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塌天大祸应对法
新房刚建成,窗户上玻璃也没有,唐书记就来下令搬,说“没装玻璃先用芦菲钉上,大家凑合凑合。”
凑合凑合?怎么总是要我们去凑合他人搬出自己的房屋,却不肯凑合我们的主张,保留生产香肠的用房呢?
国民说拆烘房、砸操作台如在三九寒天被一瓢冷水从头顶浇到脚板底,连心都凉了。向河渠说何止是心凉,是心如刀绞般地疼,那是在毁灭他救厂的希望啊。
这一天不值班的赵国民没有回家,他要跟舅舅说说该下决心的那个字:撤!
“今天是让出楼房睡到这芦菲遮窗的屋里第一夜——1986年5月28日。睡前跟姜、伍、朱、小环、广林、汉成、国民喝了不少酒,心潮澎湃,久难平静,端坐桌前,提笔随意写诗云:
毁我车间收我房,赶去新屋菲糊窗。救厂希望已破灭,从头到脚连心凉。
此地无望留何益?不如展翅飞他方。只是厂系自己创,难舍难弃费思量。
忆昨唐书记来叫搬家一事,回家路上凑成四句,道是:
高楼壁生辉,大驾传上训。赏咱何恩典?旨下滚滚滚。
搬家小事何劳书记大驾?唔——,公司诸公太工于心计了吧。
抬保险箱是桩险事,我说:范师傅,请你帮出出点子,同时帮找两个人。他说要上农机站。噫——,刚开始往楼下搬,说话就没人听了?于是我说:‘噢——,你没空,好吧,我另找人。’不知怎么的,他竟又去找来蔡、薛、周,一齐帮抬了下来。小环积极地帮绑绳子,抄起杠子要抬,被我拦住,说:你还年轻,抬伤了可是一生的事。小郑抬前还在,抬时人却不知到哪儿去了,这宝贝!
春红今天表现不好,自己的东西又不是弄不动,也要支派别人。这丫头有些方面屡屡被人议论,不能宠着她。当干部要象当工人一样才是干部的本色,得找个时间跟她说说才好。
姜玲珍因货供应不上,竟催到厂里”
“舅舅,我可忍不下去了。”赵国民手端茶杯闯进来,打断了向河渠记日记。只好放下笔,望望这位自乡里通知“楼房全让,一间不留”后一直愤愤不平的外甥,平静地说:“坐,坐下,慢慢说,你有什么打算?”
“撤!在这儿我连一天都不想再呆下去了。”赵国民气呼呼地往墙边椅子上一坐,说,“你的两份报告说的是多么重大的事情,香肠是挽救生化厂的唯一项目,生产可以扭亏增盈,停产则肯定亏本。他们到好,什么理由不说,拆烘房、砸操作台;三层全厂职工血汗钱起的楼房一间也不给我们;连玻璃也不装,用芦菲糊住就逼我们搬。我们还算什么人?
阮志清不负担一分钱可以用四间,我们一间用不到却要负担全部费用。有钱负担也就罢了,偏偏我们穷得工资都发不起还要负担,还讲不讲理了?
明显不把我们当人看待嘛,凭什么还要帮他们干?他娘的个头,我不干了!”说着说着,竟站起来拍开了桌子,将向河渠的本子、笔和茶杯都吓得跳了起来。
向河渠面带笑容地问:“好的,听你的,撤。告诉我朝哪儿撤?怎么撤?”
这一问将赵国民问住了,是啊,往哪儿撤?怎么撤?
“撤就是退,退是要有个地方可以容身的。从这儿退到那个比这儿好的地方去才叫撤。”向河渠说,“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从知道阮友义来的第一天起,就隐隐感到不安,就在想有朝一日这儿容不下时怎么办的问题,只是怕影响你的情绪才没有说。
我也在考虑撤的事情,饮料、涂料、小化工的开发都是作的两手打算,甚至连校办厂的试办,也含有这层意思在内。还记得管理工作研讨会上我说的外联内分吗?卫星厂也是两手准备,这些都包含着进退两条路。想法都不错,却都不具备撤的条件。”
听向河渠这么一说,赵国民放心了,他说:“原来你早就在作准备了。”
“未进思退,是谁都应当放在首位考虑的。既然说到这个方面,我就同你说说吧。去把门关上,这鬼天还有点凉意呢。”
待国民关上门,坐下来,向河渠为两人的茶杯里倒上水,将瓶放在桌上,然后细谈起来。
他说:“不论做什么事都不能一厢情愿地只往一方面想,要考虑到假如不成功怎么办?做不成功的准备,往好处努力。起初苏乡长、秦经理极力劝我当厂长时,就考虑到品高大哥所说的阮志清这个人权势欲极强,才坚决不当的。”
“哎——,舅,秦经理不是很关心你的成败吗?这回怎么没听他跟你说什么呢?”
