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上尉连连摇手:“休提休提。过去我还想着有机会到作战部队,‘男儿何不带吴钩?’
穿了军装好些年,窝在后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军事方面有两下子——
这两年一看,还是算了吧,就在这大城市里守军火库,挺好!
和我一起投军的一个兄弟,在作战部队,先参加北伐打仗,打北洋军,打得不错,运气也好,又去镇压赤党暴动,也立了功,已经升到了中校-----
你猜怎么着?上个月我听到消息,三个月前,他被红军——赤匪的排子枪,打成了筛子!
你说他一个中校了,冒什么傻气?还他妈的带队冲锋?
你当赤匪是北洋军啊?”
瘦上尉摇头叹息。
胖中尉判断道:“也许,当时被打急了,也许,无路可逃?也许——唉,赤匪凶起来,比他妈的狼都厉害----”
瘦上尉点头:“所以啊,老子想通了,就在这洎江再蹲几年,哪怕一直蹲下去呢?一起投军的另两个弟兄,现在也是一个少校一个中校,都在作战部队,还得跟赤匪干仗,太他妈的险了——
老子想好了,哪怕他们都他妈的升到了将军,老子只是刚刚爬到校官,老子也认了!世界上什么最要紧?小命最要紧!----”
胖中尉深表赞同,举杯道:“大哥说得好,来,干!”
两人碰杯。
瘦上尉兴致上来,拿了筷子,在酒杯边上轻敲,哼道:“----我一柄金错刀,何日杀敌忧愁消----”
胖中尉捧评一句:“好!大哥还是有志,只是暂时压在心底——我看你总会有显身手的一天,不过,大哥你得唱钢枪,现在什么金锉刀银锉刀,都不管用!还是枪杆子实在!”
瘦上尉笑了:“兄弟你不懂戏文,哈----不过你说枪杆子实在,倒是大实话。”忽地有些发愣。
胖中尉问道:“怎么?”
瘦上尉醒过神来道:“说起枪,我想起今天,市里侦缉队来了个大高个子领枪,妈的提着轻机枪,就像拎根烧火棍----”
胖中尉听瘦上尉说得生动,也愣愣地想,禁不住问:“您没说错么?侦缉队的人,到大哥你军火库那里领枪?”
瘦上尉点头道:“国民革命军的军火,经常被调用,有的最后就备案发给市里警察侦缉队什么的了——啊,咱们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他看看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人,也没人留意听他和同伴说话,放心了,继续吃喝。
他没注意的是,楼面伙计,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忙来忙去地,根本没去听这俩国民革命军军官说话——却在听到“机枪,侦缉队”几个词的时候,目中有光闪过,又立刻消逝了。
又一条情报很快送去了手枪队秘密基地。
——赵十华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打了蜡。他大背着匣枪盒,大摇大摆地在大街上走。
一辆黄包车从对面来,老车夫说:“赵爷,您往哪里去?我拉您?”
赵十华一摸口袋:“啊呀,我出门忘了带钱了。”
老车夫连忙说:“赵爷上次给的多,今天不收您的钱。再说了,您给我帮过忙,我都还没好好谢您哪!哪天您有空,我请您,还得请您赏脸。”
赵十华笑道:“有这样好事?老发你不是又要我去给你擦屁股撑胆子吧?”
老车夫满面皱纹舒展一下,又皱回原样,眼睛笑意十足:“上次的事,谢谢赵爷了。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