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包楚剑带上那两粒珠子，再次提审毛秉凤。
“毛秉凤，你不老实！”杨国庆一上来就给毛秉凤定了性。
毛秉凤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哪里不老实了嘛。”
“哼，你哪里都不老实！”杨国庆冷眼盯着毛秉凤，“我正告你，如果心存什么幻想，你就看错了秤！”
“我不是生意人，不喜欢看秤，想怎么称那是你们的事。”毛秉凤丝毫没有惧色，“该说的，昨天我都说了。”
杨国庆气得拍起了桌子：“毛秉凤，你不要嚣张！我会把你的几斤几两都称个清楚明白的！”
“难道非要我胡说，你们才会相信？那就是屈打成招！”
“你一直就在胡说！”杨国庆厉声喝道，“满口的鬼话，哄三岁小孩呢!不要侮辱我们的智商！”
毛秉凤仍在狡辩：“我没胡说，事实就是那样嘛。”
“你说你只是因为爱好，不惜翻墙入院，就为去偷一串佛珠？”
“我那也是一时糊涂，现在还后悔着呢。”
“哼！一时糊涂。”包楚剑冷笑道，“我看你是想偷梁换柱吧？”不待毛秉凤说话，扬着手里的串珠接着又问，“据我所知，这是莲花山住持当年赠送给香客的纪念品，拥有者寥寥。而你手里也有一串同样的佛珠，是你所谓的‘患难兄弟’送与你的，有这事吧？”
毛秉凤一听，眼睛显出慌乱：“有……有这事……”
“那你那串佛珠呢？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我搁……搁家里了。”
“你又在撒谎！”包楚剑起身，转到毛秉凤面前，“这宁阳县谁不知道你毛秉凤珠子不离手？你怎么会搁在家里呢？”
毛秉凤眨巴着眼睛，牵强道：“那天我……怕……怕翻墙给弄断……就……就临时放家里了……”
“哼，恐怕那珠子早就不全了吧？！”包楚剑目光犀利，“中秋节当天，市政局专门为你开了一个特殊的党组会，大家都在你身上找‘质的变化’，起了什么变化你自己清楚吧？……而你这个‘变化’并不在当天，而是在九月二十一号的凌晨！”
毛秉凤脸色惨白，额头开始渗出汗渍：“你……你这话什……什么意思？”
“九月二十一号凌晨，参与谋害梅明的嫌犯冠途被杀于阳明山矿山，”包楚剑回身拿过那只装有珠子的塑料袋，“这是浑河乡派出所所长杜康勘察现场时，从死者冠途手中抠下来的，你该有印象吧？”
杨国庆又拍起了桌子：“毛秉凤，还想狡辩吗？从实招了吧！”
“你们凭……凭什么说这珠子就……就是我的……”
杨国庆虚张声势道：“我们有专业的测试设备，珠子上留下的汗渍跟你一比对就一目了然！你逃得过科学的眼睛吗？！”接着用指头敲着桌子，声色冷峻道，“我劝你放弃幻想，争取宽大处理！”
毛秉凤被杨国庆这一诈，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淌，他抬起被铐着的双手，在脸上颤颤地擦着，游移不定的目光透出内心的慌乱：“怎么才……才是宽……宽大处理……”
包楚剑道：“有重大立功表现，就会有宽大处理的机会！”说完回到座位上，平心静气地说，“毛秉凤，公安机关办案重证据，不是凭空臆猜，你要清楚这一点。”
毛秉凤心里本来就打鼓，进来这么多天，石飞对他不闻不问，面前这几个家伙似乎也不大卖他的帐。昨天晚上，杨国庆说石飞是“木头人救火自身难保”，难道说石飞也出事了？石飞要是出事了，自己这癞蛤蟆能撑住桌子就是个国际笑话！昨天，包楚剑像长了透视眼一样，把当时的情景还原得那么逼真，说明那个杜康还没有死。杜康既然没死，就说明苟二失了手，苟二一失手，石飞、米祖略肯定就自身难保，当然也就顾不上他了。想到这些，毛秉凤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说吧！”杨国庆瞅准时机紧逼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希望你珍惜！”
毛秉凤抬臂擦着头上的汗，说：“我想喝水。”
包楚剑冲小黄一招手。小黄拿过一瓶矿泉水，塞进毛秉凤被铐着的双掌间。
毛秉凤捧着瓶子，仰起头“咕咕咕咕”一口气喝干。
“冠途和吴老蔫……都是石飞指使我杀的。杀冠途是因为他手里捏着石飞的把柄，杀吴老蔫是因为石飞害怕他跟冠途之间有串通。”毛秉凤似乎想一吐为快，把两起凶案一口气全倒了出来。
包楚剑的心松驰了下来，但脸上没有表露出特别的兴奋，平静地说：“一件一件说，具体点！”
中午，包楚剑让食堂加了几道菜，特地安排人去医院把鲁芒给替换下来，还破例给杨国庆上了瓶二两半的二锅头。
鲁芒抱怨包楚剑偏心，说既然是庆功，就得有庆功的氛围，这喝的喝看的看就有些不公了。
包楚剑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跟杜康一样——好这一口！得了，你就代表我们宁阳县公安局陪杨国庆同志喝一杯吧！正好，这几天你也累了，喝点酒回家睡个痛快觉。”
鲁芒笑道：“那我就违规了咧！”
“我说了，你是陪宁都市公安局的杨国庆同志，按宁阳的规矩，算是陪客了。”包楚剑用筷子点着杨国庆。