“估计我的处境连累到他了。我当厂长是他极力推荐的,阮志清肯定会记恨他,冯仁政之流虽在党委,没有一把手的支持,一时还奈何不了他。只是阮友义来了就不好说了。”
“不犯错误,什么人当一把手也奈何不了谁,阮友义来了又怎么了?怕他个鬼。”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要抓小辫子,只要用心还怕抓不着?他与小秦做得那么明显,就是个把柄,只在抓不抓,什么时候抓而已。对了,你注意约束一下下面的议论,尤其是乡里有人来了解时。”
“我知道,能遮瞒的就遮瞒。”“不!不是要你刻意去遮瞒什么,而是一推六二五,什么都不懂。知如不知,闻如未闻,一问三不知谁也没办法。”赵国民心领神会,说是知道了。
向河渠叹了一口气说:“他现在是骑在虎背上了。帮我们说说呢,只怕说了也没用;不帮我们说说呢,我的罪过他也得承担部分。是我连累他了,也是没想到阮友义会调回来。要是知道有这一天,他也不敢推荐我了。生化厂倒与不倒,与他有多大责任?”赵国民也跟着叹了口气说:“你说的没错。”
向河渠将手一挥,好象要挥去这些烦恼似的说:“欲不可纵,纵则有祸 ,你也得注意点呢。”见国民要辩解,向河渠说,“不说这些了,我们接着聊。事出无奈我不得不当厂长了,那时就想到退路。”
国民惊讶地问:“那时就想到退路?”
向河渠说:“不是你所想象的离厂的退路,而是从厂长位置上退下来营建写作环境的退路。”赵国民明白了,说:“所以你就”向河渠接口说:“对,所以我就安排你主管日常工作,并动员老蒋支持你抓全面,不向乡里要会计而选阮秀芹担任,也是为日后你容易驾御。”
“阮秀芹不是个好会计坯子,你只怕选错了。”
“我还差点选她配给国强呢,后来幸亏从我队嫁在她家所在队后面队里的女人那里了解到有关她父亲的一些议论,才打消了此念,选了春红。”
“春红只怕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吧?”“我知道。当然考察时了解得不深不细,主要看中她的勤快、经济手面干净、不贪财。不过就是现在来看也还不错,十全十美的女人到哪儿找去?只怕我那位侄儿会摊上个妻管严了。”
向河渠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说:“瞧瞧,扯到哪儿去了。在考虑选小阮之前先考虑的是春红。跟老蒋一商量,感到不妥当。一来小阮已在担任辅助会计,而春红才是车间核算员,提春红理上不合;二来秦经理与阮志恒运动中一派,又同住一个村,是老战友;三来小阮事实上没有充当阮志清的密探,反倒将阮志清逐出我的密谋告诉了宝泉,不该忘记人家的情谊,因而就选择了她。
按当时的情况分析,她对你的看法一直不错,将来你担任一把手时,会是你的不错的助手。没想到她父亲的懒散遗传给了她,这么长时间的磨练,也没能将财务工作搞上路,引起公司傅会计的极大不满,以至始终转不了正。我这个徒弟算是白带了,没上路。
春红是个预备的,本想在我如果有机会,等她造得实际水平够得上主办会计,又取得了上岗证时,看机会推荐到别的单位;或者小阮不配合时将小阮调出,换上春红。
不管怎么说,就是意在你和会计在一线掌权,我和老蒋在后面当当军师,他享享清福,我写写书。同时我俩从旁观察你们的工作有哪些不到位的,再帮提醒提醒。至于开发当然是我的责任,会保证有产可生。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境遇。
只要厂子上了轨道,扭亏增盈,你的形象树起来了,又有老伍老陆老张他们撑你的腰,何愁生化厂不兴旺发达。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那几十天的以雨为主的天气,香肠压库那么大的量。也怪我急功近利,收全猪以至增加了肥肉比例,导致第二年迟迟卖不出去。要是不收全猪,不收人情猪,差不多不压积,至少压积不会超过五吨,肥肉比例不会超标,十月份肯定销完。那么三个月生产六十吨还可持平而不至亏本。阮友义来时帐面上要好看得多,信用社就敢于支持,也就没有如今的困境。
真所谓一着错,全盘皆输。事到如今,在阮友义手下重振生化厂,已没有指望了。现在只能尽量做好善后工作,减轻一些责任。”
