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记得那些趴在岩床上,任由慕容浩医治的痛苦日子。
一日十二时辰,沉睡时,便是不省人事一连能睡好几日。
清醒时,时时都会被背上的疼痛折磨到吼叫不止。
那么,慕容浩这货,修为是有多高,才能在罡风之中来去自如?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飘渺丢丢整理着案几上散乱的情报,一边开口安慰着夜小四。
“雪丫头,你背上的伤,皮肉虽然已经愈合如初,但伤及筋骨只能慢慢调养,固本培元的丹药多吃些也无妨。好在只是旧伤,痛便痛了,倒也不会流血化脓。”
“什么叫痛便痛了!这种痛到想死的感觉,你们能体会吗?”
夜小四带着哭腔,一脸悲痛地看向了飘渺丢丢。
飘渺丢丢耸了耸肩,撇了撇嘴:
“自然不能,也不想。这要是跟你感同身受,日日陪着你不定时的背痛,还无法医治,那真是死了算了。”
而另一边的初初则是脸色瞬间惨白,低下头,小声念着:
“死了算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悲天悯人地垂下了眼眸。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
越国皇宫,这一日的早朝,朝臣们照例穿着整齐的官服,端着茶水点心,三一群五一伙地向着龙威宫正殿而来。
“哎,各位大人,瞧瞧我这手串。哎,咱这可是上好的檀木啊,我可是盘了两年了。”
人群中,一位胖乎乎的蓝衫官员,拎着自己的胡桃手串给周围的大人们展示。
“哟哟哟,郑大人。你那算什么,来看看我这紫砂壶!”
这边一个紫袍官员不服气地托起了自己手中玲珑小巧的紫砂茶壶。
“谭大人,你可别卖弄你那紫砂壶了,快来尝尝我新纳的小妾为我做的梅花糕。甜着呢。”
一身藏蓝衣袍的大腹官员端着盘子给周围的大人们分发糕点。
“哎哟!”
在他身后一个紫袍的瘦小官员,扭捏着上前,捏着兰花指,指着梅花糕笑道:
“是这梅花糕甜呢,还是您那小妾甜呢?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一句话引得周围的大人们一片哄笑。
藏蓝衣袍的大腹官员站在原地满脸通红,气的直跺脚。
喧闹的上朝队伍之中,有一个人一直低着头,眼神坚毅地盯着脚下的石阶。
这人正是穆丘痕。
前几日在国公府上,他与自己的老恩师闹翻,老恩师已经多日不曾上朝,怕是真的生了自己的气。
而昨晚他收到了国公府的邀请函,邀他今晚到府上参加家宴。
自幼出自这位玉老狐狸的一手调教,自知本领和计谋都不是那老狐狸的对手,此次家宴,怕是一场鸿门宴。
毕竟,这老狐狸可不是轻易认输之人。
是福不是祸……
心里这样思量着,脚步却没停,这便来到了龙威宫正殿的大殿之上。
来到自己的位置跪好,穆丘痕努力平复心中的忐忑和杂念。
抬起头,面前的御座高台前,一如往常般,挂着一副珠帘。
皇帝萧翎,自从昭皇后病逝,皇帝头痛发作,药石无效。
久病不起,便一度停了这早朝。
大臣们的上书一概送到后殿批复。
但总是有些事情需要当面做出决策,不得已之下,朝中官员们开始联名上书,请皇后娘娘临朝,替皇帝主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些联名上书表示同意的,都是那位田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党羽。
穆丘痕抿唇一笑,蛇鼠一窝,说的是不是就是现在的朝堂?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京公公的一声悠长吆喝,后殿的帘幕层层拉开,侍女内侍们簇拥着一个华丽宫装的女子来到御座前,衣袖一甩,稳稳坐下。
穆丘痕随着众朝臣们一起向着面帘幕后面的皇后娘娘行礼。
穆丘痕忍住自己想打哈气的冲动,跪坐在自己的位次上,低着头,悄悄打盹。
“启禀娘娘,臣得到线报。昨日褔国公的世子福涛悄悄会见了梁国的六皇子燕鹤。并且近来北地福家与梁国日渐交好,隐隐有投靠之意。”
大殿内属于皇后党羽的臣工们开始打起了小报告。
穆丘痕心底冷笑,自从皇帝病重,这朝堂便在不是臣工帝王商议朝政之地,而是市井长舌妇们聚集拉家常的墙根。
“哦?”
