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升降列车停靠站内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虽然吕西安的双眼可以在黑暗中清楚视物,但是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将腕表里的调运动检测功能成了开启状态。
只不过这运动检测功能才刚一打开,他的脑海中便响起了“嘀嘀”的声音,提示有东西正在从后方向他快速靠近。
吕西安立即掏出手枪,迅速转过身,然后才发现那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仿生人,他身上还穿着列车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制服。
吕西安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枪放回了腰间的枪套中,刚才脑海中那阵“嘀嘀”的响声的确让他的心在一瞬间提到嗓子眼,还好这只是虚惊一场。
“先生,很抱歉,由于鲸谣城的供电系统出现了问题,现在整个鲸谣城都处于停电状态,升降列车已经停止运行了,请你先行离开。”仿生人的脸上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客气有礼,他的程序设定了他不会攻击人类,即便是刚才吕西安拿枪指着他,他也不会出现任何过激行为。
“请你先回到你的住处耐心等待,等供电系统恢复之后,全城广播会发布通知的。”仿生人朝着进出口大门的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吕西安没有理会仿生人的话,他打算直接关闭眼前这个仿生人的电源。
“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仿生人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吕西安伸过来的双手,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吕西安想要做什么,于是他的身体便开始出现躲闪的动作,因为在他的程序里面设定除了特定的检修人员,其他人是不能随便关闭他的电源的。
不过吕西安的力气可不是寻常人类能比得上的,再加上他又有身高优势,所以他仅凭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按住了乱动的仿生人,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摸向仿生人的后颈部位,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隐秘的开关,然后用力往下一按,仿生人说话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双手自然下垂不再做任何动作,就像一根木头一样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双眼里也不再发出亮光。
吕西安环顾了一遍四周,在看到一扇写着“员工专属通道”的门后,便根据自己的直觉走了过去。
不过吕西安不知道的是,就在等候区2号站台的位置,有一列升降列车因为突然停电,刚好被卡在了第二层和第三层中间的位置,而杰克、李擎轩和海蒂刚好就在那列升降列车上。双方就这样完美地错过了。
在员工专属通道里面,吕西安果然找到了进入维修通道的加压室。
不过他在进去之前,要先换上一套专门适用于深海作业的工程护甲,这种用特殊金属材料制成的工程护甲足以承受五千米深海下的压力,防护性能优异,并且在金属靴的低部还配备了推进器,可以帮助潜水者在水中快速灵活地移动。
吕西安极其幸运地在装备间找到了唯一一套适合自己的最大尺寸工程护甲,这套工程护甲上并没有标注编号和姓名,看起来还是全新的,估计只是放在装备间里备用的。
吕西安在出发之前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装备,目前自己身上只有一把柯尔特2599式手枪和36发子弹,但是向来行事谨慎的吕西安总觉得光靠这些或许还不够,于是他便开始在装备间里面翻箱倒柜地找能派得上用场的任何东西。
最终,他从找到的一堆工具中选取了几件比较实用的物品:四根燃烧棒,一个长柄维修扳手,还有一个工业用途的激光切割枪。
他还强行砸开了一个设有密码锁的储物柜,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安全权限调控器,将安全权限调控器和他手里的磁卡配合一起使用,可以打开一些设置了高级权限的门。他思索了一下后,将安全权限调控器和其他工具一起放进了工程护甲自带的随身背包里。
在做好了万全准备之后,吕西安便进入全封闭的加压室里。在经过短暂的等待之后,中控系统的压力增强提示声自动响起,另一边的密封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幽深通道。
