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飞本想留在专案组跟大家一起吃工作餐,听徐达德说有要紧事要当面汇报,估摸是跟郑翼有关,便跟李丹打了个招呼,然后给徐达德回了话,让徐达德在食堂安排好晚饭,还兴致勃勃点了食堂师傅拿手的红烧刀鱼。
十分钟不到,石飞的座驾便驶入市政局大院,与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徐达德破例开了几句玩笑后,便相跟着进了电梯。
在办公室坐定后,徐达德把“要紧事”一说,石飞心里立马就凉了,刚刚恢复起来的自信瞬间跌入冰点!刻意隐瞒米祖略死亡的真相和毛秉凤被抓的消息,说明自己并没有真正被李丹和包楚剑所信任,毛秉凤自投罗网,意味着自己已处于陡峭的悬崖边了!
欲擒故纵!石飞脑海里闪出这个典故,包楚剑这是要逼自己走童献金的路吗?
原以为米祖略一死,梅案真相就石沉大海、千古成谜,可偏偏就忽略了多天没有消息的毛秉凤,还以为他在家安安分分地等着统计局长的任命书!米祖略一死,包楚剑肯定会把毛秉凤当做第二个突破口,一旦他撑不住,自己的运气像前面这么好恐怕就不大可能。
石飞分析,童献金自杀后,包楚剑的精力都集中在姚飞的案子上,目前应该还没有时间顾及到一个小偷,若不然,自己不会这么轻松。他觉得,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包楚剑缓过神来前,把毛秉凤给打上句号!
石飞虽然焦虑,但还是不露声色地问徐达德:“你是市政局的主要负责人,毛秉凤这个事,你是怎么想的?”
徐达德没有正面回答石飞的话:“常委,毛秉凤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不救,他这一生就全完了啊!”
“真到了那一步,他也是咎由自取!”
徐达德试探道:“有句话,不晓得说了合适不?”
“这都什么时候了,该说的就莫捂着。”
“毛秉凤就犯芝麻大个事,公安局有必要把他当条大鱼样的不放吗?”徐达德有意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猜测,那办案的警察跟常委你……”
“这话不是你的本意吧?”石飞阴着脸问,“你这如临大敌的,怕不是担心毛秉凤自毁前程,而是惦记你市政局的利益吧?”
徐达德一惊,这姜还真是老的辣,他怎么像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石飞,涨红着脸坦白道:“常……常委英明!我这小肚鸡肠瞒不过常委的眼睛,那我就不自作聪明了。常委你是晓得的,市政局这一年来,在你的英明领导下取得了不少的成绩,这快到年底了,各种考核将会随之而来,如果毛秉凤这事消化不了,这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考核肯定过不了关,过不了关就会面临一票否决,全局干部职工的绩效就打了水漂。所以……只有常委你能破这个局,毛秉凤出来也是你一句话的事……”
石飞在心里骂起来:妈的,鼓破乱人捶!关键时候不是设身处地为我石飞着想,就想着单位那点破利益。毛秉凤出事,你单位的压力算个球!大得过我石飞的压力吗?体会到什么是生死存亡吗?徐达德当然不知,这种被火烤的滋味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动用所有的资源去化解这个危局,因为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扑朔迷离的。
“这样吧,我去公安局了解一下实情再说。”石飞已坐不住了,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有气无力。
“谢谢常委,我代表……”
“你不用代表了,有什么话等事成了再说吧。”石飞打断徐达德的话,起身欲走。
“好好好!”徐达德欣慰地点着头,拦住石飞道,“常委,你让安排的工作餐已备好了。”
石飞哪有心情吃饭:“我在专案组那边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吧。”
徐达德把石飞送到楼下,看着石飞的车从视线里消失后,才思忖着该如何消化掉为石飞安排的那一大桌饭菜。连带值班的白连高和尚洁,加上江小宝总共也就四个人,眼珠子一转便想着把郑翼叫过来,自那天从省城回来聚过餐后,徐达德就没再见过他,有些事情想跟他坐下来好好解释解释。郑翼的号码还没拨出去,包楚剑的电话却打进来了。
得知公安局长要来局里,徐达德心里一“咯噔”,包楚剑这个时候来,明摆着是为毛秉凤的事而来。石飞前脚刚走,包楚剑后脚就来了,这其中有没有因果关联呢?他会不会是帮石飞来灭火的?石飞毕竟是政法系统的总舵主,公安局长为舵主分忧也是合乎情理的。
徐达德一边琢磨一边进了电梯,还没琢磨出头绪来,包楚剑的电话又打来了,说他们已进了市政局大院,于是又匆匆下了楼,跟包楚剑和随同的杨国庆寒暄过后,招呼他们在一楼的“成果展示厅”落了座。
徐达德礼节性问道:“包局长这个点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徐局长,真对不起,大过节的过来打扰你。”包楚剑一脸愧疚,然后简单说了来意。
听说是找白连高,徐达德立马明白了:“包局长……找我们白党组,是不是……因为毛秉凤啊?”