见国民眉头一扬,知道他想问什么,向河渠接着说:“老张他们这班老兄弟今后怎么办,即使可以暂时不问,那么老伍他们纯粹就是奔我们而来的,该不该有个交代?假如能办个私营厂,将他们箍在一起,共创一番事业,是不是一番好事?”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啊。”“我知道,但性急吃不得烫人粥,嗯——,好,好,谢谢”向河渠手扶赵国民帮续满水的茶杯,盖上盖,继续说,“看这形势,原想撑到明年六月底前再撤的,可能撑不到那么长时间了。到今年底我就会辞职离厂,要用这六七个月的时间将退路营建好,只嫌仓促了点儿,没办法,只好抓紧了。
我打算马上让老蒋将生产抓起来,你我重点负责小项目的开发。你的侧重点是外联肝素,在外地找到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专门去搞肝素,那就算有了个根据地,先退到那儿去再谋发展。”
“老蒋会跟我们一起走么?”“不会的,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会守住目前这个位置的。即使厂倒了,也少不了安排他的工作,不可能叫他回家。你我也一样,阮友义再怎么的,也不可能让我们这些定职干部滚回家的。
倒是我跟他们不一样,叫我看人脸色行事的日子,我过不下去。我要做自己的主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赵国民对舅舅的这番话深信不疑,他早知道舅舅志在著书立说以宏扬做人处世的真谛,也知道只要有舅舅在,那帮骨干肯定会支持他的。但现在,一切成了竹篮打水,随着阮友义的到来,都空了。
回过头来看看,事情弄到这种地步,哪里都是舅舅的失误,自己主持日常工作尽职了吗?至少小化工开初的亏本、肝素联办的败落,主要责任不是舅舅的,他诚恳地说:“舅,弄到这一步,其实我也有”
向河渠笑哈哈地打断外甥的话说:“这不是检讨谁负责任的时候,再说就是你有不到之处,还是我的责任。我比你大八岁,又是长辈,帮助你、引导你本来就是我的义务。你那些不叫责任,叫不成熟。好一比小孩学走路,跌几个跟头,那叫什么责任?什么责任也没有,跌疼了,下次到这儿不跌了,慢慢地就会走了。让你主持全面工作,就是让你学走路,什么责任都是我的。你的任务就是跌倒了爬起来再走。遗憾的是我这个舅舅没本事将这个场面再撑下去,让你继续学,到是愧对你父母的。”
“看你说的,应该是我有负于你的好心了。”
“行嘞,不说这些了,我们来就......”两人就退路修建问题又作了些探讨,就各自睡了。
在正式开会商讨下一步怎么办之前,向、蒋两人进行了一番触膝会谈。会谈是向河渠主动提起的。老蒋刚从家里到厂,向河渠就拎着水瓶,端着茶杯来到蒋国钧的宿舍。
“唷,秀才要与我长谈?”“何以见得?”“拎着瓶来,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不为长谈为什么?”
“你刚到,食堂还没烧水,不带水来你这个茶友喝什么?”说蒋国钧是茶友,在生化厂是名符其实。他烟茶酒三样都嗜好。烟通常是水烟台一捧,能半小时不丢手;酒一天两顿,总得有个三四两白酒才过瘾,当然比已去世的曹老头要好得多,不怎么醉,只是带有酒气,脸色发红而已;至于茶是从早到晚不离,还爱浓茶,不象向河渠一天两三杯即够。
在等老蒋洗脸的功夫里,向河渠帮他泡好茶,然后坐在靠门的椅子上。
蒋国钧从合作化时期就挤身沿江官场上,假如将生产队以上的乡村干部都称作官的话,算来快三十年了。自运动以来一直不得志,如果说稍微舒心一点儿,也只在与向河渠搭伙执掌生化厂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才极少看上司的脸色。不过长时间以来善于揣摸他人的心思,对应地调整自己的对策这一点还是派上了用场。
向河渠找他谈话,他一下子就猜到是为香肠干不成了下一步怎么办的事。虽说跟向河渠合作感受不到歧视、欺压,但也不是很舒服的。因为向河渠一旦认准了的事,就没法逆转,他这个支书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感到向河渠主观主义、固执,特别对委托赵国民主持日常工作,从内心讲有些反感,可又说不出口来。
他并不认为赵国民能主持全厂的日常工作。事实上他的认为并没有错,顾此失彼、缺乏计划性、简单、不会做思想工作、资历浅服不了众等等。
不过不管怎么说,比与阮志清共事可就天上地下了。他只是阮志清手上的一件工具而已。
目前的状况他也感到不妙,自从阮友义一回来,就预感到向河渠的厂长可能当不长。他并不很清楚向河渠要跟他说些什么,洗罢脸坐下来说:“你是想商量面对目前局势该当怎么办?”得到向河渠的点头认可后问:“怎不把国民喊来一起谈谈的?”
