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鼎(十三)
书名:圣剑录 作者:闲石 本章字数:4402字 发布时间:2023-12-31

转天夏禹没有在去山中打猎,待到黄昏时也没有山庄的大车来,心里则盼着大鼎能如愿成功。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日夏禹被侍卫唤醒,见侍卫手里拿的不是裹布,是他常穿的一件长袍,从竹缝里看过去,典正已经不在榻上。夏禹穿好长袍,问道:“出了什么事?”侍卫回道:“夜里来了很多乡民,伯候大人和典正先生都去看过了,说无需担心,就没有唤醒君上。”夏禹看了一眼供台,睡前他就把仅剩的两只供香拿在手中端详了良久,最担心的就是那位赤脚大仙突然出现……。

 

典正和藤荥站在老榆树下,周围是十二名持戟而立的赤衣护卫。典正听的身后有轻咳声,转身来到夏禹面前,“下半夜就来了许多乡民,说是来看九州宝鼎的,在后来竟然还来了几位领主,都说今日是九州宝鼎的铸成之日,我和藤荥大人也不明所以,就没有惊动君上……”夏禹扫了一眼石壁前黑压压的人群,怕是有四五百人,便道:“早该唤我……,你和伯候大人守着,待我沐浴焚香。”

 

夏禹敬完香,也只得穿戴整齐,刚走出茅屋,就见任不寐和任伤怀打马疾驰而来,身后紧跟着近百名骑着快马的家族武士。任不寐在老榆树旁下了马,和典正、藤荥打了个招呼,对正在下马的家族武士道:“听从伯候大人的吩咐……”说着和任伤怀来到夏禹面前,“让君上受惊了……”

夏禹坦然笑道:“都是大人的子民,何来惊吓,只是……”

任不寐看了一眼任伤怀……。

任伤怀道:“铸鼎这事,大君和各位大人都认为在成与不成之间,故严禁张扬。大君身处平丘之下,白日只见云气飘忽,夜里也只是火光闪动……但,但几十里的山外就不同了,远远观之,平丘之顶。白日雾气升腾、祥云游动,夜晚红光盈天,霞光溢彩……。嗯,四乡百姓都疑平丘顶上有仙家降临。主公无奈,只得命武士守在各个山口……”

 

任不寐道:“如此一来,流言更甚……”

任伤怀道:“可能是望仙庄的人露了口风,圣剑山庄在平丘铸造九州宝鼎的事情不久就尽人皆知……。下半夜守卫山口的武士来报。大量乡民涌向平丘,他们阻挡不住,都说今日是宝鼎铸成之日,他们都是去看宝鼎的……”

 

夏禹道:“鼎成之日,你也不知?”

任伤怀道:“这是天机……”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老榆树下的典正。“典正先生聪慧过人……”

夏禹笑了,“今日敬过香,七七大数正合天道。”

任不寐放下心来,“不瞒君上,来观鼎的不过是十几名士子和领主。一会儿天大亮了君上在细看,那些乡民大都拿着草篮和布袋,他们是来拣拾炭渣的……”

 

夏禹和众人来到老榆树下,摸黑就跑来观看宝鼎的几位领主神情不安地走到近前,夏禹示意赤衣护卫移开长戟,几位领主向夏禹和任不寐行过礼,都退到一边不敢说话。夏禹温和地笑道:“各位大人幸苦了,夜里就赶来……”话还未尽,只见平丘顶上突地火光一闪,焰火四射,流彩缤纷,四下欢呼喝彩之声不绝……。

任伤怀道:“这是匠人们往炭火中撒了硝石,以庆贺宝鼎铸成。”

夏禹满面笑容,“不枉我苦熬了这些日子……”

 

说话间平丘顶上火光渐熄,瞬间便聊无声息。此时天色大亮,平丘四周漂浮着淡淡的薄雾,一如往常。夏禹脸上没有了笑容,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任伤怀知道夏禹的心思,却不说破,“大君稍候……”说着朝夏禹微微一躬,转身慢步走到吊篮前,对集聚的乡民道:“九州宝鼎乃传世重器,虽山庄匠人鬼斧神工,乃需采天地之灵气,受众神之祝福,方能传的久远……,嗯……,众位乡亲若要观鼎,尚需时日……”

 

一位士子模样的人大喊。“祭司大人,观鼎之日又是何日?”

