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也没有想到,除了芮隐觊觎乾国,桑楠也虎视眈眈。如此看来,乾国命运堪忧啊!他心中默念。
“柏氐听过这几年关于廊中霸权的预言吧!”
“是。‘济国会称霸廊中’、‘威武亡,雷霆兴’、‘乾坤倒转’,的确有不少。”
“据说,桑楠认识了一位预言师,对其预言深信不疑,认为自己正是颠倒廊中乾坤的人。”
“若能称霸廊中,桑楠就有资本与帝国抗衡,谋夺亚夏大陆的控制权,而这与亚夏堂暗中契合。”
“正是。”
“可是,他为什么也偏偏盯上了乾国呢!”柏氐无奈地叹息道。
“柏氐,你到天鸠阁来,莫非是为了乾国?”文老开口道。
“什么事逃不脱文老的眼睛。前些日子,我带着墨白前往昭阳,想要摆脱乾国被武、威、坤等国欺压的窘境,与帝国首辅芮隐见了面。”
“芮隐这个人权力欲太强,也许会借机为自己谋划。”文轩摇着头说。
“是啊!我虽然得到助力支持,却为乾国埋下隐患,心里总觉得不安,所以才来求见文老,以解心中疑虑。”
“乾国面积虽然不大,但是有三江流经境内,地理条件十分优越,良田千倾更被强国觊觎。可惜,乾国军力不及武、威、坤等国,寻求外力支持确是无奈之举。不过,柏氐所托之人却是失策,芮隐为人圆滑诡诈,为乾国助力必有所企图,我想他看中的正是乾国侯的位置。”
文老的话让墨白非常吃惊,他没想到柏氐只是开了头,文老已经猜出八九分结局。
“依文老所言,乾国岂不危矣?我岂不成了乾国罪人?”
“你也无须如此自责,即便没有芮隐,乾国将来也逃被灭的噩运。”
“文老为何这么说?”
“灭龙纪数百年,乾国未灭已属幸运。进入元世纪,银夏帝国强势崛起,将威、武和坤等国赶回莽荡山东。为了牵制廊中强国,乾国成为帝国棋子,勉强苟活至今。眼下,银夏帝国危机重重,很难再掌控亚夏,乾国命运岂难再受保护?想必廊中强国必如虎狼,吞掉乾国者岂只一人一国?”
“文老的意思是,乾国失去帝国庇护,国运将尽?”
“天下大乱之后必有大治。”
“这又是何意呢?”
“这些日子,我夜观天象,看到西北方向的龙诞星光耀异常,隐隐有瑞光闪烁,可见将有名主出于西方。银夏帝国强盛整整一纪,三百年时间,已足够久了。昭皇去世后,朝政紊乱,帝位难产,银夏已现颓形,如有明主继位尚可暂时维系,可惜北方游牧部落又纷纷南下。”
“依文老观天所见,哪一国会强盛到取代帝国?”柏氐与上官云一起开口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既然文老不愿意明言,柏氐便妄自揣测。大陆西方国家众多,若以现下实力而言,敕胡吞并苍陵两城和草原,国力当为最强,莫非会是铁铎?”
“敕胡自身难保,铁铎欺弱惧强。”
“苍陵国土广阔,又是大陆最重要的马匹产地,若是奋全国之力,也许会成为一股强大势力?”
“国主懦弱无能,权臣包藏祸心。”
“若非这两个王国,难道会是蛮戎王吗?”
“我何时说过,西方名主必出自亚夏大陆中土呢?”文老颇有深意地捋了一下胡子。
“难道会是南下的血驼部?不过,血驼部乃是北方游牧部落,其文明开化程度远不及亚夏中土,怎么可能逐鹿亚夏大陆呢?”柏氐似乎有所领悟,但是表情更加诧异。
“人若是过于拘泥自己的眼界,是很难看到满天星斗的。统治亚夏大陆的名主,为何必须是信奉七子之神的人呢?亚夏族不正是包容并蓄的民族,吸纳了无数个有各种信仰的族群部落,才最终成为大陆的主宰吗?天选之主不会逆天而为,只会顺从天理,既然是天理,谁懂得了其中真义,谁就是名主,又何必细究是谁呢?”
