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的队伍一路受到了京城人民的热烈欢迎,人民们欢欣鼓动,热闹非凡。
京城里的大街小巷少有的热闹喧哗。
街边二楼的阳台边,一群妇人凑在一起,嗑着瓜子,指点着楼下街上缓缓而来的将军队伍。
“啧啧啧,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听说,这田将军过不了几日就要成国仗了。”
这边一个一身烟粉色衣裙的妇人瘪着嘴刚说完,便立刻被身边的绿衣夫人抢了话茬:
“瞎掰。我倒是听说尚书中司侍郎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呢。”
“哟,这话可不敢乱说。”
身后一个一身蓝衣的夫人挤了过来,嗑着瓜子说道:
“田将军那可是实打实的军功,那在阵前能呼风唤雨呢。”
“是吗……”
众妇人都惊了,立刻看向了蓝衣妇人。
妇人得意地一扭脖子,吐了口瓜子皮继续说道:
“我娘家三兄弟的嫂子的妹夫的二姑的大舅家的小儿子就在田将军麾下,那还有假。”
众人啧啧称奇。
“哟,是吗?”
突然一个灵巧的青衣少年眨着眼睛凑了过来。
“我怎么听的都和你们不一样呢?”
青衣少年凑进了些,伸手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拍了拍烟粉衣裳夫人的肩膀:
“大姐,你说得对。这皇后娘娘确实有想法要奉他为国仗,但前提是皇后娘娘先生下皇子,田将军也生下女儿。这皇后能不能生儿子得问御医,这田将军能不能生女儿,大家都晓得的嘛。”
“啊……我……”
忽略烟粉衣裳妇人的呆愣,青衣少年又凑到了绿衣妇人的耳边,叹了口气:
“尚书中司侍郎是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一来结了亲家,他自己在朝中行事也方便。二来也遮掩了田将军不能人道的丑事。毕竟尚书中司侍郎的女儿还没满月。这洞房嘛,自然要等新娘及笄。十多年时间,足够咱们田将军寻个神医再生一条命根子了,你说是不是?”
“啊……那个……”
说完青衣少年又靠近了蓝衣妇人,就着她的手,吃着她手里的瓜子:
“这位田将军不但阵前呼风唤雨,还能大屌化剑呢。听说他是什么雷神转世,这就有意思了。话说那一日……”
在几位妇人震惊的目光里,青衣少年盘腿坐上茶桌,一手抓着桌边盘子里的瓜子磕着,一手提着茶壶给自己灌茶。
天南海北神乎其神的一顿忽悠,让周围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妇人们惊愕万分,双手捂着胸口吓得不行却又兴趣十足。
“天上狂风呼啸,黑云压城城下将士分列两侧,田将军手持长戟站于城下,对着天空便是一声呼喝:‘哇呀呀呀呀呀呀——剑来——!’突然之间,风停了,咔嚓这么一道霹雷劈下来,你猜怎么着?咱们田将军啥事没有。只见于几千米的高空突然有一道剑光划过,那的确是一把绝世好剑。这把利剑于天边打着旋便飞到了田将军的手中,当时城下的将士们连声呼喝,士气大为鼓舞。那一战旗开得胜,将军无往而不利。”
这段故事讲的异彩纷呈,身边的妇人们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起来给青衣少年鼓掌。
“其实啊,这田将军的命根子可不是被什么公主给剁了,而是田将军运用神力将其化成了一把绝世好剑,自此战场之上再无人敢与之抗衡。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青衣少年起身跳下茶桌,一手端着瓜子盘,一手提着茶壶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等到这青衣少年消失在殿内,这群妇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之中,正在回味。
烟粉衣裳的妇人愣了愣,开口问道:
“哎,刚才这……这人是谁啊?”
她不提还好,她这一问,倒是让身边的妇人们都愣住了。
“对啊,那人谁啊?”
蓝衣女子抬手指了指原本放在茶桌上的瓜子和茶水:
“还拿走了瓜子茶水?”
