
我照做了:”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
阿金夫妇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吓的魂不守舍,阿金的嘴巴张开了,越张越大,面目开始狰狞,额头青筋毕现,开始流下黄豆大的汗珠。
而且眼睛开始红了。
王八连忙喊:”停,快停……”
不等王八叫停,我就噤声。
我和王八等着两口子恢复平静,我问王八:”还要不要继续。”
王八说:”够了,已经够了。”
两口子刚才肯定又回忆起了怪事,隔了好大一会,才好。再看王八的表情,就不如开始那么信任。
王八当然不甘心,从怀里弄了古董级的怀表。对夫妇说:”不说别的了,我们听听着怀表声音。”
我也要听,那怀表的指针走的咔哒咔哒很悦耳,忍不住让人去听个明白。我凑上来。王八对我说:”疯子,你过去帮我端杯水喝。”
我转身去那水杯倒茶。等倒好了,再回来的时候,王八正在轻柔的对两口子说:”你们看这个表……”
王八从哪里学的这些邪术?毕业这两三年,他到底又学了些什么,是我没告诉我的?我在疑惑。
阿金两口子被王八催眠了。
从前 听说过催眠术,听人把催眠术说的神乎其神。我不明白,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就被催眠,任人摆布。现在见了,比我想象的还要诡异。而且是曾经和我并排睡觉的王八使出来。我心里堵得慌。
阿金的老婆不停的在哭,闭着眼睛哭。阿金就不一样了,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王八拿着又从怀里掏出个碟子,放了清油,点上。一连掏了三四个。
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可是不知道那里来的风,把清油捻子上的一豆火光,吹的东倒西歪。阿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快,还是我听不懂的语言。那语言和我听过的咒语,差不多。应该是福建话。
王八开始手忙脚乱,不停的把身上一些物事拿出来,又是焚香,又是画符,还拿出一把两三寸长的小木剑出来。王八越来越慌,手一抖,把油碟都弄翻了两个,又慌忙的把油碟摆好,重新点火,手拿捏不稳,油泼了一地。
阿金的老婆不哭了,开始笑起来,虽然是笑声,却没半点喜悦的意思。这些我就开始担心了,这阿金的老婆看来发起疯比阿金还厉害。我问王八:”你狗 日的到底行不行?”
王八一边摆弄油碟,一边把木剑穿上纸符。嘴里敷衍我:”没问题、没问题,我怎么搞不定呢?”
王八说完把木剑斜着往油碟上方比划了一下,好像带出了风,把油碟上的灯火给弄灭了。王八夹着木剑,又去点火,可几盏油碟的火,相续熄灭后,怎么点都点不燃。木剑上的纸符忽然无来由的燃烧起来,王八却控制不住火势,差点把自己的袖子烧着。王八慌忙把木剑丢在地上。
屋子里就是阿金老婆”嘎嘎嘎嘎”的干笑声,还有阿金的福建话。
阿金的老婆不笑了,眼睛睁开,把我和王八死死的看着。脸上的神情麻木。阿金倒是还在叽叽咕咕的说话,只是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你这个水货!”我已经看出来王八是个半吊子:”你狗 日的没得本事,就不要乱搞。”
王八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
5
我一看王八也没了主意,也害怕起来。心里想到一件事,心一横,对着阿金和他的老婆喊道:”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
这是我记得的诡异咒语的下半截。我想了,阿金夫妻就算是听到这个话了,母猪疯发作打我一顿,也比他和他老婆鬼上身了强。
不料,这句话一出,阿金两口子并没有发狂,也没有继续做出诡异的动作和表情。反而慢慢的清醒过来。
阿金两口子看见王八和我狼狈的情况。也不说话,他们知道被王八这个说大话的骗子给忽悠。理都懒得理我们。
我很不好意思,王八还在收拾他的家业。看着他的狼狈样,我都替他丢脸。
我和王八很尴尬的从阿金屋里退出来。道歉的话都没好意思讲。
我气王八:”你没本事就别揽这些活。刚才差点出事。”
王八不服气,”不是我水,是那东西太邪了。我的确搞不定。”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知道了,不过我搞不定,不是我水,我看这世上没人能搞定……也许又人搞得到,但我不知道在那……嗯嗯……肯定没人能搞定……”
我看王八魂不守舍,语无伦次,知道王八真的是怕了。
我问王八:”你在跟谁学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学又不好好学,你倒是学到家了再出来显摆啊。这倒好,差点把我也搭进去。”
王八说:”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有道行的师傅,这些法术不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吗?”