任伤怀哈哈大笑,“天机岂可妄猜,我若知晓又何必啰嗦……”

面前一乡民道:“你是祭司,那又知道什么……。”

任伤怀哈哈道:“本祭司只晓得今日平丘之下无碳渣可拣……”说罢杨杨手,“众位乡亲,都散了吧。”

 

夏禹疑惑地看了一眼典正,典正也是困惑的摇摇头,照任伤怀的话,今日还不能一睹九鼎真容……。几位领主不敢怠慢,忙去劝说乡民早早散了。众人见老榆树下有持戟的赤衣护卫,主公又率百余名武士赶来,八成人都明白是中土大君到了平丘。离得近的都朝老榆树微微躬身才慢慢离去,夏禹和任不寐也都点头致意……。

 

任伤怀待乡民都转身往山外走了,才来到老榆树下,他不等夏禹发问,绷着脸道:“大君不必问我,凡事皆有命数……”说着走到两名武士面前交待了几句,待那两名武士打马走了,这又来到夏禹面前,“西伯大人理当早些知道……”

夏禹抬头看了一眼山顶,转身朝茅屋走去。典正悄声对任不寐道:“行痴先生知道的要比说的多……”任不寐也低下声,“不瞒先生,这些乡民八成也是赤脚大仙搧忽来的……”两人虽说是低语,还是被走在夏禹身后的任伤怀听去了,他停下脚步待典正走到身前,也小声道:“本祭司并未欺瞒大君……”

 

 

任伤怀进了茅屋,径直去供台前将仅剩的一支供香拿在手上端详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此供香山庄独有,坊间极难觅得……”说着将手中供香递与典正,“先生收好,将来各位如遇仙缘,便用得上。”典正接过供香,心想这供香是修道者梦寐以求之物,寻常人拿来也无大用,正要开口,却见任伤怀返身取了香炉中的半只香,小心翼翼掐了火头,从怀中掏出一块麻布细细裹了。众皆愕然……。

 

任伤怀抬头见夏禹沉着脸,忙道:“炉火已熄,大君心意自然已达帝庭。我辈修行之人修的也是仙道,大帝也是仙家,不会在意这半只香缕……”话没说完就急步出了茅屋。

任不寐讪讪道:“君上勿要气恼,行痴做事多有这般荒唐……”

任伤怀性情豁达,也不贪取,夏禹心里还是恼怒,他对典正道:“这支供香你收好了,不许赠与行痴先生……”

 

藤荥站在茅屋门边,“君上……”

夏禹和众人出了茅屋,就见远处草地上慢悠悠地走来一只毛驴,驴背上坐着一个年纪大约八、九岁的青衣童子。待走的近了,那毛色斑驳的驴子大伙都识得,正是那日庄首的座驾。

 

任伤怀见夏禹的目光盯着他,只得饶着头道:“那童子应是庄首的侍童,我也只是见过一面。”众人见那童子玉冠锦衣,神情高雅,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都暗暗称奇。

 

青衣童子在吊篮前下了毛驴,向茅屋的众人招了招手,任伤怀往前走了两步,那童子又摆了摆手,任伤怀猛然醒悟,转身笑着对夏禹道:“有请大君……”

 

 

夏禹来到吊篮前,那童子只是微微额首,也不说话,虽然脸上浮着笑意,夏禹还是感受到了童子眼神中透出的傲慢之情。夏禹也只是微微点头便走进吊篮,那童子也进了吊篮,插好挡板,就见那花驴伸长脖子啊呃……啊呃嘶鸣了几声,只听的铜链吱吱作响,吊篮缓缓而上。夏禹向茅屋前的众人招招手,心想这头花驴的叫声和乡间的驴子也没什么不同……。

 

 

石壁上青草、野花随处可见,渐渐便有薄雾飘忽,眼看吊篮已到山顶,突地有一铜钩伸出,将吊篮拉至崖顶,夏禹见眼前转动绞盘的两人正是那日负绳攀岩而上的匠人,他微微额首。那童子出了吊篮,对夏禹摆了下手……。

 

夏禹出了吊篮,既惊讶又兴奋,山顶果然宽旷平坦,周边堆满了小山似的碳渣,金黄色的大鼎就摆放在山顶的正中,前面是五只三足园鼎,后面则是四只四足方鼎。夏禹愣了会神,走到近处的圆鼎前,绕鼎缓缓走了一圈,心里到有些坎坷不安,他只是涑水的一个耕夫,那里知晓礼器铸的好坏,要是西伯在……。夏禹无奈何的苦笑了下,他伸手在鼎身上轻轻摸了摸,感觉大鼎尚有余温,弹指轻叩,鼎音浑厚深沉。夏禹回头看了一眼青衣童子,双手抓牢鼎沿用力一推,大鼎却纹丝不动,心里就有了疑惑,感觉眼前这圆鼎远不止四百斤……。夏禹治水时,二百斤的沙土也担的起。

 

