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死我了。你那大婚之夜英勇一跃，可把我吓了个半死。还好保住了小命，快让我瞧瞧，都伤到哪了？”
说着便伸手拉着夜小四，转了个圈给她看。
夜小四小心翼翼地任由着初初打量她的全身上下：
“哎哎哎哎，小心啊，我告诉你。我这背上的伤可任性的很，一不小心就……哎？”
正说着，夜小四狐狸眼一挑，目光看向了那人来人往的茶摊，手一指，脸色跟着一变：
“他怎么在这儿？”
初初一脸惊愕，浑身冷汗地顺着夜小四手指方向望去，那茶摊之上哪里还有什么蓝色衣衫的男子。
只有一个梳着两个抓髻的青衫小少年，正坐在人群之中，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唾沫横飞地说书讲经。
这人正是已经长成了少年的小童子，倾城焱炎。
“跟你们说，小爷我自小在应璇门长大。对各峰主师叔，那是了如指掌。你们呢，要进这应璇门，可得先讨好讨好我这位师兄。咱们别的不说，就说一说我的小师妹，倾城筱雪。这可是个人才……”
说着，摇晃着脑袋，沉浸在大批新晋弟子跪在他面前高喊师兄，顶礼膜拜的美好幻想中。
突然，头上抓髻被人狠狠滴揪了起来。
“哎哎哎哎哎哎我爱爱爱爱哎哎哎……”
“哎什么哎，倾城焱炎，胆子不小啊，下山招摇撞骗的可还开心？还敢编排我？”
倾城焱炎仰起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脸阴沉的夜小四，倾城筱雪，大惊失色，列着嘴便要哭出声来：
“啊哈，师妹啊……快放开师兄……师兄脱发，留着几根毛不容易！”
夜小四冷哼一声，逼近倾城焱炎，恐吓地说道：
“好啊，师妹我这就为师兄剃度！”
说着，一抬手，手中出现一把剃刀。
“啊——杀人啦！杀人啦——！”
倾城焱炎突然开始扯着嗓子大喊，本是少年嗓音沙哑的时期，却硬生生让他喊出了垂死挣扎的感觉。
周围的人们开始向这边聚集，夜小四连忙松了手，收了剃刀。
倾城焱炎见状一张符纸拍上脑门，一个遁地，消失不见。
只留下夜小四自己站在人群中，挥着手臂驱赶众人：
“猴跑了猴跑了，今天的猴戏到此结束，不耍了不耍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身后的初初捂着嘴，轻轻笑出了声。
夜小四驱散众人，转过身来，这才发现，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初初，腰间一枚白色玉佩正轻轻地摇荡着。
“应璇新晋弟子？”
应璇门等级森严，这特质的白色玉佩只是用来区分普通弟子和新晋弟子身份的。
初初发现夜小四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腰上悬挂的玉佩上，轻轻一笑：
“雪儿，我现在可是千晓峰的新晋弟子哦。”
“千晓峰？”
初初看着夜小四一脸的探究，轻轻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走后门进去的。”
“哦？拜何人为师？”
初初抿唇一笑：
“自然是峰主飘渺丢丢。”
夜小四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初初瘦弱的肩膀：
“来，乖，叫师叔。”
……
夜晚，应璇门千晓峰的炫耀殿屋檐下，飘渺丢丢坐在一旁，安静地为夜小四和初初烫着一壶梅花酒。
初初坐在案几前，手里正剥着一个金桔。
两年前，凌国太子大婚的那夜，夜小四翻出窗外坠崖。
夜小四要保护的苍劫镰羽却被慕容浩拉去了一边。
慕容浩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跳出了窗外，但他在七日之后便神色冷静地回到了九云都。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在夜小四坠崖之后，苍劫镰羽和初初都被九云都的守卫们关进了客房，直到七日之后慕容浩归来，下令将二人放走。
当时苍劫镰羽重伤，初初虽然是一个弱女子，但实在不忍心丢下苍劫镰羽一人等死，便一路跟着他。
偶然一次苍劫镰羽探了初初的脉息，知道她自幼便身中奇毒，唯有荒漠火鸢或可一救。
便执意带她来到了出云山下，亲自面见了自己的徒弟飘渺丢丢，将初初托付给了丢丢。
捧着幽香清冽的梅花酒，夜小四翻看着手边这两年间千晓峰所搜集的情报。