包楚剑有些意外:“噫?徐局长消息很灵通啊?”
“不瞒包局长说,我也是才晓得……”
“那徐局长如何看待这件事?”
徐达德硬着头皮说:“这个毛秉凤啊,在同事之间开这样的玩笑确实不应该,也让人不耻!”
包楚剑笑着问道:“徐局长觉得,毛秉凤这是在开玩笑?”
徐达德急忙解释道:“不不,包局长误会我的意思了,跟法律肯定是开不得玩笑的!”
“就算毛秉凤是在跟同事开玩笑,但有些疑点也需要进一步查证,法律毕竟不能冤枉好人嘛。是吧?”
“当然,当然。”徐达德仍旧以为,包楚剑是来替石飞灭火的,便有意把话题往石飞身上引,“恳求包局长看在石常委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石常委的面子?”包楚剑微笑着问,“毛秉凤盗心自起,跟石常委……”
徐达德解释道:“包局长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包楚剑仍旧微笑着问:“那徐局长的意思……”
徐达德有意搬出石飞,是抱着试探心理的。如果包楚剑真是来帮石飞灭火,他可以顺带送个人情,如果包楚剑想在毛秉凤的问题上燃第二把火,这特意一提也许能让包楚剑投鼠忌器。但徐达德没有想到,包楚剑的反应却让自己陷入了被动,再要说下去恐怕会弄巧成拙,便不再拿石飞说事,说不定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呢?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把事情搞砸了就不好向石飞交代。于是,便变相中止了与包楚剑的对话,吩咐送开水进来的尚洁喊白连高过来。
白连高一进门看见两个穿警服的人,不由自主便紧张起来,脸部的肌肉随之跳动着。
徐达德清楚,白连高的心理抗压能力弱,不适应这类严肃的“外事”场合,得给他信心支撑。于是很高调地向包楚剑介绍道:“包局长,这就是我们市政局的白党组,是县政协何伦副主席的姑表侄!”
白连高的虚荣心陡起,脸上的表情也松驰了下来,咧开嘴笑着补充道:“包局长好,何主席是我的表姑爷,表姑爷,嘿嘿。”
杨国庆不知道徐达德这个搞笑介绍的本意,内心痞夷道:哼,你们市政局这是拿葱说事搞惯了吧?把个表姑爷搬出来充官二代来了!
包楚剑也觉得好笑,但话很客气:“哦,何主席的……姑表侄呀?幸会了白党组,呵呵。”
“包局长客气。”白连高竖起大拇指恭维道,“是我幸会你这位传奇局长,一回宁阳就整扫黑除恶大动作,深得民心,深得民心!”
