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装束和下面那红脸汉子等人一模一样。
年轻人张嘴一笑,树影下,他的牙齿雪白。
“大爷大娘,不要害怕。我们是红军,这个,红军游击队。”
老头老妇都看见了,雪白牙齿的年轻人手里持了一支枪。这枪比大号手枪长,比步枪短,枪管有些怪异,布满长形洞孔。
老头想:“我见过机枪,路过的红军和白狗子队伍都有,这种枪,我还没见过----红军游击队?
你们这帮白狗子,哄鬼去吧!”
他对妻子说:“不怕不怕。我们下去。”
他心里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下去了再说。顶多大不了是个死!”
他喝道:“楞子!回来,是客人!”
楞子停了一声短两声长的吠叫,回头看看主人,目光中露出疑惑。
老头说:“嗨嗨!”
楞子转身走回几步,到了老两口身边,依然警惕地看向前面。
老头说:“长官,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队伍,我们是山里的好老百姓。镇上镇公所,保安团都知道。
我前天还在镇子上遇见过镇长。可是他们没说你们要来啊?”
年轻人说话,雪白的牙齿一闪一闪:“大爷,您不知道我们红军游击队?
镇长?他要是,这个,反动派,我们随时可以打了他!
哦,您不要叫我们长官。
我们,这个,都是同志。
现在,请您老人家下去好不好?
有话下去说。
惊扰了您二位老人家,对不起了。”
老头说:“同志?这怎么说?
好,我们下去。给长官们烧水!”
老妇跟在老头身后,下了山坡。
楞子在老头身后,不时回头看跟在后面的雪白牙齿年轻人。又跑到老头老妇前面,快步窜下去,再掉头跑上来迎接老头老妇。
下面的红脸胖子笑道:“这狗倒是挺机灵的。”
楞子好像听懂了是在说它,对着红脸汉子叫了一声。
老头喝道:“楞子,都是客人!”
楞子不叫了,看看红脸汉子和他的伙伴,又看看跟下山坡来的雪白牙齿年轻人,尾巴抖了两下,跟在老两口身边,目光依然警惕。
红脸胖汉说:“我们——我们首长在屋里,请您二位老人家进屋说话。”
老头看见,边上一个年轻人向自己走了一步,红脸汉子微微摇头,那年轻人又退了回去。
老头想:“他妈的,这是要缴老子这杆猎枪哪!
这猎枪,在这群人面前,还不就是根烧火棍?”
楞子先向那年轻人低低发出呜呜声,见他退回去,停了呜呜声,看看其他人,看到红脸汉子的时候,尾巴摇一摇。
几个年轻人都显出诧异神色。
雪白牙齿年轻人笑道:“大爷,您老养了条好狗啊!”
这是由衷的赞叹。
楞子向他摇摇尾巴。
老头脸上现出些得意,说:“山里过日子,有它,方便。”
他心里道:“这些人,应该是白狗子。
白狗子最恨我们山里穷百姓养的狗。
老子装装样子给他们看。”
他看看妻子。
妻子回看他,目光安宁。
他读懂了妻子的意思:“——我们就这两条老命,不怕!”
红脸汉子说:“我们首长就是想问问您老一点这一带山里情况,有没有什么白军,这个——”
老头向石屋门口走,边走边说:“客气了,客气了。
长官要问什么事情,要我们烧水,一句话的事——”
老头的话停了,他站在门里,看着屋子当中面向他的年轻人。
老头使劲想:“我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一时想不起来。
年轻首长黑衣黑裤,腰间扎了一条宽宽的皮腰带,挂了皮枪套。他脸庞白净,目光锐利,只是头发稍稍有些乱。
“大爷,打扰您二老了,请坐。”
年轻首长语气和蔼,笑容真诚。
老头说:“啊,谢谢,老婆子,给长官,和老总们烧水。”
老妇答应着,向里走。
石屋深处,隔出了一间,充作厨房。
年轻首长说:“谢谢。去一个同志帮手。”
一个年轻人跟了到后面去。
老头走到边上,坐在一个木墩上,拿出烟袋锅装烟,说:“长官,您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