“文老,莫非桑楠也是受此天象指引,才与血驼部暗中往来?”上官云面向文老问道。
“天象只是表象,桑楠心中的权力欲才是关键所在。”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预言师的预言,桑楠图谋计划仍会实施。”上官云微微点头道。
“是啊!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能决定的。”
“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也一定会走。”柏氐喃喃自语。
“柏氐,你还记得后山山洞住的隐士吗?”文老问道。
“我曾在山洞里向他讨教多日,受益良多,至今难忘。”
“前几日,他已经去世了。”
“太可惜了。”柏氐叹息道。
“他对你印象颇深,临死之前对我说,留了一封信给你,若你重回鸠山天鸠阁,就去山洞取信。”
“柏氐现在就去祭扫一下吧!”
“也好。”
“墨白,你随我一起去。”
“是。”
墨白听三人谈论天下,似懂非懂,头晕脑胀,正想出去透透气。没想到,文老已经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墨白眼前。
文老的眼睛紧盯着墨白,目光中竟露出赞许之色,嘴角也现出一丝笑意。
墨白有些不知所措,扭头看着柏氐。这时,文老转过头望向堂外西方,脸上熠熠生光,仿佛一尊镀了金光的石像。他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又用手搔着头,好像破解一道难题似的。
“文老怎么了?”
“柏氐学过面相吧!”
“略通一点。”
“这个年轻人的面相不俗啊!”
“说实话,柏氐之所以选择墨白同行,正是因为隐隐之间觉得,他好像不是凡人。”柏氐说道,眼睛看着墨白,里面蕴藏了不一样的光芒。
“年轻人,如果你有贵人相助,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定能攀登人生最高的巅峰。”
“我?”墨白愣愣地看着文老。
“不过,攀登巅峰其间会有波折,亦会考验你的心性。如果你能够成功压制心魔,将来必然成就经天纬地的大事业。”
“成就大事?”墨白自言自语,眼前仿佛出现一顶王冠,上面满是光耀夺目的明珠。
“墨白是哪里人?”上官云也走过来问道。
“应该是布谷镇吧!”
“哦?你不敢确定?”上官云脸色有点严肃。
“我对家乡的印象实在太少了。”墨白有点落寞地回答道。
“好了,柏氐先去后山,一会回来我们再谈吧!”
“嗯。墨白跟我走吧!”
“是。”
柏氐与墨白走出堂屋。
幽暗的夜空,只有几点星光,一团厚云乌黑,压在了鸠山之巅。鸟叫声与虫鸣不绝于耳,寒风啸啸,满院萧索,冬的意味越来越强烈了。
两个人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绕过堂屋,走向天鸠阁的后院小门。小门虚掩,小径曲折,树丛幽幽,令人不免有点紧张。
墨白脑子里乱乱的,好像装了一个马蜂窝,吵得他无法集中精神。他实在不敢相信,文老、柏氐与上官云似乎都对自己很感兴趣。莫非我的身份的确与众不同?魏武调查我的出身真的有所图谋?我究竟是谁?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了很远,来到鸠峰后山的一道岩壁下。柏氐似乎轻车熟路,两人钻过枯叶满地的林丛,在一个山洞前停下脚步。山洞不大,黑得怕人。
柏氐默默地立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面对一个故去的友人,不说话也许是最好的悼念。
墨白默默地陪着柏氐,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兄弟姐妹,想起了江边的小小村落。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家乡一趟,查明白自己究竟是谁。墨白想。
过了一会儿,柏氐走向山洞。墨白打着火石,想要替柏氐照亮,山洞里突然袭来一股劲风,瞬间将火光熄灭,吓了墨白一大跳。
一只蝙蝠从洞里飞出来,消失在夜空之中
墨白长吁了一口气,不自觉得地回望天鸠阁。突然,他看到一道利闪划过鸠峰之巅,正劈中天鸠阁院中的一株大树。一道黑烟升起来,火光渐渐腾跃跳动,仿佛一个鬼魂正在跳舞。
柏氐顾不得进入山洞,与墨白一起往回跑。
待两个人冲入天鸠阁庭院,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将前院完全吞没。柏氐与墨白冒着浓烟,冲入了尚未陷入火势的堂屋。眼前的一幕让两个人目瞪口呆。
小童子仰面朝上,靠着方桌,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没有了呼吸。文老倒在血泊中,上官云脖子汩汩地冒着血,眼睛不敢置信地圆睁。
柏氐抱起文老,大声地呼唤,用力地摇动他的身体。片刻之后,文老微微睁开眼睛,嘴巴蠕动了两下。
“文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人要杀你?”柏氐大喊道。
“天机不,不,不可泄露……”文老嘴角冒着血沫子,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
“天下,就,就,就要大乱了,沙,沙……”文老慢慢地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