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你不觉得……石飞有点怪吗？”包楚剑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问。
李丹捋着一根“掉队”的面条塞进嘴里后，边嚼边回道：“嗯，确实有些怪。”
包楚剑喝了口面汤：“难道是我们的判断……错了？”
李丹说：“这个你别问我，你是公安局长，得问你自己！”
包楚剑似在自问：“关常委莫真下了着臭棋哈？”
李丹一针见血道：“关常委真要下了臭棋，那也只能是被你误导了！”
“也许是吧。”包楚剑擦着嘴上的汤渍，“但我相信我的判断，石飞就是那条妖狐！”
李丹道：“我不怀疑你的判断。但是，要让这只妖狐的尾巴露出来尚需时日，因为米祖略一死，所有的线索有可能成为死结。”
包楚剑自信地说：“我就不信，他的尾巴能永远藏下去！”
“欲速则不达！”李丹放下碗筷，略一沉思后，说，“适当的时候，我们要制造些氛围，让石飞在高压之下自现原形！”抓起椅子上的外套，边往外走边说，“具体怎么造，你动动脑筋，不要下成臭棋就行。我有事，就先走了。”
送走李丹后，包楚剑把杨国庆招过来，问：“苟二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间歇性发狂，几次把输液吊瓶给打破了。唉，那些群众……”
包楚剑责备道：“你还好意思说那些群众？都老公安了，防范工作的重要性都忽视了，差点把我一重要线索给掐断了！”
杨国庆找着理由：“当时那情况你也看到了，再好的防范，也未必阻止得了群众的怒潮！”
包楚剑说：“苟二的事先放一放，让医生先把他弄成正常人再说吧。”沉吟了一下，问，“毛秉凤那边有收获吗？”
“暂时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包楚剑说：“我有个感觉，杜康对毛秉凤的敏感不会是空穴来风，他跟石飞之间必定有某个内在的关联。”
杨囯庆顿了顿：“要不……把毛秉凤交给鲁芒吧，我们集中精力攻姚飞和梅案。”
包楚剑叹道：“鲁芒在医院陪护杜康，哪儿抽得开身哪。”
“我的感觉，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杨国庆忧心地说，“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案哟！”
“怎么？泄气啦？”包楚剑看着一脸愁容的杨国庆，笑着说，“宁阳的脓没挤个八成九成的，你就别想着回宁都享福去了！”
“我可没那想法，还真的巴不得跟你一起扎根宁阳哩！”
包楚剑笑道：“我倒是巴不得呢，可国栋局长会舍得把你放在宁阳这浅水之池？”说完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现在真的是无可用之人哪！偌大个公安局，找个合适的人办差都难拿准！”
杨国庆也有同感：“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也有类似的感受。没想到宁阳公安局成了这么个状况，刑警和刑侦职责不明，两双筷子在一只碗里搅。也不知道这胡政委是干什么吃的，就像个丫环，拿着钥匙不当家，还爱摆个谱！”
包楚剑哼了一声：“他要会摆谱倒好了，郝功就不敢这么霸道了！不过，你说的倒没错，他就是拿着钥匙当不了家的那种。”
“真是个软骨头！”杨国庆不屑地说，“堂堂公安局政委竟听命于一副局长，真让人贻笑大方！”
“算了，不说这个了，等‘天网行动’完结之后，再来一次警力的大盘点吧！”包楚剑站起身，又说到毛秉凤，“哎，你刚才说，毛秉凤那边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是个什么情况？”
杨国庆摇头道：“小黄报告说，审了好几回，都是一个口供，像个惯犯样顽固。……听虎子说，他还是市政局的副局长呢！”
包楚剑道：“这个我早知道。”
