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莺讲述完毕,漓豆带她出去交给青芽。
青芽打开随身包裹,找到漓豆的备用衣裙,给云莺换上,尺码宽大了点,云莺却开心地甩水袖、转圈儿,笑得见眉不见眼。
江云莺走后,正厅里剩下飞渡夫人母子三人、韩牛栋,以及漓豆、赵曙、南门镖局总镖头。
韩尚郊说:“看来豆儿的猜测是对的。刺客一批来自上头,对湖北王的后人狠下杀手;一批来自黑风教,背后的雇主企图要挟湖北王。这两方面都查到了栋儿的真实身份,倒是湖北王府行动慢了。”
漓豆说:“皇天后土,莫非天家,情报能力自不必说。至于另一批,应该很快浮出水面。”
韩如宇说:“必须尽快将栋儿送出京城。”
韩尚郊赞同:“安全为上,先送出去,再慢慢与湖北王核对身份。”
于是几人坐近,谋划韩牛栋出京之事。
漓豆觉得此事自有大人商议,自己知道最终计划则可,于是低声对飞渡夫人说:“豆儿有点事,想去找义父商议。”
飞渡夫人说:“去吧,这里有什么再和你说。”
见豆小姐起身走出,赵曙也跟了出来,漓豆笑着止住他:“我只是到后院一趟,你留下继续商议,有什么再告诉我。”
赵曙说:“那你回府时千万告诉一声。”
见漓豆应允,这才转身回正厅去。
漓豆叫上云莺,到正院找义父和云师父。
才走近老掌门的院子,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天鹅,针跟谁学的?不错,不错!”
又说:“这谁家儿子?呆头呆脑样,丑,癞蛤蟆!”
漓豆捂住嘴,忍住笑走进去,见老掌门果然斜躺在摇椅上,小腿布了不少金针。
因为布了针身子不能乱动,老掌门也听话,乖乖地不动,嘴巴却不肯静止,瞪着替他擦汗的儿子问:
“你是谁?”
韩聚华说:“父亲,我是您儿子,小六子啊!”
老掌门摇摇头:“没见过!”
“儿子之前外出云游,二十多年未见,您认不出了!”
老掌门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见过,丑蛤蟆!”
韩聚华着急了:“父亲!”
天下竟有这样埋汰儿子的!
这时云师父替云莺把了脉,从偏房走出,责怪韩聚华说:“你急什么?老人家高兴就行,况且你相貌确实......”
担心他的小心脏承受不住,到底没有往下说。
最近这家伙越来越脆弱。
韩聚华果然很委屈:“连你也这样说......”
这时漓豆已经走近,就压低嗓门,神神秘秘地说:“义父,依我看义祖父未必真的糊涂。”
“什么?”韩聚华看看神神叨叨的父亲,不相信。
“您才糊涂,义祖父他在帮您......”
这时云师父开始给老掌门拔针,不知说了些什么,老掌门笑得合不拢嘴,也回了几句什么,二人其乐融融。
韩聚华有点相信小徒弟的话。
漓豆说:“义父,我们到那边去吧,我有点事要求您。”
“到那边说。”
两人到另一边的偏房坐下,漓豆开门见山说:“义父,我要去找赵仲德,您替我写封推荐信。”
因为老掌门一刻也离不开六儿子,且韩聚华个性淡泊,不懂武功,前几天讲述韩牛栋身世后,就没有参与后续事宜。
漓豆就从头解释说:“昨天设局,试探出刺客果然有两批,一批下死手,一批只图挟持。”
韩聚华喃喃地说:“陈宝是果真泄露天机了......”
“十有八九是他!”
“你之前判得对,此人确实清高自许、作壁上观,估计舍不得眼前泼天富贵,撺掇上头追杀湖北王后人以保持禄位。”
“嗯。徒儿想找赵仲德侧面打探情况。须要师父写封信推荐一下。”
“好!”韩聚华起身走到书案前,“你说,我写!”
信函很快写好,漓豆将墨迹吹干,装入袖袋。
韩聚华又写一份拜帖,交给管家送到赵府去。
师徒二人再出到院子时,老掌门已经拔完针,正由丫鬟按摩小腿。
云师父和云莺则在桌前吃玉豆粥。
玉豆粥很美味,但是被老掌门的胡言乱语冲淡了:“吃粥,两只天鹅,大,小......”
韩聚华问:“父亲,您也吃点玉豆粥好不好?”
“不吃,天鹅吃,两只......”
韩聚华摇摇头,接过云师父递过来的碗,坐到桌面埋头喝。
云莺乖巧地给三姐姐舀了一碗。
四人津津有味地吃粥。
忽然听到老掌门拍手叫:“蛤蟆出动!”
四人转头一看,原来是韩牛栋来到,顿时哭笑不得。
此时没有人深究,老掌门是否假装糊涂。
直到多年之后的一天,漓豆忽然想起这一幕,顿时觉得世事奇妙,万果皆有因。
老掌门,诚不我欺也!
吃过玉豆粥,三人一起回吴府去。
云师父自己一辆车,漓豆姐妹一辆。
江云莺第一次和三姐姐共坐一辆车,又是忐忑又是开心。
漓豆笑她:“看你这小样,没坐过马车不是?”
江云莺只是笑:“谢谢姐姐邀我上车!”
“不让你上车,难道让你跑回去?你若再穿乞丐服,一百两银子也叫不到街车!”
云莺嗤嗤笑了。
漓豆又说:“你今天是功臣,立了大功了。以后可不能这样,自立自强不一定要当小盲流。你跟青芽学做酵菜吧,那可是我的独门菜艺,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
江云莺喜出望外:“真的吗?姐姐你真好!”
“你先答应我,以后不再到处乱窜,姑娘家的,还睡垃圾桶!”
见堂妹捂住嘴唇笑,不服气的样子,就没好气地说:“我当年是实在没有活路,才把自己丢到泥尘里,逼自己练出点生存本领。姑娘家谁喜欢邋里邋遢的?”
江云莺抬起头,眼圈泛红:“姐姐,我们江家对不起你,我爹对不起你。”
漓豆摆摆手:“别说这些。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嗯。”
安静了一阵,云莺侧着头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姐姐,今天九公子出来,是你们预先计划好的吗?”
漓豆含笑问:“你说呢?”
“我觉得像!”
好吧,这堂妹太单纯了,知道点人事复杂也是好的。
于是漓豆告诉她:“我们想引出刺杀九公子的人,九公子自告奋勇当钓饵。他在路上按计划遇到熟人,借此透露出行线路,果然引来了刺客。可惜只证明了刺客有两批,还没有办法找到其主子。你偷听到其中一批的对话,使我们得知是黑风教所为,妹妹你真立了大功!”
说着挽过堂妹的肩膀:“瞧,转眼哭哭啼啼的鼻涕虫长大了!”
“我不是鼻涕虫,我十一岁了!”
漓豆就去挠她的咯吱窝:“那也是十一岁的鼻涕虫!”
“哎哟,嘻嘻嘻!”云莺经不住痒,只得求饶,“姐姐你放过我吧!”
“不放!”
坐在车外的青芽掀开门帘,警告说:“哎,你俩消停些,车要翻了!”
车内两姐妹对视着,禁不住格格笑起来。
都是年未及笄的小女孩,爱顽笑的天性到底暴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