“哎,白党组,我可经不起吹,别让我飘起来哟。”包楚剑笑出声来,连忙打断白连高的话,“白党组,我们这次过来呢,就是想就毛秉凤偷盗你家佛珠一事做一个深入的查证。刚跟徐局长摆明了观点,这么做的目的呢,是为了避免冤枉好人,体现执法的公正性。”
徐达德半是开明半是提醒地说:“白党组,包局长亲自过来,说明这个珠子的情况很重要。你也不要有顾虑,实事求是,用良心说话。”说完,起身准备出门。
“哎,徐局长,坐下坐下。”包楚剑笑着阻止道,“你也不必有误会,我们只是了解情况,不是搞审讯,别弄的紧张兮兮的,用不着回避。”
徐达德呵呵一笑,说:“那好吧,既然包局长这么说,我就当个旁听者吧。”
客气的环节搞完后,包楚剑便进入正题:“白党组,毛秉凤偷盗你家佛珠一事,我想听听真实的情况。”
白连高不知道徐达德跟包楚剑说过什么,担心说岔了坏事,便把目光投向徐达德。
徐达德翻了翻眼珠,笑着说:“白党组啊,毛秉凤偷的是你家的佛珠,你看我干嘛?实事求是说就是了!”
白连高便说开了:“包局长,是这样,我们毛局长……毛秉凤同志呢,平时喜欢摆弄佛珠那玩意儿,市政局上上下下都晓得他这爱好。我们家呢,正好有一串沉香木的佛珠,是我母亲的爱物,什么时候让毛秉凤同志喜欢上了我就不晓得。你说你喜欢就喜欢,低下副局长的身段跟我说一声,我送给你不就得了,非要辛辛苦苦去翻院墙?这不,翻出事了吧?让你们当贼给抓了。其实呢,那东西除了开过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是我送给他得了。所以……请包局长高抬贵手,教育教育他,找人揍他一顿都行,让他长长记性,出来改过自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是不是?嘿嘿……”
徐达德投过赞许的眼神,白连高也觉得自己仗义了一回,张着笑口等着包楚剑“高抬贵手”。
包楚剑笑眯眯地看着白连高:“白党组,你这心肠好哇,毛秉凤对你做出不义之事,你没有落井下石,还帮他开脱,真是难能可贵哟。其实呀,现在不是贵手高不高抬的问题,就是能抬也为时尚早,因为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嘛。一个副局长,冒着风险去同事家偷盗,仅仅是因为‘喜欢’那么简单吗?我看未必。毛秉凤盯上这串佛珠,要么是它的价值不菲,要么是佛珠本身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基于此,弄清佛珠的来龙去脉就显得尤为重要!”
白连高咽了咽口水,说:“其实我也搞不懂,毛秉凤自己有一串跟我家那一模一样的佛珠,干吗还稀罕我家的呢?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嗯?”包楚剑一愣,“有一串跟你家一模一样的佛珠?”
白连高望向表情平静的徐达德,见没有任何反应后,又咽了咽口水,说:“二0一0年秋季,莲花山举行大佛开光仪式,无为大师从海南定制了十八串佛珠,赠送给参加开光大典的特殊香客们。那些特殊香客中的大多数,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是沾了我表姑爷何伦的光,被列进十八个特殊香客名单之中的。嘿嘿……”
“嗯,这个事我记得。你表姑爷……那个时候是政协的秘书长。”
“嗯嗯,是的是的,包局长记性真好!”
包楚剑接着问:“毛秉凤当年离‘有头有脸’还隔着层次,他是怎么有跟你家‘一模一样’的佛珠呢?”
“他那一串是石常委送给他的。”
“石常委送的?”
“嗯。”白连高跟徐达德一个心态,有意把话往石飞身上扯,“石常委跟毛秉凤的关系特别好,也是当年得到佛珠的特殊香客之一,但他毕竟是县领导,可能觉得戴着不合适,就当生日礼物送给毛秉凤了。”
包楚剑问:“你跟毛秉凤之间有没有交流过,这佛珠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从来没跟他交流过。……再说它就是串珠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白连高欲言又止。
包楚剑盯着白连高:“只是什么?”