杨国庆说：“他老这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对抗下去，我们押着也不是办法，牵扯了专案组的精力不说，还浪费我们的粮食。要不让市政局来个领导作个保，放了得啦。”
“你那刨根问底的劲头哪儿去了？忘了杜康那纸条了？”
“可人家毕竟只是偷了一串佛珠嘛，小黄都觉得审的没智商。”
“是不是我们心太急，总想把他和石飞联系到一块儿，因而促成了我们偏执的心态？”
杨国庆说：“乱麻理的时候，这个状态是对的。……要不我们换个思路吧，假定毛秉凤……是在帮石飞找什么东西，然后东西没找着，碰上他喜欢的佛珠，就顺手牵羊了？”
包楚剑眼睛一亮：“嗯，这个思路倒还对头！虎子说过，毛秉凤回城后直接去了米家胡同，而米祖略的住所就在米家胡同，石飞当时应该就在米祖略家里。毛秉凤或许是奉了石飞的指令，在替他找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佛珠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杨国庆不解地说：“问题是，虎子描述那家的境况，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户，能有什么让石飞惦记呢？”
包楚剑顿了顿，说：“文章或许就在这串佛珠后头！”
杨国庆说：“据毛秉凤交代，他是因为喜欢戴那玩意儿，才一时犯了糊涂。”说完，又特意补充道，“被偷那家的主人姓白，叫白连高，还是毛秉凤一个单位的同事。”
“同事？”包楚剑一愣，问杨国庆，“这就更让人生疑了！为了一个小爱好，竟然去同事家做贼，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杨国庆疑惑地问：“难道那佛珠……并非顺手牵羊？”
包楚剑点头道：“极有可能！这个毛秉凤，得下大功夫攻他了！”
杨国庆问：“要不要……我们直接去会会他？”
包楚剑说：“先凉凉他，我们先从外围动动脑筋，摸摸这串佛珠的底细。”沉吟片刻后，有了主意，“要不……我们去一趟市政局吧，毛秉凤跟白连高既然在一个单位，通过组织的形式接触，也许能获取一些有用的线索。”
杨国庆道：“行倒是行，可现在这个点你找谁去？能找得到谁？市政局和全国人民一样，都欢度国庆去了，留下值班的非老即弱，就是个摆设！”
“你这说的是实际，但这种现象在宁阳基本是绝迹了！”包楚剑很知情地说，“李丹书记来宁阳任职后，就对节假日值班设了杠杠，一是主要负责人不得离宁，二是带班领导不得有名无实。这可是在《宁都日报》报道过的。”
杨国庆慎重其事道：“但我还得多句嘴，假如毛秉凤真的有问题，我们去那儿闹一动静，会不会打草惊蛇？”
“你这个提醒是对的！”肯定过杨国庆的意见后，包楚剑拿出手机，“这样吧，我先约一下市政局的徐局长，看他有没有时间再说。”
临近晚饭的时候，徐达德仍在办公室反复纠结：要不要跟石飞打个电话？思前想后半天，为了市政局干部和职工的福利，觉得这电话必须打，这个难只有石飞能解。
今天中午，徐达德约了县能源办的董主任，之前据冠月娥反映，权伟民生前为大洼村争取的太阳能路灯都已安装完毕，但仍有些照明盲区需要增设灯具，董主任答应下午一道去实地调研。徐达德怕冷落了董主任，便早早在办公室候着，中饭都没去食堂吃。
趴在电脑前一边玩蜘蛛牌一边啃烧饼时，白连高打来电话，说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有件事情必须跟徐局长当面汇报。徐达德心想，白连高没有分管的具体工作，这么急迫地想见他，无非是为自己在支部主题党日活动上的表态反悔，甚至还心生痞意地想，让你白连高一下子变得那么美好也不大可能。反悔就反悔吧，市政局可能找不到三只脚的鸡，但两条腿的人还多的是！
“徐局长，出大事了！”白连高一进门就高着嗓门渲染起来。
徐达德嚼着烧饼，淡淡地说：“你这一天到晚连树底下都不敢呆的人，能有什么大事落你头上？”
“不是我，”白连高辩解道，圆鼓鼓的眼睛珠子快要突出来，“是毛秉凤！毛秉凤让公安局给抓了！”
