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大爷的话一准没错。”牛绠看着望夏说。
望夏又抬手挠了挠头。
“太爷,我给你拜年啦!”正当望夏感觉着尴尬的时候,癞豆从外面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倒牛二筢子面前,很响地给牛二筢子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不停地向牛二筢子说着拜年的话,“太爷在新的一年里身体硬硬朗朗,多多发财!”
牛二筢子弯腰拉起癞豆,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癞豆的衣袋里,说:“太爷给你的压岁钱,别嫌少,等开学了买本子买笔。”
跟在癞豆身后的是癞豆娘和赵老师,癞豆娘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自家准备的年货,赵老师紧跟在癞豆娘的身后。
牛二筢子马上让着要癞豆娘和赵老师坐下,问:“咋的没有让闺女一起过来?”
“让她在家陪着她爷爷奶奶呢!”赵老师马上笑着向牛二筢子解释说。
“本来我想让癞豆待在家里陪他爷爷奶奶,可这小子听说是来给你拜年,容不得我们有个准备,就先一步跑到我们前面了。”癞豆娘笑着说,“这小子啊,在家还说呢,来到先给你磕头,再给我小米婶子磕头。”
“我小米奶奶呢?我还没给她磕头拜年呢!”癞豆听了娘的话,马上问。
牛二筢子一笑,说:“你小米奶奶不在家。”
“那我就等着我小米奶奶回来再给她磕头拜年。”癞豆看着牛二筢子说。
“成!”牛二筢子向癞豆笑着说。
“我小米婶子不在家?”癞豆娘问。
“你三婶子要生了,你小米婶子跟着去医院了。”牛二筢子转过脸来看着癞豆娘,脸上止不住又溢满了那种儿孙满堂的喜悦。
“爷爷你真有福气!”癞豆娘马上恭贺着说。
赵老师马上重复着癞豆娘的话向牛二筢子恭喜说。、
“赵老师,你可不能这样称呼我,虽说眼下你跟癞豆娘一起过日子了,可你是先生!”牛二筢子听赵老师也称呼他“爷爷”,马上止住赵老师的话说,“先生走到哪儿都应该受到人们的尊重,你这样随着癞豆娘称呼我,就是在作践我!”
“随着癞豆娘称呼你爷爷,这是依着咱们家的辈分,没有什么不妥。”赵老师笑着说,“在咱们自家,要是绕过辈分,那就是大不孝了。”
“那也不成!在我心里你就是先生,尊师重道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家风,我有何德何能敢破了这样的家风?”牛二筢子马上纠正赵老师,说。
“既然爷爷不同意这样称呼,以后你们两个就依着以前的称呼吧,你称呼爷爷为老牛,爷爷称呼你赵老师,这样就不会让人心里觉得别扭了。”癞豆娘看了看牛二筢子,然后看着赵老师说,“我觉得这样的称呼也合适。”
“癞豆娘这个安排合适!”牛二筢子接过癞豆娘的话,看着赵老师笑着说,“今儿咱们家热闹,你们家三口在这儿,牛绠在这儿,还有望夏,估摸着中午前小路生他妈就回来了,午晌的这顿饭就安排在这儿了,谁也别有啥子借口推辞。”
“我就不在这儿了,还有几家婶子大娘家要串门拜年。”癞豆娘听了牛二筢子的话,笑着说,“再说了,家里还有癞豆他爷爷奶奶,还有闺女,午晌饭我也得回去给他们做啊。”
“那也好,回去之后让闺女过来吧。自打赵老师他们爷儿俩进了你们家,闺女还没来过我们家吃顿饭呢。”牛二筢子笑着答应了癞豆娘。
“就不让她过来了吧?这大年节的。”赵老师接过牛二筢子的话,笑着说,“进这个村子时间还不长,她对整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还很生分。”
牛二筢子一笑,说:“那好吧,就依着你的意思,等她对这个村子慢慢熟悉了,让她跟癞豆一道经常到这个家走走。”
“那成!”赵老师点了点头。
“正好今儿牛绠他们都在,你赵老师今儿也趁着这个机会跟老少爷们儿多熟络熟络,这样就跟老少爷们儿越走越近了。”牛二筢子看了看牛绠和望夏,向赵老师说,“以后你就是这个村子离得人了,老少爷们儿们间的往来自然是少不了的。老少爷们儿间要是生分,相互间的往来就会觉得别扭不自然,互相熟络了,也就有了老少爷们儿们间的情分,再有啥子往来也就顺当了。”
赵老师笑着向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今儿的晌午饭就依着你的意思在这儿吃,不过我这还要去牛大锤他们家走一趟,毕竟他给帮了大忙,这年节不去拜个年,从大礼上和人情世故上都说不过去。”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应该的!”