白连高目光游移:“只是,我家佛珠的事,外人根本就不晓得,毛秉凤是怎么……”
“嗯,这就很让人奇怪了。”包楚剑顿了顿,剖析道,“违背常规是因为常规被打破!这个打破常规的人,未必就是毛秉凤本人,因为他拥有与白党组‘一模一样’的东西,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打破常规!”
包楚剑的认真劲让徐达德丢掉了幻想,看来他并不是过来帮石飞灭火的,毛秉凤也绝不仅仅是偷盗一串佛珠那么简单。一个公安局长打破常规,亲自过问一个小偷的案子,说明毛秉凤这案小但事却大!这么一想,便觉得让公安局“高抬贵手”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徐达德意识到,再要刻意去考虑单位的福利就是典型的不识时务。
白连高则不同,仍在为自己的“初衷”竭力而为,在包楚剑穷原竟委的询问中,一再对佛珠的事轻描淡写,说自己能跟毛秉凤达成谅解,能一笑泯恩仇。
包楚剑觉得,再要问下去也是徒劳,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起身准备告辞。
徐达德连忙道:“包局长,这么晚了,无论如何也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
包楚剑说:“呵呵,谢谢徐局长,晚饭我们已经吃过了。”
徐达德敷衍道:“往后有空了给我打电话,市政局餐把饭还是管得了的。”
“一定!一定!”包楚剑爽快应着,跟徐达德和白连高一一握手后出了“展示厅”,在一片客套声中驾车驶离了市政局大院。
“徐局,”白连高满脸的困惑,问徐达德,“毛秉凤……不会有事吧?看他们那架式……”
徐达德说:“说不准。”
“说不准是什么意思?”
徐达德沉着脸,蹙着眉头道:“说了说不准,还能什么意思?”
“我没说岔吧?”白连高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忧心忡忡地问。
“很难说。”徐达德当然也判断不了白连高话的对错,因为他自己都矛盾重重,话也说的很中性。
“你这……”白连高觉得徐达德话里有话,正想问个究竟,尚洁过来了。
“徐局,你请的客早过来了!”
“请客?”徐达德没反应过来,“请什么客?”
尚洁笑道:“郑代表啊,不是你请来的客吗?”
徐达德恍然一笑,拍着脑门说:“哦,是是是!白党组,”似乎一下子忘却了烦忧,向白连高一招手,“千事万事,莫耽误饭事!走,我们一醉解千愁去!”
徐达德话说得轻松,其实内心是复杂的。毛秉凤作为班子成员,做了这等丢人的事,对于他这个班长来说,也没有什么光彩。他想破脑壳都想不明白,为了一串不值钱的珠子,毛秉凤竟然冒着风险去翻同事家的院墙。让徐达德困惑的不仅是这些,还有包楚剑有头没尾的举动,按照常理,包楚剑应该给自己一个基本的小结,但他似乎有意忽略这些,貌似在走一个过场。他是否在刻意传递某种信号?或者是自己推断的那样,讯问是假灭火是真?他在思量,要不要把这个情况报告给石飞……
郑翼本来是约了鲁芒,准备一路去杨兔子烧烤店吃烤兔肉的,在街口等鲁芒时接到徐达德的电话,说他在市政局食堂备了浑河小曲,让郑翼过去共进晚餐。郑翼以为徐达德又是因为毛秉凤的事,直截了当便回绝了,说自己已经答应冯芳,既不会去充“福尔摩斯”,也不再纠结那“后手说”,让徐达德尽可放宽心。徐达德语气诚恳地解释道,今天是纯粹的聚餐,让郑翼不要误解,放心去吃就是。郑翼正纠结着,鲁芒开着比亚迪过来了,听郑翼把徐达德请客的意思一说,也不问郑翼纠结的缘由,直接挂上档就上路了。郑翼也不好跟鲁芒展开自己跟徐达德之间的话题,便给徐达德回了个消息,一路往市政局赶去。
江小宝因为同学聚会急着回去,尚洁也因为搭着他的便车,双双便赶着进城去了,结果,一大桌子菜只剩下四个吃客。
徐达德本来是想跟郑翼说说心里话,但当着鲁芒的面也不方便说,只得把意思放在酒上。白连高不喝酒,鲁芒又借故开着车,徐达德便跟郑翼你来我往地互敬着,一壶浑河小曲眼看着就要见底了,徐达德喊来食堂大厨,让他再去温一壶。
“徐局,俩人喝一壶不少了,多吃些菜吧。”大厨很负责,就着围裙擦着手,“这浑河小曲喝进去容易,吐出来就难了,后劲太大!”
