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书名:生如夏花 作者:止立言 本章字数:3665字 发布时间:2023-12-26

时间眨眼便过去了三年,在乐山村委会当驻村干部的工作期间,陈勇一直坚持科学发展的理念,通过大力发展蜜瓜产业,引领着全体农民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如今乡村振兴产业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农民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陈勇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这天,乐山村委会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村民们都自发地来到现场送别这位带给他们财富的大恩人。每个人都自发地送来了各种土特产,把陈勇的小车塞了个密不透风。望着乡亲们的满腔热情,陈勇泣不成声,只能不停地与乡亲们挥手道别。当小车行驶在宽阔平坦的柏油路上,望着村道两旁一座座崭新的楼房,陈勇的泪水像泉水般喷涌而出。三年了,风里来雨里去,与乡亲们一起并肩作战,披荆斩棘的画面像放电影般浮现眼前。再见了,亲人!再见了,亲爱的土地。

当陈勇回到科学技术局报到的时候,作为凯旋的英雄,他也受到了全局最高规格的欢迎。在欢迎致辞中,局长史大伟对陈勇这三年所作的贡献作了高度的肯定和评价,给予了他无数的溢美之辞。同时,局长史大伟还宣布,经过局党组的研究,报请上级部门审核,提拔陈勇为市科学技术局社会发展与农村科技处处长。

当陈勇带着乡亲们的浓情和单位的荣誉满载而归时,他更是受到妻儿和爸爸国宝般的接待。儿子给爸爸送上了最甜蜜的亲吻,妻子给丈夫送上了最美丽的鲜花,爸爸为儿子准备了最丰盛的大餐。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开怀畅饮,谈笑风生,其乐无穷。

陈勇十分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尤其珍惜能够和妻儿、父亲一道享受着天伦之乐。他知道,这三年欠妻儿的实在是太多了,他要在今后的日子里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爸爸。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正当陈勇踌躇满志地迈向人生新起点的时候,厄运却悄然向他袭来。

最近一段时间,陈勇感觉到老是无精打采,全身无力提不起劲、注意力无法集中。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工作劳累所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为过一段时间就会自然好转。可后来却无缘无故地出现呕吐恶心、食欲不振。最初,他还是以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自行购买了些肠胃药来吃,可总是不见有太大的起色。于是,妻子杨欣便劝他去医院做一次详细的检查。可陈勇总是以工作忙为理由,不愿为这点小病请假。可后来恶心反胃越来越频繁,尿量也逐渐变少,脸色暗淡无光,手脚甚至出现了浮肿。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妻子杨欣立马请假逼着陈勇到省人民医院进行全面的检查。检查结果一出,尤如一个晴天霹雳把夫妻俩惊吓了。原来陈勇患上的是慢性肾衰竭晚期,也就是我们日常所说的尿毒症。陈勇面对这样的结果,简直难以相信,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怎么年纪轻轻忽然就染上了这样的重病呢?杨欣面对着这样的结果,简直欲哭无泪,她没想到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上天竟然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面对着这突然降临的大灾难,杨欣知道这个时候,丈夫最需要的不是眼泪,而是亲人的关心和支持。她很快抹干了眼泪,对着陈勇坚定地说道:“勇,别怕,我们一定能够战胜疾病的。”陈勇握着杨欣的手,内疚地说道:“欣,对不起,我未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对不起你们!”杨欣安慰道:“勇,别说丧气话,天无绝人之路,无论花多少钱,付出多少代价,我们一定能够把病治好的。如果可能,我愿意把我的一个肾脏移植给您。”陈勇紧紧地把妻子拥入了怀中。

抹干眼泪后,他们开始寻找最好的治疗办法。通过与专家商量,他们决定先采取血液透析的办法来维持正常的身体机能,待找到合适的肾源后,再进行肾脏移植手术。确定了治疗方案后,陈勇便开始靠血液透析来维持身体机能,杨欣便走上了为肾脏移植的准备之路。杨欣一边想方设法筹集肾脏移植所需的巨额费用,一边想方设法为丈夫寻找肾源。杨欣的爸爸妈妈知道女婿患了重病,急需要巨额资金来换肾后,于是,把自己的一生积蓄都拿出来给女婿治病,为女儿解决了燃眉之急。可是在肾源这一块上,却不是钱能够解决的。本来,杨欣打算把自己的一个肾脏移植给丈夫,但经过检查,他们之间并不匹配。

这可急坏了杨欣,望着因透析而身体每况愈下的丈夫,她可谓是心急如焚,寝食难安,可又无计可施。陈勇的爸爸陈中发知道儿子患了重病以后,也整天心事重重,愁眉深锁,茶饭不思。这天,他对杨欣说:“欣,你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我的肾与阿勇的匹配,我愿意捐给他。”杨欣流着泪道:“爸,这怎么行呢?你这么老了,身体也不好,即使配对成功,捐了会危及你的健康和生命的。”陈中发老泪纵横道:“我都这么大年纪,如果能换回儿子的性命,我愿意两个肾都捐给儿子。”在陈中发的反复恳求下,杨欣只好带陈中发到医院检查。可检查的结果同样让人失望——不匹配。接下来,杨欣的父母都去医院做了检查,可同样还是不匹配。