“我这就跟癞豆娘先去他们家,然后我再从他们家过来。”赵老师接过牛二筢子的话,马上就把满满的一篮子年货倒在了方桌上。
“这哪儿成!规矩是不能空篮子回的。”牛二筢子见赵老师把一篮子的年货全倒出来了,马上怪罪说,“大年节的有个意思就成了,咋的还能这样呢?”
“都是自家备的年货,也没啥子像样儿礼物,都是些拿不出手的东西,你也别计较。”赵老师马上笑着向牛二筢子和牛绠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和癞豆娘一道出了屋。
牛二筢子见赵老师和癞豆娘出了屋,马上要望夏追出去给回两斤果子放到赵老师手里的篮子里。
倒是癞豆没有跟着娘和赵老师回去,留下来说是要等着他小米奶奶回来给他小米奶奶磕头拜年。
可能是癞豆经常来这个家的缘故,小路生倒与他十分熟络,在牛二筢子怀里拧动着身子要下到地上和癞豆一道玩。
牛二筢子放下小路生,拍了拍身上给小路生的鞋子蹭上的灰土,向院门口看了看,说:“也不知道望秋他们几个这个时候咋个一个情况?”
“大爷,你这是想添孙子想得心切了!”牛绠马上笑着向牛二筢子在说,“你就放心在家等孙子吧,听说现在医院里的条件比前两年好多了,我三嫂子一准能顺顺当当地再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牛二筢子给牛绠的话说得又是满脸花开,说:“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一辈子慌慌忙忙的图的就是添丁加口子孙满堂,别的啥都不重要。啥子钱啊财啊的,挣的再多都是为了子孙。不管是谁,跟前没有后人开枝散叶,他就没有过日子的心气儿,日子一准就过得不景气。”说着,他看了看望夏。
望夏给牛二筢子这两眼看得像是犯了大罪似的难堪。
牛绠见望夏难堪,马上笑着向望夏说:“回去跟我二嫂子好好说说,你看,春梅姐有了牛牛,小米嫂子有了小路生,我三嫂子这也生了,就你跟我二嫂子没生养了,我大爷的心情你也应该知道的。”
望夏点了点头。
牛二筢子看着牛绠说:“这两天我看到你娘就把我跟你说的事儿跟你娘说个明白,争取这两年把你的亲事儿给定下来,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早结婚早成家,到时候里里外外你还有能力帮着孩子操持一把。成家晚了就另一说了,等孩子成家立业了自己也就年纪一大把了,有心帮着孩子里里外外操持,但身体不行了,有心没力,心里干着急也没办法。”
牛绠点了点头,笑着说:“大爷你要是费这个心,我也说一下我的想法儿。我也不要求人长得多好看,只要通情达理,懂得人情世故,会过日子就成。长得跟花儿似的女子咱们家装不下,也守不住。在集镇上也站这么久了,三乡五邻的事儿也听说的多了,尤其是人们出外打工之后,男人女人的事儿就越来越不稀奇了。咱们成家过日子,为的就是过日子,不是为了女人长得好看。有人说,现在好多好看的女人心里开始变得猴了,不像以前那样守家过日子了。在集镇上我也看到过一些出外回来的女人,有的整张脸抹得跟猴屁股似的,有的整张脸跟抹了一层白灰一样,就两片嘴唇血刺呼啦的跟刚吃过死孩子似的。你说这样的女人是正经八百过日子的人吗?”
