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公子文武双全,又相貌不凡,平日料理柳家生意在外抛头露面颇多,备受时人艳羡,倾心于他的女子自然不在少数。二夫人,虽说苏医师花容月貌,不过到底是医者仁心。那日在寒山寺前中了蝎毒‘一寸红’,本为剧毒,若非苏医师赶到早已命丧九泉,如此救命之恩,不过送了一件妆奁,有何值得猜疑的?”
“一派胡言!我亲眼看着那苏尧的袖中爬过毒蝎子,分明就是她故意设局,要勾引我夫君!后面柳相宜的死,不也是因为她吗?”云玉染道。“二夫人,不是这样的……”苏尧闻言正欲辩解,三公子柳相柒却忽然道:“嫂子,平日里对苏医师百般刁难,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因为到底是一家人不便明说,现在这事,人命关天,你怎还往苏医师身上泼脏水,莫不是真凶确实的是你?”
“官人,这说来说去还是推测,可有什么物证?”柳相云问道。
“自然是有的,大公子。这是王立生前的日记,算是铁证,你可自己看看。”说着,臧不顾将日记递给了柳相云。而就在云玉染看到日记的那一刻,脸色霎然铁青,悄悄转头朝柳相柒望去。
“不顾,这日记中到底记述了什么?”萧绍珏疑惑道。
“长话短说,就是王立私自动用柳家的钱财为重病的母亲买药,后被查点账目的二夫人发现,被迫充当其杀手,刺杀苏医师。”
言罢,偌大的堂房之外,柳家仆役都震惊地看着云玉染,而房中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柳相云很快看完日记,面色凝重地盯着云玉染:“弟妹……?”
见此情景,云玉染冷哼一声:“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
“你怎能如此施为?”柳相云不可置信,“王立平日里兢兢业业,就算是私用了柳家钱财,也是一片孝心。你怎能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云玉染不屑一笑:“仁义?大公子,生意人可不靠仁义发家。相宜一死,像您这种只知道读圣贤书的腐儒,想来也没法维系家族了,还是早谋后路吧。”
“你、你!云玉染,我今日才算是真正看清了你!”柳相宜气得哆嗦,接着向臧不顾抱拳,“官人,快把这孽畜带走吧。”
“好。”听了这话,臧不顾欣然应允,挥了挥手,便让应悔押着云玉染,与萧绍珏、孟君吟二人扬长而去。
返回衙门的路上,是淅淅沥沥的一路小雨,天色灰沉。应悔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一面押着云玉染,一面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种种,尤其是云玉染知晓日记落入他们手中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柳相柒的情景,心头总缠绕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应悔加入墨门,算是子承父业,常年从事潜伏与暗杀工作,对自己的冥冥之中的感觉十分信任。包括萧绍珏和孟君吟,也都感到反常。反观臧不顾,恢复了往日松弛的慵态,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十分愉快的样子。
不过,就在几人各怀想法地回程时,右侧屋顶上却有两个寂然匍卧的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个叫臧不顾的,看着像是这班人的头儿,从之前的事情感觉应该是挺聪明的,怎么这点破绽都看不出来?”说话人声调缠绵,正是蓝寻。
“不知道。”林震涛压低声音。
“唉,你可真是的。虽说这离扬州总坛不远,可姓戚的都让我们歇着了,你还出来。”蓝寻幽怨道。
“我又没让你跟着。”林震涛看都不看她一眼,“有情报说,易文安和唐念淮来姑苏了,‘北冥’的人明面上说和我们‘天元’合作,一边又暗自行动,也不知怀了什么鬼胎,我不放心,就替戚总坛来看着。”
“这易文安倒是有几分本事,三下五除二就骗走了南烛,让天清教分崩离析,为救南教主,白渊不惜暴露身份,以至其想一网打尽的算盘落空。”
“所以说这白渊其实是个蠢蛋,我若是他,定会以南烛为诱饵,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击杀总坛和阎王。”林震涛道。“哼,世上哪会有你这般不解风情的人?”蓝寻撅了撅嘴道。“事关天下成败,怎能困于‘情’‘义’二字?”
“若是这么说,你前前后后,先是替久主寻女儿,现在又不计个人,拼死侍奉戚若水,岂不也是个蠢蛋?”
“不错,”林震涛终于瞥了蓝寻一眼,“我又不是什么能主宰天下的人物,也没有什么成败好提及,小人物,不靠‘情’‘义’活着,靠什么活着?再者,我这不过是‘忠’罢了。”
“那如果有一天,你的旧主张洞天之女,孟君吟,与戚若水有利益冲突,你帮谁?”
“孟君吟。”
“为何?”
“第一,再造之恩,没齿难忘;第二,张洞天不是恶人,但总坛是。”
“哈哈哈,”蓝寻笑道,“我们同属八恶徒,也配评议善恶?”
“善存于每个人的心中,恶,不过是让幽暗隐没了善才造就的。大侠没什么了不起,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们和流浪乞儿、贩夫走卒都是一样的。八恶徒中人,至少在我看来,柯放云、侯轻,都不是恶人。”
“侯轻?他若算不上恶人,世间岂不无恶人了?”蓝寻道。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过去是一个怎样的人。”林震涛轻叹了一口气,“他也曾是一群人的守护神。”
见林震涛这副神态,蓝寻也不再出言,只是等他的眼神从空渺中恢复,才又说道:“你还记不记得白天看到的那个穿着黄袍的胡人,从相貌来看,倒很像那个算子口中的师兄。”
林震涛寻思了一番,点了点头。
“我在总坛听他私下里扯得玄乎,就以一坛酒找他算了一卦,他算完后说,这个师兄的命格和一个拥有极重煞气的人牵扯到了一块。我问他,那个煞气极重的人可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高手,他摇头,紧接着说:人常道相由心生,而煞葬于心,骨皮欺世人。”
“骨皮欺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