“我俩先议议吧,有些话他在场不太方便说。”
“哦——?”蒋国钧有些不信:赵国民是你外甥,最信任的人了,还有什么话不方便当他的面说?“是这样,关于他的工作调整的想法,只能跟你先议议,你说是不是不方便当他的面说?”
“工作调整?在这个当口?”蒋国钧有些意外了。
“是的。这两天的搬家和拆烘房、砸操作台说明香肠是干不成了,也就是说今年的任务是完不成的了。我可能在年底前辞职,这个厂怎么办?由谁主持?乡里不会派人来,也没有人愿来,那么就得由你或者国民主持。”
“你不辞职他们能怎么你?阮志清在台上盈少亏多也不是一年,沿江有一半厂亏本,有哪个厂长辞职的?”
“各人性格不一样,我不是要当这个厂长的,只是激于义愤。现在明知搞不好,我不会赖在这个位置上让人点点戳戳的。要我看人脸色行事,为斗米折腰事权贵,我办不到,宁可回家。
不能扭亏增盈我不但辞职,而且离厂回家。但我不能什么责任不负地甩手就走,让后来者为难,所以才先和你商量商量,我是认真的,国钧兄。”向河渠诚挚地说。
老蒋也认真起来了,他说:“既然这样,你先说说想法,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转机的余地?”
向河渠说:“如你所知道的,我原来的目标现在都难以实现了。只是有些心思放不下,要不然这次就可以立即辞职不干了。你想想,两份报告一个明确答复都没有,就用实际行动否定了我的请求,我在他们眼中算什么?既然算不了什么,还效什么力?
之所以要拖到年底,一是积欠的工资、投资款未清,我走不得;二是走后主持人的局面不稳,我走不得;三是朋友们的去向未定,我走不得。我要力争在年底前大体解决这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中的第二点不适宜赵国民在场,所以才单独跟你商量。”
“向会计,你的电话。”葛春红喊着。向河渠走过去,拿起听筒一开口,原来是秦经理让他去一下,他说马上就到。然后跟老蒋打了个招呼,说从公司回来再议,就推出自行车,带上门,到公司去了。
秦经理找向河渠为的是做些解释工作。他站在乡党委的立场上说了许多为难之处,他说有些事急不得,不能锯倒树捉老鸦,得慢慢来。说着说着,也自感到没什么说服力,就让向河渠说说想法。
向河渠说:“秦经理,我的工作没做好,让你受牵连了,对不起。”秦经理摇头否认说:“这样说就见外了,再说我也没受什么牵连。”
“秦经理,你的意思我明白,用不着解释什么的。我虽是个书呆子,自进入塑料厂、生化厂以来,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也多少看出了一些苗头。受我的拖累是必然的,你找我就是想宽慰宽慰我。你放心,既然是学练气功的,心理的自我调整是基本功。不论遇到什么变故,即使当时不能承受,很快就能调整过来的。”
“对了,我到忘了,为教你父母自己先学了气功,现在还在练吗?老院长情况怎样?”
向河渠告诉他,受工厂危机的冲击,老爸的调心去冬今春不理想,入静比较难,不过身体上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秦经理说能瞒的尽量瞒,不要让老人担心思,他们担了也没用。向河渠说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了,回家的工作汇报总是尽量报喜不报忧。秦经理笑着说,早就听说你家有个晚汇报节目,真是个孝子啊。向河渠说老人嘛,总是希望了解子女的一切,跟他们聊聊,让他们感到子女的贴心,总是应该的嘛。
说了几句闲话,秦经理又问起了向河渠的打算。向河渠将今年可能发生的趋势说了一遍,然后说:“秦经理,有个想法跟你说说,盼望得到你的帮助。”秦经理问什么想法,向河渠将打算在春节前辞职,并推荐蒋国钧代替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向河渠会辞职,秦经理早就意识到了。因为向河渠在职工大会上、呈来的报告中都明白无误地表明达不到目标就辞职走人。这书呆子认定的死理,没人能逆转,除非形势有转机,他有实现目标的希望,不然辞职走人只在早晚之间。因而不去劝他打消此念,而是要他别着急,容自己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争取让他恢复香肠生产。
又看似无意地问了句:“国民怎么办?”向河渠知道他的用意,故意说将动员国民给老蒋当生产方面的助手。说老同学来信了,说假如沿江难安身,不妨到他那里帮他料理料理,他去年香肠赚了好几万呢。
“听宝泉说你写了一本《小化工生产技术集锦》的书,可是想出版?”“算不上书,一个小册子,是为开发产品服务的。我才几斤几两,还有资格出书?”