“什么？”徐达德一惊，停下嘴嚼烧饼的“吧吧”声，“说清楚一点！”
白连高空拳击着掌：“哎呀，毛秉凤被公安局抓了呀！”
徐达德连声问：“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白连高结巴道：“有……有几天的事。”
徐达德敲着桌子问：“我是问你，消息从哪儿得来的？！”
白连高犹豫了一下，说：“毛秉凤是翻的我家院墙，你说消息从哪儿得来的嘛。”
“他翻你家的院墙？”徐达德有些不相信，正色道，“人家好歹是我市政局的副局长，怎么会干这么荒唐的丑事？！”
“人不可貌相。”白连高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丑事，他就是干了！”
“你家又不是什么豪门，他翻你家院墙图什么？”徐达德仍旧觉得匪夷所思。
“我也奇怪呀，我家尽管不是穷的叮当响，但也只够个温饱，翻我家院墙不浪费体力嘛。”白连高也感到不可思议。
徐达德急着知道原因：“说重点的，既然这墙也翻了，东西肯定是丢了，不然公安凭什么抓他？”
白连高说：“要说也说不出口，他什么没动，就拿走我家一串佛珠。”
“佛珠？”徐达德一愣，益发的不可理解。毛秉凤已好多天不见人影了，连权伟民的追悼会都没有参加，吴雍报告说电话一直关机，原来做翻院墙的丑事去了。遂问，“他什么不偷、偏去偷你家这个？”
“哎呀，哪个晓得他是怎么想的嘛。”白连高很着急的样子，“徐局长你得想个办法，把他给捞出来呀！”
徐达德阴着脸说：“现在才想起让我想办法了？出了事怎么不早报告？”
白连高辩白道：“当时还不是担心毛秉凤爱面子，他又跟石常委关系好，我就想……这么个小事，要是搞得满世界都晓得，别人不骂死我才怪。可哪想到，就这么串不值钱的珠子，公安局竟当案子办了！”
看着白连高真着急的样子，徐达德感觉他是在真懊悔，便问道：“那你说说你真实的想法，现在怎么想起找我了？”
白连高顿了顿，吐了真言：“这……这快到年底了嘛，要是因为我隐瞒了，影响到大家的福利，以后还怎么跟大家见面嘛……”
某种意义上讲，白连高的想法还算是理性的，也算是设身处地为单位着了一回想，如果毛秉凤这事儿一闹大，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一票就会否决掉市政局全年的工作，大家的奖励性工资就全打了水漂。尽管这事报告迟了，但总比一直隐瞒让事情闹大了要好，于是语气缓和了些：“你的想法很对，报告迟是迟了，但好在他这事犯在假期，操作还来得及。”
白连高走后，董主任也准时到了。往大洼村的路上，徐达德嘴上跟董主任交流着意见、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毛秉凤给捞出来。郝功前几天被纪委带走了，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新来的局长又不是很熟悉，即使熟悉，这个时候去找他也没有用，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才烧了一把，正担心没有柴火呢。
因为心里装着事，徐达德怕耽搁了，便当着董主任的面给冠月娥打了电话，让她在村口等着，说董主任马上驾到，村部就先不去坐了，直接去那几个盲区实地看看。董主任没有异议，一行人随冠月娥在村里转了两个多钟头，该落实的全都落实了，冠月娥也喜上眉梢了，说村里安排了工作餐，土菜土酒已备着，让领导们去忆苦思甜换换口味。董主任客气地婉拒了，笑着说代徐局长当个家，土菜土酒留着以后进山来享用。董主任的意思正合徐达德之意，但徐达德还是假话假说来了一通，说大过节的占用了董主任的休息时间，不吃饭有些过意不去，要不就满足一下冠主任的盛情，早吃早回。董主任坚持己见，决意回城，徐达德便很开明的样子，说日子多似狗毛，那就按董主任的意见，土酒土菜留着日后再来享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