御座上清澈的女音自帘幕之后传出。
“这北地福家,早在上一次大战中损失了两位嫡子,现在倒是好伤疤忘了疼。此等作为不必理会。想来也成不了太大气候。”
田皇后黄金的护甲拢了拢鬓边的珠翠,状似无意地对着面前禀报的大臣甩了甩手。
禀报的大臣一窒,一肚子话都被田皇后的甩手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脸色变了变,也只能俯身退下。
穆丘痕弯起唇角,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这位皇后的见识也仅限于此,实在不能高估。
朝堂也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皇后见面前的大臣们都安静了下来,只能亲自开口询问。
“对了,本宫的兄长,田将军何时班师回朝?”
她这一提问,倒是有她自己的党羽立刻起身,上前禀告:
“回皇后娘娘,田将军的部众,昨日已经离开了肃临镇,想来,不日便要回朝了。”
“好。”
皇后娘娘对此番回答极为满意。
“娘娘。”
这时,另一位党羽站起身,一脸谄媚地开口:
“这田将军在南地立下赫赫战功,又在南地震灾中费心费力,实该大加赏赐才是。”
这一句话说到了田皇后的心里。
“是啊,兄长为家国安宁付出太多,合该赏赐!这国舅之位,实至名归。”
皇后的话音刚落,全体朝臣立刻俯身应和:
“实至名归。”
御座上的皇后更加得意,抿着唇轻轻笑着。
“咴~——!”
就在皇后得意之时,一声骏马嘶鸣,炸然传入大殿。
跪地静坐的臣工们纷纷回过头来,看向大殿的门外。
一身银色软甲,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于刺眼的朝阳中,赫然冲向龙威宫大殿。
众朝臣纷纷惊惶地起身让路,只见这白马四蹄乌黑,旁若无人地踏着阳光一直冲入了大殿,畅通无阻地来到垂着珠帘的御座前。
马上的女子单手挽住缰绳,白色的骏马前蹄扬起,伴随着一声嘶鸣,稳稳地在御座前停住。
一双锐利的目光,穿透珠帘,狠狠钉在田皇后的脸上。
此时隔着一层摇晃的珠帘,田皇后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脸色已然吓得惨白。
她曾做过功课,知道那个传奇的睿亲王就是倾城筱雪,但她有一个挚友,擅长易容之术,曾经化做她的身份,男扮女装地顶替着睿亲王在京中斡旋。
那个假睿亲王在凌国太子大婚时重伤,看来这一次,他是得知了淑妃的死前来报仇了。
想到这里,田皇后挺了挺腰身,弯起唇角,温婉大气滴缓缓开口:
“睿亲王回京,可喜可贺。”
此时骑在马背上的夜小四,居高临下地看着御座上的华服女子,心中感叹。
便是她了,一力逼死了淑妃。
虽然那只是一场梦,但却有着深刻的感受和憋屈。
真正面对着她,心中还是免不了愤恨。
而且,这个田樱,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想到这里,夜小四将缰绳在自己手腕上挽了挽,轻声一笑:
“哦,你也知道本王是睿亲王。”
话音落,一夹马腹,白马一个上跳便跃上了御座的高台,被马踢狠狠跺下的力道拉扯,御座前悬挂的珠帘被生生拉扯下来,稀里哗啦地掉落在地。
白马喷着气的鼻息死死抵在了田皇后的面前。
惊慌之下,田皇后没想到这睿亲王竟敢如此放肆,竟忘了躲避。
“王爷!你这是作甚!怎么敢冒犯皇后娘娘!”
嘶哑的娘娘腔在耳边乍起,面前,小京子执着拂尘,挡住了田皇后的半边脸。
待看清了马上女子的容颜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
“啊——鬼!”
双腿一软,便向后瘫倒,死死抓住了御座的靠背,勉强稳住了身子。
田皇后这才缓过神来,抬起宽大的衣袖遮在面前,挡住了小白马的鼻息,努力喘息了一下,这才开口:
“睿亲王,本宫是皇后,不得你无礼戏闹!”
夜小四弯了弯唇角,伏在马背上,贴近了田皇后的脸,尽量用只能她们两人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提醒着说道:
“本王,是皇帝正式册封的正一品亲王。而你,只是一个口头上的皇后。本王劝你乖乖滚回后宫,守着你的皇帝,给他续续命,让他把你的册封大典完成。不然你到死都只是一个妃。”
满意地看着田皇后的脸色从铁青到惨白,最后开始浑身发抖,夜小四扬了扬眉,朗声说道:
“皇后娘娘,本王重伤初愈,许久不曾骑马了。有些控制不好这胯下的畜生,总想往这御座上跑。还请娘娘宽恕。”
听到这句话,御座下首的穆丘痕不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