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山位于武国都五马的东北方，主峰鸠峰是境内的最高峰，站在山巅可以俯视奔流入海的银河。武国人视鸠山为国之圣山，每到新年佳节时刻，都会在鸠峰山下举办盛会，祝祷武国安定，百姓丰收。
远远望去，鸠山确实如一只卧着的斑鸠，鸠峰像昂起的鸟头，渐次降低的山峰余脉好似尾羽。除了绿鸠、果鸠、火斑鸠、皇鸠、金鸠、鹃鸠和斑鸠外，鸠山还有两百多种鸠，为亚夏大陆之最。
为了彰显华贵，许多贵族雇佣猎户，捕捉色彩绚丽的鸠，拔下鸠尾羽毛插在帽子上。几百年来，鸠羽帽子流行于廊中。一些商人瞅准商机，在斑鸠山谷外的鸠西村住下，专门收购斑鸠。
鸠西村有几家乡绅大户，其中一位被尊为攀老。他少年时，曾在学城求学过一段，略通些文史典籍。攀老喜欢附庸风雅，便在村口开了一间客栈，结交白子和黑子。
炎阳如火，雪已化净。
村口有一些坑洼，里面积着污水，一只野狗正站在水坑边喝水。客栈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柏氐，另一个是墨白。
客栈不小，前后两进院子。大门两侧栽着桃树，如今已经全部调零，泥土中仅余点点雪痕了。大门楼漆着红色，两侧门框上贴着一幅对联。
“上联是‘南来白子握书简’，下联是‘北往黑子剑留香’，横批‘七子皆友’。呵呵，不过是开个客栈酒馆，弄得好像学堂授课，实在让人好笑。”墨白望着对联，不禁笑出了声。
“墨白，你笑什么？若是没有崇敬七子之神的万民，亚夏大陆如何安定祥和？如果人人都兼做善行友行，世上便少了许多纷争，我看这店家老板倒是不错呢！”
“大司说得是，墨白又受教了。”
“你去订点酒菜，咱们休息一会儿，还要去天鸠阁呢！”
“好。”墨白应了一声。
墨白走入客栈。客栈正中央是酒馆，酒馆立着酒旗杆，大旗上面写着“友酒”两个大字。客栈。
“客官，你们是打尖住店，还是喝酒歇脚？”一个额头长了红斑的伙计走过来问道。
“吃饭喝酒。”
“好嘞。”
伙计领着柏氐和墨白走进酒馆。
大堂里有十几张桌子，六七张已经坐了人，正在高谈阔论，饮酒吹牛。两人靠窗坐下来。墨白为柏氐倒了一杯茶，坐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竖起耳朵听其他客人谈些什么。
“听说侯主正在调动军队，你家老爷专供军备物资，这次少不得狠赚一笔了。”一个采办模样的人说道。
“哪有的事？武国怎么会诚心协助帝国？派去的是一支新募步兵，装装样子罢了，不会耗费太多的。再说帝国承诺，军队所经封城，军需给养都由当地负担，武国乐得轻松。”
“血驼大军还会从蒲国边境进攻吗？西伯阵亡，瀚泉还能守住？”
“是啊！听说血驼王的骑兵勇猛无比，还带了上百头恶狼，我看瀚泉是守不住了。”
“血驼部落连狼都能驯化？那可太吓人了。”
“狼算什么？北靖还来了一只白熊部队呢，听说骑在白熊上的野人，两只手大如蒲扇，抓住人腿撕下来就吃。”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好像亲眼所见似的。”
“胡八爷家的儿子去昭阳参加比武大会，不知道有没有被爆炸所伤？”
“别提了，胡八爷为了此事已经病倒了，家里上下乱成一团。不过，始作甬者金亭王已经被捉，帝国总归会拿出一个说法。”
“人要是死了，要说法还有屁用。”
“我倒是觉得比武大会爆炸之事，不像金亭王所为。”
“缇纣北上灭了凌国，屠了陵水小城，又打败武、威两国联军，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杜兄之所以如此推崇金亭王，不会是因为曾到金亭做过买卖的缘故吧。”
“你少血口喷人，我去金亭只不过是做些私盐买卖，和金亭王咋能扯上关系？”
这些人七八舌地闲聊。墨白多已知晓，听了觉得无趣，便闷头喝茶水，回忆此行的诸多往事。
芮隐老奸巨滑，假意促成乾国与苍陵结盟，实质却是为了儿子芮鑫，等待时机取代乾国侯段羽；燕伯阴谋策划，似乎要暗杀帝国新主，垄断亚夏白银流通；泰平被人陷害，如同大海浮萍，不知生死如何。
有些人会为了权力不择手段。