牛二筢子点头一笑,说:“啥时节,啥物件儿。这人啊,都是比出来的。以前人们的圈子就是整个村子,床头到地头,再不济就是三村五邻。就算是三村五邻又能互相比个啥?大家的日子都是席上地上没多少差别。眼下人们能外出做工挣钱了,见的世面儿就宽了,手里也有了活泛钱儿,自然就会比着跟外面的人一样打扮自己。”
“打扮归打扮,抹个香脂涂个粉儿的也没啥子不好,就是有些女人打扮得过分了,整张脸抹得跟妖怪似的。打扮得妖里妖气的,那就是要作怪。反正大爷你不能为我操心这样的女子,你要是为我操心这样的女子,别说我到时候薄你的面子啊!”牛绠接过牛二筢子的话笑着说。
“啥样儿的家选啥样儿的人,这个我还是心里明白的。”牛二筢子看着牛绠,说,“我也知道,自古都有这个说法,漂亮的女人容易惹祸,有时候是漂亮的女人去惹祸,有时候是祸去招惹漂亮的女人。咱们这个家为的是能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是为了惹祸。”
“还是大爷你知道过日子的道理。”牛绠听了牛二筢子的话,笑着说。
“这不是道理,是事实。”牛二筢子看了看在院子里跟癞豆一道玩的小路生,回头向牛绠说,“别看大爷我平日里不咋的言语,可日子里的事儿我看得多了,也琢磨得多了。”
“姜还是老的辣!”牛绠笑了笑说,“我这事儿以后就托付给大爷你了。”
“别说啥子托付不托付的,都是自家的孩子,这事儿大爷我放在心里了。”牛二筢子说。
就在牛二筢子和牛绠说话间,村子里几个后生说说笑笑着进来要给牛二筢子磕头拜年。
牛二筢子慌忙伸手拦住几个后生下跪,笑着说:“你们几个过来看看有这个意思就成了,哪儿还能下跪磕头才算拜年?”
几个后生顺着牛二筢子的意思没有真正跪下来给牛二筢子磕头,纷纷喜笑着向牛二筢子说了些拜年的话。
“你们几个这过去的一年里咋样儿?在外面挣了多少钱回来?”牛二筢子接过几个后生的拜年话笑着问。
几个后生有人说不咋的,有人说还成。
“到外面挣钱也不容易,虽说外面的钱多,但也不是伸手就能拿回来的。”牛二筢子接过几个后生的话说。
“外面挣钱是不容易,出力流汗不说,有时候还受气,弄不好还拿不到钱。”一个后生接着牛二筢子的话,叹了一口气说。
“是啊!碰到心地善的老板还好,要是碰到奸猾的老板,那就倒霉了。”另一个后生随和着说,“上半年我碰的那个老板就奸猾,然后我就不干了。还好,下半年这个老板心地善,给他干活儿有劲儿,回来之前把所有工人的工资都给结算清了。回来时我也跟这个老板说好了,今年还去跟着他干。”
“这样的话,今年我跟你一块儿去!”刚才说话的后生马上说,“这样不光能到年底拿到工钱,咱们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着!”
“这样也好。在外不容易,你们能在一起挣钱还能互相照应。”牛二筢子接过这个后生的话笑着说。
“出门在外碰到一个好老板不容易,这样的话过两天我到集镇上给老板打个电话,问一下他今年要不要加人,如果要是加人,咱们就一块儿过去。要是老板不加人的话,我央求老板看能不能帮着找些可靠的活儿。”遇见心地善的老板的后生接过牛二筢子的话说,“我也想着咱们老少爷们儿出去干上一年都能拿回钱来。”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亲戚盼着亲戚好,邻居盼着邻居好,老少爷们儿跟着你能从外面挣回钱来,也是你为咱们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造福了。”
后生给牛二筢子的话说得有些难为情似的涨红了脸,马上推辞说:“啥子造福不造福的,老少爷们儿间的情分就该这样!”
牛二筢子笑着又点了点头说:“有这样的心思就成,出去之后跟着老板踏实干,别偷奸耍滑,别跟老板动歪心眼儿,遇到啥事儿多替老板想一些,以后在外面你一准能有个光景。”
后生点了点头。
几个后生听到牛二筢子和这个后生的说话,马上纷纷说今年就跟着这个后生了。
“这个别着急,过两天我到集镇上给老板打个电话,看老板那边今年有啥子安排,这个时候我也不能肯定老板那边就需要更多的人。”后生马上说。
“那就等你的信儿了!”几个后生中马上有人说。
“这两天我就去集镇上找个收费的公用电话打给老板,争取能让老板提前给个安排。”后生马上身上有了担子一样,看了看几个后生,“这两天咱们也合计合计能有多少人愿意一块儿去,这样也能让老板有个打算。”
“有道理!”牛二筢子马上肯定地说,“这样不至于你们莽莽撞撞地去,到时候那边老板啥也没有打算,你们白跑过去一趟。”
几个后生就这样在牛二筢子家敲定了今年要一道儿外出,又说了些去年在外面的一些见闻,然后就离开了牛二筢子他们家。
看着几个后生离开自己的家,牛二筢子不禁暗暗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的向牛绠说:“以后三黑儿能混出些景气来,这小子不死板,考虑事情也周到稳当,人又热心。你看他刚才的考虑,我估摸着他联系好老板之后,只要老板答应要人,我估摸着到地方之后老板会让他当个小领导。要是这样的话,一步一步他就能混得景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