我无语了,恨不得揍他几拳,看了几本歪书,就拿来现世,不是欠打么。
和王八在商场附近的路边摊,叫了一些宵夜的小菜和烧烤,喝点啤酒压惊。
我坐下后,向阿金的房间看去,隔着窗户,看见里面有人影在晃动,应该是刚才的动静,把阿金的小孩弄醒了,他们在哄孩子睡觉。
王八连续喝了好几杯啤酒,心情才平复起来。他酒量很差,脸上通红。说话舌头都在打结:”听我一句劝……”
”离那两口子远点。”我抢过他的话头,懒懒的说道。这话望德厚半年前都跟我说过了。
王八说:”我不是在故意吓你。”王八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这个事情不是我们这种能插手的。”
”你已经知道原因了?”我问王八。
”大致知道了,我听得懂一点福建话,我曾经在福建呆过一段时间。”
”你什么时候去过福建,我怎么不记得?”
”你忘啦,读书二年级升三年级的那个暑假,我不是国庆节才来报到吗?”
”对对,你是说你去了福建。我还怪你没叫上我呢。”
王八说:”刚才阿金说的话,我基本听懂了一大半,再加上我以前在福建偶然听到的一些传闻,我已经能够猜出是什么缘故了。”
”偶然听到?”我冷笑着,揭王八的短处,”你是专门去打听的吧,就知道你去福建没好事。”
王八开始把他认为发生在阿金身上的事情说出来:
6
”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基本都是因为战乱,中原的人口,从北方南下,走得远的,就会到广东福建一带。”
”这和阿金两口子有什么关系,你扯这么远干嘛。”我打断王八。
王八说,”阿金两口子是福建人,当然要从这里说起啊!”
”他们是20世纪末的福建人,你说几千年前的事情,你怎么不加个LONG LONG AGO……”
王八和我争嘴争惯了的,有时候这种争吵反而对探讨事情有所帮助。所以王八不介意我的插嘴,继续说道:”历史上记载人口迁徙南下的记录,犹以南北朝五胡乱华、南宋偏安最为着名。其实我认为,也许中原民族迁移南下的过程,应该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甚至早于有史书记载。”
”这他 妈的跟阿金夫妇有什么关系!”我正准备把王八损几句,我突然意识到:语言,这个事情的关键——语言。王八其实在根据历史的事件推测语言的变革。
”移民的过程,也就是侵略一方的种族,同化当地土着的过程。”王八见我懂了,继续说下去。”南下的民族文化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土着无法对抗。”
”所以民族迁移的过程,就是土着被外来民族融合的过程。”
王八说道:”融合,哼哼,融合,多好听的字眼。”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民族融合吗?”
”我来解释民族融合的涵义……”王八说道:”就是侵略的民族占领土着部落的良田房屋,杀光敌方所有的男性,幼儿都不放过,霸占敌方部落的年轻女性……然后理直气壮的认为将对方的民族融合进来,当然部分后代也具备土着的基因,却是来自于母系。这就是民族融合。
我赞同王八的理论:”生存空间就这么大,没办法,只能强者生存。”
王八说道:”那些所谓的强者,在北方游牧民族面前,却又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于是福建这种外来民族迁徙很频繁的地域,就是发生 ‘融合’最多的地方。”
”一个杀伐太盛的地方,恶毒邪性的事情,当然会多一些。”
”有一种信息,在文化变革的筛选中,顽强的生存下来,流传至今……”
我彻底明白王八的意思了:仇恨的信息。
那些苟残于世的土着女性用她们的语言,牢牢记住了仇恨,所有的语言都会变,但记载仇恨和诅咒的语言,因为深刻,没有嬗变,并且代代相传,演变成了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我问王八:”你的意思是说,阿金是被这种古老的咒语诅咒了。可是阿金自己也是福建的土着啊,他老婆还是惠安女呢。”
王八没有直接否定我。他换了个方式:”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这还用问,宜昌人呗。明知故问。”我想都没想,回答补充:”货真价实。”
”你爷爷是什么地方的人?”