“没资格,你怎么向出版社投了稿?”“那是小说,经理。出技术书是要讲究资格的吧,我看见这类书的前面都有专家、教授写的序言或评论之类的,作者也多数是工程师、教授,我没往那方面想。”
秦经理提醒说:“一离厂你怎么搞化工开发,你那个同学可只生产香肠、肉皮之类的产品啊。”
“你该清楚,信用社因出让楼房不减贷款,已拒绝贷款了,胶带也停了产,我留在厂里有什么用?”
“这样好不好,你呢先别考虑辞职的事,贷款我来周旋周旋。我要告诉他们,卡死生化厂还贷款更没希望,不要一根筋。加林这个混帐怎么搞的,不是你的校友吗,这么点忙不帮?”
见秦经理愿在贷款方面出力,向河渠心里又浮现了一点希望,只要胶带能转起来,就又可能——,可是能行吗?
他想起与匡主任、吴加林的交谈,想说什么,又没说。世界上就是这样,同样的道理从不同的嘴里说出来,效果会大不一样。秦经理想说的道理向河渠早就说过了,可没起作用,噢——,对了,吴加林这老兄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和那句“一根筋”难道是说我不会动脑子?
见向河渠沉吟着不开口,秦经理劝导说:“成大事者要受得住委屈,韩信倒楣时还从无赖胯下爬过去呢,你不过是受了点闲言闲语就受不了了,还练气功呢。成人不自由,自由不成人,要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人物,怎么可能不受点委屈呢?忍一忍就过去了,那些胡言乱语,只当放的个屁,只当,对了,只当狗子咬,疯狗狂吠。疯狗狂吠你也会生气辞职吗?别犯傻啦,我说过只要我在位一天,总会支持你的。”
秦经理的一席话让向河渠很受感动,说:“听你的。只是厂内工作的安排还是得调整一下,我想让老蒋主持全面工作。肝素原本是我厂的强项,还是想走外联的道路。泰兴的亏本是我指挥上的失误,没把国民派出去。现在我想把国民调出来,集中他的全力去抓外联肝素这一行。如能在外地找到货源和好的合作单位,不见得不是一条生路。”
“这个主意好哇,国民会同意吗?”“还没跟他谈,估计没问题。他象我一样,并不在乎什么长不长的,只要有事做,有自己喜欢的事做就行。”
“调国民出来是对的,让老蒋主持全面工作却不一定能行。你不了解他,或者说你只听他的一面之辞。与阮志清之间的矛盾归罪于派性是不对的,又不是生死对头,也没有直接交过锋,哪里是因为这个,主要的也还是因为权势之争。
你别不信,他与你闹不起派性来,是因为他没有可以胜过你的地方。与阮志清就不同了,阮志清不论在人缘上、理论上都不如他,只在人事上胜过他,所以他不服。两人之间老斗角。你让他抓全面,他就会借机栽培他的势力,用以与你抗衡,再有个葛春红帮他,你就会自寻烦恼的。”
秦经理对蒋国钧的分析,向河渠不是不知道。老蒋这两年来利用执掌支部权力之机,总想将厂内大小事纳入支部管辖的范围内,只是碍于自己的骨干分子人数多能力强,他啃不动,才时不时地发几句牢骚,又只好作罢。葛春红紧要关头会帮谁,也一清二楚,但他仍团住老蒋。是因为他有把握能团住老蒋为共同的目标而奋斗,不打入党报告未尝没有不与他产生争权疑虑的意识在内。现在要让老蒋抓全面,则是另一层面的考虑,跟调国民出来是一个目的,为的是进退自如。
“当然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我不去干涉,只是给你提个醒。好啦,找你就为说这些,反正过一两天就搬过去,说说话就更方便了,什么时候想说就说。还是那句话,不要瞎想,我说话算数,只要在位一天,总会帮的。”秦经理认真地说。
让秦、向二人没想到的是秦经理——秦正平竟然会在向河渠辞职之前就丢掉经理这个位置,给向河渠在漫天大雪围困中,又加了一场暴风。当然这是后话,到下一章再说。