“所以，淑妃的死是个药引，目的便是让田樱以及她背后势力的权利得到最大化发展，之后，便是……推翻萧翎的帝位？”
夜小四一脸惊愕，对于自己的推测，感觉不可思议。
曾经应璇门那么努力推萧翎上位，如今面对萧翎皇位的威胁，却袖手旁观，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推一下那摇摇欲坠的皇位。
“我以为，应璇门是想要保住萧翎的。”
飘渺丢丢大摇其头，就连一旁的初初也开始跟着摇头。
“不是。应璇门从来都不为了保谁，应璇门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份安稳。”
飘渺丢丢拎起酒壶，将夜小四的酒盅斟满，垂眸说道：
“这份安稳，萧翊给不了，就换萧翎上位。萧翎给不了那就换萧栩上位。”
“如果萧栩也给不了呢？”
夜小四抬眸问道。
“如果她也给不了，那我们还可以换成你。”
飘渺丢丢毫不在意，一边扇着炉火，一边顺口胡说。
“得了吧，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
“我顺口胡说的。”
飘渺丢丢依旧是淡然的神情，看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自从他接替了苍劫镰羽的峰主之位，便收敛了曾经的温和和天真乐观。
现在的飘渺丢丢喜怒不形于色，曾经的娃娃脸也退却了幼稚和青涩，绪起了青青的胡茬。
尤其在应璇门新晋弟子入门的现在，看起来，隐隐有了一脉峰主的稳重气质。
想来也是，连倾城焱炎都长成了少年，真是岁月催人老。
初初歪着脑袋，轻轻滴说了一句：
“要我说嘛，哪有什么名正言顺的。当前乱世，百姓连一口热饭都吃不安稳，哪管谁做皇帝。”
夜小四瞥了初初一眼，嗤之以鼻地嫌弃到：
“这话也就是在炫耀殿里说说，下了出云山，看有多少人想打爆你的头。”
飘渺丢丢拿起案几上的情报，淡淡地说道：
“萧翎一身的江湖气，本不是帝王之才。又太过重视儿女情长，才智也不堪国策大任。如今又后妃主政，祸乱朝纲。这个皇帝宝座，怕是坐到头了。”
夜小四并不回应飘渺丢丢的言论，看着案几上一张摊开的大陆地图，摇了摇头：
“不对。大陆之上，除了国家政权之外，还有江湖武林。要说越国百姓其实并不占多数，而且百姓只埋头自己的生活。真正能在地方掀起一番风浪的，往往都是江湖中人在背后指使。而江湖武林由武帝统治，应璇门若想要天下安稳不该整治国家政权，而是拿下武帝。”
飘渺丢丢赞赏地看着夜小四，缓缓点头：
“你倒是看的通透。”
夜小四垂眸，执起酒盅，清浅地抿了一口酒，心下了然。
那么多国家，北梁是游牧国家，凌国是双党执政，赤迦是少数民族杂居，出云国神权国家，依洛国江湖门派涉政，乾甄随性治国，剩下的南宣和越国还算是正常的皇权集中。
大陆之上各国政权政策不一，强行统一必然激化各方矛盾，到时别说整个应璇，就算整个武林都压不住滔天的灾祸。
现在越国已经腐烂到底，周边各国对其虎视眈眈。
唯一能解决的办法，便只有换个人去坐那把龙椅了。
而这个决定，是飘渺丢丢自己的推测。
如果是那个门主……
递到唇边的酒盅停住，夜小四脑子里回忆起那个应璇之巅，白衣红发的男子。
疯狂不羁，他定然会不顾一切，将整个大陆统一。
而自己就会彻底沦为那个预言中的灭世祸星。
夜小四垂眸饮酒，心下已经有了计划。
“丢丢师兄，初初，今夜便到此吧。明日一早我便下山回越国。”
初初一愣，放下手中的酒盅，一双清眸紧张地看着夜小四：
“怎么这么急啊？你我姐妹二人许久不见，怎么就着急走了呢？”
飘渺丢丢看着夜小四，心中已经明白了夜小四的想法。
抬起头，安抚初初，语气温和柔软：
“小徒弟，筱雪可不像你。她呀，才不愿意在我这千晓峰多呆呢。”
“呵，飘渺丢丢，你还好意思说？我拖着背伤来应璇求药，倾城木离正在闭关，倾城焱炎死活不让我进丹房。只给了我一把固元的丹药把我打发了。我只能把希望寄托给你，结果你呢？”
夜小四缓着劲慢慢站起，乜斜着眼睛瞪着面前的飘渺丢丢。
飘渺丢丢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你的伤乃是凌国断崖千年罡风所致，本就没有特效药嘛。算你这丫头运气好，这半吊子修为至少护了你的小命。不然，寻常人一旦跌下那断崖，不等落地就化为飞灰了。”
那崖下的罡风？
夜小四脸色突然一变。
以她自己的修为，跌下断崖，半个后背皮开肉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