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下面神色各异的士卒,杜铭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心里知道,这帮人并不服自己,两天的时间也无法让他们做到识明旗帜,将这样的一帮人送到战场上,不出一刻,他们便会想散沙一样溃散开来。
但他并不在乎,因为明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我知道,各位并不愿意当这个兵,不过是因为今年的粮食收成不好,来混完饭吃。总比饿死的强,我说的没有错吧。”
士卒绷紧的心松懈了下来,有的甚至露出了笑脸。杜铭这段话没有什么忠君爱国情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实在在的的言语更能让他们这些穷苦的人认同。
“兵响一钱,伤亡抚恤金一两银子,你们在乎的是这个!这些钱可以让自己的妻儿老小把今年平平稳稳地度过去,万一死了,那一两银子省着点花,够自己的家人活个五六年了。我的对也不对?”
这批新进来的士卒非州县府兵,又非世家子弟,穷苦百姓耕种为生,他们的心思不难猜。谁人不知,十八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生活条件不好,工作条件不好,还有生命危险,可他们没有办法,赶上灾年,若是不来,势必饿死。自己饿死倒还好说,上有老下有小的,难道全被饿死,那也过于凄惨。
“大人说的是!我们来当这个兵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大人,您到底想说啥!”
“要不是为了俺的娃,俺才不来当什么捞子的兵呢!”
庞大的精神力包裹了整个场地,每一个士兵都听到了杜铭的话语,有些多愁善感的人已是悄然落下了眼泪,有一部分胆子大的主动向杜铭开口喊叫了起来。
杜铭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赴死地时刻就要到了!
“你们一千多人,只需跟着我打上一仗,我便做主,归还你们的身契,让你们能够回家与家人团圆。若是不想,便去其他营地,当一辈子的兵勇!你们自己选!注意了,若选择跟我走,当了战场只能进不能退,当逃兵你全家都是连坐!”
那一双双眼睛明亮了起来,闪烁着明媚的光彩,那种光彩叫做希望!
“那,兵响?”
“对,要不是不小心死球的,钱咋发!我要是活下来了,还有没有钱拿!”
“是啊,大人!你今年把我们放了,明年要是还是荒年,我们还得来!”
“大人,我们不怕死,我们怕得是没钱!”
杜铭望着这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颊,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心道:你们的钱已经固定好了,一钱活着的钱一两银子死了的钱……罢了,让你们死前开心一下吧。
“此战若是不幸战死,你们能有二两银子,省着点花,够你妻儿老小过日子的了!若是你狗怂运气好,还活下来了,你能有三钱,能让你支撑个几年光景。咋样!敢不敢冲向战场!”
一双双透着亮光的眼睛,那一个个充满生气的身体,即将不复存在。
“午时正中,在这个地方,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我不会逼你的!”
在欢笑声中,士卒们各自聚在了一起,谈论了起来。
萧怀玉悄然从杜铭身后出现,杜铭抬眼瞧了眼,没有说什么。一位动人的女子在此刻士卒的心中没有多大的份量,他们此时此刻更关心的是,死了的二两银子,活着的三钱。以至于他们没有一个人关心到,这个营地与其他营地分割了开来,像是远离狼群的狼一般。
杜铭刚刚说过的那番话,萧怀玉自然没有遗漏地听完了。她很想知道杜铭此时究竟有怎样的心情,究竟是怎样残忍的理智才能让杜铭平静地面对,这些即将被自己杀死的生命。
她终于开口了,只不过到嘴边的话变了。
“这一千多人必须全死,但凡有一人活着,你杀害士卒的消息就会传扬开来。你怎么还让他们选呢?”
杜铭目光森然地转过了眼眸,连他的言语中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道:“一千多人中总会有一部分人没有家更没有什么妻儿老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就让他们来压运粮草!大可放心!没人能活着离开这场战争。”
萧怀玉沉默了,她明白杜铭的打算,这场攻伐以火攻为主,倘若粮草有毒,一千多人赢与输就没有任何区别,都会死去。火攻为主的战争结束,粮草会被燃烧殆尽,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只是如此大量且致死的毒,一定是廉价的毒药,不像某些珍贵的毒药一般杀人于无声无息,势必带来巨大的痛苦。
杜铭他竟是连尸体都不准备放过!
亡灵法师对付尸体究竟有多少种办法,谁有能想得到呢!萧怀玉骇然地望向杜铭,身体在自己未察觉的情况下后退了半步。
今天注定格外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