“哎，应该是我陪师兄喝，别把顺序搞倒了又得半天捋！”杨国庆纠正道。
鲁芒说：“还是得听包局长的，你是上差，理应是我陪你！”
包楚剑自顾自往口里扒着饭：“你们俩自便，爱怎么捋就怎么捋，反正就这二两半！”
杨国庆揶揄道：“哼，二锅头二两半。宁阳公安局招待客人就这么个水准？这要是传进国栋局长耳朵里，看你包局长日后有何颜面去见他！”
包楚剑哼了一声：“传进国栋局长耳朵就该你倒霉！忘了他的规矩？办案期间禁止喝酒，尤其是中餐！我这也是看在咱俩一口锅里吃了那么多年的份上，尽一尽地主之谊！”
杨国庆拧开酒瓶，玩笑道：“如此说来，我还得要好好谢谢你啰？！”
包楚剑夹了几片红烧肉，放进杨国庆的碗里：“谢就不用了，苟二那边要是能搞出点有用的东西来，那我就真得要好好谢谢你了！”而后又认真地说，“尽管梅明的尸骨找到了，但这个始作俑者还面目模糊，‘天网行动’只是个半拉子工程。刚才你也听到了，毛秉凤供述的，跟梅案风马牛不相及，客观上讲，我们还没有完成市局党委赋予的使命！”
杨国庆说：“是啊，姚飞黑恶团伙随着童献金的自杀，即将进入终结阶段，唯有梅案还存有遗憾。米祖略杀梅明从常理上分析没有可能，这个可能的人我分析有两个，一个是童一个是石！”
包楚剑遗憾地说：“当年，我一直就认为，梅明失踪是一场政治阴谋，当时怀疑是石飞所为者不在少数。唉，怪只怪我当时年青气盛，欲速而未达哪！”
“先喝酒吧！”杨国庆迫不及待地把酒瓶伸向鲁芒，两只酒瓶“咣当”撞出一声脆响，俩人脖子一仰，“咕噜咕噜”二两半一口气见了底。
杨国庆拍着肚子：“痛快！痛快！”
包楚剑乜着眼睛看着杨国庆：“瞧你那馋样，八辈子没喝酒似的！……等哪天把案子结了，我开车给你送我们浑河的‘文曲星小吊’，那酒有劲，杜康那家伙一顿能喝下一两斤！”
鲁芒笑道：“两斤喝不了，但一斤是不含糊的！”
“你现在贵为局长了，说话可不能食言啰！到时师兄你可得做证哟。”
“我才懒得管呢，又没有我喝的份！”
“酒留待后面再说吧。”包楚剑打断俩人的话，看着鲁芒说，“你回来就好了，刑侦大队长柳宝权涉嫌黑恶保护已被立案。昨天晚上，局党委临时碰了个头，决定由你把大队的工作先抓起来。”
“好的，我服从局党委的决定！”
“另外，”包楚剑一边用纸巾擦着嘴，一边说，“国栋局长昨天临走时，给了我个最后期限：十月七日前，所有案子务必要有结果！所以你俩得抓点紧，对所有涉案人该敲的敲、该打的打。当然，这种敲打不是石飞说的上手段，而是一种攻心策略，所谓上兵伐谋嘛。”
杨国庆、鲁芒面色严峻，齐齐点着头……
包楚剑他们在外厅吃饭的时候，肖壮也在紧锣密鼓地导演着一场罪恶。
肖壮的工作能力还是很被认可的。接手食堂采办后，肖壮把被丰收搞得一塌糊涂的食堂管理得井井有条，制度责任目标待遇甚至惩罚办法一一上墙，那些慵懒散慢虚被一扫而光，那面貌绝对不比对面的政府食堂差。
肖壮搞管理也很细心。丰收管理的时候，嫌洗碗浪费人工又浪费洗涤剂，干警、嫌犯一个标准，清一色一次性碗筷，吃完一收，往垃圾桶一扔了事。肖壮来后就不一样，不仅给干警们配了专门的碗具，还在上面印上名字和编号，配了专门的洗碗工，碗筷洗完后整整齐齐摆在消毒柜里，让人用了放心。不仅如此，肖壮对待嫌犯也是很人道的，那些可循环使用的硬塑料碗上，也印着醒目的代号，从一个侧面体现公安机关对待嫌犯宅心仁厚。
新局长来了后，同时办着几桩大案，案子一多，食堂便忙得没有规律，作息时间全被打乱了，遇到寅时寅时吃、遇着卯时卯时吃，每天几乎都要工作到晚上十点后才收班。这几天，负责外勤的张伯之因为儿子结婚，回老家办婚宴去了，肖壮便把送饭的任务临时交给了那个跟自己对调的采办——丰收的老婆王婶。动员丰收到收发室时，丰收就提一个要求，让老婆继续在食堂帮厨。因为她是丰收的老婆，肖壮接了丰收的活后，对王婶也很照顾，让她专门管着食堂记帐。
此时，肖壮仰躺在一张藤椅上，隔着脸前的一本杂志，例行公事地吩咐道：“王婶，该给隔离室送饭了！”
王婶正蹲在厨房门口择菜，听肖壮一吩咐，勾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连忙放下手上的活，麻利地洗过手后，将六只塑料碗按编号顺序一溜摆在窗口前的案板上。
肖壮偏着头瞄了一眼正在忙活的王婶，展开掌上的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个潦草的“川”字。
王婶依次给六只碗里盛满米饭后，隔着打菜窗口问：“田师傅，菜炒好没？”
“这个菜起锅就好了！……哦，你进来把汤给舀一下！”
“好嘞！”
王婶刚进厨房，肖壮迅即丢下手里的杂志，起身背剪着双手来到案板前。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于镜片清洗液的小瓶，朝六只冒着热气的碗里快速喷了几下。然后，又摸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着的小瓶，摇了摇后旋开瓶盖，倒入一个编号为03的塑料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