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迟疑着,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
“娘娘的月……”
“桂公公!”
宫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内侍,看着桂公公欲言又止。
桂公公脸色一变,连忙安抚了一声安心:
“啊,我知道了。我尽快去安排。”
说完,转身便向这宫门口走去。
只留下安心一个人站在花廊之下,皱起眉头。
等到桂公公离开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空了,只留下了一个蠢笨的粗使侍女。
安心顾不上这些,赶紧慌忙地在殿内收拾东西,将一应物品开始打包。
“娘娘,那雀青宫后殿废弃已久,怕是要多带些东西了。”
端起手边的那碗凉透了的茶,淑妃垂下眼眸:
“不必收拾了。”
“啊?娘娘……”
安心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只是侧了侧头,便继续将殿内的物品归类打包。
“安心,下午你便到太后宫中伺候吧。”
“说什么呢,娘娘,奴婢怎么能去太后那里……”
安心默默放下了手里正叠着的衣物,愣愣地回过头来,看着坐在桌边喝着凉茶的淑妃。
“娘娘,你要干什么?”
淑妃默默地饮着茶,轻笑一声:
“我想安静一点儿,你们都走吧。”
说完,放下手中的茶,一个人,披着长发,一身素衣,走出了承羽宫的大门。
……
雀青宫内,满头珠翠的贤贵妃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听着面前侍卫的汇报。
“确定庶元已经死了?”
侍卫一低头,低声回到:
“是,娘娘,庶元与庶仲同归于尽。”
这时,端着热茶的小京子刚刚踏进内殿,隔着凤凰于飞的屏风听着里面的对话,脚步一顿,抬手按住了即将碰在一起的茶碗。
庶元和庶仲这俩大情敌都死了?
那真是太好了。
面上微微一笑,小京子低下头,勾了勾唇角。
内间卧榻上贤贵妃面上毫无波澜,似乎死的不过是两只跟她毫无瓜葛的虫蚁。
“娘娘,朝堂上倒是出了点儿问题。”
“哦?”
贤贵妃挑了挑眉,抬手示意侍卫继续说下去。
“今早上朝时,户部尚书向陛下交上了一份财务收支奏章,今年的财政收不抵支。这其中不乏北伐凌国南下乾甄的军费大量消耗,还有皇室支出和官俸支出的增加。怕是对娘娘不利。”
贤贵妃听到这里,缓缓坐直身体,长长的金玉护甲轻轻在手边的案几上敲了敲。
“这户部尚书,可是陈国公的党羽。进来陈国公可有什么动作?”
侍卫低头沉思片刻,缓缓回答道:
“陈国公称病,今日并未上朝。”
贤贵妃轻轻一笑,又娇娇弱弱地卧了下来,甩了甩帕子:
“无妨,这后宫的账目可不是本宫一个人的事,还有个协理六宫的淑妃呢。你下去吧。”
“是。”
侍卫低眉顺眼,退出了内殿。
“娘娘,茶好了。”
小京子一脸殷勤地笑着,端着茶碗一闪身,绕过屏风,来到贤贵妃面前。
贤贵妃一抬眼,轻笑一声:
“小京子,来得正好,晚些时候淑妃搬到后殿,可全靠你帮着打点了。可别怠慢了咱们的淑妃娘娘。”
“那是自然,不过娘娘,该奴才伺候您了。”
小京子阴仄仄地一笑,放下茶碗,栖身便上了贤贵妃的卧榻,一双大手一划便将面前碍事的华服解开。
可着劲地在贵妃娘娘身上攻城略地。
高贵的贵妃娘娘则是仰面在卧榻上躺下,任由这小京子上下其手,闭上双眼,沉醉其中。
雀青宫正殿大门紧闭,内侍侍女纷纷避开,不敢打搅了自家主子的好事。
寒风起,宫门豁然打开,一身素衣散着长发的女子缓缓踏进宫门。
正在院中花架下扫雪的碧珠握着扫把直起身子,看向了那个清瘦的身影。
“淑妃娘娘……”
淑妃就这样只身一人,身无长物直接住进了破败落灰的雀青宫后殿。
身边没有随侍的侍女内侍,也没有带走承羽宫的任何物品。
当消息汇报到萧翎面前时,繁忙政务之中的皇帝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便轻轻吐出一句:
“随她去吧。”
这一夜,淑妃独自一个人在落灰的木板床上安静打坐。
雀青宫后殿,已经不需要小京子特别照顾了,废弃已久,布满蛛网灰尘。
淑妃的到来,则更像是多了一个寂寞的鬼魂。
整个殿内只留下破败的承尘帘幕,并一些空置的古董花架,剩下的便是陈旧的桌椅和残破到看不出图案的一幅屏风。
就连雕花的窗棂,也是破败透风的。
桌角上,一只下人都不会使用的白蜡烛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淑妃闭着的双眼,一阵夜风吹来,送来一声声男子的粗重喘息和女子的婉转呢喃。
