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儿正是听了这话 ，才心急火燎地催着表哥进京里来。小姐还她卖身契的那天，也将身边的银钱都给了她了。只可惜表哥说了，老爷犯的是贪污罪，这样的罪行，家眷拍卖的价钱，都是往高里要的。小姐给的银钱加上首饰，加在一起也就二三百两银子，恐怕是不够。
竹儿也想请表哥去借钱来买下小姐，可是春闱在即，这个时候借钱，还是买的罪臣之女，万一被人捅到学政大人那里，怕是要被认为品行有亏了。
难道小姐是已经知道了这些情况，所以才会上吊自尽的？竹儿突然惶恐了起来，天知道她在看到小姐脖颈上的勒痕时，有多么的恐慌。
所以她只好含糊其辞地安慰着：“小姐不用担心啦，老爷就算不安排别人，也会安排小姐的。难道小姐忘了，六姨娘可是老爷面前最得脸的人了。”
方谨心没有理会竹儿，出于职业习惯，她已经在脑海里给这位大宁朝的皇帝算起了账来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大明一朝的粮食年产量，大概在十亿石左右。就算大宁朝的国土面积比不上大明朝的，但是上亿石还是有的吧，怎么几百石粮食就让皇帝急成那样了？
方谨心不觉皱了皱眉头，竹儿却误会了，以为方谨心不相信自己的说辞，忙接着说道：“我想啊，六姨娘把婚约给了五小姐，说不定也是因为小姐的事情老爷已经安排好了，所以她想多帮一个人，才让出了婚约的。不然哪有放着自己女儿不疼，去疼别人女儿的道理，六姨娘又不是糊涂人。”
方谨心答非所问：“这国库一年也有上亿石的粮食，皇上至于为了百来石粮食着急吗？”
竹儿怔住了，她不知道方谨心说的上亿石的粮食是怎么算出来，但是跟表哥说的完全不一样啊。因此怔怔辩解道：“国库哪有那么多粮食，一年能收个三四千石算是好的了。除却百官俸禄、修路建桥啥的，也不剩什么了。所以一旦有了战事，各郡县都是要另行分摊军粮的。只是百姓手里也没有多余的粮，一次能收上来百八十石的粮食就不错了，总不能让百姓把第二年的粮种都上缴吧？”
而且因为分摊军粮都是临时性的，所以规程中漏洞也多，伸手的人更多，都恨不得雁过拔毛。不过这些话竹儿可不敢说了，表哥告诉她这些，是怕她到了京城说错话，招来麻烦，可不是让她妄议国事的。
不过方谨心瞬间就明白了，这不是跟现代一样嘛，只要一搞项目，贪官们就有利可图了。所以一个个的，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抓项目，果然人性贪婪也是古今一样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那个……是表哥告诉我的。”
“你表哥还告诉你这些？”方谨心有些诧异了，看来这个表哥不仅目光如炬，看事情很是透彻，对女性也尊重。不仅没有因为竹儿曾经卖身为奴而看不起她，还将这种事情也一一教授。是个好男人，有机会可以结识一下。
竹儿却是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表哥告诉她这些的本意是，怕她看到方家人受苦，会忍不住想管。所以提前跟她说好，让她认清现实，千万别多事。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赶考的举子，实在是能力有限，能管好一个小姐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竹儿知道表哥说的都是大实话，可就是不知道小姐会不会介意。不过不管小姐介意不介意，她都没有欺瞒小姐的想法。因此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将表哥的意思说了。
方谨心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读书人嘛，本来就是穷则独善其身的，等他高中了再兼济天下也不迟啊。因此她点点头，继续考虑刚才的事情。
竹儿见她没有嗔怪表哥的意思，于是又开始安慰她：“小姐放心，六姨娘是个有成算的，她这样安排，必定有她的道理，小姐只要相信自己的亲娘就好了。”
“可是……七小姐不是这样说的。”方谨心想让竹儿彻底打消对罗姨娘的幻想，因此幽幽地说道，“她说姨娘把婚约让出去，是觉得五小姐比我能耐，能拿捏住那个乔家公子。”
“啊呀，那七小姐就是瞎猜了。”竹儿笑道，“六姨娘在老爷面前得脸，就连老太太、太太都高看她一眼，别的姨娘心里不服也是常有的，所以就喜欢瞎猜了，小姐可别信了。”
方谨心两眼看着屋顶斑驳的画梁，心里暗嗤。可不是，二十二个女儿，十来个妻妾，还个个藏着小心思，比世界大战还乱呢，真相哪有那么好猜的。
见方谨心没有回答，竹儿以为她是对自己的说辞不满了，想了想，终于咬咬牙开口道：“小姐，也就是我如今已经离了方家了，所以才敢说这个话。五小姐的事情，你也不要全怪六姨娘，说不定她也是身不由己呢。”
“这话怎么说？”方谨心一怔，这竹儿跟她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又一直跟着原身，难道她还知道什么原身不知道的秘密？不，也不对，也许原身也知道，所以她没有自尽啊。
“小姐忘了，五小姐的亲娘是秀姨娘呢。”
“秀姨娘怎么了？”方谨心还分不清方家的那十来个姨娘，但是也知道方楠心的生母早亡。她先是被养在太太膝下，方太太回老家后，就养在了三姨娘那儿了。那三姨娘玉怜原是烟花出身，据说方楠心被她调教得极有手段，所以才得了方侍郎的青睐。
竹儿倒是没有听出不妥来，还以为自家小姐早就忘了这件事了，于是耐心提醒：“秀姨娘生下五小姐以后，又怀过一个。当时太太让人算了，说是个男胎。那时老爷高兴得什么的似的，还特意跟皇上告了一个月的假来陪秀姨娘。没想到那天下午罗姨娘陪着秀姨娘说了一会儿话，当天晚上，秀姨娘就早产了。”
“说说话也能早产？”方谨心更懵了。虽然宅斗这种事情，在现代几乎没有，但是电视网剧里有啊，她又好死不死地看过一些，所以略有所知也正常不是？但是竹儿说得也未免太敷衍了吧？什么叫做下午陪着说说话，晚上就流产啊，这有因果关系吗？
“不单是说说话，六姨娘还送了糕点给四姨娘吃。”
“那六姨娘也太笨了，谁会在自己送的糕点上动手脚啊，是生怕别人怀疑不到自己头上吗？”方谨心不以为然。
“但是六姨娘说糕点是在大厨房里拿的。”竹儿又说道。
“那又怎么样？大厨房谁能承认，谁敢承认啊？”
竹儿点点头：“就是这话，所以到最后也没查出是谁动的手脚，太太又出来打圆场，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四姨娘就记恨上六姨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