我开始冒汗:”四川……”
”你爷爷的爷爷是什么地方的人?”
”江……西……”
王八不问了,”听说江西人都是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过来的。”
我明白王八的意思了,我老徐家才六七代相传,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就分别认为江西、四川、湖北是自己故土。以此推断,福建几千年来不停的外来民族迁徙,到了今日,谁能说上自己是正宗的土着。
”钱家占了赵家的房子,说是自己的;孙家后来抢了钱家的房子,时间久了,也认为这个房子是自己的,李家把孙家人杀干净,过了两代,后人还以为这房子从来就是自己家的祖产……”王八自言自语的念着。
我还有个疑问:”你说福建的古老咒语和我们内地的邪咒是同一种,我认为不错。可是这个语言,我曾经听另外一个人——是人——不是鬼,也说过。”
”那肯定是不一般的人,身怀绝技,来历不明的人。在那里,带我去拜访。”
”魏瞎子说过。”
”这不奇怪,都说了是古老的咒语,咒语既然能诅咒人,当然也能解救人。”王八接着说:”魏瞎子那里我去了好多次,怎么从没听他说过这些话?”
王八又想了一会,”疯子,我想了,魏瞎子说那些话,一般人听不见的,你能听见应该不是偶然。”王八忽然兴奋起来:”老子当初就说了,你的八字很怪,没说错吧。”
诡异语言的事情,在王八的分析下,终于帮我弄明白了。但是当我和王八回了趟市内,再回来的时候,两口子已经离开了商场,不知道去了何处,他们没给任何人透露他们的下一个生存之地。
至于阿金的事情,王八后来根据催眠后阿金说的话,和他曾经在福建”听说”到的见闻。大致能够推测出来:
从福建的特有的民居——围屋说起。现在福建的围屋成了民族风俗文化的典范了。书刊电视上不厌其烦的介绍,这种房屋结构的合理性:通风合理,采光合理,排水合理,空间布置合理……却把最主要的功能排在后面。
当初福建人修建围屋,重要的功能就只有一个,其他生活上的结构设计都是附属产品。围屋最重要的功能,非常残酷且现实:打仗的需要。
打别人的时候,抢来的粮食要囤积到围屋。别人打自己的时候,围屋就是城堡。就这么简单。
阿金的陈家祠堂和隔了一座山的另一个家族,在水源田地上纠纷不断。世代互相冲突,结下深仇。在文革中,阿金几岁的时候,陈家的祠堂终于把另一个家族给收拾了。当时国家大乱,武斗稀疏平常。县里的造反派头子,和陈家有点渊源。陈家借势,铲除了世仇。但是对方家族中有个老太婆,在陈家人鸠占鹊巢的时刻,用那中古老的咒语,对阿金的家族下了诅咒。当时的场景,是什么样,王八也无法推测有多恐怖。
至少那个恐怖景象,让阿金快三十年了,都不能听到类似诅咒的声音,听到了就发狂。那个诅咒让阿金和他老婆永远不能回家,注定在外漂泊。那黑气永远不会消散,阿金甚至把那诅咒传染给身边的人,例如他老婆。这就是望德厚和王八要我离阿金远点的缘由,因为我的八字招鬼,别惹火烧身,阿金身上的诅咒,跟望老太爷一样,惹不起。
阿金为什么整天的赌博喝酒狎妓。也许只能在那些时刻,才能稍稍忘却那诅咒给他带来的巨大恐惧。为什么他看见女儿就来气。那只有一个理由选择:他们陈家,被诅咒的其中一个咒语,就是我们中国人最耳熟能详的咒语:
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