淑妃知道,那是前殿萧翎在宠幸他的贵妃。
听着这样的声音,淑妃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是应璇门的一处山野,夜色的笼罩下,野外的草丛,齐腰深的杂草随风泛起波浪。
面前,一个眉目秀气的青衣男子双目泛红,将面前一身粉衣的女子压在身下。
女子由惊呼到反抗,男子由急切到哭泣。
最后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女子不再反抗,而是将白皙的手臂环上男子的脖颈,口中满是爱意的欢愉。
夜风吹拂,草木翻浪,这一男一女的身影也随之起起伏伏。
直到男子一声低吼,将女子送上欢愉的顶峰,便瘫倒在女子身上。
许久之后,女子推开男子,拢衣衫整理长发站起身。
粉衣女子冷冷开口,脸上还残留着未消退的红痕:
“云天,我恨你。再让我看见你,我杀了你。”
“玫瑰,我会娶你。你相信我,我……”
男子起身,衣衫滑落,露出健硕的臂膀。
“不必,我会服下避子药。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女子再无多话,冷冷地走开几步,划出细剑,御剑离去。
“玫瑰……玫瑰!玫瑰——!”
男子失魂落魄地看着那道粉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天际,神情凄楚。
“啊——!”
仰头嘶吼一声,男子划出长剑,怒气上涌,引剑向着千寻峰的方向愤然而去。
“云天,你快……”
就在男子的身影消失之后,一道粉色的身影重返而来。
正是去而复返的玫瑰,但此时的玫瑰似是急于想着什么,若有所思无暇顾及身边的一切。
就在这时,在玫瑰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手起刀落,玫瑰来不及呼出声响便一刀毙命。
黑色的身影轻轻迈步上前,细长的手指抚上玫瑰那张脸。
黑衣人缓缓拉下自己脸上遮着的黑色面纱,露出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哐——!”
“额——”
殿门忽然被人踢开,惊醒了陷入脑海场景的淑妃。
面前殿门外正站着趾高气昂,带着莫名怒气的小京子。
“淑妃娘娘,陛下请您前殿问话。请吧?”
淑妃起身,简单整理自己的衣裙,跟着小京子踏出了空寂的后殿。
不同于后殿的破败,正殿设施考究华丽,又因着新进的贵妃,添了许多赏赐,殿内一切都跟着翻了个新。
一向畏寒的贤贵妃让侍女们将殿内烘得如暖春一般,云雨之后的萧翎更是嫌热,索性赤着上身,披着外裳坐于殿内的首座上。
一旁,一身常服的贵妃去了一头珠翠,极少见的素净样子,小家碧玉一般陪坐在下首的一把椅子上。
见到淑妃这一副游魂一般的打扮,萧翎视若不见,等淑妃见礼过后,才冷冷开口:
“眼下就快到年底了,宫内的账目也要适时整理,朕需要核对。贵妃,这本是你负责的。”
被点了名字的贵妃盈盈起身,娇弱拂柳在萧翎面前行礼:
“陛下,淑妃与臣妾都有协理六宫职权,更何况上个月的账目便是淑妃整理。这年底账目极为繁琐,不如让臣妾帮淑妃一起整理。”
“也好。”
萧翎点头,丝毫没听出有什么问题,但看着面前淑妃一脸冰霜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
“几个月来,宫内开销甚大。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里花出去的银两。前朝后宫,没有一处让朕省心!朕后宫没有皇后,你们两个务必要把账目给朕做好,七天之内送到朕的案头,不然就收拾东西给朕搬去冷宫!后宫里不养闲人!听到没有!”
一拍桌子,茶碗震荡摔碎在淑妃脚边。
“是……陛下……”
贵妃盈盈跪下,领命。
而在她身边,一直不卑不亢站着的淑妃则没这么好脾气,看着地上那碎裂的茶碗冷笑一声,抬起头来:
“呵呵,前朝后宫。花销巨大都是因为谁呢?我吗?是谁处理不当,挑起两国战争?是谁指挥失误损失北地城池,让二十万银两白花花流到军营?是谁宠幸奸妃任人唯亲,南地再起烽烟?”
“你——!”
萧翎大怒,豁然站起,抬手指上面前面目阴沉的淑妃。
“为君者德行不足,天降大灾却不知反省,反而变本加厉。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军营之中祸乱苟合,边地不宁,国库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