这边拿着茶水瓜子走下楼来的夜小四完全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反正大屌化剑的又不是她。
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逛街,正在逍遥自在的时候,一个蓝衣男子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夜小四突然愣住,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身影。
特别熟悉的一个身影,夜小四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搜索着自己的脑海。
而身子则是不由自主地追着那个蓝色的身影而去。
这一路而来,竟然穿街过巷来到了兵部的门前。
看着兵部大门门楣上的两个大字,夜小四恍然大悟。
近来一直被她忽略的一个信息,当年西地联军首领董家的嫡出三公子董承俊如今已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了。
而这个蓝衣的身影,正是董承俊。
夜小四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对这个董承俊的熟悉感觉不是战友之间的熟悉,而是另一种熟悉。
低头,看着腰间悬挂着的那一枚紫色光晕的狼牙骨雕。
脑中阵阵眩晕,有些残留的记忆似乎正在觉醒,唇角带血的男子,冰冷的监狱,橙红色的剑,蓝色的衣角……
一些听不清的话语和叫喊,还有那看不清的碎片记忆……
“哎——!”
“吁——!”
“咴——!”
三个声音一起冲入耳中,夜小四的意识瞬间回归。
“啊——疼疼疼!”
夜小四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剧烈的疼痛来自于自己的后背。
一地瓜子,茶壶也滚去了路边,茶水洒了一地。
面前,一辆拉干柴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那匹枣红马还在原地跺着蹄子,车夫老大爷已经连滚带爬地蹲在夜小四面前焦急询问:
“怎么样啊,伤到哪里了?我……我那马可是真没碰到你啊……”
夜小四疼到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可就这种状况,老人家也不敢走啊。
“没事了,没事了。”
有些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嗓音让夜小四彻底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是坐在地上没错,但同时也是伏另一个人的怀中。
这个人还抚着自己抽痛到四肢百骸的后背,手上力道又轻又柔,就像在抚琴?
这是把自己当琵琶了吗?
夜小四喘着粗气,费力气转过头,看上了董承俊略带焦急的脸:
“是你啊……”
董承俊皱着眉头,揽着夜小四,满脸焦急地四下打量她,紧张地问:
“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啊。这是伤到哪了,怎么疼成这样?”
夜小四摆了摆手,努力克制自己的浑身颤抖,并让自己的后背离开董承俊的手臂,他这抚琴的手一停,胳膊铬得太疼了。
“没事……没事……都是旧伤了。”
说着仰头示意赶车的老人自己没事,别看热闹,他可以走了。
“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下次可要小心啊,险些就伤到您了。”
赶车的老人千叮咛万嘱咐之后,这才放心地上了车辕,驾车离开。
董承俊看着面前依旧半跪在地上,撑着胳膊咬牙切齿的夜小四,小心滴避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
“想什么呢,戳在路中间。那老人驾车又极快,幸亏我在院中回身看见,也多亏是匹老马,不然一蹄子下来,你可就不是背疼了。”
夜小四缓着背上的疼痛,这才想起来,自己突然就站在了路中间,只顾着拼凑脑中的那些碎片记忆,根本没注意那老人驾着马车过来。
是董承俊在院中看到,冲出来将她护到了路边。
夜小四瞥了一眼那大门虚掩的兵部……
他说他在院中看见,而且那么快的速度,是穿门而过的吗……
董承俊……
想到这里,夜小四抬手摸出了腰间的狼牙骨雕,煞有介事地挑着眼睛看向了董承俊。
却不料董承俊一把将她的手按了回去,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
“不要说出来。”
夜小四一声轻笑,果然。
若不是这一次以身试法,可能还是发现不了。
为什么之前就没有想到董承俊在军营之中,会易容会异形,还会缩骨伸骨。
他曾说他是小时候受高人指点,学了些皮毛。
但这些属于异陆苍劫家神卫专属的功法怎么会在短时间便融会贯通。
果然,疼痛和生死最是让人清醒,能让她想到这一层。
董承俊抬手扶着夜小四的肩膀,小心地将她搀起。
“来兵部歇一会儿吧,你这样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兵部,一想到那些让人头疼的老家伙们,夜小四赶忙摇头:
“啊不不不不,去你家。”
董承俊轻笑一声,点头笑道:
“好,去我家。”
说着将手臂环住夜小四的肩膀,将她揽进了怀里。
“哎,别误会啊,我是不想见那些老头子。”
夜小四刻意地于董承俊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董承俊点头,歪着头笑道:
“是啊,我年轻。”
“哎,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由夜小四继续分辨,董承俊便将夜小四塞进了路边的马车,招呼车夫前往皇城外的他自己的新府邸。
在进入马车的时候,董承俊神色阴沉地看向了街角,脸上刚才还和煦如春风般的深情,瞬间满是仇恨和嫌弃,不爽地咬了咬牙这才转身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