陈勇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原本强壮的身体变得骨瘦如柴,他已经不能去上班了,只能办理了病休,每天躺在床上与病魔作斗争。他定期到医院进行透析,每天都盼望着医院能传来好消息,但一直都石沉大海。眼看着病情越来越严重,如果再不到肾源,这个家中的顶梁柱就要坍塌了,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就要家破人亡了。杨欣每天只能偷偷背着丈夫掉眼泪,可在丈夫面前却表现得十分坚强、乐观。

在儿子生死存亡的时刻,陈中发也陷入了极大的矛盾旋涡之中。他每天晚上都在冥思苦想着一个问题:到底该不该揭穿这个守了三十多年的秘密呢?他在反复地衡量着,比较着。如果揭穿了这个秘密,他将会可能一无所有,可却有可能换来儿子的重生。如果不揭穿这个秘密,儿子陈勇将有可能错过最后一线生机。此时此刻,陈中发的良心正在像被烈火焚烧一般煎熬着。每当闭上眼睛,有时他仿佛看到一对满头白发的老夫妻指着他破口大骂,儿子也与他反目成仇,儿媳和孙子也离他远去,邻里街坊围着他口诛笔伐。可有时他又看到了儿子静静地躺地灵柩里,儿媳和孙子哭成了泪人。这些画面如潮水般涌现在他的眼前,既让他胆战心惊,又让他愧疚万分。

陈勇见爸爸每天都是神不守舍的样子,以为爸爸是在为自己的病担忧,于是安慰道:“爸爸,您也不用太担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好好保重身体要紧。”陈中发望着奄奄一息的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儿子的手放声大哭起来。陈勇和杨欣被吓得目瞪口呆。陈勇和杨欣连忙扶起陈中发,焦急地说道:“爸,您怎么了?”陈中发老泪纵横道:“勇,爸爸对不起你!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陈勇和杨欣一听感到更加震惊了。陈勇连忙追问道:“爸爸,你疯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陈中发便把当年抱走陈勇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讲了出来。

原来,陈勇的原名叫李俊杰,他的亲生母亲叫罗永芳,亲生父亲叫李力维。陈勇的养母刘秋云只是他的亲生父母亲家中的保姆,而刘秋云当时的名字叫刘细香。刘细香的丈夫就是陈中发,当时在外打工还有一个名字叫陈建学。三十多年前,陈建学在建筑工地打零工,刘细香就在李力维家中当保姆。当时,罗永芳正好生了一对分别叫李俊杰、李俊生的双胞胎。他们便通过朋友的介绍找来了刘细香来照顾一对双胞胎。谁知却引狼入室,没想到陈建学、刘细香夫妇起了坏心。他们自己一直生不出小孩子,而且原因就出在刘细香身上。刘细香见一对双胞胎长得那么可爱,便打起了拐走一个的主意。这天,刘细香对盼望儿子望眼欲穿的丈夫陈建学提议道:“我的主人家的两个儿子都长得十分聪明可爱,不如我们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抱走一个,把他带回乡下养大。”陈建学有点犹豫道:“拐卖儿童的罪很大,我们会受到法律严惩的。”刘细香道:“我们又不是抱来卖,只是抱走一个回来抚养而已。何况我们家离这里上千公里,而且又很偏僻,没有人会找得到我们的。另外,我们那里不是有很多小孩都是买回来养的吗?他们不照样平安无事吗?你不是盼望有个儿子吗?这是个最好的机会。”在妻子的劝说下,被儿子梦蒙蔽了双眼的陈建学终于同意了妻子的荒唐行为。于是,便趁着李力维、罗永芳夫妇回学校工作的空档,偷偷把大宝李俊杰带回了乡下。后来,他们便把李俊杰改名为陈勇。接着隐姓埋名,一直把这个秘密守了三十多年。

陈中发讲完后,又再次抱头大哭起来。陈勇和杨欣听了以后像中 了魔法似的一动不动地呆在陈中发身旁。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陈勇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爸爸,你说是真的吗?”陈中发抓住陈勇的肩膀道:“勇,我说的千真万确,我不敢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找回父母,或许他们能救你一命。”陈勇一屁股坐到床上,双手抱头失声痛哭起来。这个变化来得太突然了,让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进行选择。虽然陈中发、刘秋云把他从亲生父母手中拐走,但毕竟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自己抚养大,并且给了他很多童年的幸福回忆。正所谓:亲娘不及养娘大。如果自己不原谅他们,似乎又很对不起他们的养育之恩,何况刘秋云早已撒手人寰了。但如果不是他们狠心地把他拐走,他的命运也不至于被改写,或许他也不用吃那么多的苦头。陈勇一时千头万绪,爱恨情仇如同蜘蛛网一般交织在一起。杨欣见丈夫那么难受,那么难取舍,那么难抉择,便担心他的身体经受不住刺激。于是,她定了定心神,抚摸着丈夫的脑袋道:“勇,出现这种局面,每个人都会很难受的。你暂时不要考虑太多,保重身体要紧。”在妻子的反复劝解下,陈勇才重新回到了床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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