郑翼笑道:“徐局,他说的在理,再喝你怕是够呛,你那点儿酒量还能跟我PK?”
大厨说:“就是,郑代表的酒量哪个能敌的了嘛!”
徐达德已有几分醉意,见他们这一说,便跛子拜年就地一歪:“那就听你们的,下半场吃菜为主!吃菜为主!”
“徐局长,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我们包局长的车子从市政局出去,是有什么事吗?”吃得正欢的时候,鲁芒突然记起来。
白连高嘴快,没待徐达德说话,便抢着说:“还不是因为毛秉凤那事!”
郑翼放下筷子:“毛秉凤什么事?”
“哦,毛秉凤盗窃的事。”鲁芒用纸巾擦着手,问徐达德,“包局长过来揭盖子了?”
徐达德嗫嚅道:“算……算是吧。”
鲁芒说:“这事儿有点荒唐,毛秉凤翻人家院墙,让虎子给逮着了。”
郑翼有点不相信:“有这事?”
鲁芒点头道:“嗯,有几天的事了。”
郑翼揶揄道:“你们包局长也太小题大作了吧?竟重视起一个小盗来了!”
鲁芒道:“只能是一种解释,……案小事大!”
白连高说:“可……可他只偷了一串珠子,能大到哪里去嘛!”
郑翼一愣:“珠子?什么珠子?”
徐达德道:“就他平时喜欢戴的那玩意儿,翻的还是我们白党组家的院墙,你说他这事干的……”
“白党组家的院墙?”郑翼一脸诧异,问白连高,“他什么不偷,就上你家偷这个?”
“你也不相信吧?但这事千真万确!”白连高敲了下桌子,说,“只是我觉得奇怪,毛秉凤怎么晓得我家有那珠子?除了我表姑爷,外人根本就不晓得!”
鲁芒问:“你们那珠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白连高说:“除了跟毛秉凤那珠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外,没有别的。”
鲁芒没有明白过来,问:“什么意思?”
于是白连高又把这珠子的来历说了一遍,然后笑着说:“你说算不上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我就怀疑,毛秉凤是不是中邪了?”徐达德摆了摆头,话里透着无奈,“他这一下子,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不说,市政局一年的成绩也算是打水漂了。”
鲁芒说:“我倒是觉得,身为一个单位的副局长,冒着风险去偷一串珠子,而且是一串‘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珠子,这很不合常理!”
白连高连连点头:“嗯嗯,包局长也是这么说的!”
郑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抬眼看了看徐达德,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晚餐到尾声的时候,鲁芒接到包楚剑打来的电话,让他迅速赶到专案组参加案情分析会,郑翼便趁势跟徐达德把杯子一碰,跟徐达德互说了些感谢的话后,匆匆出了饭厅。
“走,去专案组!”一上车,郑翼就迫不及待地说。
鲁芒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是平淡地嘱咐郑翼:“系上安全带!”
郑翼问:“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去你们专案组干什么?”
“我只问该问的。”
郑翼笑着说:“嗯,这话说的有水平。这么看来,你我脑壳里想的东西是同步的!”
