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和七姨娘面面相觑，她们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京城方家的那些人，未必看得上她们。以前分着院子住的时候，都能时不时闹出点幺蛾子来，不要说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了。尤其是那位沈姨娘，七姨娘想到她，心里就发怵。
就因为这位沈姨娘是在她被抬了七姨娘后进门的，按理应该称呼一声八姨娘。没想到她死活不愿意。也是，沈姨娘原来是广泽郡秀林县县丞的女儿，虽然是庶出，但也算是大家小姐了，怎么肯屈居她一个丫鬟之后呢？实在是太丢脸了。于是在府里，她不让人称她为八姨娘，只能叫沈姨娘。而且每次见到七姨娘，都跟见了仇人似的，让七姨娘避之不及。
因此七姨娘站在那里，就有点挪不动脚步了。二姨娘看着她，轻叹一声说道：“我们在路上走了八九天了，二姑娘四姑娘说不定早就接到消息了，明天就过来接人了。就一个晚上，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七姨娘苦笑了一下，点头道：“二姐姐说的是，就一个晚上，明天起说不定就各奔东西了。如此，我们便过去吧。”说着，转身便朝方家人所住的房间走去。
方谨心却是想着少女刚才的话，兵部郎中的女儿？难道说，也是这桩贪污案里面的嫌疑人？刚才听说户部被清了三分之一，她就已经很吃惊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兵部的人。
虽然一路上看到了其他几家，但是因为怕露陷，她还真是没有好好问过案件的情况呢。此时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凑近了方梓心说道：“还有兵部的人？”
方梓心点点头，也靠近她低低说道：“还有鸿胪寺的官老爷呢，老家也在丰山郡，跟我们一起进京来了。女眷加丫鬟仆妇，也有八九个人呢。”
方谨心顿时瞪大了眼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鸿胪寺是主管外交文化类的部门啊，这也能扯上贪污？不是说古代文人最有风骨吗？怎么也这么不讲究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刑部、吏部的人，这若是再跟军队有点牵连，那就更热闹了，直接可以当成谋反案了。
或者说，本来就是谋反案，只是皇帝觉得谋反是在挑战他的智商，太丢脸的，所以给按了一个贪污？可惜了，自己在这桩案件中，连配角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个炮灰，也是够悲哀的。至少在现代，自己如果卷入这种案件的话，怎么着也能当一把关键证人吧？
方谨心想着，脚下却没有停，跟着二姨娘等人朝对面的房子走去。不知为何，方家人住着的几个房间都开着门，一群人堵在门口，连老太太、太太都在那里。只是旁人站着，她们两个坐着而已。
走得近了些，方谨心才隐约听到，似乎是有人要来接老太太了。众人站在门口，也算是送行。当然，很多人还有另一种想法，能在这个时候接一个老太太回去，想来应该是跟方家关系极好的了。所以她们等在这里，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把自己也给赎了去了。
走到离众人尚有十来步远的地方，七姨娘先停了下来，目光却不断地在对面的人群中逡巡着。好一会儿，她才狐疑问二姨娘：“沈氏好像不在，二姐姐你看到沈氏了吗？”
二姨娘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人群中挤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疾步朝她们走来。走到跟前，先朝方谨心四人行了礼，然后才跟两位姨娘打招呼：“见过二姨娘七姨娘，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一路上可还好？”
方梓心见女子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便伸手接过女子怀里的孩子，逗弄着给方谨心看：“咱们最小的二十二妹妹，你看看，长得可还好。”说着，神色暗淡了下来，“只可惜，却是个不会投胎的，还不满周岁就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了。”
被她这么一说，女人满眼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随即就跪倒在了二姨娘面前：“二姨娘，七姨娘，求求你们，走的时候，带上栎儿吧。”
二姨娘疑惑地问道：“你让我们带走二十二姑娘？那你呢？你是要跟沈姨娘走了吗？”
女人凄惶地摇摇头：“小姐早就走了，抄家的第二天，就有人来接她，她就走了。”
“沈姨娘一个人走的？她没把你带走？”方梓心不相信地反问，“那十二妹妹呢？她跟着沈姨娘走了吗？”
“十二姑娘也没走，小姐就是一个人走的。”
女人对沈姨娘的称呼，让方谨心终于知道她是谁了。她叫芊儿，是沈姨娘的陪嫁丫鬟。因为沈姨娘舍不得放她嫁人，所以就让方侍郎将她收了房。她怀里的女孩就是她的女儿，方家最小的小姐，二十二姑娘方栎心。
方谨心看着一无所知，在方梓心的怀里很开心地挥舞着双臂的女婴，只觉得悲从中来。她一周岁都不到吧，这么小就被卖了，也不知道等着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这里二姨娘和七姨娘听了芊儿的恳求，却是互相看了一眼，许久，才说道：“这个事情……我们怕是不能答应你，得等二姑娘四姑娘的人过来，问了才知道。”
芊儿还想说什么，突然听见大门口有开锁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一乘二人小轿进来了。在管院子的婆子的带领下，径自来到了方家人面前，停了轿。随即轿后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朝着施了一礼道：“老奴奉主家之命，来接方家老太太，请老太太跟老奴走吧。”
方谨心默默看着眼前一幕，没啥感觉，方梓心却有些激动地问道：“二姨娘，你能看出来接老太太的哪一家吗？”
二姨娘缓缓摇了摇头，半晌才说道：“这般情形，能来接人就算不错了，哪里摆明自己的身份，难道不怕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道：“请问这位大娘府上哪里，告诉我们，也许以后能有机会，去府上看望看望老太太，也好全了我们的孝心。”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众人等纷纷点头：“是啊，是啊，请大娘说一下恩人的身份吧。若是可以，能否让我们出一个人跟着老太太？毕竟老太太这般年纪……”
“老太太你看呢？”婆子厌恶地看了众人一眼，随即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僵在那里，没多久，便坐进了轿中，也不理众人，挥挥手让轿夫起轿。婆子鄙夷地看了众人一眼，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七姨娘缓缓开口了：“应该是沐恩侯府的人，我随老太太去沐恩侯府赴宴的时候，曾见过那个婆子。她当时在厨房帮忙，我去厨房给老太太要热水，还是她给指的路。”
“沐恩侯府？”二姨娘蹙起了眉头，“这柳家什么时候这般有情有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