尽管墨白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有了这些经历，他终于明白墨老说过的话。假如我坐到了高位，会不会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呢？墨白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想起魏武。
等我回到乾国，一定得回趟老家，好好查查自己的出身。想到这里，墨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他刚要挟一口菜，却看到柏氐双眉紧锁，忙又把手缩回来。
“大司，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墨白打算提个话题，让柏氐放松放松。
“说吧。”
“平明里本有官盐出售，却价格却奇高，老百姓无法承受，导致私盐贩卖者高调叫卖，这是为什么？为何任由私盐挤兑官盐呢？”
“这可说来话长了。盐业自古以来就有，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更是国之税收利器。廊中是最早的盐业产地，集中在如今雷霆沿海一带，盐量大，品质更是绝无仅有，故而亚夏族起源于此。”
“望海半岛与金亭海岸也该有盐田啊！”
“望海海盐品质低，产量小，晾晒工艺落后；金亭海岸受火海赤潮影响，盐产量更少，仅能维系本国所用。”
“哦！正因如此，雷霆海盐才和萧山铁塔峰的铁矿并称于世。”
“没错。有了这一利器，雷霆才经常威胁大陆其他各国。”
“今年盐封便是佐证喽？”
“对。雷霆海盐运往西方，有两条水上通道，一条便是银河。”
“我听说，为了防望海商人贿赂船队，掺入望海劣质盐，银河鲜少有雷霆盐船。”
“所以，雷霆海盐多走云江水路。”
“云江水路以盐田港为起点，利用溪湖、台河等水系，转运至云江。云江经共云峰山脚向西奔流，汇入仙女湖后，进入咸、睽南部界河葵溪，之后再汇入鬼湖、荡江中段。”
“进入荡江中段后，商船进入乾国东部神龙湖，再由水系与银夏帝国境内勤江相连。”
“墨白与墨老学的东西可不少。勤江是银夏帝国重要的一条河流，是海盐运输的关键，被京师盐商帮会与望伯联手控制。”
“那么，盐商帮会听命于望伯？”
“我觉得未必。别看盐商帮会对望伯、望雪父子很尊重，内地里还是勾心斗角得很。”
“据说，盐商帮会势力极大，能够与神秘的亚夏堂比肩呢！”
“我对亚夏堂了解不多，对盐商帮会还是知之不少的。帮会因盐而兴，建立年代较长，近五十年，规模和实力才突飞猛进，自然想独霸海盐售卖。可是帝国由望伯出面协调、压制，为此望伯地位陡然而升，大有垄断帝国境内盐业趋势。”
“盐商帮会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呢？”
“为此，盐商帮会控制各国粮马盐道，与望伯盐业运输网对抗。”
“釜底抽薪。”
“由于谁也无法压制对方，望伯与帮会互相妥协，联手压制各国采买，利用食盐抑制这些国家发展。”
“没想到食盐果然是国之利刃，用好了百姓受益，用不好国辱民弊。不过盐商帮会势力坐大，帝国不忧心吗？”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盐商帮会吸纳不少为帝国征战的老将，即便是帝王也要给三分薄面。为了达到平衡，昭皇即位后，承认帮会众多特权，其中便有独控昭阳、京师‘隶市’，但严令银、铁产业不可触碰。”
“看来帮会势力过强，竟是当权者妥协的结果。”
“没有错。但是，昭皇也有不得以的苦衷，毕竟觊觎亚夏霸权的王国着实不少。”
“大司所指应该是雷霆王国吧。”
“雷霆确实是帝国大患。据说，盐商帮会代替帝国出面，与雷霆境内私盐贩子往来，向他们提供武器，鼓励对外走私，以此打击雷霆王室。”
“魏武好像说过，雷霆私盐贩子极多，通过共云山山路对外输出，价格远低于雷霆官盐，令姬虞王头疼不已。最为关键的是，私盐贩子多是雷霆年轻力壮的汉子，导致国内征兵不利。”
“所以雷霆常与济国出现纷争。”
“如此一看，济国倒是当了盐商帮会替罪羊。大司觉得，魏武这个人怎么样？”
“我有点看不透。他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但是隐隐之间，又有极为诡秘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