鲁芒没有答话,只是稳稳地握紧方向盘,以120迈的速度向城中赶去。
郑翼一出现在专案组门口,包楚剑眼睛骤然一亮,立马亢奋起来,连忙起身相迎:“郑代表不请自来,一定是给我们带来了惊喜吧?”
郑翼被包楚剑拉到身边坐下,定了定神后,说:“是不是惊喜我不敢肯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今天带来的,绝对是一把能打开某扇门的钥匙!”
郑翼先是讲了中秋节那天市政局的党组会上,因为突然之间的发现,平时珠不离手的毛秉凤竟然没有了拨弄佛珠的“标准动作”,徐达德借此表扬毛秉凤身上发生了“质的变化”。接着,又讲了在省城蹲守时跟杜康的一次对话——
杜康问:“郑代表,这次来省城,不觉得蹊跷么?”
郑翼反问道:“杜所长觉得哪里蹊跷了?”
杜康说:“哪个来都不奇怪,你和我同时过来就有蹊跷!就大有隐情!……还有,鲁芒他一个民爆科的科长,被派过来执行这类任务,其中也有猫腻!”
“你莫在这疑神疑鬼的。”郑翼满口的大局意识,“县里搞些临时性的工作搭配,以往也都有过,没有什么可蹊跷的!”
“这个蹊跷来自于冠途!”杜康干脆挑明了说,“冠途被杀,你是现场的目击证人,而我,是案件的侦办人,这个时候把我俩同时‘搭’了,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听杜康这一说,郑翼倒有些同感,但他不清楚杜康想要表达什么,也就没有随便接话,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杜康点燃一支烟,问:“郑代表不是一直在关注冠途的死因吗?”
“关注谈不上吧?……我只是好奇而已。”
“哼!好奇。你心里那点儿事都写在脸上,还瞒得过我的眼睛?……不过,我倒是劝你,宁阳的水太深,最好莫掺和进去,不然……”
郑翼问:“杜所长还想说什么?”
杜康没有展开话题,犹豫了一下,从随身的包里搜出一个装着两粒暗褐色珠子的塑料袋:“认得这个不?……沉香木珠子!”
郑翼看着那珠子,没有吭声。
“这是案发那天,我从冠途的掌心掰下来的。看看,这上面的刻字:莲花山。”
郑翼一愣:“莲花山?”
杜康点了点头。
“对,莲花山!……二0一0年,莲花山大佛开光时,参加开光大典的所谓“特殊香客”都得到了寺庙赠送的纪念佛珠。那天我参与了活动的保安工作,无为大师也给了我一串佛珠,但那串佛珠远没有这沉香木的珠子贵重。不过,我不喜欢那玩意儿,下山就给了厨师老艾。”
郑翼拿过珠子,眯着眼睛辨着上面的字,问杜康:“你说这是从冠途手心里掰下来的?”
“是的。”
“几粒珠子能说明什么?”
杜康一笑:“这就是隔行如隔山的差别!……冠途被杀的第二天,我专程上了一趟莲花山,找到了这些特殊香客的名册,准备对号入座排查时,没想到派了这么个蹊跷的差,他大爷的!”
……
“好!太好了!”郑翼把两件事一说完,包楚剑手掌在桌子上一拍,“郑代表说的,大家悟出其中的逻辑关系没有?”没待有人接腔,接着说道,“冠途中秋节前被杀,杜康在案发现场获取了重要证据:两粒珠子!与此同时,毛秉凤手腕上的佛珠不翼而飞,徐达德在党组会上不经意一表扬,却让毛秉凤乱了方寸,于是苦心孤诣想着掩盖真相,而找到一模一样的佛珠就成为化解危情的唯一途径!”
鲁芒说:“嗯,这些情节倒是吻合,就差杜康手里的那几粒珠子了。”
包楚剑说:“这是个现实问题,如果有珠子在手,自然就水到渠成。但我们现在心中有底多了。所以,对毛秉凤的审讯不能松懈,不能让他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沉吟了片刻,果断地说,“连夜提审毛秉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