维修通道里的照明设施很少,要隔很远才会有一盏孤零零的灯,不过在两边的舱壁上各贴着两行整齐排列的反光膜,只需要开启工程护甲头盔上的探照灯,反射的光芒便足以照亮前方的路况。
吕西安在路过一扇圆形舷窗时停住了脚步,他感到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维修通道的舱壁上还会开凿舷窗,而且是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扇圆形的舷窗,透过那层厚重又模糊的钢化玻璃,便可望见外面神秘莫测的外星海洋。
来自头盔上探照灯的光芒穿过钢化玻璃打出去,瞬间就被望无边际的黑暗吞没了,吕西安只能看到黑黢黢的海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活物。
此时,吕西安却忽然想起来在昨天上午的时候,他因为要找李擎轩而来到位于鲸谣城第一层的水手码头上,同时他还随便跑去看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阿德利企鹅。当时他正在尝试用冻鱼干去投喂阿德利企鹅,突然有一名胡子拉碴的水手走过来跟自己搭话,他本来是想敷衍地回应几句便迅速离开的,但是那名水手聊起了有关在外星海洋里捕鱼的事,这倒是引起了他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吕西安现在还能很清楚地回忆起那名水手所说的内容,感觉就像是在听一个神秘诡异的怪谈:长期生活在黑暗海洋里的生物容易被亮光所吸引,所以每当星光稀少的黑夜来临的时候,一些小型捕鱼船会便会离开鲸谣城,前往二十多公里以外的偏远海域,然后撒下渔网,再打开船上的强光灯,等待着海里的鱼类自投罗网。
吕西安当时在一边听着那名水手娓娓道来自身的捕鱼经历,一边就在脑海里想象着:假如在一个没有星光的漆黑夜晚,自己独自一人驾驶着一艘小渔船,在远离安全城区二十多公里以外的海域上捕鱼,周围没有其他船只,就只有他们一艘小渔船孤零零地飘荡在隐藏着许多未知的外星海洋上,等待着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会找上自己……
这是对未知的恐惧——吕西安上一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还是在很久以前了,那一次的经历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他至今都印象深刻。那一次他带着一支十人的小队去探索一艘飘荡在太空中的巨大外星飞船残骸,他的四位队友则因为在之前的战斗受伤较重或是动力装甲有所损坏需要时间来修复而没有一同前往。
当时他们一行人并不知道这艘破损严重的飞船是属于哪一个外星种族的,也不知道飞船上的外星船员是否还活着,甚至连飞船里面有什么东西都不清楚,他们是必须服从命令的军人,只能带着上级的任务指示硬着头皮进入未知的外星飞船上。
但很不幸的是,他们一行人在进入飞船内部没多久之后就莫名其妙地走散了,吕西安上一秒还能听见跟在他后面的人在抱怨这次糟糕的任务,下一秒拐个弯后面跟着的人就全都不见了。同时通讯信号还受到不明干扰,吕西安一时之间无法与失散的探索小队成员或主舰取得联系,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的飞船内部到处乱转,焦急地寻找其他人的下落。
不过,吕西安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舰桥,在那里他成功与主舰取得了联系,然后他又花了将近2个小时把失散的十人探索小队重新聚集起来,在寻找期间不只有一位友军朝他开枪,幸好他穿着防护性能优异的镰刀Ⅱ型动力装甲,子弹也只在盔甲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划痕。最后,吕西安与主舰派来接应的第二支队伍成功汇合,在所有人毫发无损地返回主舰之后,指挥官下令将那艘外星飞船残骸炸成了齑粉。
后来,吕西安从当时也在主舰上一位地外文明研究学者的口中得知,这个外星种族在和人类文明有过直接接触之前,便在很久以前发生于潘多拉星域的能源战争中湮灭了,人类没有为这个已经灭绝的外星种族正式命名,只是起了一个编号,关于他们的资料也少之又少。
此时此刻,就像当初在那艘外星飞船残骸上,吕西安的心底再次涌起同样的恐惧,他开始理解在远古时期人类水手在地球的广袤海洋上进行远洋航海时,以及在低温休眠舱技术成熟之前人类进行时间长达三个月以上的远距离星际航行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诡怪故事与传说在水手之间广泛流传了。
同时,吕西安也突然意识到,自从自己进入升降列车停靠站以来,他还没有碰到过一个活人。据他所知,鲸谣城的全部电力都来依赖位于第十一层的核心发电站的供应,现在整个鲸谣城几乎陷入停电状态,很有可能是下面出现了什么问题,大部分的维修人员都赶到那里进行抢修了。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似乎是有利的,他只要不遇到维修人员,也就不必编造一个假身份和来到这里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