夏禹将每只大鼎都细细看过,心下已是赞叹不已。大鼎古朴典雅、端庄浑雄,尤其是逍遥子手绘的九州山川图,竟似浮现在鼎身之上,行云流水、走兽飞禽栩栩如生……。夏禹绕着九只大鼎来回看了几遍,要给西伯说真切了也非易事……。夏禹看了一眼吊篮边的青衣童子,心里还是很恼火,圣剑山庄不纳贡赋、不奉君命也不去计较,居然还如此傲慢,视中土大君如无物,铸鼎大事竟然差遣一个侍童来应付……。

 

夏禹决计也不言语,脸色如常的走到吊篮旁,向青衣童子和两位匠人微微点头就进了吊篮,那青衣童子跟在身后进了吊篮,向两位匠人点了下头。铜链又哗哗作响,片刻就到了山下,任不寐和典正等人已候在近处,那青衣童子出了吊篮,转头向夏禹嫣然一笑,骑上花驴就走了……。

 

众人见夏禹脸上并无欢喜之色,都望着夏禹不知如何开口,夏禹道:“山庄的人都被割了舌头吗?”任伤怀站在众人身后,知道夏禹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任不寐只得嘻嘻笑道:“敢问大君,宝鼎如何?”

夏禹板着脸哼了一声,“九鼎如何,当先说与西伯大人……”

众人闻此言都知九鼎已成,大伙都脸带笑意拥着夏禹向茅屋走去。

 

 

天色已暗,西伯和皋陶站在临时行在的大门外已经候了多时。护卫们举着火把,院子里也是四处插着火把,凉亭下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水果和酒水。西伯在接到武士的传话后,亲自跑到荆山候的府邸,让厨下杀羊宰鸡,还令下人去池塘网了十多条大鱼……。

 

天黑透了夏禹一行才回到行在,西伯将众人迎入院内,待众人都净过手,便招呼下人们上菜,主菜是清汤羊肉、炖鸡和石板烤鱼。西伯端着酒碗道:“恭喜君上……”夏禹故意板着脸道:“谁说九鼎就铸成了?这里除了我可是无人见过……”

 

西伯酒喝了一半,瞪起眼睛看着任伤怀,典正笑着对西伯摇摇头……。

夏禹笑道:“我赶着回来,就是担心大人今晚会睡不着觉……”

众人这才都开怀大笑,夏禹略过了青衣童子一节,将九鼎的感观、纹饰、山川名物,飞禽走兽都细细说给了西伯,众人只有典正见过逍遥子的绘画,对夏禹描述的到听的不知所以。西伯大喜,沉吟了片刻道:“九鼎现还在平丘之上?”

 

夏禹点点头。西伯脸色肃穆地道:“九鼎虽成,尚需天地灵气之滋润,方能称之为宝鼎。”夏禹见西伯所言与任伤怀告诉乡民的说辞到是一致,但他心里还是有疑惑,遂道:“西伯大人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不等西伯还在愣神,望了一眼任伤怀,“那大鼎我试过,远远不止四百斤……”

 

西伯皱了下眉头,随即满脸喜色,“当真?”

任伤怀看看夏禹又看看西伯,嗯了几声才道:“还望大君见谅,西伯大人可要替我多说几句好话……”任伤怀见众人都表情怪异的看着他,西伯也瞪着眼睛,只好道:“西伯大人凑的铜料每只鼎重四百斤,当时庄首就说了句这两个壮汉都能抬走……”任伤怀见西伯点了下头,脸上有了笑意,“每只宝鼎实重七百斤,庄首知大君未必会赞同,故令匠人不得与旁人搭话……这个……,多出来的铜料是山庄垫付的,加上酬金,大殿尚欠山庄黄铜精料五千四百斤……”任伤怀眼见夏禹脸有不悦之色,把‘大君’一词换成了‘大殿’,他见无人开腔,只得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庄首说,只要大殿付清了欠山庄的铜料,九州宝鼎山庄自会送到指定的地方。”

 

任不寐将酒碗重重一顿,“铜料是山庄自愿垫付的,这不是在吪人吗?”

西伯道:“山庄的匠人确非凡夫,眼光看的久远,九鼎确实该有此重……,至于铜料,先不去理它,洛水新城少说也的修筑个十多年……”西伯看着任不寐,“还要烦请公爵大人,差人守在平丘……。嗯,到不是怕丢了,九鼎重器,不可失了礼仪,须得着人守护。”

 

夏禹瞪着任伤怀很是气恼,听的西伯这么说也只好作罢,他朝任不寐点点头,板着脸对任伤怀道:“还有一事要麻烦行痴先生,你不可再欺我……”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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